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一阵子因为脚伤的关系，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好好逛街了。右脚痊愈之后，挑了冬季里某个晴朗的日子，我翻出衣柜里孙家朗买给我的衣服，稍稍打扮了一番之后，在街上慢慢地闲晃着。
我不常和人群接触，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和别人交际的手腕和本事，也许是当兵之后就被晓蔓包养的关系吧!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社会经验的我，渐渐丧失了面对人群的能力。
可是，一个人在家里闷久了，会变成神经病的。
虽然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但我却很喜欢看街上那些装饰亮丽的橱窗。以前我就常常在非假日的时候，迅速地在超市快速购物之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拖着长长的脚步，欣赏着回家的那条路上，有着华丽装饰的商店街。
不是假日的话，路上比较少闲杂人逗留其间，我逛起街来也自在许多。
不知不觉，我走回了以前常常闲晃的那条街。街景依旧，橱窗里的东西全是冬季的流行味道，踱着悠闲无所事事的脚步，我一家一家地逛着商店街的各个精品店。
“宋天明?”一个久违厂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惊诧的语气。“天明?真的是你？”
我也颇觉惊讶地转头看那个在大街上喊我的女人，在这个城市里面，认识找的人抑或是我认识的人，其实不多。
晓蔓?
快三个月时间没见面了，她亮丽一如以往，染得酒红的披肩半长发，在冬日那微薄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着。
“好久不见。”找笑着对她问候。在分了手的恋人面前，除了微笑这表情之外，其他都嫌多余。
“真的是你耶!”晓蔓小跑步地冲了过来，窝进我怀中紧紧地环住我。她向来都是这么情绪化的，心里有什么事全部都会表现在脸上。
可见她真的很高兴看见我。
“这些日子，你都待在哪儿?”晓蔓乍见我时的兴奋表情，这时闪过了一丝愧疚的神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的婚姻生活怎么样?那男的对你好不好?”
我注意到晓蔓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上回那枚钻戒，看她的气色，那老头子应该待她不错才是。
一提到这事，晓蔓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甜美的神气。
“还好啦!那死鬼哪敢对我不好?还不是被我吃得死死的。”
她把我拉到前头一家咖啡店里头去。
“倒是你，你这小子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我还是笑笑不回答。
要不是晓蔓把我赶出来．我也不会被孙家朗给捡回家去。如果我没有遇见孙家朗，我的这一生，也许就不会碰上这么禁忌的爱情。
很奇怪，在刚刚看到晓蔓的脸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浮上了这么几个字。
禁忌的爱情。
也许这就是我的内心最深处中，对孙家朗真正的感觉吧!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进这个烂泥沼之中了。
“怎么不说话呢?天明．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真的好想你呢!”
晓蔓看着批的那双迷蒙大眼，闪着湿润的可怜神色。
她后悔一脚把我蹋出家门了吗?她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地地望着我，是想要对我忏悔吗?毕竟找们都在一起生活有两年之久啊!那个时候被她赶出去的我，真的非常惊慌失措啊!
她怎么能忍心一脚将我踢开？让一点依靠都没有的我流浪街头?
我低下头狠心地想不回应她。
“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气找那么干脆地就把你赶出去对不对?”
晓蔓也顾不了我们现在身处在公共场所里，呜咽的哭泣声之后就是高分贝壳吼叫。
“我只是想测试看看你对找真正的感觉啊!我才说要结婚，你就真的跑出去不再回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想念你啊!”
“你都要结婚了，我还能怎样?”难道要我死皮赖脸地求她继续收留我吗?这种事，我真的做不到。
“就算我结婚了，我们还是可以过跟以前一样的生活啊!你还是可以留在那个家．只是我没办法每天回去而已……”晓蔓天真地继续说着任性的话。
“晓蔓。”我举起手握住她频频拭泪的手。“你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如果我们再那样继续同居下去的话，对那个爱你的男人、对你还有对我，都会造成不良影响的。”
“呜……”晓蔓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哭得比那天赶我出门更加惨烈。
“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赶你走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如果不是因为在路边碰见孙家朗的话，我想现在当我再度见到晓蔓，一定会恨她恨得入骨。
“我没有怪你，现在，只要看见你过得幸福我就很高兴了。”
“那你呢?”晓蔓望着我，彷佛很渴望听到找也说出肯定的回答。“你过得怎么样?”
