第七章
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计年,拨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雨来江色暮,独自下寒烟。
这首李白的寻雍尊师隐居,写的是他寻找高人隐士时所见之景,虽然此处没有牛鹤平江,天色也尚未近暮,但这份与世无争的宁静却是一般无二的。
只是,尽管蝉声知了知了地唱,仍抚不平他眉宇间的结,心底的忧。
仇烈霄坐在树上,手撑在身旁,脑中不断想起那日与他坐憩于此的安适自然。他清澄的眼神和早上抚琴时的羞颜交叠,再度汇成了那副令他屏息失神的容颜。
早就知道他的美天下无双,早就知道他时所有男人梦寐所想,早就知道他若恢复女装足以倾城倾国,为何还是被他水盈瞳眸摄去了魂魄?是他那双巧手所奏的曲令他忘了自己,才会对他造成偌大的震撼吗?
他怒,气自己意志不坚,气自己无法阻止对她的倾心,更气的是他们之间的枷锁鸿沟,只为他来日不多,只为她是银虹之女,更为燎天与血魂之斗!
他不该分心的,更不该糊涂地被她所吸引,但说这些都太迟了,他清楚,她已经是他的牵挂,而她也陷进来了。
“这就是你的安排?”他看向天宇苍蓝,广阔无垠里漂游着几许云彩,“这就是你将我带领到碧落镇的因,让我在此失落我的心?我不懂,我欠了你什么,她欠了你什么,赤煞和银虹欠了你什么,为什么要捉弄这么多人,困绕操纵我们的人生,你究竟要我们做什么?你要什么?”
躲也无用,藏也无用,他和她,早在初见的那一眼就许下彼此的缠绵,她对他的好奇,他对她的爱怜,会不会也是早就注定好的过程?
“你何必让织雪也陷进来?我负担不起她的好,我负担不起啊!”闭眼,他屈膝到枝上,以手靠着膝靠着头,状似浅眠,却在沉寂中衍生愁忧的气氛,将周围染上悄悄的无言!
倏忽,蝉声止了,突兀其来的静夹杂着令一个人的呼吸,他恍似没有察觉,依然闭眼如仪。
“对不起。”声音幽幽怨怨地扬起,“织雪惹你生气了。”
就知道他会来这里,站在树下仰瞻着他威严如王的神态,千丝万缕还未理清,谦语就已出口,只是,忍不住心酸,一股委屈涌上眼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没有理他,当她不存在的模样令她心伤,之前想的一大篇计策全荡然无存,连平时犀利的口才也不知趋向,此时完完全全是个得不到心上人注视的女孩,只有哀怨,只有泪意。
咬着唇,她拼命忍住颤抖:“你早膳没吃,中午也没进食,一定饿了!我娘准备了些北方糕饼,还有窝窝头,叫我请你回去,我们要为织雪表妹无意间开罪你的事道歉。”
织雪,原谅我!
“令表妹并没有做错什么,姑娘冰清玉洁,千金娇躯,仇某不敢亵渎,因而离开避嫌,公子勿自责,是仇某失礼。请公子回去转告老爷夫人以及寒姑娘,说仇某歉甚!”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生气。”织雪一口气哽在喉咙,逼得泪珠几乎快要现形见光,为了咽下泪水,她忍得双颊火红,“我知道骗了你是我不应该,可是你有必要急着划清界限吗?我们不是朋友吗?”
“仇某只是受雇于公子的家院,不敢逾越。”
“大个儿,你要气要骂,我都随便你,可是不要摆出这副陌生面孔,我受不了的!”
“公子……”他吞下叹息,“你请回吧!”
“要怎样你才肯抛开枷锁坦率地面对你自己?”
“我只是个低下的武夫,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别过头。
“撒谎,仇烈霄,你是懦夫,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为什么不揭穿我?为什么不大声骂我骗了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分担你的痛苦?为什么宁愿选择自己扛这一切?”声音渐渐转为哽咽,“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仇烈霄坐在树上,但心情却比翻腾巨浪还杂乱,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想逃,想纵身跃起离开这个有她的地方。但退缩不是他惯为之举,在心上回避闪躲和否认已令他矛盾万分,如置炼狱煎熬,她毫不掩饰的坦白,已清清楚楚地显出了她赤裸裸的感情,他痛苦、挣扎,难以抑制他的感情。
织雪,我不要你跟着我痛苦,我不能这么自私啊!
她狠狠甩头,发际飞荡半空,画出女儿家的眉韵,但她不逊的眼神却炯炯蕴光自成英气:“就算你是赤煞传人又怎样?就算你只有三年寿命又如何?我寒织雪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大个儿,我心中的大个儿,不是仇烈霄!你听见没有?我喜欢你,之喜欢你!”
