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眼看两头疯狮子打得难分难舍,劝也劝不动,气极的雪雩干脆使出绝招——她冲到屋里去提来一桶水。
「给我住手!」
随着大喝,那一大桶冷水也毫不客气地直直冲下来,两头疯狮子瞬间成了落汤鸡。
「你?」凶猛的怒焰终于被浇熄了,原本厮杀得你死我活的凌渡宇和彦宇错愕地停下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雪雩,他们……他们两人的头上还在滴水……
「清醒了吧?」雪雩气冲冲地冷哼,别看她平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以为她没脾气;风大小姐发起飙来绝对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
「清醒了就给我滚回你们的屋子去!少来烦我。」她插着腰娇叱,声势真是不同凡响。
「殿下!」一个拨高八度的惊呼传过来,夏珞茵像阵风般奔过来。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全身湿淋淋的?啊?你——」
夏珞茵一见到一旁的凌渡宇,整张脸倏地惨白,止不住地发抖:
「你……你……」
凌渡宇敏捷地落地起身,看也不看夏珞茵一眼。洒脱不羁地掠掠湿透的长发,饶富兴味地瞅着雪雩,大手搭住她的肩,薄唇绽开最诱惑且最奇异的笑容。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等着,我会再来找你。」
他靠她靠得那么近,炙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颈间,似乎一并把危险撩人的气息烙在她心底,雪雩如被点穴般呆呆地望着他,这嚣张飞扬的男人,好邪门……方才打斗留下的伤势与血痕非但无损他的傲然英挺,反而更添一抹邪恶的蛊惑力。
原本「恰北北」的雪雩怔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殿下,」夏珞茵连忙扶起他,「你没事吧?渡宇太子……渡宇太子怎么回来了?」
她好怕他,这世上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凌渡宇!他那炯然凌厉,仿佛可洞悉一切的眼神……
「我没事。」彦宇轻推开珞茵的手,转向雪雩:
「风姑娘……」
「殿下受伤了,请快回宫医治吧。」雪雩冷冷地道,她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是你拿水泼殿下的?」夏珞茵一见雪雩手上的水桶,怒气冲冲地吼着:
「你这妖女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万人之上的殿下,你该当何罪?」
夏珞茵早就看雪雩很不顺眼了,尤其是彦宇望着她的奇异眼神更令她担心,她只想快点除掉雪雩。
「珞茵,不得无理。」雪雩懒得和这疯婆子计较;彦宇已正色地道:
「这件事与她无关。风姑娘……」彦宇炽热的瞳眸锁住雪雩细致灵秀的小脸:
「关于刚才……」
「刚才发生过任何事吗?」雪雩不等他说完即迅速地道:
「殿下,你请回吧,我必须进去静修了。失陪。」
一说完,雪雩立刻反身人屋「砰」地关上大门。
「殿下,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太目中无人!太过分了!」夏珞茵咬着牙道:
「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底,没有半点教养与礼貌……」
「珞茵,住口!我说过别再说了。」凌彦宇淡淡地道,语调中自有慑人的威严。
「走吧,别再打扰圣女。」
「是。」夏珞茵机警地闭上嘴,一见彦宇神色不对,她便不敢再多置一言。
幽幽叹了口气,凌彦宇又眷恋地望了静心斋一眼后才走,也许是自己的步骤太快太急而吓到她了……浑身上下溢着清新可人的馨香,气韵典雅脱俗,宛如空谷幽兰的特别女孩,他想好好地珍惜她,也想拥有她。
他会努力地为她除去圣女的身分;还有……凌彦宇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暗,恶魔般的凌渡宇竟在这节骨眼回来了?他不能掉以轻心,绝不再把雪雩让给他!
绝不!
有哭声?
沉静而漆黑的夜晚,雪雩被一串奇异的哭声所惊醒。
雪雩自睡梦中翻身而起,她定下心来侧耳倾听……不是幻觉,真的有一连串哀切而细微的哭声。
那,她这几天在睡梦中所听见的真是……
皇宫内院怎会传来这么凄惨的哭声?似乎压抑着莫大的痛苦。
雪雩无心再睡了,干脆披上外衣走出静心斋。
「圣女?」守在外面的宫女一见她出来非常惊讶:
「圣女,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侍书,」雪雩唤着宫女的名字,「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哭声?」
「哭声?」侍书的脸突然一片惨白。
「对呀,声音……好象由那头传过来的。」雪雩指着桂花林后的紫筑宫。
「圣女!」侍书吓得快哭出来了。
「你……你别乱说呀,没有的事,怎么会有哭声呢?一定是你听错了,还是请圣女快点回房歇息吧。」
「不,我没听错。」雪雩坚定地道:
「走,侍书,咱们过去瞧个究竟。」雪雩不由分说地拉着侍书就走。
「不!不要啊!圣女!」侍书吓得脚都软了,小脸惨白,断断续续地道:
「小的……小的老实对圣女说吧,那里……紫筑宫那里闹鬼呀。」
「闹鬼?」雪雩一对弯弯的柳眉轻皱。
「是……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事,」侍书发抖道:
「紫筑宫原是新进婕妤——夏珞馨的寝宫,夏婕妤非常受女王陛下的疼爱,女王甚至已主张将夏婕妤许配给彦宇太子,成为彦宇太子的未婚妻,连婚期都定好了。可是……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夏婕妤竟由一艘画舫上跌下湖底丧命……同时在画舫的,还有烂醉如泥、昏迷不醒的渡宇皇子。」
凌渡宇?雪雩听得大惊。
「他怎么会和弟弟的未婚妻在一起?」
