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得出来雷小乔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
她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礼服式小洋装，贴身的剪裁，完全将她的窈窕身段展露无遗。一头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松垮的发髻，然後别上一朵这一季最流行的珠花，依旧是简洁优雅的奢华风。
黄天浩对她吹了声口哨。「很漂亮。」
「只有今天才漂亮啊？」雷小乔不太满意地瞪他一眼。
「都很漂亮啊！只是今天特别漂亮。站在你身边，超有面子的！」
「算你转得快。」雷小乔满意地笑一笑。
「先吃饭？」
「港式饮茶好不好？我听说忠孝东路有家店还不错。」
「都好。」
茶楼里，人声鼎沸，热闹的气氛冲淡了些许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小尴尬。
也许是之前那通电话的缘故，黄天浩心里始终怀著一份志忑。
小乔终於要向他示爱了吗？还是要做出什么爱的告白？黄天浩忍不住在心里有著「被爱妄想症」。
雷小乔则是为了自己第一次因为两人要碰面而精心装扮，有著小女生不好意思的害羞心态。
虽然两人相处时始终火药味十足，偶尔也能像好友一般共享轻松的时光，但这还是头一遭，为了与黄天浩见面而精心装扮自己。
一种说不分明的期待与谨慎。
用餐之後，黄天浩带著雷小乔，驱车前往安和路某家相熟的安静酒馆。
「这一家还可以吗？我以前常跟朋友在这儿聚会，跟老板还算熟。」
雷小乔满意地浏览店内的装潢。「很有法国味道。以前我在法国常去的沙龙，也是差不多的装潢哦！」
「喝什么？」
「红酒。」
「挑不挑年份？」
「我挑产区。最好是义大利的蒙塔奇诺。」
「哇，来自托斯卡尼的顶级葡萄酒？恶小姐的品味会不会高了一点？」黄天浩夸张地睁大眼睛。
「既然要喝红酒，当然要喝好一点的罗！」雷小乔对他眨眨眼。
「你请客啊？检察官的薪水可没你想像的高哦！」黄天浩打趣。
「我请啊！是我找你喝酒的嘛！理所当然是我买单。」
「那我就不客气了。」黄天浩开始浏览著酒单。
「别客气！不怕你喝，就怕你不喝。」雷小乔显得很豪气。
两人先点了一支蒙塔奇诺，配上一些法式乾酪，悠闲地闲聊说笑。
偶尔，酒馆的老板蕙姐会过来一起聊聊，店内女服务生也会示好地过来与黄天浩攀谈。
雷小乔同时也注意到，店内其他女客人不时地以眼神梭巡著黄天浩。
「想不到，你还算满受欢迎的嘛！」她倾身向前，小声地低语。
「好说好说，我应该还算有点条件吧！」黄天浩得意地笑笑。「不过，这一整个晚上我所吸引到的目光，绝对不及你十分之一。注意到没？吧台上那些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场，恐怕老早过来跟你搭讪了。」
对於雷小乔来说，这并不是新闻，她很习惯爱慕的眼光。
「无所谓罗，我习惯了。」雷小乔耸耸肩。
酒过三巡之後，黄天浩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雷小乔迟疑了一会儿，懊恼地说：「我们老板要安排我去相亲。」
「什么？」黄天浩喷出一口红酒，差点就喷得她一头一脸。
「你干嘛？好脏哦！」她急忙闪开。
「哈哈！相亲？你怎么可能去相亲嘛！」黄天浩忍不住大笑。
「就是啊！我们老板很奇怪，一开始面试时，还跟我说不希望我因为恋爱耽误了工作，没想到，今天下午居然跟我说，要把她那个当检察官的儿子介绍给我。」雷小乔一脸苦恼地说著。
「嗄？」黄天浩这回是差点呛到自己。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妈妈在电话中跟他说的相亲对象，竟然就是雷小乔！
「很吐血吧？干嘛突然帮我安排相亲啊？而且，听说我老板跟她儿子一点也不熟，好久都没主动关心她儿子了，竟然想要帮他物色女朋友？真的是很奇怪耶！」雷小乔叨叨絮絮地抱怨。
黄天浩没办法回答，只能安静地处在自己的震惊当中。
「你说只能跟我一个人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啊？」黄天浩诡异地看著她。
「对啊！说出去会被小幸跟凯子笑死，小彤大概会觉得我的应变能力很差。想来想去，我只能找你抱怨了。」
「只是这种小事，你何必还盛装出席？」
「我是第一次跟你上夜店啊！当然要盛装出席。」雷小乔振振有辞。
黄天浩摸摸鼻子，自言自语：「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嗄？」
「没事。你继续。」
「继续什么？」雷小乔一头雾水。
「继续抱怨啊，我有在听。」
