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阵天旋地转，茹茵只觉得自己不停地往下坠，好像有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自己往下吸，她慌乱地四处乱抓，惶恐无助地找寻依靠。
黑暗中，有一丝细缝透着光线。
茹茵欣喜地奋力向前迎向那道光，她要脱离这可怕的地方。
“昊……昊……你醒醒呀！”
当茹茵一睁开眼，所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一个漂亮可人的小女生趴在自己身上哭，不停地喊。
“呜……”
她困难地撑起上半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不但重了许多，关节部分更是疼痛。
“昊!你醒了？谢天谢地，你醒了！”提娜一看到茹茵醒来，热情地抱住。
“小姐，你……”茹茵吓了一大跳！她根本不认识这女人，为什么她一直叫她“昊”？这人是谁？“小姐，我认识你吗？”
“昊，你怎么了？是我提娜呀！”提娜错愕地看着茹茵。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你口中叫的昊，你认错人了。”
才刚清醒，茹茵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而她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这叫提娜的女孩在那怪声怪气地乱叫，让她的头痛更加剧烈。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医生，为什么昊云说他不认识我?!”提娜挂着两行泪，回头问身后的医生。
“我想唐先生可能是撞到头部造成失忆吧。”
戴着黑框眼镜的实习医生努力地翻着检查表，试图装出专业的架势。
失忆？
茹茵听到这两个字不觉瞠大了眼!她的脑袋可清楚得很。她叫简茹茵，今年二十五岁，任职于“惊爆点”广告创意公司。
“医生，我想你们搞错了吧？我不是什么唐先生。”
“什么？医生，他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昊云……”提娜再度提高了音量怪叫，还紧抱茹茵不放。“这个……这个……他可能受到的撞击太大了。”可怜的小医生，他才刚实习一个礼拜，这等阵仗他从没碰过。
“小姐，你们真的认错人了。”茹茵用力拨拿开提娜圈绕在自己腰上的手。
这群人真是太荒谬了，怎么看，她都是千娇百媚的女人，怎么他们直冲着自己喊先生？
“抱歉，如果没事，我想离开了，可以吗？”她还记得自己办公桌上还有两件等她处理的案子。
“昊云……”
提娜悲伤地看着茹茵，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反应，茹茵不想多理会，她只想早点回去，今天的运气实在太背了。
她挣扎地下了床。奇怪!怎么觉得这家医院的床特别矮小!不但是床，连四周围的人看来都小了点。刚才躺在床上看那医生还满高的，怎么这会儿看来竟比自己还矮几公分？
太怪异了！
当她回头看到走廊上的那面镜子，不禁吓得大叫！
她不见了！
不！虽然她在镜中看不到自己，却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张大嘴的看着自己。
而那张脸，正是今天在电梯碰上的那男人，也就是和自己一起跌下楼的男人。
她不敢置信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捏自己的脸，发现这并不是梦。
“啊！”她惊声尖叫。
她抓住医生的领子，激动地摇晃着。
“医生！我的脸、我的身体……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被摇得头昏脑胀。“唐先生……你的身体很好，除了跌下来撞到的轻微瘀伤外，没有其它外伤，你的脸也完好如初呀。”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是说……为什么我变成男人了？”
“您本来就是男人呀。”
“不！我是女人，我叫简茹茵！”
茹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明明是女的，怎么变成了男人?!一定是在做梦!