“我……”晓蔓的一问，让我忽然想到孙家朗那充满欲望直直盯视着我的眼神。
“我想……我是很幸福的吧!”毕竟，能遇到这么爱你的一个人，可以算得上是幸福的。
“没骗我?”晓蔓终于露出笑脸。
“嗯!”我替她擦干了眼泪，还不忘取笑她一番。
“怎么又哭又笑的，千万别让你老公看到你这副丑死了的模样啊!”
“哼!就知道消遣我，也不想想我是真的担心你耶!”
“是是是，谢谢你的关心。”我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应该要回去了。我不想让孙家朗知道我一个人跑出来闲逛，我怕他会不高兴，因为我没跟他报备过我要出门。他似乎不太喜欢我出门，彷佛我一个人单独出门的话就会一去不回似地。
“有人在等你吗?你现在有了新的女朋友是吧?”晓蔓又是一脸地不悦。
“是不是比我还年轻还漂亮啊!她出手比我还大方对不对?看看你这一身的名牌服饰．女人一旦出手阔绰，就代表她正被你给迷昏头。怎么?现在你连陪我喝喝咖啡的时间也没有了?”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晓蔓这么会吃醋，而且一日一恼羞成怒起来，说的话还真不是给人听的。她的这一番话又狠狠地打中了我的痛处。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游手好闲．被人包养着。
只是，这一次的对象变成了一个男人罢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得走了，下次再一起约吃饭吧!”
我站起身，顺道露出恶心的笑脸面对晓蔓，面对一个自己不再在乎的人，面子好像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晓蔓是懂得我的．懂得我这个生平无大志的人，不可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
好像被人包养已经变成是我的职业了。
“天明，下次再约的话，你总得留个联络方法给我吧!搞不好这一次见面之后，一年半载都碰不到你了。”
晓蔓又扯住我的手，刚刚她又哭又闹又叫的那一幕，已经让我们变成店里头多双眼睛视线的焦点了。我乖乖坐回座位上去。“我没有手机。”
这年头，没有手机就像没有五官一样，令人难以记忆，也许我就是这样存在的一个人吧!永远也不会被某人深刻地把我记进脑海里头去。
“你住的地方总有电话吧!还是……你的新女朋友不喜欢有人搔扰你们!我这个早八百年前就过气的前女友，已经排不进你的行事历里头了?”
“晓蔓，别这么说。”我拿了只笔，在圆桌上抽了一张面纸，无可奈何地在上头写上孙家朗家的电话。
“我现在没有新的女朋友，这支电话，请你白天的时候打，你要是无聊或是想约我吃饭的话，就打来吧!”
我和晓蔓终究还是朋友吧!我可不想和晓蔓撕破脸，毕竟我们也拥有过一段很美妙的时光。
“哦?你真的没有交新的女朋友吗?那这支电话为什么不可以晚上打?”
唉!女人就是这么爱追根究底。
“我现在跟当兵时期的长官住在一起，我不想打扰到他下班之后的休闲时间，反正我白天几乎都会在家，你要找我的话，就白天打，好吗?”
我不想多跟她解释孙家朗的事，就算晓蔓已经是三十好几的成熟女人了，社会历练也够多，但要是让她知道我和孙家朗之间发生的事的话，她一定也会吓坏的吧!
“当兵时期的长官?你们怎么会那么巧碰在一起的?”晓蔓掩不住脸上的好奇，频频迫问着。
“被你赶出来的隔天，在街上遇到的，他好心收留我暂时住在他那儿，直到我找到工作为止。”
我简单地说明了之后，再度望了望手表，再不走就不行了。
“晓蔓，我真的得走了，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再聊，好吗?”
“好吧!我真的会约你出来吃饭喔!”晓蔓扬扬手中白色的面纸，对我灿烂一笑。
“天明，再见!”
