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也没有比听了胤礽暧昧的示爱更让向芸儿慌乱的事了!
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又阴晴不定的东宫太子会向她示爱?她该欢喜还是忧愁?
现在的她是皇上的答应,是后宫等待圣上召唤宠幸的女人,她该以何种身分、面貌去惹情贪爱?
她的魂魄若是附在平凡寻常的小家碧玉身上该有多好,那她就可以了无牵挂、奋不顾身、轰轰烈烈的去爱一场了。
可惜,她不是,也身不由己。
「殿下请自重。」
不得已,向芸儿只好冷着声,掩着裸露的玉体,想踏出热度越来越沸腾,也益加危险的浴池。
「谁准许你走?」
胤礽长臂一伸,几乎不费力气地就将她的身子给拉回浴池,池水因他们二人纠缠的身子而水花四溅。
「殿下别欺人太甚!」
敌不过胤礽的蛮力,向芸儿只能喘吁吁的靠在池边,一双气红的眸子水汪汪的瞅着他;她怒意正炽,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春光完全入了他眼里。
「宫中很多女人等着这份殊荣,你却说我欺人太甚?」看她贬抑自己的荣宠,胤礽对向芸儿的评价不禁又高了许多。
「对!答应不仅要这么说,还要骂你身为太子却枉顾伦常,倒行逆施的扰乱后宫,陷答应于不义不贞之地!」
情绪一直紧绷着的向芸儿终于崩溃,泪不由自主的扑簌簌流下。
从她得知自己归西,至魂附芸答应的肉身为止,她得面对多少的状况和调整自己的心绪?
尤其当她察觉自己爱上太子胤礽时,心中有多震撼、多惊慌?
她想阻止自己那颗心,可惜情已陷难追回;她想勇敢的去爱,但是身分地位的限制,让她只能将爱藏在心里。
她的苦能向谁诉说?谁又会相信这荒谬的一切?
「别以为仗着我的宠爱,你就可以如此放肆,你真不怕我砍了你的脑袋?」
胤礽佯装愤怒,想试试向芸儿是否只是拿乔,或真是清高如云。
「砍就砍,总比落个诱惑殿下淫乱之名来得好。」向芸儿的泪从颊边滚落。答应虽在后宫卑微如草,但是既入了深宫,享了皇上的恩典,即便日后没受皇上的雨露,色衰凋零或入了冷宫,也不能周旋在殿下与万岁爷之间淫乱不贞。
向芸儿的呜咽和滚滚热泪,让邪佞的胤礽爱怜,他强搂住她僵硬的身躯,低声安慰:「倘若我不是殿下,你会改变想法跟了我吗?」
「殿下就算不是殿下,还是皇上的皇子,改变不了你们的父子关系。」向芸儿的美眸满是热泪,此刻的她只是为爱而无助的女人,完全没有平日的娇俏和呛辣。
「不一样的。」胤礽擦乾她的泪,神秘兮兮的轻捏她哭红的鼻头。「我和皇上并不是父子关系,这样的说法,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些?」
「我……」向芸儿的心微微动摇。
他哑然失笑,这看似豪放却又处处顾忌古板的小女人,让他越看越喜爱。
「答应不懂。」向芸儿摇头,不明所以。
胤礽不是皇上的皇子,那皇上干嘛立他为太子?
他的谜题如同她不是真正的芸答应,别人难懂也匪夷所思。
「总之,你就安心在东宫住下,在皇上回宫前,我会带你远走高飞。」胤礽的神色再度转为邪佞,眸光闪着算计的光芒。
「你……不做殿下,不想登基为皇帝?」
胤礽的话令向芸儿大惊,她不相信野心勃勃的他会放弃大清江山,会不想在太和殿登基。
「对,我不做殿下,你也不做答应。」胤礽抚平向芸儿微皱的黛眉,「事到如今,你只能选择相信我,芸儿。」
「芸儿不明白。」向芸儿心中有不详之感,直觉事情没胤礽说的那么简单。
「你不需明白,也不用明白,只要相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伤害你。」
胤礽扬着诡笑,将向芸儿疑惑的小脸纳入胸膛。
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他不会告诉向芸儿,将她置于危险当中。
向芸儿百般无聊的看着胤礽送给她的好几箱珍珠翠玉及玛瑙缨络。
原来古代后宫的女人是如此无聊!
既不能出宫闲逛,又不能乱串门子聊是非,像是人们饲养的宠物,等着主人的召唤宠溺,难怪这些女人会为了赢得男人的专宠而妒意横生。
唉!可怜可悲。
可是,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像妒妇一般,乞怜胤礽对她的专情独爱?