“唐先生，你是不是撞糊涂啦？”这实习医生紧张了！这病人不但失去了记忆，还性别错置，甚至有妄想症的症状。
“昊云，你不要这样！”提娜看“他”在那激动地叫喊，难过地抓住“他”的手。
“不！我说我不是唐先生，我是简茹茵！”这一切，太诡异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对！她要找那男人问清楚，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呢？”
“男人？”提娜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就是那个和我一起跌下楼的男人。”
“我没看到什么男人，只有一个女人呀。”
女人？茹茵有个不好的预感。
“好……那她在哪？”
“就在你隔壁床呀。”
茹茵马上冲到提娜指的地方，猛然拉开帘子，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她”正躺在床上，合着眼睛，吐着规律的呼吸睡着。
“她……她……她怎么了？”茹茵颤抖地问。
“她没事，我想再睡一会儿就会醒了。”医生回答。
“昊云，你认识她吗？”提娜来到茹茵身边，奇怪他的反应。
“不……我不认识……不，其实她就是我……”
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了，茹茵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自己”，吓得语无伦次。
她曾想象过像电影般灵魂出窍的情节，但现在，她不但看着实体的自己，更以一个男人的长相存在。
“昊云，你没事吧？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提娜神色担心地探着他的额头。
“我没事，我没事……”
她如梦呓般地重复着“我没事”，缓缓地走道床边。“起来！你给我起来！”她突然猛力摇晃躺在床上的“自己”
“唐先生，请你不要这样！”医生吓了一跳，急抓住茹茵。
“唔……吵什么啦！”
昊云只记得自己抱着那个扫把星女人跌下楼，接下来就再也记不得任何事，直到耳边传来大吼大叫的声音。
“小姐，你现在人在医院。”
看到“茹茵”清醒的医生，放开“昊云”的手驱前探问。
“小姐？你在叫谁呀？”
才刚恢复一点意识，昊云总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好像有上万只蜜蜂在里头飞，他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什么小姐？他唐昊云堂堂男子汉，那里像个小姐了？
“你……你给我起来！说！你是谁?!”茹茵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自己”，指着“自己”的那只手不住颤抖。
“你有毛病呀？我是谁关你什么事？”昊云对这名男子的无理取闹十分不屑，根本连头都懒得抬。
“喂！你那么凶干嘛？”
提娜见昊云被一个陌生女孩凶，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扯着昊云的手对她吼了回去。
“提娜，你疯了呀！对我叫什么！”听到熟悉的声音，“昊云”抬起头，却看到平日温驯可人的提娜正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你是谁呀？怎么认识我？”提娜被眼前的女人的话吓到！她根本没见过她，怎么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不认……”原本看着提娜的昊云，这时终于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男人。“啊？你是谁呀？”
昊云被这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吓了一跳！他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茹茵叉着腰看着“自己”。
“我是唐昊云，你是谁？”
“我是简茹茵。”
“等一下！你说你叫唐昊云，骗谁呀？他才是唐昊云。”提娜没注意到茹茵说的话，只听到眼前这女人自称是唐昊云。
“你为什么要占着我的身体?”茹茵一定要跟这个自称唐昊云的“自己”问清楚。
“你在说什么呀……”昊云被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搞糊涂了，但，他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了，变得又细又尖。“我的声音……”
他不自觉地用手摸喉咙。
啊！他的喉结怎么不见了?!
手有点发抖地向下滑……什么?!他的胸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他一急，再往下半身探进。“啊！我的老二不见了！”平时说话帅气酷劲的他，此刻也顾不得用词多俚俗了。
“住手！你不要乱摸我的身体啦!”茹茵看着那个“自己”不但摸她的胸部，连那个地方都摸了，又急又羞地制止他。“你自己看看！”
茹茵把他扳向镜子。
“喝！我怎么变成这样?!”昊云吃惊地瞪着镜中的自己，他竟然变成大波浪女人了！
“我才要问你呢，为什么抢走我的身体?!”
“喂！是你抢走我的才对吧？谁稀罕你的身体呀？”
“你们别吵了。昊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认识这个女人!”
被冷落在一旁的提娜和医生被两人的对话弄得雾煞煞，提娜不禁光火起来。
“提娜，你听我说—我才是唐昊云！”昊云向提娜解释。
“我才不会被你骗咧！”提娜向“她”做了个鬼脸，将身子更贴近茹茵。
“我想她现在是不会相信你的。”茹茵无可奈何地对昊云摇摇头，刚才她就解释过了，只是……根本没用！
“两位，我可以请教一下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吗？”医生这时也插话了。
“你是医生，我还要问你咧，为什么我会变成男人?!”茹茵再也忍不住地爆发出火气大喊。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小声点！”
“算了，说也说不通，你跟我走！”昊云眼儿眼前的状况根本没法子说明，一把抓起这叫茹茵的“自己”就往外走。
“喂！你要把昊云带到哪去呀？”
事情发生得太快，提娜呆呆地看着那女人带走昊云，好一会儿才回神追上去。
???