侍书突然噤言,左右张望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
「两年来,女王和彦宇太子都不准任何人再提这件事。因为,它等于是皇室丑闻,也是彦宇太子心中永远的痛。据说是渡宇太子强带夏婕妤上画舫,夏婕妤来不及呼救,也来不及派人通知彦宇太子。幸好夏婕妤的妹妹——夏珞茵在紧急之中偷偷溜到船上,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
侍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喘了口气继续道:
「珞茵说……渡宇太子觊觎夏婕妤的美色已久,他竟趁机将夏婕妤带到画舫强灌下她酒后,意图非礼。但夏婕妤誓死抵抗,在混乱中,夏婕妤不慎失足跌落江底……」
「夏珞茵简直吓坏了。」侍书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一见到姊姊落水,立刻不顾一切地由布帘后冲出来,要渡宇太子跳下去救夏婕妤,但渡宇太子……渡宇太子真是泯灭人性!」
侍书愤慨激昂,音调也不知不觉地提高:
「他强逼夏婕妤未遂,竟眼睁睁地看她灭顶……根本不会游泳的珞茵只好疯狂地冲出画舫,好不容易找到人来救夏婕妤;但……夏婕妤单薄的身子哪禁得起这番折腾?拖了没半夜,她就香消玉陨了。唉……真是,红颜薄命呀。」
凌渡宇?他……强逼自己弟弟的未婚妻,还害她落江而死?雪雩简直要听呆了,难怪……难怪他们两兄弟见面时气氛如此紧张火爆,难怪夏珞茵这么怕凌渡宇。
但,雪雩不相信——她绝不相信凌渡宇会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来。
不!雪雩在心底大声地呼喊——凌渡宇或许放肆不羁,或许野气难驯;但,他绝不会做出如此卑劣下流的事!
绝不会!
雪雩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相信他,她和他只见过一次面呀,而且那一次的印像还真是糟透了,他给雪雩的感觉只有八个字——目中无人,骄傲自大!
但,尽管如此,雪雩却坚决相信凌渡宇绝不是这样的败类。那种眼神……那种尽管狂放剽悍,却也是磊落,豪迈坦荡的眼神,在在说明他是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汉子,绝不会做出下三滥的丑事。
「怎么可能……」雪雩摇摇头,喃喃地道:
「不会的,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圣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呀。」侍书急切地道:
「两年前,这件事轰动了朝野,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当时贵为皇太子的渡宇太子竟会……但事实摆在眼前呀。而且,夏婕妤落水而亡,而渡宇太子烂醉如泥的倒在画舫上,待他清醒后,也解释不出为何他会和夏婕妤同时登上画舫?更说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这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侍书以肯定的语气下结论:
「事情正如唯一目击者——夏珞茵所说的:是渡宇太子欲强逼夏婕妤,婕妤欲保节而坠下画舫……事情发生后,女王好生气,好愤怒,本来她非常器重渡宇太子的,她在一怒之下,取消渡宇太子的王储之位,改立二王子——彦宇太子为王储,而两位太子的感情原本很好,但……这下彦宇太子真是恨死他哥哥了!他们现在的关系简直不能称为亲兄弟,只能称之为仇人。」
「那……夏珞茵目前的身分是?」雪雩问。
「喔,珞茵姑娘,现在也是婕妤了。」侍书回答。
「珞馨姑娘死后,珞茵姑娘哭得死去活来,悲痛欲绝。她从小和姊姊相依为命,两人还一起进宫,所以,哀痛逾恒的珞茵姑娘数度寻死,欲追随姊姊而去,所幸都被宫女及时发现,而女王陛下对她也很感到愧疚,便令珞茵姑娘进蒲阳殿服侍她,后来并赐她夏婕妤的封号,一如她姊姊生前一样,并把珞馨姑娘生前所居的紫筑宫拨给夏婕妤居住。」
「只不过……」侍书又是一阵轻颤。
「很多人都说自珞馨姑娘死后,紫筑宫就闹鬼,常常在半夜听到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又很像珞馨姑娘的……真的好多人听到喔,绘声绘影的……也没人敢去探个究竟。也许是思姊心切吧,多亏夏婕妤不怕,还敢住在那裹。」
不对!一个奇异的念头电光火石间闪入雪雩脑中,她想不出来究竟是哪裹出了问题……但就是觉得整件事情怪怪的。
重点是——她根本不相信!
我还是无法置信——渡宇太子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雪雩一径摇摇头!
「啊,糟,我讲太多了。」侍书懊恼地掩住嘴。
「女王陛下下令我们不准再提起此事的……圣女,夜很深了,还是请你快点回屋歇息吧。」
「也好。」雪雩点点头,转身便朝寝室内走。
侍书跟上来,「奴婢服侍圣女就寝。」
「不用了,」雪雩阻止她道:
「我马上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侍书帮她关上寝室的门,雪雩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确定侍书已进入婢女房后;她悄悄地走近窗边,轻轻地掀开琐窗后纵身往外一跳。
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压在她心底,她非亲自去调查不可。
她的直觉告诉她——问题的关键一定在「闹鬼」的紫筑宫。
她蹑手蹑脚地慢慢接近紫筑宫,不知是不是因为「闹鬼」的关系,紫筑宫的戒备并不森严,雪雩小心地避开宫外的两个守卫后,顺利地潜入。
紫筑宫内一片漆黑死寂,雪雩不禁蹙起秀眉……这蟹也未免寂静得太不可思议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莫测的气氛。
黑暗之中,有一处传来些微的灯光,灯光的来源是一间破旧的小屋,雪雩慢慢地接近它,哭声好象就是由这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