***
因为那一次在街上的偶遇，现在我偶尔会出门跟晓蔓来个午餐的约会。不过，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纯吃饭而已，晓蔓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随兴了。结过婚的女人，变得更加成熟世故了，晓垫自己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
和晓蔓见面的事，我没有跟孙家朗提过。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但我真的不是刻意这么做的。只不过一开始就没有提及，所以我也就继续闷不吭声地忘记向他提起这件事。
我不清楚孙家朗对我的喜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敢挑明了去问他，也不敢要自己去仔细思考和他之间这段不伦的关系。我们就像被困在笼中的两只野兽一般安于现状，只顾着眼前的享乐，看不到未来，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未来。
白天，孙家朗去公司，我则一个人待在家里，或许做做家事，或许一个人到街上逛逛。
孙家朗从不曾过问我白天的生活，他只要求在他下班之后，可以看见我乖乖地待在家里等他回来而已。
这天中午，晓蔓又来电话了。
“天明……呜呜……天明……你快来我这儿好不好?”
晓蔓在电话中哭了，我问清楚她现在的位置，马上就出门去找她。
她那个看似忠厚老实的老头丈夫，背着她和一群同事上酒廊买醉，居然傻到被一个酒女给缠上。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给那酒女闹到家里头和老头的公司里去，真可看出晓蔓的老公有多蠢了。
老头不在家，去上班了，晓蔓开门一看到我就直扑到我怀里哭泣着。
“那死鬼居然……居然敢给我有外遇……呜呜……”
晓蔓杂七杂八地朝我鬼叫着一堆对那老头极度不满的话语，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安静下米。我抱着她坐在床沿，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脊，安慰着她被背叛受伤的心。
“哭过了就好了，像他这种男人，你如此为他伤心是不值得的。”我低低喃着安慰的话语安抚晓蔓。不过说实在的，像那种刻意的诱惑，我想只要是男人多少都会承受不住吧!只是老头蠢到被那女人给缠住了，还闹到人尽皆知，也难怪晓蔓会那么地伤心难过。
嫁给这么一个蠢蛋，要是我也会哭得浙沥哗啦的。
“明……我要离婚……我要跟他离婚……”晓蔓紧紧地攀在我的身上，哭累了之后就半昏睡在我身上。
我陪了她一整个下午，直到不能不离开为止。
“晓蔓，我得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动，靠在我身上的晓蔓就醒了。
“天明……不要走，你再陪我一下，好吗?我不想一个人……”
眼见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孙家朗就快要回到家了。不过晓蔓那可怜的神情还是成功地将我给留了下来。
“好，我陪着你，直到你老公回来，这样可以了吧!”
***
老头直到晚间八点才踏着蹒跚的脚步进门，像小偷一样地窥视着家里各个空间之后，才在主卧室里头找到晓蔓和我。
他一看到我，脸色马上铁青一半，颤抖着双唇却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大概真的是做贼心虚吧!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开口大骂这令他觉得难堪的一幕。
晓蔓睡得很沉，我轻轻将她的头自我大腿上移到枕头上去，她依然没醒，所以接下来面对老头的阵仗，将只有我一个人独自面对。
“你好，初次见面、。”
我走到老头的面前很虚伪地自我介绍。
“我是晓蔓的表弟，因为她心情不好，又找不到其他人过来陪她，所以我就被临时徼召到这儿来陪她。”
老头表情僵硬地伸出手来跟我回握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我又说道：“酒店小姐这种事情，是男人谁都会忍不住的。不过你下次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女人家嘛!多给她一点甜言蜜语，地就会气消了。”
我拿起我的外套准备走人，不过还是回头朝老头多说了一句。
“还是不要有下次的好，晓蔓是真的对你死心踏地，想要好好做一个贤妻良母，你可不要辜负她了。我走了。”
***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晓蔓和老头之间的事，心里有点担心晓蔓醒来之后会怎样对那老头发飙，根本就忘了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危机。
孙家朗早就下班回到家里了，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既没看打开电视也没打开音响，就那样一个人静默地坐在客厅里头，等着我回去。
“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做点什么?”我一进门就看到他，阴郁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原本孙家朗都是下班回家来吃我作的料理，要是想要出去吃的话，孙家朗通常会在前一天先问过我的意见，所以像今天这种情形之前根本就没发生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道歉的话梗在我的喉中根本就说不出来。
而且，我好像也没必要向他道歉吧!
我只不过是晚了一点回来而已啊!