不待稍做喘息,她又使尽浑身力气喊下去:“你如果对我有感觉,就不要管什么诅咒、传说,也不要管什么两族恩怨,银虹之女,只要对自己诚实地承认自己的感觉,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他不言、不语、不动、不作态。
“说呀!你告诉我,大个儿,你开口说话呀!我都把心掏出来了,就等你一句话……”她的胸口因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一句话!”
“你……”仇烈霄又茫然又失措,心头的苦痛充塞眼前,她狂灼的期待他无力回报呀!难道她不明白跟着他会有什么悲苦的命运吗?她怎能如此不顾一切?她的名节、声誉、未来可能因这席话陪上的!
“你不懂,你不明白,我背负的使诅咒,燎天与血魂的诅咒,在我身边只会有危险,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不管,也不怕,寒织雪什么没遭遇过?不要找借口推搪!”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织雪大吼,“我只要你的一句话!大个儿,给我你的答复!”
“我会害了你的!”
“你是不是要看我的决心?是不是要我证明我是否吃得起苦?好!”
织雪决绝的表情一映入仇烈霄的眼里,烈宵就电闪过不详的凉意,但见她的手伸入怀中,抽出,冷洌刀芒亮起。
“织雪,不可以!”
织雪青葱嫩白如玉,握着冷芒逼人的匕首一划一扬,带起一团雪花,一切在他眼里犹如慢动作,撕裂了他——
“织雪!”
她软下身子倒进他扑了的臂中,右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左臂一道血口子老长地划开,不住地逸血染衣。
“不!织雪!不!”烈宵已急得乱了心智,恐惧占领了他,出手如电地点了她五个止血穴,血势虽稍缓,却仍奔流如泉。
织雪清醒异常的睁着双眸执着地问:“这样够不够?够不够证明我的心?如果不够我可以真的把心挖出来,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不会被你连累……”“了”字被他的胸膛吞噬,她发现她被一支好有力量的臂环住,紧紧地环住!鼻息间全使他男性化的味道,那抹掺和了青草绿叶和阳光的味道,闻起来好醉人,好象徜徉在天空中。
“大个儿!”她艰难地举起血匕首,“要不要我再划一下……”
仇烈霄的反应直接而出人意料,他一把夺过匕首五指暴收,全然不怕匕首冷锋。
“大个儿,匕首很厉,你会受伤……的”织雪目瞪口呆得喃念“的”字,不敢相信地盯着他起火的拳头。
“不要再做这种傻事!”烈宵狂烈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像是在起誓地道,“不要为了我伤害你自己,我不许,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一根汗毛,包括你在内,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为了我而不爱惜自己,伤自己一发我就自残一臂还你!”
织雪被他王者之怒震凛,只有乖乖点头,方才豁命的气势全无,声若初生幼猫怯怯细问:“这是不是代表你有一点点在乎我?”
“傻织雪啊!”烈宵心疼地拥住她,眼眶泛红,“傻织雪,我怎会不在乎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对我这种美女视而不见的,”织雪想笑,无奈臂伤火辣辣的痛处却教她想笑也笑不出,“原本我以为你要等到我将匕首架在脖子上才肯说话呢!”
烈宵蓦地挥手,徐风送起一团碎屑,已然不见匕首踪影,连他掌中之火也一并消失,看得织雪啧啧称奇。
“原来这就是赤煞人被称为火神遗民的原因呐!”倚在他肩头,她放心得任郎君包扎她的伤口,满足又惬意。一道伤换他的真心,岂止值得,根本就赚死了。
“大个儿,你怎么还皱着眉,现在都弄清楚了,你爱我,而我也爱你,我们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你怎么不太高兴,还板着张脸?笑一个嘛!”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刀剑无眼,一个疏忽就会伤及筋骨难以治愈的!”看这伤口深可见骨,他的冷汗就不停流,她可真是铁了心狠了肠!
“连命都打算不要了,一条手臂算什么?”织雪脸色苍白却犹能谈笑风生,“我不在乎生死,反正又不是没受过伤,没死过,命对我而言无足轻重,追求的是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
“傻瓜!”
“在我爱的人眼里我的确是傻瓜。”她咭地扯了个牵强的笑,“娘也常说她生了个傻女儿,不过没关系,你聪明嘛!凡事有你做主就够了,我傻点不要紧的啦!”
“疼不疼?”他扎好伤口后柔问,神色满是不舍。
“你终于问了,唉!好疼哟!疼死人了。”织雪不必装就是一副伤重气弱,再加上大呼小叫别有用意。
“怎么?你刚怎不喊痛?想引我愧疚啊?”
“对啊!”织雪理所当然地答,“我越疼你越痛,我要是喊疼喊得你舍不得,你就再也舍不下我!非要把我盯得牢密才安心,这样我就不怕你一走了之了。唉!你可是亲口说爱我了,就不能出尔反尔,更没有你后悔食言的机会,我赖定你了,你休想摆脱我!”
