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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老虎是一种孤独的动物,它跟野蛮人有个共同的要求,就是要霸占森林,独享自己的领地。

厉琥的心也就像一片森林,里头居住着一只欲望的老虎,总在暗夜中悄悄的踱步出森林,想要找回它从多年前就觊觎至今的猎物。

猎物是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狐狸,优雅任性还带了点狡诈,以它那样的聪明,很容易就能躲避来自黑暗中的虎视眈眈,可狐狸恶作剧上了瘾,喜欢待在上风处,给予猎食者若有似无的讯息。

狐狸毫不在乎的,总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老虎一直为欲望所苦,低匍着、屏气凝神,它要冲出森林,到草原上捕捉那只漂亮优雅的小东西,它饿了,啖噬狐狸成了此生中唯一的愿望。

低伏、潜进、跃出,它似乎看见了狐狸眼里奸诈的一抹笑意,还来不及解读笑容里头真正的含意,虎爪就已经将狐狸小小的身躯给推撞倒地,森白犬齿由虎口突出,深深刺入柔嫩的咽喉里,阻挡掉被猎者所有的哀鸣泣音。

“……师兄,天气真好呢……”狐狸以昏昏欲睡的嗓音说。

毫无芥蒂的慵懒嗓音就像是猎人的子弹一般,划破臆想的天空,同时将正欲进食的老虎给催逼回森林里,身为人的那部分猛然惊醒,重新掌控住身体的意识。

厉琥细看身旁发声的人,师弟回复了少年时的清爽模样,时间是傍晚,两人躺在旧道馆的後院中,身上都打着赤膊满是汗水,显然是刚进行过拳脚的实际对战。

凉风习习,吹在刚运动完的身体之上,让人格外放松,难怪师弟闭着眼睛想睡。

习武是一项艰苦的运动,除了身体的持续重度操练,连心性都必须被锻链的坚强,能持之以恒的人是少之又少,厉琥虽然累,却从未有怨言,他被师父从贫民窟捡回来养之後,几乎算是新生了,练武的艰苦跟过往的日子比起来,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他天性善於忍耐,就算是疲劳大量来袭,他也能忍,不像师弟总爱偷懒。

看着师弟睡得香甜,感染了他也想小憩一会,他忖度着,师父正在道馆训练社区里招收来的好动男孩们,他跟师弟在此小睡一会,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又看了眼师弟,淡淡的斜阳打上他的脸,有种柔软的味道,听说师弟的生母同样是华裔黑发大美女,儿子遗传了母亲细细长长的凤眼,以及同样令人惊艳的美貌。

从小跟师弟一起长大,从前也不觉得有什麽,可是最近几年厉琥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处於男孩蜕变为男人的中间过程,正是血气未定、戒之在色的时期,这样的他看着师弟,师弟已经变了质。

学校里的女同学们早已经争先恐後穿起迷你裙紧身衣,露出发育成熟的体态来吸引男孩们的注意,可是比起早熟的少女,他更喜欢看着师弟,除了一张漂亮的脸以及身体都对味,还有伶俐调皮的神情早也深深印在心里,怎麽样也不想放开。

或许只是因为两人一起长大,他习惯了跟在师弟的身边吧,很多情绪在年少的他心里,一直无法确定究竟是什麽。

只知道,他的心不安分。

跟自己比起来,师弟的肤色稍微浅了些,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曲肱而枕,躺在阴影遮覆的硬地上,赤裸的上半身无意间演绎了春色,让他的心怦怦跳着。

总是觉得饥渴,少年气盛的厉琥蓦地起了种冲动,想亲吻师弟那两瓣介於粉红与绯色的唇,想印证那样出色的姿态究竟能刺激出何种味觉。

欲望的虎魄一旦出柙,谁也挡不住,他俯身,印上,比体温还高昂的热度从对方的双唇传到自己心里。

原来是火一般的滋味。

身下人动了动,睁开眼,热烫的唇倏地变得冰冷,厉琥一惊,退身,对方那双惊恐的眼神映入自己眼界。

总是淘气却明亮的一双细长眼睛,这时却满布着讶异、忌惮、甚至……惊恐害怕?他第一次看见师弟流露出这样不安又略带愠怨的眼神。

热情骤降,急出一身冷汗,厉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做错事了。

他不该一时糊涂,企图去染脏师弟……

就这样冒着冷汗惊醒,从床上坐起,惊觉刚才是一场梦。

十三年前的那件事,日复一日的成了梦魇,每隔三差五就梦到一次,彷佛提醒着自己,绝不可再重蹈覆辙。

从那时候起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他厉琥可以为师弟两肋插刀,愿意一辈子成为股肱帮助他,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可就是再也不愿意看见师弟眼里又一次的流露出不信任。

