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搬家?」
「如果妳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回家了。」多令人开心的事啊!
苏写白看他的目光显露出更多的古怪和怀疑,他捏着下巴轻声笑着,心想:不要把他当成拐卖人口的怪叔叔嘛……
看来,还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她。
「其实这是极隐私的事,我不想大肆声张,安全问题得请妳时刻关照,所以最好能跟我形影不离。」
「没必要住在一起。」她音调清冷。「同样可以时时刻刻都保护你。」
「总有措手不及的时候,因为手无寸铁,使得我既胆小又爱惜生命,这点还请妳多包涵。」
是吗?她露出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费华莲饶富兴味的问:「妳轻视我?」
「不。」没那必要,只是总感到有怪异之处。「除此之外……」
「别无他法。」他回答得可真干脆。
五百万美金可没那么容易拿到,不经历一番风雨,怎么见得到彩虹嘛,这么一来,令稳如泰山的苏写白陷入沉思当中。
以她的状况实际上不适合接这样的案子,虽然五百万是很大的诱因,但她一向只接短期内能一次性就快速解决的任务。
「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有什么要求妳可以提出来。」
他善意的问话非但没有让她宽心,反而因为他脸上那看来亲切却总觉得在幸灾乐祸的笑容而迟疑。
苏写白的双手仍旧互揣在袖口里,纹风不动的抬头打量了他几眼,而他毫不避讳的迎接她专注的目光。
「什么时候开始执行?」苏写白的话一问出口,他便笑得异常开心。
「当然是越快越好。」
「工作之外我不希望有其它干扰。」
「可以。」
还以为要费尽唇舌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这么有敬业精神,马上就答应了。
苏写白这回拿出九分认真的态度正视他,对于客人她无喜恶偏好,而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就像脾气、性格都很好的少爷,但她不认为一般人能够在亲眼目睹她执行任务后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她垂眼看了看那份资料。「IT新贵『天智』的老板?」抬眼瞥了他一下,她再次低下头,伸手翻页。
而当他看见苏写白的手指忽然停在半空中,表现出愕然的时候,他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发现了?他眼中射出兴致盎然的光芒,待她抬头时,又快速收敛起来。
「费氏?你是意大利费氏家族的继承人?」
「原来我们家这么有名……继承人……这不一定。」
「白纸黑字,还有什么不一定的。」苏写白再次垂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资料,黑亮的眸子灼灼发亮,闪着异常精亮的眸光。
「任务我会接。」
「那真是太好了。」瞧她那原本就幽黑的眼眸,此时散发着无可比拟的光华,着实精彩万分。
「这里面的意思是说……在你成为继承人后,将对你构成最大威胁的是格罗索和奥多家族。」
「是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将资料合上,她抬眼盯着他。「手下留情这样的事我不懂。」
费华莲的上身微微向前倾,双手合于下巴处,好整以暇的道:「我把性命交付给妳,自然是信任妳。」
「那么,对于攻击你的人,要直接铲除吗?」
取人性命这种话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易?**隽丝冢钦抛旎钩ぴ谝徽挪♀牧成稀?br/>
「这个……妳自己看着办好了。」
「我明白了。」苏写白点了点头,忽然站起来,似乎有送客的打算。「订金入帐,便开始执行任务。」
「祝我们合作愉快。」他一点也不想走。「苏小姐,妳今天看起来……相当的淡定呢!」
「嗯?」
「没什么……那我就不再叨扰了,期待我们的再次碰面。」
她随意点了点头,没有留意费华莲是怎么离开的,目光再度回到桌上他那份未带走的数据,破天荒的笑了起来。
五百万美金就这样轻易的砸下,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
苏写白踏入费宅的这一天,正好也是意大利费氏家族处于明里欢腾、暗里动乱的境况。
继承人的名字终于从费老爷那个万年古董保险箱中拿出来见天日,顿时一片动荡。
而在地球另一边的莲少爷,在忠心老管家第一时间报告消息后,心情愉悦的喝着下午茶,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莲少爷,您难道没有什么想法要跟大家讨论吗?」
「暂时没有唷,安大叔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不累吗?先好好休息吧!」
「我哪里有心情休息。」他现在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睛,好盯着这位得以继承家族的少爷,他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别紧张。」费华莲朝老管家玩笑似的眨了眨眼。「我有秘密武器。」
「什么啊?少爷您……」
「嘘……来了。」他示意老管家噤声,抬眼朝楼梯看去。
老管家瞧见少爷认真的样子,不禁紧张起来,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楼梯口,万分期待费华莲口中所谓厉害的「秘密武器」——
小孩?女人?病人?