她一向独立自主的个性跑哪里去了?怎么到古代就成了她最不屑的软骨头?
好烦呐,都是胤礽那个臭男人害的!
要她相信待他事情办完,两人便可远走高飞,又不全盘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和来龙去脉,让她整天瞎猜、提心又吊胆的。
臭胤礽、坏胤礽,天下那么多的男人,她为何偏偏没骨气的爱上他?
「芸答应,这是殿下赏赐的珠宝,很珍贵耶!你怎么又拿来玩耍?」看不下去的银屏好心的劝着。
虽然殿下和芸答应之间的暧昧关系已闹得满宫风雨,但只要芸答应活得快乐幸福,她倒是乐观其成。
不过,节俭成性的她看不惯有人将黄金珠宝、红绫绸缎弃如敝屣。
是以,她会忍不住唠叨几句。
「那又如何?你喜欢就全部送给你。」弹完桌上最后一颗珍珠,向芸儿毫不在乎的从桌面上抬起眼。
「那怎么可以,银屏无功才不受禄呢!」满地闪闪发光的珠宝,令银屏看了碍眼,遂不厌其烦的一颗颗捡起来。
「有什么关系,你爱啥就拿啥,反正这些东西在死后又带不走。」已在阎王殿前潇洒走一回的她认真的说。
银屏听了心下大惊,小脸一沉。
「呸呸呸,童言无忌,随风飘去!芸答应怎么如此口无遮拦?」
见了银屏微怒又认真的模样,向芸儿不禁噗哧一笑。
「瞧你紧张成这个样,我还活生生的坐在这儿,别紧张。」
「银屏不是穷紧张,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一定灵,所以,芸答应千万别再说些秽气话。」
「生死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看开点!」
这是她切身的经验,可爱憨厚的小宫女是不会懂的。
「还说,银屏不要听不吉利的话!」银屏刷白脸猛摇头,不爱向芸儿诅咒自己。
「好,我不说,把嘴闭上总可以了吧?」对于忠心耿耿的银屏,向芸儿又爱又怜。
其实,她不是瞎说的。
想想,一个答应凭什么和太子结成连理,缠绵情爱?
万一皇上南巡回朝,发现她和胤礽的奸情……呃,是不伦的感情,第一个被砍头的一定是自己。
说不定她还得接受残忍的酷刑,绑至刑场正法!
不过,残酷归残酷,她想和胤礽长相厮守的决心仍不会更改。
「芸答应,门外闹烘烘的,银屏该不该开门?」
好不容易捡完向芸儿所丢耍的珠宝缨络,银屏瞧见屋外站着殿下的宠妃和一些侍妾。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开吧!」她老早瞧见了那些不停喳呼的女人。
「可是……」她怕柔弱的芸答应会被那些女人生吞活剥。
「让她们进来,否则她们不会死心的。」
向芸儿淡淡一笑,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她会勇敢面对。
「是。」
银屏懊恼的开门,她提醒自己得多护着芸答应,免得她又被人欺负。
银屏门一开,十多个妒意腾腾的女人立即涌进屋里,险些将银屏挤到门外,她们一个个瞪着悠哉从容的向芸儿。
「各位娘娘,有什么事慢慢谈,别这样……」
瞧这班来势汹汹的可怕女人,银屏真替向芸儿捏了一把冷汗。
「多管闲事的死奴婢,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闪开!」为首的丽妃,一挥玉手便赏了银屏一记耳刮子。
「你凭什么打人!」原本不想与她们计较的向芸儿动了怒。
「银屏,你要不要紧?」她检查银屏泛着红痕的脸蛋。
「银屏不要紧,芸答应可千万别为了银屏和娘娘们起冲突。」不敢哭出声的银屏拉着向芸儿,不让她吃暗亏。
「打人?我不仅要打人,还要撵你出去!」丽妃横眉竖眼,脸上的妍丽娇态已不复见。
「对,这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不只要撵她出去,还要给她一点教训!」
「跟这小贱人多说无益,直接让她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其他侍妾有了丽妃壮胆,也跟着群情激愤。
她们的忿忿不平,也是向芸儿意料中的事,只是她没想到她们会激动的失了平时温婉的风韵,动手打人。
「各位娘娘稍安勿躁,你们若想修理人,总得编派个罪名,再来训人也不迟。」
向芸儿摆出自认为和蔼的笑容,试着和这群妒妇讲理,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她努力的不发脾气,因为她是文明人,不可以和这些可怜、独守空闺的古人一般见识。向芸儿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
「就凭你这骚蹄子勾引殿下,这罪名够大了吧!」丽妃恶毒的骂道。
「风骚yin荡!好好皇上的答应不做,偏来东宫和咱们姊妹抢殿下,咱们任何人都可以教训你。」
「是呀,咱们也是替皇上出一口怨气,让这荡妇知道红杏不可以出墙。」
「一个女人周旋在父亲和儿子之间,可真浪啊!」
「yinhui东宫、诱使殿下背负不伦罪名,人人得而诛之!」
就这样,她们你一句、我一言的,让向芸儿好不容易抑下的脾气又升了上来。
「说人长短可是要有凭有据,何况在皇宫内苑?」
她虽与胤礽意爱相投,胤礽也斩钉截铁的说他不是皇上的儿子,况且她又不是真正的芸答应,他们相爱有何不对?