“你说,我现在还离得了你嘛?弄个不好又来一道伤,那我可吃不消,你呀!古灵精怪,净想些馊主意来折腾自己折磨别人,不看牢点怎成?”
织雪甜滋滋地依偎着他,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青草滋味,心里涨满了幸福。
“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的命也不长,什么连不连累的,根本没个准,若照你所说,那我也没资格爱人了。大个儿,我体内又噬情阴蛊盘踞,无法生育,你会因此而嫌弃我吗?”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怕这实情影响了他。
“我要是在乎就不配你爱了。”烈宵摩擦着他的发,“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根治你体内的阴蛊之毒,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才不担心,我怕的是你身上的禁锢。大个儿,为什么鬼岩洲的水对赤煞族那么重要?有没有办法可解?”
烈宵有些讶异:“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还想瞒我啊!”
“怎么会?你不提我也会向你说明始末的。”他挪了个姿势让他更安稳地坐在他怀中才开始说,“你刚才见到的,我赤煞族人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我们有驭火能力。”
“赤煞之所以需要鬼岩洲之水,可能是因为体内有极易燃的东西,也许是血液中的那种成分太高才导致族人能随心所欲地引火,不过这种成分需依赖鬼岩洲的浊水才能抑制对人体的危害,所以……”
“所以赤煞族的人都不能离开鬼岩洲?”
“不错。”他点着头,“而且只有鬼岩洲的浊水才起得了效用,其余若想叛离鬼岩洲之人只有死路一条。而我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燎天之助。”
“燎天?你们赤煞的至宝?”
“看样子你爹可是一字不漏的供出来了。”仇烈霄轻笑,笑中和煦温暖的光芒令织雪目眩神迷,“赤煞至宝是两把剑,一正一邪,曰燎天血魂,我持有的正是燎天。赤煞族每百年便得选出传人出鬼岩洲找银虹之女,我猜想可能是因为血缘关系。每百年赤煞族人体内的浓血便会起变化,生成异疾,如未能引进新血脉延续香火淡化血统,赤煞族便会因病而锐减人数,终至灭亡,这百年之灾称作燎天怒、血魂吻,只有娶到银虹之女才能平息燎天之怒,征服血魂之吻。”
“哇,听起来真像神话!”
“是啊!而且是悲剧神话。”烈宵不禁笑开,入眼处仿佛回到那片天地萧瑟的荒漠,“而且赤煞注定只能活在传说中。”
“大个儿!”织雪偎得更近,听见他挥不去阴影的心跳,似乎也染上悲凉,“别难过嘛!你难过我也会跟着不好受的!”
“那一切与我无干了。我选择称为叛徒,那片沙漠我是不会再回去了,这一生我虽无法改变生命开始的环境,至少还能决定结束的方式。”
“别说丧气话,一定有其他解决方式的!”
“生命的长短在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不回赤煞并非消极厌世想自杀,而是觉得有意义,充实愉快的短暂生命比活在族内,漫无目标,荒打蛮斗老死好,我不适合赤煞,与其捆缚地活,倒不如痛快地死在自由安宁的天地。”
“这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你的考虑必须多个我,所以你不能有轻忽自己的念头,不止为你自己,也要为我,为寒家保重!”织雪帖着他的胸膛,感觉他炙人的温暖眼光,“你的生死就是我的生死,我的生死也是我爹娘的生死,连你在内一共四条人命,可不准再有自贱的念头。”
“织雪……”
“嫌我累赘负担吗?”
“不!你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呵!怕什么来着,你又不是短命相,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还有奇剑和天算子给我们撑腰,还愁我们不能白头偕老吗?”
“天算子是你娘?”烈宵恣意享受此刻亲昵的阳光,手掌护着她的伤处,悄悄运功输出内力养她元气,“难怪他们对我的身份不意外。”
“咦,对了,燎天剑有什么功用?为什么你们赤煞人都争着要?它能帮你延时吗?”
“燎天血魂是两把奇异的剑,互生互克,能引发我们驭火之能,剑本身在驭火之际会释出能源补给持剑人,所以能维持我浓血的平衡,但最多只能维持至二十五岁,一旦过了二十五岁,想延寿就不容易了。”
“不容易并不代表不可能!一定还有办法的,只要有信心,终归我找得出来。”织雪豪情万丈,闪着灼灼晶光的眼瞳神采亮丽,仿佛被太阳管束了所有活力,“好了,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瞧你抿唇不悦地,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是你!”织雪撅起小嘴质问:“我女装是不是很丑?还是我弹的曲儿难以入耳?不然你怎么一副谁得罪你的模样,话也不屑说,我承认我不像女孩儿,可是你也得体谅我扮男人扳了那么久,当然对那套扭捏作态一概不通啊!尤其那曲儿,那曲旋律是我心血来潮临时编奏的,就算蹩脚也该包涵才是,这么掉头就走,害人家好没面子,浪费我好些眼泪……哎呀!你笑什么嘛!”