「算了，抱怨也没用，事已成定局。」
「什么意思？」他一脸不解。
「我老板说，要安排时间让我跟她儿子见个面，大概就是这几天吧。」
「不喜欢吗？」
「没见过面，还不晓得。」
黄天浩歪著头看她。「你应该不喜欢被安排的感觉吧！」
「我是不喜欢，不过，老板也说啦，只是见个面当当朋友，她不勉强的。」
「也勉强不来吧？感情这种事情，要怎么勉强？」黄天浩笑了笑。
「嗯，这倒是。」
「那你烦恼什么？不喜欢就当朋友罗。」
「我不晓得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啊！目前只知道是个又高又帅的有为青年。老板自己说的。」
「呵呵。」黄天浩笑得很神秘。
「笑什么？我都快烦死了。」雷小乔突然觉得看不惯他脸上的笑容。
「没啊，做父母的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
「你在诅咒我啊？要是到时候出现的是一个乌龟王八，你看我揍不揍你！」雷小乔很没气质地抡起拳头。
「应该不至於啦！说不定你会很喜欢他哦！」黄天浩打算隐瞒自己的身分，因为觉得这游戏肯定有趣极了。
「最妤是。」
「别想这么多了，喝酒吧！」黄天浩举起酒杯。
雷小乔一改先前的愉快，闷闷地喝起酒来。
她原本以为，听到自己要相亲了，黄天浩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没想到只是淡淡地安慰她几句，还是很有心情喝酒作乐。
可见黄天浩一定只把她当成一个，像是妹妹一样的好友。
然而，黄天浩又怎么看得出雷小乔的心事？更不能将心事显露出来。
他心里也因为雷小乔不当一回事，跟他说起要相亲的事情而不好受，显然她对自己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幸好先前没有自作多情。
这一晚，两人各自怀著心事，谍对谍似的逃避著自己的心情，也逃避著对彼此的感觉。
闷酒容易醉人。
雷小乔步出酒馆时，脚步明显地踉跄。
黄天浩也喝了不少，於是决定舍弃开车，改搭计程车回家。
两人在深夜的街头，等待著计程车。
雷小乔因为晕眩的缘故，半个人挂在黄天浩的身上，脸上还带著可爱的傻笑。
「欵，我问你哦！」她口齿不清地说话。
「让你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还在喜欢小彤吗？是不是小彤那种女生比较吸引你啊？」她傻兮兮地问。
「嗄？怎么这么问？」黄天浩呆呆地望著满是酒意的她。
「我听说你追过小彤，还很勤快咧！嗝！」一个充满酒味的饱嗝应声而出。
「噢！那是知道麦林喜欢她以前的事情了。」
「那我咧？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我不够漂亮？气质不够好？还是身手不够厉害？你说啊！」雷小乔推开黄天浩，整个人在街头左摇右晃。
黄天浩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小乔，你看著我。」黄天浩一把将雷小乔拉到眼前，定定地看著她。「你喜欢我，对不对？」
「嗯。」雷小乔傻呼呼地点头。
「可是，我看不出来耶。」
「谁要让你看出来啊？那很丢脸耶！一向只有男人追我，没有我去倒追男人的啦！我干嘛要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我才不要咧！」雷小乔藉著酒意，一股脑把心底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黄天浩心里开心极了，果然，他并没有想太多。
「这就对啦。我也会不好意思让你知道我喜欢你。」黄天浩温柔地拍拍雷小乔的头。
「可是麦林他们说，你一向很有勇气追求女孩子的。连小彤的助理小路路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听说，你以前还常常送花给小彤。」
「大概是我有先见之明，觉得你不会接受我的追求，所以连追求你的勇气都没有罗！」
「藉口！」雷小乔虽然暍醉了，依然能够分辨安慰与否。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对你并没有好感，但随著越来越多的相处，我才逐渐发现你的可爱。」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雷小乔伸出右手食指，不客气地刮了黄天浩的鼻子好几下。
「那是刚开始啦！现在很喜欢。」黄天浩笑著捉住她的手指。
「真的？」雷小乔又开始傻笑了，样子非常娇嗔可爱。
「当然是真的。你不觉得只要是你找我，我一定随传随到吗？」
「那……」雷小乔抬高双手，将身材高大的黄天浩拉低到眼前，娇憨地问：「有多喜欢？」