苏写白缓步走进客厅,瞥了一眼站在费华莲面前的老人正突着眼瞪她,脸上的表情看来有些扭曲。
「收拾好了?房间还可以吧?」
他笑咪咪的看向径自走向一角站定的她,早知道她的行李不多,当天就该将她直接拐进来。
「将详细的日程表交给我。」苏写白像万年不变的雕像,表情、状态、情绪从一而终。
「少爷,您口中的秘密武器不会就是她吧……」天啊,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样的人怎么保护他家少爷?
「是啊,她很厉害的。」
「莲少爷,我求求您认真一点好吗?您不肯回意大利,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她自己都快奄奄一息了,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费华莲禁不住笑出声。
「大叔,祸从口出,你小心被灰色地带的人追杀。」说完,转向她笑问道:「妳要表现一下,证明自己的能力吗?」
苏写白轻轻的转头,将视线移向另一边,双手掩在衣袖中,看起来目中无人。
「少爷,您还是跟我回意大利吧,不然……」老管家的表情看来更加惨淡了。
「先生,有您的信件。」有佣人小跑步进来通报,管家大叔立刻接过信件看了一眼,才面色凝重的递给费华莲。
「是奥多家的家长给您的祝贺信。」
黄鼠狼这么快就来拜年吗……费华莲信手接过,正准备拆开信封,忽然感到一阵冷风袭来,不料下一秒手上的信件随即消失?!
谁也没看清信是怎么被夺走的,只见信件霎时已经落到了苏写白的指间。
不知她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闪到少爷身后的?管家大叔看得是目瞪口呆。
当管家再度开口时声音有些惊颤。「妳……妳有点无礼,怎么能随便夺走别人的信件……」
苏写白没有说话,神情淡然的将手上的信件看了看,再度抬眼时,意有所指的看向费华莲。
「我要拆。」
「请便。」他大方的应允。
只见她从衣袍内取出特殊材质制成的薄手套戴上,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件抽出,未见异常才将信递给他。
「谢谢。」费华莲接过时,扫了她一眼,而后笑了笑。「用语这么诚恳谦虚,何必还要麻烦我回电呢!」
「少爷,奥多家的意思……」
「没什么,普通的祝贺罢了,只是请我收到信件后回一个电话。」费华莲将信笺往桌上轻轻一放,站起来走到电话旁。
苏写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忽然眉心一紧,立刻发出警告声。「等等。」
他顿住脚步,诧异的转头看她。只见她取下手套,直接用指腹碰触信笺后走了过来,在他拿起电话前先检视电话。
在做什么呢……信件有问题?还是他家的电话有问题?他双手交抱,头微偏,看着她的动作。
苏写白摸索了一阵,将电话放下后,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表情冷凝甚至有几秒的呆滞,看得旁人一头雾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费华莲走上前,还没靠近便察觉她的脸色灰白,让缓慢溢出唇角的那丝液体映衬得益发殷红!