“昊云”紧抓着“茹茵”的手一直到回到自己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喂！你到底要去哪里呀？”
一路上茹茵被拉着跑，虽然现在是男人的身体，力气理所当然应该比较大，只是她一时也不知要做什么反应，看“自己”当街拉着一个大男人跑，她就羞得无地自容。这情景要是被熟人看到就惨了。
“回家！”昊云心想：现在这模样也不可能再回公司，干脆回家想法子。
“回谁的家呀？”
“我家！”
“为什么要回你家?!”茹茵吓了一跳，为什么她要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回家？
“我自己有家！”
“哼，你觉得你现在这模样回得了家吗？”
这么一提，茹茵才注意到自己这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人身体。
她是台北人，和父母同住，自然不能用这样的身体回家，意思是说……她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那你家就能回去？”
“所以才要你一起回去呀。放心吧，我家没别人，只是楼下管理员管得严。”言下之意是他常带女人回家喽？
茹茵不屑地撇撇嘴，心里想：花花公子一个!压根儿忘了自己也是这一类型的人。“好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钥匙。”
“什么？”
唐昊云突然把手伸到她面前，害她搞不懂他要干嘛。
“车钥匙，还有其它的钥匙，在你左边的口袋里。”
“喔！”茹茵正准备伸手进去拿，可是才伸到一半就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啊！”
她迅速抽出手来，整张脸胀红了起来。
她知道那是什么，不是没碰过，只是她不曾在……在……那东西软掉的时候摸过。
“你在做什么呀？”昊云看她那副怪模怪样，不禁皱起眉头。
“没……没什么……”总不能说她被他的……“软软的那个一吓到吧？“你自己拿吧。”
“龟毛!”
昊云伸手进“他”的口袋找钥匙，只是茹茵总觉得怪别扭的，有个人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在“他”的大腿及胯下间摸来摸去。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动，这样叫我怎么拿得到钥匙呢!”
“可是……可是……我会痒啦！”
“你忍耐一下就好了，不要动！”
就在此时，两人背后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一对有点年纪的老夫妇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暧昧的情景。
“夭寿喔！”老太太低念一声，迅速拉着先生的手走离。
茹茵整张脸都绿了!这下玩完了，她的名誉全毁了！只见昊云终于拿出钥匙，好整以暇地开车门。
“上车吧。”
一路上茹茵都不开口说话，她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竟然让外人看见“自己”在男人的口袋里东摸西摸。
“到了，跟管理员挥一下手。”
昊云将车开到永和一处高级住宅区停车库前，示意要茹茵打个招呼。
“啥？”
“打招呼，别忘了你现在是我。”
天杀的！从没看过像她这么钝的女人。
“喔。”茹茵这才从呆滞中回神，把手举起来向管理员示意。
“唐先生，今天怎么不自己开车呢？”
管理员一脸笑意地向前，这唐先生可是他们社区管理委员会的总干事呢。
“唐先生有点醉了，我开车送他回来。”昊云抢在茹茵开口说话前抢白，他极尽喽声细语，语气暧昧到了极点。
茹茵虽气他用“自己”的模样和声音在那发浪，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配合他，装出一副昏沉沉的样子。
“喔，我知道了。”管理员也立刻回以暧昧了解的微笑，让他们通过，只是心里也难免觉得奇怪：唐先生今天怎么大白天就喝醉带美女回来？
等两人一到昊云家门口，茹茵就开始发难。
“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好歹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我的声音，不要用那种暧昧的发浪姿态好吗？”
“有何不可？不这样人家还觉得奇怪。”昊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进去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可以用别的方式，不一定要用这样呀！”
“好用就好，管那么多。”
不理会茹茵的碎碎念，昊云径自成大字躺在沙发椅上。今天的一切真让他累坏了。
“啊！你的脚合起来啦！”茹茵看他一躺下马上大叫。“自己”今天可是穿了紧身的短裙，像他这样把双脚大大张开，里面淡紫色的小内裤都看到了。
“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家耶！”
“可是你现在是我，是一个女人，还穿着短裙，这样很难看。”