“我的织雪啊!”仇烈宵敛住轻笑摇头,扶手与佳人四目相凝,方正刚毅的五官竟揉进了许多轻柔密意,“你真的不知道你的魅力吗?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调不开自己的视线和注意,在你蓦然出现在我眼里时,我整个人连心带神都被你抚琴的风华主宰,你是这么美,这么不俗,教我怎能不悸动心惊?如果我当时不离开,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遐想了。”
“什么遐想?”织雪感兴趣地问,“我扮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却一点也体会不出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男人遇上他们喜欢的女人究竟会想什么?”
“会想你不敢想的事。”烈宵吐气,托起他的腮,沉音屡屡催眠般地问,“你真的想知道?”
织雪已经回答不出任何问题了,急促地心跳催迫她的胸口,让她好似着了火似的拼命呼吸,只见郎君的脸越凑越近,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气息、他怀里的天空……
“织雪……”他低吟一句,尝到她红润的双唇,收紧的臂箍住了他俩,缠住他俩的情愫。
织雪无力地闭上眼,任他的唇搅沸他的生命。他的唇是那么滚烫,像是烧红的烙铁。吻着她,轻齿慢尝,浅浅地罩下他的情意。
“像这样……”他吻了吻她的眉,又刷过了她的颊,“像这样拥着你,吻着你,索回过去对你的渴望、倾慕,这样……”他将她吻乱的发际梳向脑后,引起她一阵战栗,“你明白了吗?”
织雪呼吸困难地瘫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启口:“我……知道了。”
“乖女孩,下回别再问这种事。”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烈宵的拇指抚摩她的下巴,呼吸有些紊乱,“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自制力的。”
织雪虽然仍是懵懂,但也惹来两朵霞彩遮面,她举起手摩擦着他的下巴,仔细感觉着他的胡子刺在她掌心的麻痒,“这是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
烈宵不自觉屏住气,略显尴尬,看得织雪笑得贼兮兮:“那太好了,我会好好运用问题的,这样你就非娶我不可了!”
“小鬼灵精,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啊?”
“哼!少取笑我了,要不是你这么会招蜂引蝶,我何必辛苦地勾引你?”
“我招蜂引蝶?”烈宵有些啼笑皆非。
“还想狡辩?你没看到镇长的女儿小欣吗?她的眼睛简直快沾到你身上了,只差整个人没挨上去而已。大个儿,你现在有了我可不能再随便招蜂引蝶,知道吗?”她霸道地搂着他命令。
“织雪,别随便便冤枉人,人家镇长的女儿是一片好意,可不要辱了人家的名声,况且……”他点了点她高嘟的唇,“除了你我不曾正视过别的女人,何来招蜂引蝶之罪过?”
织雪一听,这才化去醋意,爱娇地蹭着他的胸膛:“大个儿别怪我爱吃醋,我只是害怕……你好神秘,有事都不说,对人若即若离地,又不把女装的我放在眼里。我真怕突然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你真去浪迹天涯!我没有喜欢过人,这种感觉让我好慌,好不安,好会瞎想胡思。”
“织雪!”烈宵叹了一口绵长的气,“你的爱本是我不配接受的珍实,我挣扎得多痛苦你知道吗?我只是身无分文的亡命之徒,处境比你爹还危险,燎天是练武者梦寐以求之剑,万一被揭穿……”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辈子只有你能当我的夫君!”她喃喃请求,“别怀疑我的真心,别为我忧恼,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只要在你身边,什么苦我都不怕。”
“织雪,我仇烈霄绝不会辜负你为我流的泪和血,以我的性命为誓,今生只认你寒织雪为妻!”
“够了!”她满足地含泪,“有你这句话,我的泪和血就值得了。”
烈宵运功将热量罩在她周身为她卸寒,一边体贴地问:“要我抱你回去休息吗?你失了很多血……”
“不,先别回去,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在你怀里……好温暖。”她如梦似幻地念着,“你身上的味道好香,总让我想起沙漠的天空,澄净灼热却飘散着盎然生机的青草味儿,那首曲就是以你为题而奏的,你让我看到了一篇活生生的乐曲,赋予我鲜明的景象,把我从未见过的风沙阔漠呈现在我眼前。”
“难怪我会有熟悉感,仿佛回到了故乡,这曲名叫什么?”
