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晓南，你过来一下好不好？”吴霈慈站在教室的后门口，小小声地唤着正在收拾书包的何晓南。
何晓南瞥了后门一眼，发现是吴霈慈站在那边，脸上很快就漾出愉快的笑。
“找我有什么事？”
面对着这张和霈时一模一样的脸，他就算再怎么不想搭理女孩子，还是要顾及一下，谁叫她是霈时的妹妹呢？
“我有问题想……问你，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好啊！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收好东西了。”
何晓南三两下就将笔袋和课本扫进书包里面，帅气地将椅子给踢进课桌里，便迫不及待地转身走人。
“哦——何晓南，你交女朋友了喔……”教室里一些多事的男同学们，开始鼓噪地吹起口哨来。
“你们别胡说八道！她是我的邻居。”何晓南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护送着吴霈慈快速离开众人的调侃。
“有什么事吗？我跟霈时约好要去操场跑步，没剩什么时间了。”
“你跟霈时的感情愈来愈好了。”
吴霈慈那明显带着羡慕的口吻，逗笑了何晓南。
“真感激你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何晓南体贴地接过霈慈肩上的书包，两人并肩地走在通往操场的长廊。“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只要是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都会义不容辞的。”
“我是想问你……”吴霈慈怯怯地低下头，脸上布满了红晕。“何晓东他……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好不容易将话问出口后，吴霈慈非常的紧张，怕自何晓南的耳中听到的，会是肯定的回答。
“不会吧！你喜欢我大哥啊？”
“怎么样？不行吗？”吴霜慈有点小小的生气，何晓南的反应，好像是她没资格喜欢他大哥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他好像……对女孩子很没有好感……”
何晓南很替吴霈慈担心，大哥是那种外表长得很吸引入，但是个性却很令人厌恶的男人，喜欢上他的女孩子很多，却一直没看他跟哪个女孩约会过。
“你的意思是……何晓东也像你一样喜欢……喜欢男生吗？”吴霜慈的心一惊，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才不喜欢男生咧！”何晓南马上反驳她，可是后来一想，霈时是男的没错啊！
于是他只好小声地再度补充：“我只喜欢霈时，可从来没有喜欢过别的男生。”
“我不是问你啦！我是问何晓东，他是不是喜欢男生？”
吴霈慈很沮丧，没想到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居然……居然……居然有可能也是同性恋。
“我想应该不是吧！大哥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可是我们家的人都没见过，才听说过他和对方约会几次之后就没下文了，然后我渐渐觉得他好像很讨厌女孩子似的……”
“何晓东是被那个女孩子给抛弃了吗？”
“我不清楚，反正，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大哥的话，可能会很辛苦的。大哥他对女孩子，好像不怎么具备应该有的风度。”
“嗯！没错，他根本就是只自我意识过强的大沙猪。”吴霈慈低声应和着。
“他欺负过你？”这可是条大新闻呐！
“哼！不告诉你。”吴霈慈嘴一嘟，脸色怪怪地跑走了。“喂！大魔王，你也别过度欺负霈时啊！他会讨厌你的喔！再见。”
何晓南俊眉一挑，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真是难以捉摸啊！
*
拖着霈时好不容易跑完四圈操场后，天色已然全部转暗，吴霈时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双腿无力地坐在橘红色的跑道上。
总长四百公尺的圆形跑道上头，除了他和何晓南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常总是在场中草地上，练习传接球的棒球队球员，也因天色的昏暗而走得一个也不剩。
“呼……我好累，下次你一个人跑好不好？我跑两圈就没力气了，你干嘛非要拖着我跑四圈啦？”
吴霈时槌着自己的大腿，身上的汗水直冒，把他身上的运动服都给濡湿了。
何晓南的身上同样也是汗水淋漓，不过他看起来就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让吴霈时愈看愈不高兴。
要发泄精力的话，他一个人去猛跑就是了嘛！非要拉着自己这个骨瘦如柴的“肉脚”一起跑步，分明就是爱折磨人嘛！
“一个人跑步很没意思的嘛！这回你又跑输我了。”何晓南自身后抱住吴霈时，两人亲昵地贴合在一起。“我要处罚你。”
“真是受不了你。”转过头将身体靠在何晓南的胸膛上，吴霈时给了他一个飞快的啄吻。什么都要比赛，你到底烦不烦啊？