纵使这爱意与日俱增,也不能。

头还有点昏,他抹了抹脸,藉此动作来安抚镇定自己情绪,想起入睡前的情景,立刻举目四望,他人正在饭店客房里那张宽大的床上,空气中残留着客房浴室里提供的沐浴乳香味。

苦笑,被师弟摆了一道啊。

看看时间,药力让他昏睡了几乎整整一天,四周静悄悄,那人早已经离开,观音像也不在,却不知道是否有意,手提电脑还留在桌上,电源未关闭。

从小培养的默契让他知道,淘气的人留了讯息给自己。

“老这样玩,不累吗?”他喃喃自语,彷佛恶作剧的人仍然在身边。

起身碰了碰键盘,液晶画面乍然亮起,上头标示出了地图,师弟透过最先进的卫星电子地图搜寻,找出在中国大陆的西方某处,某个原始丛林生态区里,珞山瑜水赫然在目。

考虑师弟捉弄人的个性,这地图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五十,他镇定下来,想着该如何因应这事,几分钟後梳洗完毕,回到铁鸦会,着手远行的准备。

透过可靠的查询,厉琥得知在神州的西边处,中印边界的某处原始森林之中,的确有这麽个契合的地点,师弟没有唬他,真想让自己追过去。

突然间想起昏睡前,吻过的唇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我要永远都跑在你前面,让你怎麽追、也追不上~~

师弟一直都把师兄当成假想敌吗?从小练功对战时,他总是强烈表现出想赢过自己的欲望,这几年更加严重,从乌鬼与铁鸦会的业务,天海津交付的任务,到最後争了个未婚妻,现在连宝藏都成了他争夺的目标。

如果师弟就只是贪财还好办,宝藏统统让给他也无妨,可他就爱拖着师兄一起下水,似乎不这麽争上一争,对方心里不踏实。

“什麽时候才长大呢?”他低声说,叹口气:“……好吧,最後陪你玩这麽一次。”

几天後,厉琥搭乘的国际航班飞机,降落在某边境都市的国际机场里。

此都市位於广阔辽幅原始森林的边境处,充满万花筒般异国色彩的小都市,因为其悠久的历史文化及宗教味浓厚的人文气息,市区里满布来自世界各国的观光客。

无视於出境大厅众多高举名牌的接机者,绕过抢夺旅客手上行李的机场脚夫,厉琥熟门熟路的叫了车,直驱旅馆放下行李後,换过轻便服装,又到旅馆柜台问了些事,才出门到附近的古老广场去逛一逛。

市区狭窄,杂沓的喧嚣声如大群蝗虫在天空拍翅不停,厉琥走在其中,魔音穿脑似的直刺入耳膜里,人潮汹涌的街道两旁到处是摊贩,叫卖鲜花及土产的小贩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不停歇。

挥手拒绝掉几位贩售鲜艳布料的年轻小贩,避过古老商业街上熙攘的游客,街角处,一个挂满辉亮光泽的铜器小铺前,站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

相同於一般游客的装扮,却硬是有种王子出巡以亲近民众的违和感,加上发型梳理得当,体态从容优雅,厉琥眼一亮,从背影认出了那人。

应该可以列为这世上最让厉琥感觉心旷神怡的背影,只要这人的影子稍稍晃过眼界,就算瞄到的只是一小块衣角,都能让他心情好上少许,刚硬的唇线也因此微微朝上提升,成一个半勾的弧度。

喜欢这个人,有时并非只是因为习惯,而是刚好对方从长相、身材、动作、甚至是气度都刚刚好契合到心里,契合到连对方的小缺点也愈看愈顺眼,到最後,缺点再也不是缺点,这时,就已经是爱到死心塌地的程度了。

厉琥愿意这样看着那人的背影,一辈子下去。

青年半俯身,拿着个散发幽幽光泽的小巧铜壶,跟摊主比手画脚在杀价,杀得不亦乐乎,甚至乐在其中,话愈说愈大声。

“隔壁那条街上一模一样的东西比你的便宜一半,你别看我是观光客,故意抬价喔!”