“烈宵,就叫烈宵。”织雪眼波如醉,羞答答地说,“这曲烈宵就是我对你的思念。”
“织雪啊!”烈宵的心口不知何物,一直不断融化,交织,溢满了忧喜纷纭的酸甜苦辣。
天,逐渐垂暮,黄昏的夕风淡淡掠过,撩起他俩坚定不渝的誓言盟约,更糅合了他俩为爱痴癫的心。
“我不会辜负你……”
烈宵的话,听在她耳里,有些模糊了,她舒适地甜笑。是了,这就是幸福,就算她用所有来换取也值得的幸福,她的大个儿,她的烈宵,她的丈夫呵!
“绝不负你!”
风,好柔好柔,夕照好柔好柔,他的话也好柔好柔,柔地她好安心,好满足,柔得有点腻了……
※※※
一日又将尽。
临窗远眺货轮朦胧西去,他颀长的身子上衣袂飘飘,斯文又儒雅,俊逸的脸孔,襟以傲尽天下英雄的气势,不知是多少女子焚香祈求的终身依靠,只可惜眼中不期然流泄出的冷冽陡增阴寒之气。
太阳已完全没入山的那边,窗外的街景也跟着冷清下来,但,这种熙攘似一丝也不入他心,他只是凝注那头,那通往碧落镇的西方,专心一致!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他足足过了半晌才唤门外之人进入,来者是客栈掌柜,神态恭谨,一点也无久候的不耐,合上门,他端上精致餐点。
“客官,您的晚膳。”
儒生面无表情,只道了句:“这没有旁人,我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掌柜的倏忽敛去招牌笑容,迅捷单膝着地:“禀教主,属下的人手紧密地监视进出碧落镇的人,镇民生活简单,没有扎眼人物离镇。”
“没有离开?”他仔忖细思,“难不成他真想开了,欲一次了结我们的宿命?”
“那对兄妹呢?”
“投宿在属下店中六、七号房,据路线瞧来,可能也是前往碧落镇,但并非跟踪教主。”
“哼,就凭影丰老母的徒弟能把我如何?”他早由他们的随身兵器中看出他们的来历。“影丰老母退隐多年,怎会让她是徒弟在江湖上行走?你查出碧落镇有什么人在?”
“回教主,碧落镇极为普通,除了五个月前搬至的寒家外,全镇世代均以务农为生。”
“哦?问出药单是何人公布的没?”
“是一名叫仇烈霄的高大汉子,居于寒府内,职居家院。”
“家院?”辛寇蹙起眉,“你当真情愿屈居于仰人鼻息也不顾扬威天下?仇烈霄,好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仇烈霄,你这是在耻笑我吗?你是我唯一承认的对手,为何偏偏不创一番风云与我相抗呢?”
“微凉夜色弥漫房内,掌柜的却不敢任意起身点灯,教主的喜怒无常他早有耳闻,就他有九条命也不敢冒犯眼前这名人称血书生的人。
“寒家有哪些人?什么来历?”
“寒家共有寒氏夫妇及一子一仆,五个月钱自杭州搬至,后来雇佣仇烈霄为家院负责保护其子。”
“我记得影丰老母有个义女嫁给了二十多年前的狩马寨主薛庆为妻是不是?”
“是!”他虽不了解教主因何提及风马牛不相及之事,但仍小心应答。
“自从薛庆因杀人越货被奇剑任天遥斩于剑下之后,就不见其妻与一子一女的踪影,想是投靠影丰老母了。”
“教主是说那对兄妹就是薛庆的子女?”
辛寇不语,为何他们也要去碧落镇?他们不可能认识仇烈霄,唯一的可能就是针对寒家,他们要着寒家意欲何为?
寻仇!只有这个原因使他们不远千里的赶来。
莫非寒家欲奇剑有何关系,还是寒家主人便是任天遥?这可有趣了。
“教主需要属下处理薛家兄妹吗?”
“不用。”辛寇愣愣地勾起一抹笑,“留着他们我还有用,你下去吧!”
“是!”
任天遥,你会是银虹族人吗?
自无意间察觉铸剑世家之剑——扫平剑上刻有两个篆体古字,他就怀疑哪铸剑世家是否是银虹族民,因为那篆体古字的铸刻法与燎天血魂一样,不是银虹族民不可能知道在宝剑上刻字铸形的方法。
而当年奇剑任天遥所用的骤雷剑,最令人著称的也是剑上的一古字,恰巧那家任何铸剑世家同姓寒!
辛寇迅速地整合所有迹象,得到一个答案:
碧落镇的寒家人就是他苦寻了两年的银虹族人!