「苏……」他神色乍变,察觉到不对劲后,抱着的手倏地放开,立刻走近她,想要查看她的情况。
苏写白忽然闪身避开他那探过来关切的手,毫不在意的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再度开口时,虽然气若游丝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信上有和金属融合而成的致毒物质。」
「少爷!」管家大叔一听立刻想冲上前,却见费华莲挥手阻止。
「妳中毒了?还是怎样?」
「不会死。」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她的状况自己清楚。
「跟我来。」费华莲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却被苏写白甩开。
「不用。」唇色被血液晕染后显出妖冶的艳红。「接下来你想要我怎么做?」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会依照自己的方法来处理。」不理会他的意思,她径自答非所问。
虽然她看上去好像快不行了,可语调还是跟平常一样冷静沉寂,费华莲轻叹了一口气,真是顽固的女人。
「可以。」
「我先上去了。」得到他的首肯,苏写白立刻转身向楼上走去,同时将信笺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弱不禁风的人,生命的气息似乎也渐行渐远,她的背影给他这样的感觉。
「少爷……」管家大叔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放心,交给她就可以了。」费华莲收回视线,脸上再度显出和缓的表情。
「少爷,她没事吧?」
「不知道呢,个性又倔又狠,不要命还小心眼。」他的话让管家大叔迷惑,听起来他家少爷好像很了解她一样,但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也挺有趣的,看着吧,会很好玩的。」
所以说,无论惹谁也不要惹女人生气,尤其是像她这种看起来不具危险性,却极可怕的人,只要惹上了,也只有认命的份。
★★★
后来几乎有一周都没有看到苏写白的身影,惹得管家大叔抱怨连连,责怪她擅离职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少爷,她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是来保护您的,却连人影也没瞧见,我看我们还是换人吧,不然您跟我回意大利?」
「小声一点,她已经回来了,正在休息。」费华莲悠闲的看着报纸。
「她还有时间休息?」
「安大叔,别埋怨了,你安插的眼线也不少,或多或少也了解她在做什么。」费华莲云淡风轻的两句话,就堵住了老管家的嘴。
「厨房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好了,但她动也没动一口。」
「端过来,我拿上去。」费华莲的话让管家大叔惊诧连连,莲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用心的对待过别人了?
「怎么了?」见老管家站着发呆,他放下报纸,好整以暇的问。
「少爷,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他含蓄地问着。
「安大叔你想太多了。」费华莲觉得好笑。「你认为我无事献殷勤是不安好心眼吗?」
「莲少爷对自己人都不见得用心,又怎会对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这么热心?」
「谁说毫无关系?」他优雅的起身。「大叔的情报网不行了,好了,让厨房把东西端上楼来。」
管家大叔只得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先行撤退,怎么感觉越来越神秘了?难道少爷私下瞒着他密谋什么事?
等到厨房将食物送来,费华莲一手稳妥的端着,一手揣在裤袋中,惬意的朝楼上走去。
到了她的房门口,他先在门上敲了两下,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他便自行推门而入,明明是无礼的举动,但由他来做便显得理所当然。
他瞧了一眼里边并未有「非礼勿视」的场景,便大方的走了进去,半步不停留的一直走到卧室。
将餐盘放在床头的桌上后,他满眼含笑、唇角上扬,将双手负在背后,看着陷入沉睡的她。
应该是体力完全超出负荷才能睡得如此深沉,看来,她是将「手下不留情」执行得相当彻底呢!
但脸色看起来真是糟糕,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拣回这条命,真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听说奥多家埋伏在这边的眼线全都被歼灭了,真是犀利又狠决的行动,而最高招的是没留下一点可寻的蛛丝马迹,相当的干净利落。」费华莲喃喃自语。
「若是再放宽权限,恐怕连意大利的奥多本家也会遭遇不测。他们家族虽然做错了事,不过这惩罚似乎有点过重了,会带来很不好的影响喔!」
看见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费华莲笑了笑,弯腰俯下身,低语道:「不过总归是对我有利的,不晓得要不要奖励……」
苏写白忽然睁开眼,黑亮的眼眸直对上他温笑的眼,他的脸就近在咫尺,换作他人早就尴尬不已了,可这两人却都异常镇定。
「干什么?」
「原来妳醒着啊!」费华莲直起身。「想看看妳的状况,好点了吗?」
「不用费心。」苏写白坐起来,双手又习惯性的互揣进袖口中。
「听说妳都没吃东西?」
「不想吃。」也没时间吃,何况食物对她来说又没什么意义。
「多少吃一点好吗?不然对身体不好。」费华莲像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照顾她,不仅坐了下来,还将餐盘端至她面前。
「不要。」她淡然的拒绝。
「浪费粮食可不好。」他拿起勺子,很有技巧的将食物拌匀。「如果妳觉得没力气,我喂妳也可以,我的技术还不错。」
苏写白皱着眉,盯着离唇很近的勺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有协议不互相干扰。」
「这不是干扰,虽然妳是来保护我的,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妳生病。」
「不劳费心,我的事你不用管,旁人也不要插手。」话虽讲得冷然,可她的声音却很没气势。
费华莲但笑不语,只是将勺子往她的嘴唇靠近了一寸,苏写白的肩膀抖了抖,看起来好像被吓到脸色有点惨白。
「张嘴。」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往下缩了缩,他的内心却感到愉快得不得了。
苏写白终于忍不住将头偏到一边干呕起来,呕得原本看起来孱弱的样子更加凄惨了。
「你想害死我吗?」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可怜兮兮的?
