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什么?
三人三骑明明是毫无迟疑地赶到城北的保安药铺,在冷月一把揪住店内伙计,用头颈分家的老套招数来威吓,并找到紧邻于药铺后方的园林内时,却见到原本被丢弃在风云堂总会里的白狐已经站在园林当中,神色严寒地抱着青风。
姑且不论白狐是用了何种法术先他们一步赶到,此刻令三人惊惧的却是插在青风心口的那把刀,以及他惨淡如同白纸的脸容,死去般地躺在白狐臂膀之中,竟是如此地安详恬静。
看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义儿生死不明,二当家一时也乱了方寸,颤巍巍地来到白狐身前,慌张地喊着:「……青风……」
「我会救他!」
一直如石塑雕像般站立的白狐终于开口,不寒而栗的气氛氤氲在他四周,短短的话里有怒不可遏的气息。
「只要我想,连阎罗老子都带不走我白狐执意留下的人!」
没有一个人的轻笑能如此地冷郁阴森,白狐自言自语着,也像是给眼前哀痛不已的二当家一个保证。
「只要……给我两天的时间……」
这样的保证太过于匪夷所思,一边站着的冷月、怒雪都现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这种透胸穿心而过的伤,即使是华陀再世,也须花费好大一番工夫才能将人从鬼门关拉拔回来吧?
两天就能救回青风?除非是大罗金仙……
可是不知为何,二当家的听了白狐寒气入骨的承诺,却不可思议地有种放下心来的轻松。
白狐将青风轻轻柔柔的放在地下,眉头饱含着隐忧,非常仔细地检视着刀子没入的地方。
冷月走上前,忧急地道:「我立刻去请欧阳先生前来做处置!」
欧阳先生是飞花的师父,号为扁鹊在世,就住在这附近,冷月想想,还是请信任的医者来救治青风比较放心。
白狐虽然曾有一帖病符就抑制下飞花心疾病的纪录,但他终究只是个使符念咒的术师,冷月怎样都不放心。
白狐却瞪了他一眼,摆摆手说不用,眼里不喻而明地表示别多管闲事。
「幸好偏了点,避免掉一刀穿心的结果。」清冷的眸里漾起朦胧的水意,「幸好……幸好……」
声音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恐惧。
左手反握住刀柄,咬破了右手食指,在血液渗出指间的瞬间,白狐在虚空中画了一道符。
只见含着异香的血液顺着手指的路径结了张符网,浮在伤口的上方处。
手一扬,刀子抽抛到一旁,在伤口即将随着刀势喷洒血雨之际,白狐迅速将浮沉在上方的血符按压在伤口处,奇迹似地阻住大量失血的危险性。
二当家、冷月、怒雪三人禁不住张大了口,看着白狐使着道术救伤的这一幕,连原本对白狐抱持怀疑态度的两个年轻人,也将不信任丢到了九霄外,开始认为这只狐狸真的是一位大罗金仙。
淡银眼眸中的冰焰终于稍稍化解,就在这时,一只纸折的小鸟翩然归来,白狐轻嘘一声,抬头望向二当家。
「跟着纸鸟走。」他说道,态度平淡自若地,「它是我的纸使,会带着你们找到飞花。」
「嗄?」二当家看看纸鸟,这脆弱的小东西?
「跟着它,当纸鸟在某个定点飞绕三圈时,就是飞花的所在之处。找到飞花后你们见机行事,两天后我将带着青风找到你们。」
不带感情地指示着,一点都不理会他们心里满满的疑问。
最后一个字凝音未消,白狐已经低头再次睇视着青风苍白若蜡的容颜,其余三人已完全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纸鸟开始振翅高飞,二当家见状,连告辞的话都来不及说,招呼了冷月、怒雪,策马就朝鸟儿的方向去。
横抱起青风起身,白狐心底升起了怜惜、疼宠的心情,那是迥异于爱护妹妹玉狐的情绪。
人世间载浮载沉了千年之久,除了手足间相依为命的亲情,还有对师父流水真人的景仰敬慕,青风是唯一一个从初见起就再也逐不出脑海的人。
白狐也感到无比地茫然迷惑,为何向来清心寡欲的自己,竟然会对这凡间男子如斯地迷恋?
这真是个怎么想、怎么参都参不透的玄密。
走上大街,见怀里的男子正紧闭着双眼,仿佛深深地沉睡着,自己也不自觉地放宽了心。
刚才压印上胸口的那道符护住了心脉、麻痹了知觉,免除了创口那原本痛彻心肺的苦楚。
只是,这样还不够,想要将青风的命从阎罗王那里抢回来,还得使出一帖更猛更猛,可能会让青风怨上自己一辈子的道术。
想着那招从未在任何人身上使用过的道术,白狐扬了个苦笑,快步找到最近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迎了上来,白狐不等他问,立即开口要求————
「给我一间最安静、最舒适的房间!」
店小二虽然觉得白衣文士抱着一个病恹恹的男人很是奇怪,但是看两人衣着精致,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也不多问什么,殷勤领着客人走到后进间,专为达官贵人所准备的单间院落。
「爷,您看这间房还可以吧!贵是贵了一点,但是与主栋的房间隔开,特别优雅舒适。」
白狐环视一遍,见帘子、幛幔都极为干净,很是满意,将青风放在铺着柔软床垫的榻上,转身给了小二一锭金子。
「我要包下这间院落三天,这期间除非我传唤,不准任何人踏入这块地方,听懂了吗?」
白狐冷着脸交代。
店小二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金子,眼都直了。这金子即使要包下这房一个月都绰绰有余,看样子,自己可从这房钱中扣下不少打赏费了。
白狐手一挥,明显表示要店小二出去,别再打扰了。门关上后,他回到床前,开始解开青风的衣服。
沉静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剥除青风身上的束缚,仿佛对待着一尊美丽却又极易破碎的瓷器。
面对难得乖顺的容颜,白狐反而有些不习惯,忍不住想念起平常那个冷漠、会瞪人,甚至将自己揍得流鼻血的易怒男子。
「喂,阿风,我已经脱光了你的衣服啰!」白狐的态度少了往常那种欠揍的轻浮,等着青风起身踢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