“对啦！我才刚要说，你的衣服怎么这么紧？绑手绑脚怪不舒服的。”
“那你就秀气点呀！”
“秀气？我是男人，秀气很恶心。”
说着，昊云还把脚抬上桌子，看得茹茵急着把他的脚拨下去。
“但你现在是我的样子，最少也注意点。”
“好，说到重点了!为什么我会变成你，你变成我？”昊云突然脸色一凛，严肃地看着茹茵。
“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占住我的身体！”茹茵反过来问他。
“占住你的身体？哼！小姐，想占住别人身体的是你吧？我可一点也不想要你这矮冬瓜身体。”矮冬瓜？这无理的男人竟说自己一六五的身高是矮冬瓜？她真受够了！先说她是三八女人，又说她是矮冬瓜！
“我也不想要你这种马舞男的肮脏身体!”她气得大吼。
“好了，这样大吼大叫有用吗!”昊云抓住茹茵疯狂挥动的双手，也终于体会到以一个女人而言，男人的力气真是大。
茹茵慢慢平静了下来，颓丧地坐进沙发中，表情极度沮丧。
“那你说……怎样才有用呢？”
“首先，我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问题我也问过你，可是又怎样呢？我们无从得知呀！”
“说的也是……唉……没想到这种科幻小说的情节，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我们就这样换不回来……”平日气势凌人的茹茵，此刻已经失去她的趾高气扬了。
“别说这些丧气话，我们先想想明天开始的日子要怎么过吧。”昊云到厨房倒杯水给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看，你先住我家吧。”
“什么?!”她吃了一惊，为什么她要住他家？
“第一，我看你家大概还有别人吧，以你现在这样铁定回不了家；第二，以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势必要互相照应，住在一起比较方便；第三，没有你，我可是回不了家门的。”他不疾不徐地像在数什么似的，讲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说的都没错，茹茵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只是要她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环境。
“唉……好吧。”
“从今天开始，你要代替我过我的生活，而我也暂替你的身份，所以你要给我你家的电话地址。”
“为什么？”
“我总要有更换的衣物吧？”
对喔，她怎么没想到这点？他们从今以后要穿对方的衣服，她那些贴身内衣要穿在他身上，虽然他现在是女人，但心是男人呀！
“天哪！我一定会疯掉！”
茹茵带着昊云回自己家拿行李；为免爸妈觉得奇怪，她千交代万交代昊云家中陈设，还有该怎么解释、带些什么东西之后，就等在巷口外。
等了约莫半小时，只见昊云拉着自己那深红色的登机箱出来。
“怎样？我爸妈没起疑吧？”她担心地向前询问。
“没，我说我有事要去南部朋友家，他们就信了。”
“嗯……”她安心地点点头。“对了，该带的你都带了吧？”
“当然！”昊云二话不说，将登机箱平放在引擎盖上，当场打开让茹茵检查。令她惊讶的是，皮箱中没有预期的凌乱，甚至连小衣服小裤裤都摺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
“你怎么都只带这种休闲流行的款式？”她皱起眉头，发现箱子中缺少了她必备的开会装。
“那种端庄优雅的服装怪别扭的，而且也不适合你这种型的女人。”昊云比了比茹茵的身体。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事情已至此，茹茵想怎样也没办法了，只好随他去，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茹茵被安排睡在客房中，她这才发现，看他这么年轻，却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不但如此，还是有车阶级。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股票经纪人。”他正在埋头整理茹茵的那些女性衣物，并没有抬头看她。“你呢？”
“广告创意。”
他吹了声口哨。“真是充满乐趣的工作。”
“你做的是股票经纪人，可是我对股票金融根本不懂。”
“这正是我们今晚要作的功课。”
昊云转身拿出一大叠资料，把茹茵叫进客厅。“你也把你工作的各项资料拿来吧，我们要彻底了解对方。”
一堆文件！茹茵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
就这样，这一夜，两人折腾到近天亮才休息；像外星文字般的数字、术语，还有一堆有的没的手势，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则解释了一堆公司的案件该如何处理，也说得口干舌燥。
除了工作内容，还恶补一堆人名和生活上要注意的事，当全部的事交代完，也快天亮了。
茹茵昏沉沉睡去，只希望这是一场恶梦，醒后一切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