年轻摊主手忙脚乱一直摇头摇手:“没有没有,不贵不贵。”

厉琥从後头蓦然发声:“也没差几块钱,你日赚斗金,别为难小贩。”

薛曜晴转头,见到师兄头一件事情就是笑,笑得毫无隔阂,丝毫没有前几天拿药迷晕师兄的罪恶感和歉疚感,就好像他早知道师兄会於此时此地出现,并且说着这样的话。

“不是啦,师兄,我听说这里的摊贩见到观光客,都会把价钱调高两三倍,我不想当冤大头。”他笑嘻嘻地说。

年轻的憨厚小贩这时忙擦汗解释:“小店东西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薛曜晴从小铺门楣上抓下了小瓶小壶,说:“我身上只有旅行支票,师兄你有小额零钱吧?帮我付。”

厉琥早料到他会这样要求了,也不是缺钱,偏生爱这样占人便宜,不过当师兄的也不以为忤,很自然从口袋里掏出刚兑换的当地货币给了小贩。

一手拎铜壶一手拿铜瓶,厉琥一句责问的话也没说,薛曜晴一声道歉也没有,两人并肩走着逛街,跟着人潮摩肩擦踵,避开偶尔冲撞过来的人力车,之前那五天的分别根本就是场梦。

最後两人抱了满满两怀的土产回到饭店,对於师兄恰好入住在隔壁房间的这件事,师弟似乎早已经心里有谱了,只是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两人在餐厅里就座之後,厉琥才终於用了略带责难的语气问话。

“愈来愈不像样,我说了,找东西真的不急於这一时,好歹等下个月你订了婚後……”

听到订婚,那总是带着邪气的脸庞终於稍稍沉了下来,薛曜晴说:“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急不急?我不想等下去,要一鼓作气,把宝物给抢夺回来,我要为自己的後半辈子着想。”

厉琥默言,想着师弟是因为婚期将近,产生了对家庭的责任?可这责任感好像也用错了方向去。

服务生将食物送上,填补了两人之间无言的空隙,薛曜晴看来饿得很,低头快速进食,厉琥摇摇头,跟着吃了几口才问正事。

“接下来怎麽办?”

“唔……这肉好吃……师兄,接下来当然看你的啊。”满口都是食物的说话,邪魅贵公子的形象因此大打折扣,可当事人并不介意。

厉琥倒真是额头上整齐划下三条黑线。

“别跟我说你什麽都没计画就来了,人手呢?入山准备呢?有没有先找好当地导游?千万别低估野外丛林的危险性,研究过最近这里的气候吗……”

薛曜晴耸耸肩:“我电话里问过黑猫了,他跟花豹都没兴趣呢,说情愿留在台湾陪情人……唉,师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既然来了,刚刚讲的那些问题也就应该都解决了,是吧?”

说完,露出一个贼贼的笑容。

“你把一切算计好了,就等着我傻傻上勾,师弟,就没想过我也有想撤手不管的一天?”厉琥语重心长地规劝。

“师兄就是这样,表面堂皇,其实是只纸老虎,做事都畏首畏尾的,我要不积极点先跑,你是不是就永远躲在洞里不出来?”换成薛曜晴大声指责了。

“你……”厉琥没想到师弟居然吐出这种论调。

晃晃手中的叉子,薛曜晴还没说完呢:“老虎藏在洞里显不出威风的,你这辈子难道就没有想追求的目标?”

有的,是你。可是打死这只老虎都不可能让他吐出此句心里话。

薛曜晴盯着师兄的脸好半晌,见他好久都没说话,最後嗤一声,道:“师兄,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是,我会积极去争取自己要的东西。如果不放胆去抓,怎麽知道最後握在手中的,是玉石是泥屑?”

被这麽一顶嘴,厉琥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若一切都能顺心而行,不去管世俗枷锁人情纷扰,那麽,他会放任心中的虎,将可口的小狐狸给叨到洞里,不让他跑、不让他逃、永远躲在一起耳鬓厮磨,多好。

可是他做不到,不能歪曲了师弟的人生,也不能对不起师父托付给自己的期望。

他已经有了吞吃苦果一生的打算,心里头那欲望的老虎,就该藏在洞穴里,永远都不放出来。

所以,他问师弟:“你真的很想要那批宝物?”