“仇烈霄,你还敢宣称无意争夺组长之位?”他突兀长笑,“有你的,竟早一步潜伏于寒家。我太小看你。不过这倒好,你我之间的赌注又多了一样,这回我看你要怎么逃避燎天血魂之战。”
冷夜中,独立着一个满心搏斗血腥的儒生,以及他手上刻有古字“血魂”的剑,无畏森森凄寒的黑暗,仿似正阴险的狞笑着。
※※※
鸟在歌唱,阳光在微笑,暖暖的感觉覆盖她每一寸肌肤,是他的胸膛吗?
不!不是他的怀抱,这份暖没有他特有的天空的味道!她一惊,神魂俱醒,慌张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唤他的名,就被一阵辛辣的痛给压倒。
“噢……好痛!”
“醒了?昨晚还好睡吧?”
“娘?”寒织雪诧异地望着走近的母亲,认出了这间房是她的闺房,放眼急急寻去,没有,没有他的影子。“娘,大个儿呢?他到哪去了?我怎么会在房里?他是不是走了?不!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食言的……”
“雪儿!”夏蕙琴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到床沿,“你这丫头,是失了魂还是忘了心?一股脑地叨念什么劲?你的大个儿出门去为你抓药,他说运气好的话可能清早就回来了,傻丫头,净顾着心上人,也不问问爹娘好不好。”
织雪一听他没有离开,整个人重重地摔回塌上,摔得他的臂又撕扯起来,慢慢吸口气压下痛觉,她不明所以地注视母亲:“娘,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儿伤成这样,我们作爹娘的能不心疼吗?”夏蕙琴打趣道,“怎么我醉聪慧伶俐的女儿被个男人抱回来就变钝了?敢情是人家把你的魂都迷了去是不是呀?”
“他抱我回来?”织雪倒抽一口气,嫣红自俏颜漫开,顿时全身热烘烘地又羞又窘,还掺了丝甜入心窝的惊喜。低垂着螓首,她忆起昨日的亲密,眼底唇边悄悄染上幸福的陶醉,低声细气地,她向母亲道歉,“对不起,娘,让你们操心了。”
女儿的娇怯,欲语还休均落在夏蕙琴的眼里,淡淡一笑,看来女儿已经见到他愿意倾尽生命去爱的归宿了!瞧她那垂眸低眉的害羞模样,娇滴滴的神态有如待嫁新娘,半忐忑半期盼,似乎完全忘却了臂伤的存在。
爱呵!它的力量谁敢小看?即使过惯了男人生涯,一身飞扬傲气也甘心也为爱而敛尽所有的棱角,只为他温柔。想至此,她不禁微发出嗟吁声。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还为我担心?”织雪察觉母亲复杂的神色,抓住了母亲的手,“娘,甭为织雪忧虑,织雪很好,女儿身体壮得很,这点小伤没两天就会痊愈了。”
夏蕙琴轻拍了拍女儿柔夷,“雪儿,仇烈宵会是个好丈夫,你跟着他娘就放心了!”
“娘,您又在笑话女儿!”
“雪儿,娘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为你准备凤冠霞披,不以意老天还是有它的安排,总算苍天慈悲听到了我的祈求,让你遇上你的宿命良人,听娘说,仇烈宵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汉子,他昨儿个傍晚抱着你跨过咱们家门槛,我和你爹、陆伯看你一身血迹及左臂的重创,吓得魂不附体,你爹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气往他身上发……别担心,他没事,他抱着你凝立在厅上,那气势就有如巨岳般浩不可撼,我们看了都被摄住了,脚也软了三分,哪还有力对他如何?”
寒夫人一想到昨晚那场面就露出笑意:“你爹本来气得想一把将你抱过来,他却动也不动,就是不肯将你交给任何人。你爹呀!恼羞成怒地责骂他,骂他是块木头,不知好歹,他把女儿双手奉上了不但不领情,还让你受了伤回来,你的大个儿什么也不解释,任你爹骂够了之后才开口,你猜他怎么说来着?”
织雪有些心急:“是不是说手是我自己伤的?”
“我早就料到是你自己所为。”寒夫人浮现仇烈宵无言任人斥骂的眸中掩藏自责,摇摇头,“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不!他没有说你伤从何而来,只说了短短一句话,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他要娶你!”
织雪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娶……我?”
“你不愿意吗?”
“不不不!我愿意,我当然……”
瞧见母亲戏噱的笑容,她恍然领悟到自己不当的急切,不由得娇声抱怨,“娘,你好坏,捉弄织雪啦!”