「我不吃这种东西。」好倔的口气!
「那妳想吃什么,我吩咐佣人去做呀!」
「照这药单开药给我。」不知从哪摸出一张单子,苏写白有气无力的递给他。
费华莲一句话也没有说,接过单子后,眼中却是笑意盈盈,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欺负病人了。
★★★
渐渐的,在循序渐进的摸索中,他察觉出苏写白的脾性: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搭理人,大多时间也不愿意说话,但却有诡谲的行动力;安静时,脑袋里不知道在转着什么;时时刻刻将自己包得密密实实的,因为她极畏寒,而且异常怕痛,宁愿天天吃药也绝不打针;如果正逢她状况不好时惹到她,虽然她忍无可忍,却没办法反抗,这时候就会变得很小气。虽然不会真的哭闹,但他相信如果自己再加把劲折腾她,那对黑亮的眼瞳说不定真的会盈满液体……想着对付苏写白的招数,竟越发觉得她可爱、好玩。
费华莲站在阳台上,垂下视线看着坐在椅子上吹风的人,管家大叔一如既往的在她旁边唠叨个不停。
「妳怎么都不说话啊?」
苏写白侧了个身,无视。
「看妳这病恹恹的样子,怎么保护莲少爷?」
「喂,我说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妳不是怕冷吗?干嘛还出来吹风……」
过了好半晌没听见声音,她才转回身。好吵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么多话也不觉得累,即使她不搭理他,仍旧可以说得兴致勃勃。
「吶,快点拿好。」
手上突然被塞了一个暖暖的东西,苏写白疑惑的睁开眼,问道:「这什么?」
「少爷让我为妳准备的。」大叔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快点感谢莲少爷吧!」
苏写白将那个有点像暖手炉,却小得正好可以放进袖口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
「怎么还没到冬天就怕冷成这个样子?」
她将暖手的小东西抱好,这副身体无论春夏秋冬都畏寒,破败的身体是不分季节的。
老管家见她还是不搭理人,识趣的正想离开,却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家少爷的性命,就算我只剩一口气。」
管家诧异的回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再度问道:「妳凭什么这么肯定?」
「永绝后患就可以。」说完后,她便不再开口。
管家大叔还想再问,忽然察觉背后有动静,回头一瞧,费华莲不知何时信步走来,同时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唉……莲少爷也让人捉摸不定,怎么这房子专门培养怪人。
可费华莲还没有走近,她便警觉的站了起来,原本她的警觉性就很高,如今更是对他的靠近极为敏感。
「妳的药好了。」他亲切的笑着。
「我知道。」苏写白盯着他。
费华莲哭笑不得的耸耸肩。如今要对她下手是越来越难了,当她察觉他总看准时机想捉弄她的时候,提防他的程度便越强。
但这样的话……才让人更兴致盎然。
「我觉得……说不定打几针会比较好。」
对于他的提议,苏写白默然不应声,因一旦开口,便可能让他找到机会。
「喔,我忘记了,妳好像很怕痛。」他很诚恳的提醒着,看起来真的很善良,不是有意要提及别人的弱点。
苏写白脸色不太好的瞥着他,警觉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转开脸暗笑了几声。
「别怕,我不会勉强妳的。」想必她长这么大,还不太清楚怕是什么滋味吧?他算是给她一个尝试的机会。
「跟我来,不然妳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苏写白万般不愿的起身跟他走,只要尽快将事情解决,就能卸下心头大恨。
她打定主意的同时,走在前方的费华莲彷佛感应到她的心思,唇角一扬,眼中浮出狡黠的光。
哪能那么容易就如她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