“你不想要?”师弟哼哼笑着反问,邪气掠过他的眼。

“我帮你,连该我的那一份,都送给你。”

达成师弟的愿望,就是厉琥证明自己爱他的方式。

薛曜晴听了,并没有大喜过望的表情,只是垂下眼,无忧无喜,彷佛师兄那麽说是天经地义的。

厉琥立刻拨电话:“老贾吗?我到了,人在XX饭店。你来吧,跟你商量行程。”

“老贾是谁?”薛曜晴问。

“当地人,经验丰富的向导,对珞山情况相当熟。以珞山艰险的山势而言,没有专家的指引,迷路是小事,只怕我们会死在里头。”

“死在一起也不错啊,我跟师兄的魂魄可以日日夜夜遥望着宝藏呢,如果还有别人想夺宝,就装神弄鬼吓死他们。”某人开始笑了,愿望里不改爱财本性。

“乌鸦嘴。”厉琥低斥,却又不由得臆想着,若能跟师弟死同陵,或许很好。

用完餐後,两人各自回到客房内梳洗,分别前他甚至提议:“晚上到我房间打扑克牌?”

厉琥皱眉:“还给你机会对我下药吗?不了,八点到我房间来,跟你商量入山的行程。”

又是一个小小的撇嘴,厉琥虽喜欢薛曜晴这可爱怨怼的表情,却总是猜不出,师弟对自己又有哪点不满意了。

等到晚上八点,薛曜晴只了披一身浴袍清爽去推开厉琥的门时,发现里头除了穿着整齐的师兄外,还多了个外人,轻松适意的脸庞立即多了分警戒。

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见到薛曜晴立刻站起身来去伸手相握,後者愣了一下,同样握手打招呼,放松了警戒,猜:“老贾?”

厉琥点头介绍:“老贾是登山健行公司的负责人,有丰富进出珞山的经验,这次我们穿越丛林进入山区,采办食物及器具的事情都会由他来安排。”

“那麽大费周章?”薛曜晴不以为然:“而且……”

他面露为难之色,厉琥很快猜到,师弟不愿意有不相干的人来介入寻宝活动。

“你根本都还在状况外,以为珞山不过是个小山头?总之,我们可能会长时程在这里旅行,老贾帮我们规划了几条路线,如果状况不错,我们就攻顶,总是会让你玩得尽兴的。”

故意强调“玩得尽兴”,是为了让老贾以为这两人也跟其他想攀登珞山的登山客没两样,不至於有过多的联想。

“是是,珞山虽然不高,却包含各种奇特的山势,这几年吸引很多登山健行客前来,不过……”老贾看着薛曜晴那公子哥儿的形象,面露疑难:“正因为山势险峻难测,所以基本的体能非常重要……”

薛曜晴听老贾的言下之意,似乎将自己给看扁了,摆摆手说:“包子有肉也不在摺子上,我从小运动,体能不比奥运选手差,你尽管安排吧。”

老贾看了看厉琥,後者点头,他才放心又说:“有经验的登山客攀登珞山,到达望峰即可折返,有些专家会挑战攀登玉女岩,对,就是厉先生你信里询问的玉女岩,难道两位也想试试看?”

“不,我们不上玉女岩,到望峰就好了,还打算在那里露营个几天。”厉琥这样说,不透漏真正的目的地。

一张地图摊开,老贾指着上头:“……这条是瑜水,自珞山上集结雨水而下,穿过纶丝镇,奔往百里外与大河汇流,因为目前登山健行客多,纶丝已经有小型飞机场,可以省掉好几个小时的行程。”

“也就是说,可以不用穿越丛林,以飞机直接飞到纶丝?”厉琥问,面露欣喜,因为这会省掉很多工夫。

“目前是登山季节,山客多,小飞机的班次跟载客量都有限,不过我会帮忙问问,或许有私人小飞机可以租用。”老贾说。

“我不搭小飞机。”薛曜晴突然间插口。

“为什麽?”厉琥问。

薛曜晴嫌恶的甩甩头:“小飞机太可怕了,以前搭过十几人座的那种,引擎声音吵杂不说,升空比老牛拖车还费劲,飞到一半又卡在气流里,我还以为会坠落咧!”