速度快得令何晓南来不及享受双唇相贴的快慰，吴霈时的唇就已经离开他的脸颊。
“这样怎么够？”两人这样紧紧相贴着彼此，热烘烘的气息在他们之间环绕着，何晓南难掩一脸的不满情绪。“这里又没有别人在，我要吻啦！”
“每天都要吻，你不厌烦吗？”
被何晓南强制转回身子的吴霈时，闪躲着何晓南的狼吻。
“我怎么可能嫌烦呢？这是我每天活下去的动力啊！”
何晓南排除万难，依然还是成功地夺取到吴霈时的唇。
他的舌半点不客气地伸入吴霈时的口中，恶意地逗弄着他。
炙热的深吻，好像持续了一个世纪般那么久。
“呼……有那么……夸张吗？”
吴霈时低喘着气，取笑着何晓南的夸饰说法。他将淌着汗的额头抵着何晓南的，透过远方传来的昏暗路灯光线，注视着何晓南眼中的光芒。
“你怎么总是不相信我？”何晓南一脸受伤，箝住霈时的手，更是将他往自己身边收力。“我不只想吻你的唇，还想吻你的脖子、吻你的肩膀、吻你的……全部。”
“全部？”
吴霈时的脸色翻红，一想到之前那次在河堤边，被他吻遍全身的那个情景，他的心跳就止不住地狂跳着。“不行啦！你答应过我的……不行。”
“我哪有答应你？那个条件是无效的，你忘了吗？”
“我不管啦！”
吴霈时的双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更进一步的侵犯。
“我才不管咧！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
何晓南一脸的懊恼，他健壮的身躯，总是很难控制自己在看到霈时的时候，自动燃烧起的熊熊火焰，他真想把霈时关在一个地方，将他的四肢都绑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看见他，然后，自己会好好地疼爱他的。
何晓南根本就不敢告诉霈时，他的脑中有着这么可怕的念头，因为霈时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躲他躲得远远的。
“你不要每次……每次看到我都想那样嘛！”
吴霈时困难地吐出这句话，和何晓南在一起，他的压力真的好大。承认自己喜欢他是一回事，真的接受他们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他的爸爸、妈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何晓南的爸爸、妈妈，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他对他们之间的未来，真的一点信心也没有。
何晓南说过他们现在是互通心意的情人，但是，一般人可不会这么想吧！毕竟他和何晓南都是男的啊！
这种不同于一般人对于情人的定义，真的可以平平顺顺地走下去吗？
不知怎么地，他就是一直感觉到心底有种不安的情绪。
何晓南对他愈是在意，彼此间的行为愈是亲密，他心底的那份不安感觉就会愈大。
“霈时，你在担心什么呢？”
何晓南看出霈时脸上的不安，感染到他的情绪之后，何晓南收起自己戏谑的表情。
他可以忍的，如果霈时不愿意的话，他一定会克制住自己不去侵犯霈时的纯真。
只是，他压不住胸中那激荡不已的情绪啊！
他只是喜欢霈时，这样也不行吗？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就一直只有霈时的存在啊！
他从不曾认真想过，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因为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吴霈时这个人，而且将会一辈子都喜欢他。
在亲耳听到霈时开口说，他也喜欢自己的那一刹那，他真的高兴得仿佛要飞上天去了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这样就不行吗？他才不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阻挠，这根本就不应该是个阻挠的要件啊！
“霈时，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担心别人对我们的看法吗？”
“难道你完全都不曾担心过吗？我爸、我妈，还有你爸、你妈、你大哥，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
光是对自己的亲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承认了，更别提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们，会怎么在暗地里批评他们了。
啊啊啊！他干嘛要招惹这个大魔王啊？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用操心这些问题的……
吴霈时不知不觉间，又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何晓南的身上去。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看，我在乎的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爱情？”