“娘不是取笑你,是为你高兴,他昨晚坚持亲自打点你入睡的琐事,除了衣服是娘替你换的之外,所有上药、抱扎,盖被都是由他来,那种细心体贴看得娘好感动,连你爹也静下来由着他,你真是挑对了人。”她无限慈爱地叮嘱女儿,“你打小就被当成男孩,很多事娘没有教你,娘不要求你什么三从四德,但等你们成亲之后他就是你就是夫婿,凡事不可再任意妄为,多听他的话,多替他想想,只要你们两人一心,绝对能克服一切危厄。”
“娘!”织雪忽然掠过凉意,冲口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将发生。”
寒夫人摇头,沉吟了一下方抬眼与女儿相对:“织雪,你天资聪颖,传继了夏家的预感,但娘从未教你占卜之术,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不让女儿改变未来。”
寒母安慰地颔首:“天命自有定数,窥天机本就不该,娘为了你已犯了太多罪行,一再违命替你承灾,娘已没把握继续保护你,只有将你交给仇烈宵,只要你不去预卜未来,顺应他的牵引脉动,相信他能助你安然度过最后大厄,只要你过了十八岁,便能长命无忧。”
“娘,那你和爹呢?”
“我和你爹用不着你担心,你只要等着当你的新嫁娘就可以了。距离你十八岁生辰尚有十日,这十日之中自己多小心,知道吗?”
“他……真的要娶我?”
“这还假得了吗?你爹和陆伯之所以没陪着你就是为了你的喜事张罗去了,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张扬,只能偷偷为你们见礼,你不怪爹娘吧?”
“怎么会?”织雪听了双眸含泪,“女儿累爹娘躁烦,愧疚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
“雪儿,你要是嫁给了他,就要为他分忧解劳,娘相信你一定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只是你体内噬情阴蛊未解,不能为他传宗接代,说来是咱们寒家亏欠了他,要是他有什么不快,你就多担待些,明白吗?”
织雪正要点头,却见门摇曳而开。
“烈宵孤家寡人一个,既无财又无德,夫人对女儿托付予我已是我修来之福。”仇烈宵其实穿着昨天染着血的衣服,踏了进来,“烈宵没有宗可传,也没有代要接,夫人不必担忧世俗之见,赤煞族人本就不属于世俗,夫人能摈门户族规允许我迎娶织雪,已是对烈宵十分厚爱了。”
“大个儿!”织雪开心地喊,“你回来啦!”
仇烈宵的眼一投至她身上,便换上一款深情,“伤口可好吧?”
他咧嘴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棵叶络细长生有四瓣白花的小草,叶绿清脆犹凝着薄霜晨露,馨香扑鼻令人不解自迷,真是一棵奇花异草。
“风霜香草?这株可是终年结霜不化的绝峰顶上才有的风霜香草?”寒夫人讶呼,“你真的采到了?”
“难怪娘会说,幸运的话可能清早就回来……啊!你摸黑上峰过夜才回来?”
仇烈宵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你的刀伤太深,我怕伤了筋骨,风霜香草是专门续筋生肉,有了这味药引你才会好得快。”
织雪举起没受伤的右手搭在他的手上,瞳中的心疼已凝成水光,“你的手好冷……”
仇烈宵一板一眼地解释:“为了不让风霜香草早枯,我多待了会儿让衣服结霜以保它的生意,草越活药性越好……”
“傻瓜,都跟你说我没事了,还上峰采药,把自己冻成这样!”织雪扁嘴,又为自己高兴,又为他委屈,“我自伤一臂是为了证明跟随你的决心,不是要你为我吃苦受罪的!”
仇烈宵静静地地包着她颤抖的手,许久才说:“我要娶你,而你将成为我的妻子,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不彼此?”
织雪哽咽地投入他的臂弯,他轻柔地摸摸她的发,让她恣意倾泻即将出嫁的种种感动。
“夫人,我仇烈宵自离开赤煞以来流浪了两年,什么都没有,只抓了一群马托人饲卖,是盈是亏我不清楚,不过多少能充数作为聘礼,对方店名金足,他说了只要到大城的钱庄就能问出,我会抽空去一趟。”寒母本想拒绝,但闻金足之名也意外而问:“金足?可是近年来名声大噪的马商?”
“哇!大个儿,你会驯马呀!改天教教我好不好?”
“等你伤好了再说!”
寒夫人在一旁见小俩口一动一静相契无间嘉许地微笑,她这个准女婿可真是非常人,明明身具王者不凡之威,却情愿流浪隐名甘之如饴,若非他无意天下,否则不难成为一方之霸,甚至九五之尊。
接过风霜香草,早上晶莹地晨露犹透着光华,怔仲间似是见到了他俩坚贞的誓言。女儿能有此归宿,已是上天厚赐,只是,那横隔在前头的……他们能否平安撑过?带着祝福,她留下这一房隐私让他俩说些贴心话
“还冷不冷?”织雪的手不断地搓揉着他冰冷的手,万般不舍。
仇烈宵不置一言,默默运动体内火焰,含笑望着织雪惊讶的表情。
织雪只感觉到这手掌像是浸在火炉中般热了起来,不止如此,他周身开始冒烟,衣襟凝结的霜甚至溶解成水柱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烈宵忽地一笑,织雪打赌他眼中闪烁的是顽皮的光芒,那瞬时他便牢牢抠住她的手,轻喝。
“啊!”她惊叫,以为她的手着火了。“大……”
“好玩吧?”烈宵故意眨眨眼,随即挑眉,“不要告诉我连刀子都不怕的小雪花会怕火。“
“谁……谁怕了?”织雪壮着胆子夸海口,硬起头皮准备承受火焰的肆虐,不料等了半天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偷偷睁开一缝察看,咦!火还在他手上飞舞啊!怎么不烫人?好奇点亮了她的眸,燃起她浓郁的兴致,笑靥也如六月盛夏般灿烂绽放。
“这怎么回事?它不烫人耶!”