“你下午到哪里去了?”孙家朗一看到我进门就开始发飙，他怒气冲冲地直奔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肩头，就往他的胸膛里硬塞。
“你该死的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在路上碰到了以前的一位朋友……和他聊天一时没注意到时间所以就……就晚回来了。”
我没想到孙家朗会那么激动，不过他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气，让我一时惊慌就顺口扯了谎，没有告诉他我去晓蔓家的事。
我真应该趁这个机会告诉孙家朗我遇到晓蔓的事，不然一直这样瞒着他，到最后被他知道的话，他很可能会更火大。
“以前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孙家朗将我的下巴用力抬了起来直直对上他的脸，他凶狠的眼神直瞪着我瞧，彷佛他早已经知道我在说谎似的。
“你们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我有点生气，为什么我就非得跟他解释清楚一切不可?我又不是去外面偷人，他干嘛一副捉奸在床的火气?
“孙家朗你放开我。”
我紧绷着脸存他怀中挣扎开来，不想继续搭理他，于是大跨步就往厨房里走。
以我现在和孙家朗这种暖昧不明的关系，既不是情人，又不是主人跟宠物，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资格在质问我?
此时，我莫名其妙心头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我和孙家朗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该怪谁啊!
“你跟谁在哪里做了什么?”孙家朗还不肯放过我，他也跟在我后头进了厨房。
“回答我。”
“只不过是个不怎么熟的朋友罢了，偶然在街上遇到，我们什么也没做就只有存一起聊聊天而已。”
我转过头去也是一脸的怒意。为什么我非得接受这样的待遇?难道现在我连交朋友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这样你满意了吗?”我朝孙家朗大声吼叫着。
他大手一张再度一把抱住了我，被强硬地挤入他的胸怀中，我的头被摇得好痛呵!孙家朗紧揽着我的手力道—点都不知节制，疼得我直皱眉头。
“我以为你离开我了。”孙家朗颤抖着声音说。
在孙家朗的怀中我听见他快速擂动的心跳声，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以为你离开我了……我以为你离开我了……我以为……”
对于孙家朗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幻想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我只不过是晚了几个小时回来而已啊!又不是真的一去不回了。况且目前我不可能斩钉截铁地给他保证，说我绝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他，因为，“合则聚不合则散”一直是个顶重要的原则啊!
你不可能向某人保证会爱他一辈子吧!爱情这东西是很奇妙的，当它存在的时候，可以爱得昏天暗地，但当它不存在了，也可以翻脸无情不是吗?
我和孙家朗之间，连爱情都算不上吧!
到现在我还是顶不愿意去深思我和孙家朗之间真正的关系。有人说过，爱情是不顾一切地付出、欲望则是夺取所有的一切，我管他是情还是欲，反正现在我对孙家朗的痞觉，总转不出情和欲的圈圈。
我用力推开孙家朗，转身面无表情地打开冰箱。
“晚餐吃蛤蜊浓汤和义大利面好不好?我肚子饿了。”
孙家朗不理会我问他的问题，迳自使力将我的身子再反转过去，然后他垂下头来吻住我的唇。
那是—个超绵密冗长的深吻，很快地我缺氧的脑子里就一片空门，孙家朗拖住我就住房里头走去，他想对我干嘛真是不用多费唇舌了。
“喂!你别这样嘛……”
我槌着他的左臂抗议着，肚子还咕噜咕噜叫着的我，哪会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孙家朗这样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性欲啊?
“孙家朗你快点放开我。我肚子饿想吃东西啦!”
“做完之后我再作饭给你吃。”孙家朗恶魔似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意，拖着我往房里去的力道却不减反增。
“你不是爱吃我做的咖哩吗?等一下结束之后找就做—锅给你吃。”
我吞了一口口水，不是我爱替他宣传，孙家朗做的咖哩真的很好吃，不过自从我住进来之后，都是他吃我做的东西，我却很少再吃到他亲手做的料理。
这样算是利益交换吗?
孙家朗霸道地将我推倒在他的床上，身子随即覆盖上来压制住我，而他湿润的唇舌更是迫不及待地缠住我的。
我被他紧紧吸吮住的唇舌给夺去了所有思考的力气，只能软绵绵地瘫在孙家朗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