黄天浩望著她那双水灵而迷蒙的美丽大眼睛，心动不已，不知不觉地凑上前去轻轻地吻著她的鼻子，又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这么喜欢……懂不懂？」
雷小乔傻傻地望著他，甜甜地笑著：「嗯，不懂……」
「不懂？那要怎么样才懂？」黄天浩觉得她真的好可爱。
「我……」雷小乔话才刚出口，一个腿软，整个人已经醉倒在黄天浩的怀里。
黄天浩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她，哭笑不得地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计程车，打算等雷小乔酒醒後，再好好地跟她聊一聊……
雷小乔疑惑地睁开双眼，天花板的颜色看起来好陌生？
她再摸一摸身上盖著的丝被，触感跟自己用惯的棉被不太一样？
头很重，口很乾，分明是醉了！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後，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浩子……浩子？浩子！」雷小乔惊慌地大喊著。
她知道自己是跟黄天浩一起在酒馆中喝酒，也记得两人一块儿在街头等待计程车，可是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为什么黄天浩没有送她回家？
「怎么了？作恶梦啊？」黄天浩打开房门，紧张兮兮地走向她。
「为什么我在这儿？这里是哪里？」雷小乔睁大双眼看他。
「这是我家，你在我的房间里。你喝醉了，因为太晚了，所以我乾脆把你带回家里啊！」
雷小乔低头看看自己，放心地想道：还好，有穿著衣服。
却又猛然一惊…衣服？哪来的T恤？谁帮她换的啊？
「我……我的洋装哪里去了？」雷小乔结巴地问著。
「你吐了一身，换掉了。这衣服是我的。」黄天浩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性感。
「谁帮我换的？你不是一个人住吗？」雷小乔惊慌地睁大眼睛。
「当然是我罗！」
「你？你说是你换的？你！」雷小乔又羞又气，拿起枕头对准了黄天浩就是一阵猛打。
「欵，我帮你换衣服，你不道谢就算了，干麻还动手打人啊？你又不仅礼貌罗你？」黄天浩狼狈地挨著揍，不忘训了她几句。
「道谢？你把我全身上下都看光了，我还得道谢？这是什么歪理啊？」雷小乔气得都哭出来了。
黄天浩呆呆地看著她：「没有这么严重吧？衣服是你自己脱的，还交代我要用手洗，不可以丢进洗衣机去。至於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闭著眼睛帮你套上的，说真的，啥也没看见啊！l
「真的吗？」雷小乔收住眼泪，疑惑地看著他。
「我骗你这个干嘛？我都不知道看过几个裸女了！」黄天浩撇撇嘴。
雷小乔闻言却又生起气来，枕头又是直接对准了黄天浩的头。「大色狼！花花公子！」
「哪个男人不看A片的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别打了，想把我打成脑震荡啊你？」黄天浩又好气又好笑的闪躲著，心里奇怪著，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不懂礼貌的女孩儿呢？
「你干嘛不说清楚？」雷小乔这才不好意思地收手。
「你干嘛这么在意？」黄天浩明知故问地看著她。
雷小乔红了脸，嘴硬地：「我哪有啊？」
「还说没有？都气到动手打人了！」
雷小乔别扭地别过头，用棉被将自己整个人盖住。「不说了，我要睡觉。」
「欵！你记不记得跟我说过什么？」黄天浩坐在她身旁，用手拉拉棉被。
「我有跟你说什么吗？」雷小乔从棉被里探出头看他，一脸疑惑。
「有啊！」
「我说了什么？」
「爱、的、告、白！」黄天浩笑眯眯地看著她。
雷小乔的眼睛睁得很大：「你放屁！」
「你真的很不懂礼貌耶！我哪有放屁？你闻到了？」黄天浩仍在逗她。
「我不跟你胡扯，你出去啦！我还想睡。」雷小乔直把被子往身上拉。
「这是我家，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被子跟枕头，你竟然赶我出去？」
「那都还给你好了，我回家总行？」雷小乔最经不起激将法了。
「穿这样啊？」黄天浩指著她身上单薄的运动T恤。
「把我的洋装拿来，我宁可一身脏臭的回家。」她对黄天浩伸出右手。
黄天浩盯著她，不知道该打她一顿屁股好？还是先紧紧地拥抱她？
「来不及了。衣服我刚洗好，还在晾著呢！」
「那……」雷小乔有点不知所措。
黄天浩笑了起来，一把将雷小乔拥进怀里。「好了啦！干嘛这么嘴硬？你都说你喜欢我了，待在我这儿一个晚上无所谓吧？」
雷小乔怔愣地窝在黄天浩宽阔的胸怀里，分不清耳边怦怦作响的心跳声，是黄天浩的？还是自己的？