“可是你搭国际大客机没问题吧?”

“当然啊,大客机稳,就算遇上乱流,空中小姐笑着要乘客别紧张,我就会安心,所以不怕。”薛曜晴解释。

此话一出,连老贾都笑了,却还是说:“如果不搭飞机,就得多花上一天的时间过丛林……”

“我宁愿走路,也不搭小飞机。”这点上,薛曜晴意外的坚持。

老贾还待劝导,厉琥摆手阻止,说:“反正是户外活动,丛林探险也不错,老贾,如果你没空,也帮我们找个经验丰富的向导,钱不是问题。”

接下来谈论的是比较细节的问题,厉琥本人常从事类似的活动,因此相当有概念,他自己也早就准备了专用於山岳地形的个人装备包,甚至也替薛曜晴给准备好了,个人装备包会由老贾先行带到纶丝镇去。

薛曜晴看看自己几乎插不进话,师兄早把一切都打点得好好,索性躺在床上,被子一裹就睡着了,半夜他被摇醒,厉琥坐在床边,眉头皱得之深,就像是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恼怒望着冥顽的孩童。

“好了,回你自己房间去睡。”厉琥不留情的赶人。

惺忪的睡眼半睁,跟大部分的孩童一样,薛曜晴不理啊就是不理,棉被盖住头,动也不动。

“怎麽又调皮?回去睡。”加重语音中的不耐。

床上的人动也不动,似乎真的睡得熟。

厉琥觉得师弟是故意挑战自己的耐性,他哪是真心想赶人呢?可要是不赶,两人同睡一床,他体内不安分的虎又将蠢蠢欲动,锐利的牙爪怕会将师弟给四分五裂了去。

他惶恐、他害怕,表面上,仍旧得装成无动於衷,跟身边的这人维持师兄弟的情分。

“唉,算了,我去你房间睡,这样总可以了吧。”厉琥终究是让步,对於从小疼宠在心里的对象,怎麽可能真的对他不耐烦、对他生气呢?

正待起身,棉被里伸出一只手,迅捷的扣住厉琥的手腕,厉琥临危不乱,手掌一翻就将对方的劲道给化了开去。

棉被飞起,如鱼网欲搏大鲸,厉琥往旁一让,半式虎爪将被子给挥开,就听到哈哈一笑,床上身形浮起,凤眼拳从下抽上打出,一招丹凤朝阳往厉琥胸口直击过去。

“玩真的?”厉琥轻哼一声。

他兴头也来了,维持坐着的姿势,拳头从上往下劈,雷公劈石把偷袭者给逼回床上。薛曜晴避过这当头一拳,撩阴脚扫出伺候对方。

不避反挡,厉琥抓住他脚踝,以身体压锁上去,制止接下来的攻击行为。

“这招太狠了,撩阴腿,想让我绝子绝孙?”厉琥问,此嘴与彼耳近在咫尺。

“这招躲不过,你也无颜当我师兄。铁鸦会的兄弟说你私生活无趣的很,女人都不找一个,男人的东西留着也没用。”薛曜晴促狭地笑。

厉琥一呆,问:“你是无聊到没事做,跑铁鸦会探问我的私生活?我手下又是谁多嘴?”

“唉,铁鸦会跟乌鬼会据点距离近,兄弟之间互有交流是正常的……师兄啊,我有时候怀疑你,到底正不正常呢……”

“我哪点不正常?”

“每次见到你都是苦到不行,好像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喂,师兄,我让你头疼了吗?如果心里有话说,别憋着,说出来,别让人看着难受。”

“能说吗?”厉琥低语。

薛曜晴修长的凤目盯着他,盯了好久,最後推开他,整整凌乱的头发跟浴袍,说:“好啦好啦,我回去睡了。”

以气呼呼的方式从床上跳下来,薛曜晴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推开房门出去,关门的方式极其用力,彷佛要藉此宣泄怒气。

“又生什麽气呢?”

厉琥摇头苦笑,颓丧坐在床头,想破头也想不出师弟到底又怎麽了,他无奈的搔搔头,将黑发几乎揉成乱草,跟他心里一样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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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虎,夺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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