而且他们之间除了有些亲密的举动,根本没逾越分际,这么说她太不公平了!
「骚蹄子也知道这里是御辇之下,太可笑了!」丽妃冷冷的嗤讽,「若你识相点,乖乖离开东宫、远离殿下,也许我会考虑放你一马;要是你还不知羞耻,可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一状告到皇后娘娘那儿,让你一辈子待在冷宫翻不了身!」
污蔑至极的狠话让向芸儿血液沸腾,恨不得要她们把羞辱人的话吞回去。
「哼!你们这些蠢妇,有本事就拴住殿下的裤腰,让他不要夜夜缠着人家,到天明还不肯让人睡觉;若真的没本事,就请回去练练媚功,别让殿下厌倦了你们。」
向芸儿表面上和颜悦色,眼中却闪着冷冷的厉光。
「可恶!」
气急败坏的丽妃原本想甩向芸儿一记耳光,可惜扑了个空,向芸儿及时抓住她那涂了红色蔻丹的玉手。
她为人处事总不想沾惹麻烦、招惹妒忌,但也不允许有人侵犯欺负。
「想打我可得先想想后果。」向芸儿轻轻的放下手中那只玉手,「若我少了根寒毛或脸上多了记五爪痕,你想殿下会如何?休了你还是逐你出宫?想清楚再来动我吧!」
哼,她向芸儿是这么好欺负的吗?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
「算你狠,咱们走着瞧!」权衡之下,丽妃没再动手。
不甘心的丽妃只好狼狈地率众离开,她眼露狠厉之色,发誓要铲除这个碍了她计划的女人。
月色昏暗,东宫书房还灯火通明。
齐龑坐在紫檀木雕椅上,把玩着玉瓷茶杯,闻着杯中飘散出来的茶香,那一黑一紫的魔魅眸子,在灯火照耀下闪出异色邪光。
「秘图到现在尚无踪影,这猾头老贼到底把它放在何处?」齐龑似魔般的眼眸一闪,眼中充满杀气。
「师兄神通广大,怎么问起不才的我呢?」另一张紫檀木雕椅上,胤礽喝着上等香茗,无动于衷的反问。
「你是殿下,难道我不该问你?」齐龑扬唇一笑,非常不以为然。
「殿下不是天神,也没法未卜先知,否则殿下何须延揽武师作后盾?」胤礽将问题丢回给齐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齐龑有些不悦,「罢了、罢了!秘图之事限你在贼皇回宫前找到,否则咱们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根据齐龑所主的龙天寨密报,关外有乱事纷起,似乎有意造反,南巡的康熙也得了密探,近月之内便会回朝,所以他处心机虑想寻的秘图,必得在康熙回宫前得手。
「得手后,你是否会改变主意不杀康熙?」这是胤礽关心的事。
「怎么,殿下这位子坐久了,和贼皇有了父子情?」齐龑挑眉讽刺。
「也是,也不是。」
胤礽邪气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严肃。
「愿闻其详。」
齐龑洗耳恭听,想明白师弟为何会改变主意;而胤礽只是剑眉微拧,客观地一一道出他进宫来所闻所见。
此胤礽非殿下爱新觉罗胤礽,而是龙天寨易容高手齐烈,他和齐龑因义父齐焰临终所托,才潜入宫中欲夺秘图。
孤苦伶仃的齐烈和齐龑,自小即被龙天寨当家齐焰收养;终生单身的齐焰将武学和易容之术皆传授给齐龑和齐烈。
年轻时的齐焰倾慕江南西子董小宛,但在郎有意妹无情之下,绝色美人董小宛下嫁予才子冒巢民,未赢得美人归的齐焰只好黯然神伤的将所有心思倾注于武学。
可后来南明叛贼洪承畴用计夺了董小宛献给顺治皇;洪承畴为了让董小宛断绝过往,用计谋害冒氏一族,将之斩草除根。
顺治皇帝宠爱董小宛而冷落宫中嫔妃又荒废朝政,引起皇太后不满,使谋逼死董小宛,伤心的顺治因迷恋董氏成痴而剃发为僧。
据宫人传说,顺治在五台山剃渡前曾为董氏秘密隆葬,并在她的墓穴中埋了许多世间少有的赤金珠宝;顺治为了掩皇太后耳目,便将墓穴之地画成秘图,而这秘图在康熙皇上五台山寻父时,已由寺中的和尚转交给他。
当时,得不到董氏的齐焰致力于武学,为了传承后继,他收养了孤儿齐烈和冒氏遗孤齐龑。
年迈的齐焰在撒手人寰前得知董氏墓穴秘图之事,便嘱咐二位义子必须寻得秘图,且将董氏遗骸与他合葬。
而这也是齐烈易容成太子胤礽和齐龑成为太子武师的动机,但身为冒氏遗孤的齐龑却还有另一个私务——弑君!