“我们赤煞族人的驭火能力分为数层,有的能控制火温,并将热量转化输入他人体内疗伤治病强身,有些则不能。”烈焰马上附着在她掌上翩翩起舞。
“哇!好好玩哦!”
随着织雪惊喜的叫喊,烈宵也变化出各种不同的火焰逗她开心,有时火焰只站在他的指尖,有时却连成一线或纵横编成小火网,颜色也因温度差异而呈蓝、紫、赤、粉等绚丽耀眼的色彩,看得她眼花缭乱。
当火花自他有力的括弧中敛去,织雪忘情地鼓掌叫好,烈宵不及阻止,就听见他懊恼的呻吟。
“噢……我的臂。”织雪扶着扯动伤口的臂,痛得眼泪险些滑了下来。
“你看你!”烈宵搭手在她肩头上穴处,缓缓输入真气。
“我真是笨!”织雪不好意思地自责,眨眨水眸又抬头,“大个儿,既然你会控制火焰,又有燎天剑,是不是表示赤煞族已没有人敌得过你?”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告诉我嘛!赤煞族是不是属你最强?”
“燎天之所以肯配合我,是因为与我有缘,并非我有何过人之处。”
“可是不论如何,燎天会保障你的安危是不?”
烈宵意识到她突发此问的原因,没技巧的回避:“或许吧!”
“你还是不肯说?”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你说给我听!”她倔强地抬起下巴,眼神却是恳求的,“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危险!”
烈宵微喟,也只有依了她:“燎天与血魂之斗是宿命,持有血魂剑之人若心意不坚就会被血魂的魔性影响,化身成必除燎天传人而后快的魔枭,散播炼眼毒的就是血魂传人,他知道我非到必要绝不会与他一决生死。”
“所以用这种方法逼你现身?”织雪开始理出头绪,但也因对方做法而寒心,“为了逼你一战也不惜用无辜的百姓为饵是为什么?”
烈宵别过头,“族长的虚名。”
“大个儿,燎天到底能不能保你无恙?为什么不看我?你不是不再瞒我任何事?如果今天我不提,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赤煞的事我不希望你涉入!”
“我已经是赤煞人了!你是我丈夫!”
“织雪……”
“我已经不是那个禁不起打击的寒织雪了,既然要当你的妻子,我就该为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预先打算。”织雪的口气不急不徐,只有钢铁般的意思。
烈宵沉默了半晌,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量说:“我公布药单,暴露了行踪,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
“你是为了我们才暴露行踪?”织雪心知自己一定会是他自愿暴露行踪的关键,因为她是银虹之女——赤煞族长之位的另一项要件。
“不!决战只是迟早的问题,我不想再躲藏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自责?大个儿,你知道我了解你跟你一样多,你渴望过平淡朴实的日子,若非为了要饱受银虹人的下落,你不会自暴踪影。”虽然她力持镇定,但胸口那阵戚涩硬是想凝成泪,尽管他俩都不在乎,但银虹之女的事实还是害了他。
“对方是谁?权势很大吗?”
能令八大门派也噤若寒蝉的血魂教主力量大不大?他的不语多少让她明白一些事。
“没有转圆的余地?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他的侧影昂扬骄岸,矗然定立于天地间,仿佛在告诉她:男人的宿命,男人的恩怨,有时只有一条路可以彻底结束,这是绝对,更是无奈。
织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将气灌进心里。
沉寂。
“大个儿,叫爹娘不必张罗了。”
“你要解除婚约?”烈宵的心猛然抽痛。
“我应该甩你一巴掌作为不信任我的报答。”她昵着他,“你还不明白?我不要等伤好,我要马上成亲,一切从简。”
“织……”这下他连话都说不出。
“你身上的禁锢我并不怕,因为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想办法,但你的对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绝不允许他拆散我们,我也不会让你有甩开我的借口。”她紧紧抓住他的衣,用力得僵硬,“是生是死,我都会陪你去闯。”
烈宵的眼眶一阵刺痛,只能抱住她。
紧紧紧紧地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