「你……你在说什么？」
「我们分明是互相喜欢的啊！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猜测彼此的心意呢？l黄天浩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你说……我们……我们是互相喜欢的？意思是说，你也喜欢我？」雷小乔呆呆地问著。
「当然啊！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又为你伤了脖子，伤了『腰子』，伤了脚，还差点为你伤了心……你告诉我，这样不算喜欢，怎么样才叫做喜欢呢？」他低下头看著她，眼神好温柔、好温柔。
「伤心？」
「对啊！当你跟我说要去相亲时，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简直没把我的情意放在心里嘛！我当然很伤心罗。」
「我哪知道你的情意啊？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没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啊！」雷小乔撒娇地嘟起嘴巴。
「我也会害羞的好不好？要是我自作多情，那不是很糗吗？」黄天浩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摸鼻子，几乎都成了他的招牌动作了。
雷小乔不是害羞保守的女人，事已至此，她乾脆大方承认自己的感情。
「你是个男人耶！哪有一个大男人会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感情啊？我记得你伤了不少地方，但是，胆子没伤到吧？害羞个鬼啦你！」
「呵呵。我没你这么大方嘛！人家也怕伤心的啊，小笨蛋！」黄天浩亲密地捏捏她的鼻子。
「所以？你在对我做爱的告白吗？」雷小乔眼神灼灿地望著黄天浩。
「不是。爱的告白，在你醉倒在我的怀里之前已经进行过了。」
「那现在是怎样？」
黄天浩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定定地望著她：「现在是爱的宣示。」
「宣示？宣示什么？」雷小乔还是红了脸，一脸娇羞。
「宣示你已经是我的啦！你，雷小乔，从今时今刻起，就是我黄天浩的女朋友了！」他高举双手，激动地喊著。
雷小乔看著他的要宝演出，忍不住笑弯了腰。「宣示给谁听啊你？神经。」
「全世界啊！」
「全世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耶。」
「不管！有我们两个人在的地方，就是全世界。相信我，我会给你全世界最多的爱跟温暖的！」
雷小乔笑嘻嘻地看著黄天浩的孩子气，心里流动著一股暖流。
「可是，你不是一直嫌我没礼貌吗？」
「无所谓啊！这样我才有好好『管教』你的机会罗！」
「想的美咧！」雷小乔可爱地瘪瘪嘴。
「是想的满美的。」黄天浩才不客气呢，一把将雷小乔拥进怀里，一阵乱亲。
两人又笑又闹了奸一会儿，雷小乔才挣脱黄天浩热情的八爪功。
「那我要怎么跟老板说，我不参加跟她儿子的相亲呢？」雷小乔想起夏彩琳，不由得担忧。
黄天浩单手撑著下巴，神秘地微笑。「我跟她说就好啦！」
「以我男朋友的身分？」
黄天浩拉起雷小乔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不只是这样，同时也以她儿子的身分，正式将我的女朋友介绍给她……」
雷小乔惊讶地看著他，好半天之後，她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的天啊！这世界也太小了吧？你竟然是我老板那个传说中又高又帅的有为青年？」
「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啦！」
「真的……」让人不敢相信……」
「对啊，不然你这个没礼貌的恶小姐，怎么有机会遇上我这个文质彬彬的有为青年咧？」
「你……」面对黄天浩的自大，雷小乔当然想要抗议啦！
可是，黄天浩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热情地使出八爪功，继续刚刚未完的那一阵缠绵。
小姐没礼貌？
没关系，小生这厢有礼啦！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雷小彤与麦林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318——「其实我不坏」。
2.敬请期待亮羽全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