何晓南很生气，他表现的应该很明显了吧！这样还不够博取霈时对他的信任吗？
他们之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是爱情。
光明正大的爱情。
“你说啊？”何晓南逼问他。“回答我。”
他好想再听到霈时开口承认，他是喜欢他的。
有霈时的这句话，他就可以再坚持下去，就算他们身边的亲人都阻止这段爱情，他还是会努力坚持下去的。
可是这一次，吴霈时却什么也没说。
推开他的双臂，吴霈时像逃难似地逃开何晓南的身边。
“你就只知道蒙着头逃开我，你到底有没有体会过我的感情？霈时，你说话啊！”
何晓南在昏天黑地的操场边，光火地大声吼叫着。
无奈他的举动，却只是更加速吴霈时从他身边逃开的速度。
一股无奈深深地、深深地蔓延在何晓南的周遭，无力感在他身上流窜着，得不到宣泄的情感，正以同样强大的力量在他身上反击着。
让他止不住地疼痛。
心，好疼啊！
霈时难道真的不能明白他的心情吗？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
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院子里，吴霈时努力地张大耳朵，窃听着隔壁院落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声音。
大魔王到现在还没回来。
现在都已经快要九点了耶！他到底跑哪儿鬼混去啦？
学校五点钟就已经下课了，他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吴霈时在心底默默地担心着他。
这几天何晓南部没来他家骚扰他念书，就连在学校里头，他也很少看到他的身影。
他是在刻意躲避自己吗？吴霈时知道，何晓南一定还在生那天的气，所以才会故意都不理自己。
他那天晚上什么都没说，就从何晓南的身边逃开，要是自己是他的话，一定也会很生气的。
可是，在那天那样的情况之下，要他对何晓南说出什么样回应的话嘛？他一时之间慌乱了起来，所以才会什么话都没讲的……
而且，他真的对自己和何晓南在一起的未来，一点信心也没有，难道这一点是他的错吗？
要怪也只能怪，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是男生了。
这种在社会大众的眼光之下，被认为是很诡异的爱情，真的很难受到大家的祝福。
“霈时，你是不是和大魔王吵架了？”不知什么时候，吴霈慈站在后门边，望了霈时很久很久。
“我们没有吵架。”
这是事实嘛！他一句话都嘛没说就跑了，这样不算吵架吧！硬要说起来，顶多就是意见不合。
吴霈时有点儿难过，但是又感觉有着万分的委屈，何晓南就这样把一句我喜欢你丢给他，害他的心被搞乱了之后，以为他们这样就可以聿幸福福地过一辈子吗？
他们都还有家人、还有朋友，大家会怎么看待他们呢？他们又应该要怎么跟大家解释呢？吴霈时怎么样都没有勇气，告诉爸爸、妈妈，他现在跟何晓南之间的关系，是一对恋人。
“那你干嘛一脸郁卒的样子啊？还有，大魔王有好多天没来我们家了耶！说你们没吵架，谁信啊？”吴霈慈嘟着嘴溢出小小的抱怨，大魔王不来他们家吃晚餐，那么连带地何晓东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霈时这样子是间接害了她，害她好像也跟他一样患了相思病耶！
“他不来就算了，我才不稀罕。”
吴霈时小声地说着，很有睹气的意味。
也许他现在，正和某个写情书给他的女孩子在一起也说不定，也许他根本只是在闹着自己玩也说不定，也许……也许也许也许……
也许何晓南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
不然为什么只因为自己和他一点小小的闹意气，他就避不见面吗？
何晓南不知道自己会想念他的胡闹，和他对自己的动手动脚吗？没有人在他身边找各种小比赛想尽办法赢他，以骗取他的吻，他也会感到寂寞的耶！
真可恶。
何晓南真的是太可恶了！
“他不找你，你就不会去找他吗？”
吴霈慈真的会被这个笨蛋哥哥给气死，亏他和她还曾经住在同一个娘胎里，大概他俩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养份都被她一个人吸收光了吧！才会有一个笨霈时，在这里跟她一起害相思病。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他，有什么用啊？大魔王又不知道？”
“我才没有想他。”吴霈时转过脸，暗暗在生着气。
他在气霈慈干嘛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想念何晓南也不行吗？
哼！那个可恶的家伙……
“你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吵架，要是大魔王变心跑去喜欢别人，你就不要来找我哭诉。”
吴霈慈愈说愈过份，她硬是想要激霈时主动去找何晓南。
只要他们一恢复友好，大魔王就会每天到家里来缠着霈时，这样就会顺道把她喜欢的那个人给拐到家里来啦！
“是他不好，我才不要先拉下脸去找他。”
“到底大魔王又怎样欺负你啦？是不是把你霸王硬上弓啦？”吴霈慈语出惊人。
“喂！霈慈，你怎么那样说啦！”吴霈时瞬间红了脸庞，他一下子站直的身躯，也吓到了站在身旁的吴霈慈。