然自齐烈冒充太子后,深觉康熙皇是位仁民爱民、精明强悍的好皇帝,大清夺得中原以来,自康熙才有太平盛世,老百姓才有安和乐利的生活。
是以,齐烈才会想阻挠齐龑弑君。
「他是好皇帝又如何?他是那始作俑者爱新觉罗福临的儿子,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孙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他必须为那一场悲剧付出代价!」
齐龑无所谓的耸耸肩,嘴角却勾着残暴的线条。
「理智点!」齐烈试着劝他。
毕竟悲剧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劝人只是动一张嘴,轻松得很,当事人却得饱受身心蹂躏折磨。
「要我打消念头,可以!」齐龑魔魅似的眸子变幻莫测的一闪。
「师兄,很高兴你想通了,等咱们完成义父的托付就回龙天寨。」齐烈大喜。
他打算回寨后说服齐龑开设武馆传继师父的武学,做些营生买卖,不再和朝廷作对。
届时,豪迈不拘小节的他则另有打算。他会带着向芸儿游遍五湖四海,千山万水任遨游。
不过,他显然太低估了齐龑的仇恨之心,性情极端的齐龑心里可不如此想。
「龙天寨是一定要回去,但是得等康熙应允一些事。」
「何事?」
「若他能阻止冒氏一百二十六口血流成河,能将董氏遗骸还给师父,然后鞭洪老贼的尸骸及斩他后人,我便留他项上人头,龙天寨从此归顺朝廷。」
自小,他和齐烈往往是意见分歧,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亦同。
齐龑深知齐烈所想,所以一连提了几件不可能的事,让齐烈明白要他打消报仇的念头,实比登天还难。
「就算你真的杀了康熙,还是会有爱新觉罗氏登基,你杀得了全部的人吗?」
齐烈就事论事的嘲讽。
「不要说了!」看着齐烈笑容中若有似无的轻蔑和嘲弄,齐龑的眼神变得狂乱。「别逼我和你反目成仇,坏了兄弟间的情谊!等秘图得手,你可以带着你的女人遨游四处,也可以选择回龙天寨生活,总之,你休想破坏我的计划!」
缠了他二十多年的梦魇,谁也别想让他改变主意,否则休怪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此事暂搁一旁,咱们有客来访了。」
当齐烈欲再动之以情时,耳力极好的齐龑听见轻盈袅娜的脚步声朝书房而来,于是齐烈只好暂时作罢。
「确实是有客来访,而且是位娇客!殿下左拥右抱宫中绝色,艳福真不浅,为师好生羡慕。」
齐龑眯着眼讽笑。
「好说,据说湘园里的香格格情陷某人,齐兄似乎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齐烈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将了齐龑一军。
齐龑不屑的哼声冷笑。
「我先告退,免得扰了殿下寻欢作乐。」齐龑俐落的起身,往内室秘道走去。
「夜深露寒,殿下请多节制保重,免得染了风流病症,让宫里众多的妃子侍妾没机会承欢雨露,让她们饱受凄凉孤独之苦。」临走前,他恶意摆了齐烈一道。
齐烈翻翻白眼,不耐烦的摆手赶人。「你的教诲想必是切身之痛,我一定会遵照办理。」
哼,想咒他,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