“喂！霈时，你干嘛这样吓人啦？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吗？不要随便站起来嘛！”
“谁叫你要那样说？”吴霈时好不容易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却又不好意思面对霈慈那好像洞悉一切的大眼睛。“我们……根本就没有怎样……”
“哎唷！你在害羞什么？大魔王他那么喜欢你，每次他看着你的眼神都好像带着十万伏特的电流，把你给吃了是迟早的事。前几天，每当你们吃完晚饭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脸红加心跳，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已经……”
“没有没有啦！我们没有你想的那样啦！”
吴霈时已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霈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开放啦？这种事情她讲起来，怎么一点都不怕脸红？
“难道是因为你拒绝他，所以大魔王就不理你去找别人啊？”
“你看到他去找别人了？”
吴霈时不敢置信地追问，一不小心就泄露出心底那一点点的心慌意乱，和随之而起的焦急。
“看吧！还说什么不稀罕咧！你再不主动去找他，等到他真的移情别恋，要后悔的就是你了。”
“你真的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吗？”
“没有啦！”吴霈慈受不了的眨着自己的大眼睛。“霈时，真的是因为你拒绝大魔王的求欢，所以你们才吵架的吗？”
吴霈时很不想和妹妹谈论这类的话题，但是一看到霈慈那好奇的探视眼光，只好不甘不愿地吐出一句。“一部份的原因是这样没错啦！”
“你不是也喜欢大魔王吗？为什么要拒绝他啊？”
“霈慈，你不懂啦！我们两个都是……都是男的啦！”
“都是男的又怎么样？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吗？”吴霈慈轻笑一声。“嘻嘻！你放心啦！我觉得大魔王看你的那种眼神，早就不知道用眼光把你剥光几千次罗！一切都交给他不就好了？该怎么做……大魔王一定早就研究好了……”
“谁在跟你讲这个啦？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是同性恋耶！爸爸、妈妈要是知道，我和何晓南在一起的话，他们会怎么想？何晓南的爸爸、妈妈又会怎么想？他们能接受吗？”
吴霈时真的很痛苦，他一直在担心这类的问题，但没想到何晓南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似地，就跟霈慈说的一样，他们每次见面，他就爱缠着自己要亲吻、要拥抱，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苦恼的地方。
“你管别人接不接受？只要你们两个很开心就好啦！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不是吗？”
“难道自己爸爸、妈妈的想法，也不必管吗？”
“你又没问过爸和妈，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接受？”吴霈慈反问。
“我是以一般人的看法来想的嘛！”吴霈时低着头，想也知道爸妈一定会很吃惊的，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总之呢！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同性恋，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想那么多的话，疯人院一定会爆满的。”
“为什么？”吴霈时搞不懂这之间的相连性。
“你没听过该爱就爱吗？想那么多的话，不是大魔王被逼疯，就是你被逼疯，搞不好到最后你们两个人都疯了哩！”
“什么跟什么？你才疯了咧！”吴霈时捏了霈慈的脸颊一把，“你今天干嘛一直替大魔王说话？”
“哎唷！大魔王下来我们家的话，何晓东也不会来了咩！”她已经连着好多天没看到他了，相思成灾啦！
“你跟何晓东？不会吧！你上次不是哭着说他欺负你吗？”
“什么嘛！大魔王也欺负你，啊！你还不是喜欢他？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何晓东吗？”
吴霈慈窝进吴霈时的胸膛，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的害羞。
“当然可以啦！”吴霈时摸摸她的头，“没想到我们两个，连谈恋爱都一样悲惨，被他们兄弟俩给欺负得惨兮兮。”
“对咩！真的好惨喔！”吴霈慈讲到最后，还是不忘要劝他和何晓南和好。“霈时，你去找大魔王和谈啦！有什么问题一起想办法解决嘛！”
“好好好，要不要顺便帮你约何晓东，过来吃宵夜啊？”
“讨厌，我不吃宵夜的嘛！”霈慈槌了他一拳，两人这才开开心心地进屋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