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子——”阿满轻叫,尽管已经清楚主子与自己同为雏儿,他还是习惯如此称呼对方,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情,见了于任心觉得心烦,不见他却更烦,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进去吧,若他对你不是真心,这三年时间也足可忘了你,若是,这三年也够他脱胎换骨,要不然他这样的脾气、见识,就算你跟了他,以后也必定闹得家中雏犬不宁,你忘了国公夫人为何在茶楼卖茶吗?世人皆说国公爷爱极他的夫人,爱极的人,尚且因为生个雏儿而和离,你以为他这性子能保你周全吗?若是不能,你能在于国公府活下去吗?”
他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捏了侍从的手一下,“在那样的府邸生活,靠的不是武力呀,阿满。”
见他眼神忧虑,阿满想起燕楼武功精妙,身手更在颚佳及其侍卫之上,却因身为雏儿,不得不从那座府邸逃出,一路掩藏行踪,若不是颚佳追踪而来,再加上因缘巧合,也许他早已逃出千里之外。
结局是好的,是因为颚佳对燕楼确有真情,燕楼足智多谋,却还得抱伤狼狈而逃,自己跟这个只知摆架子的小公爷真能有好的未来吗?
这一想,他手脚冰冷,曾经遭遇减家之祸的他,心性比于任心更加成熟稳重,燕楼的担忧让他霎时警醒。
于任心在外不断叫唤他名字,他却不敢答腔,跟着燕楼走进内室,这段暧昧不明的初恋,也许要无疾而终,在记忆中才会完美无瑕。
所以他掩住耳朵,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当没有听到那声声叫唤,纵然眼眶红了,喉头一阵涩味。
可爱的绿竹问了一席话,认白谒图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
“是吗,原来仙姑认为我嫉恨老八,还手段恶毒,命阿捧入八王爷府,明是为老八好,实则是想要折磨老八,仙姑的想法真是修道之人,完全脱离常人逻辑。
“我若这么阴险小人,要找老八麻烦有那么多方法,怎么会笨到让老八跟阿捧开开心心在一起,还把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给抢去,唉,我真是笨呀。”
绿竹倚在他的肩上,点头如捣蒜。
他抚着绿竹披散的发丝,满脸的笑意未达眼里。
恨老八?
哼,他是恨得要死呀,虽然是同母的兄弟,但不过是脸上长了块胎记,便自怜自艾,一整天伤春悲秋,母后哭着说是自己不好,才给生了这么一张脸,父皇则宠爱他到溺爱的地步。
为什么?不就是老八这个性子,死也不可能有争夺帝位的想法!这个儿子永远都不是威胁,自然可以放心的疼爱。
所以他表现得越聪明伶俐,对比老八的残缺痛苦,他越显得惹人厌恶,母后心思放在老八身上,从没正眼瞧过他,父皇更是厌恨他。
那装笨点,想不到装得太像,太子的位置便送到大皇兄的手上,而父皇与母后就当成没他这个人存在。
再变聪明吗?那不就摆明他之前是装笨的,这还不犯了父皇的大忌,所以他的寝宫总是冷冷清清,老八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就算拥有恶鬼投生的胎记,别说是寝宫里,就连门缝也挤满伺候的人。
他恨得要命,却也有一丝快意,照老八这样的阴暗个性,他注定要孤家寡人一辈子,自己尽可游戏花丛,嗤笑他这活在自己世界的蠢人。
他登上大宝,而老八比以前更封闭,想不到老八竟看上一个雏儿,他哪肯放过这往他心口刺的机会,在他的想法里,老八越是深爱一个人,那心结便越压得他痛不欲生。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老八还是跟阿捧在一起,这天底下还有比老八更好命的人吗?
帝王家亲情薄如纸,他却尽得父母溺爱、万人吹捧,连爱情都这么轻易得到,若说天下第一个让他看不顺眼的,不就是老八。
“绿竹,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绿竹瞪大双眼,随即掩嘴而笑,“皇上不是坏人呀,你对兄弟友爱,还让阿捧找到有情郎,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心的人了。”
“若是我是坏人呢?”白谒图再问了一遍,笑颜不变。
显得有点犹豫,绿竹抚摸着当今天子那张带笑的俊颜,“绿竹不知道什么才是皇上认为的坏人,我只知道皇上是好人,是我一辈子认定的好人。”
他那眼神纯洁无瑕、认真真挚,还有对他无比的信任,白谒图差点催眠了自己,就像自己一出生就是个好人一样。
“那朕就当好人吧,在你的心里。”他喃喃自语。
这可算是他破天荒的承诺了,他做事向来只为自己,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过眼云烟,后宫里貌美如花、嘴巴甜蜜的妃子,他嘴上哄着,从未放在心里,这些人在绿竹进宫前,他全清理了个干净。
绿竹虽然生得天香国色,但他眼里的纯真与信任,才是令他驻足的原因,他常想绿竹这么笨,被他害了一百遍,恐怕也不知道是自己害他的。
不过像他这种聪明阴险的人,也才会被这样的人吸引吧。
拨开绿竹的鬓发,在他的红唇上亲了记响吻,他不敬父母、不友手足、他人之过铭记在心,对人少有一点点真情实意,他寡情冷性是天生,而后天经历更加重这倾向。
以刑还算是他的朋友,其它人他是没放在心上,但他会在绿竹的跟前假装自己是好人的。
既然是好人,那绿竹最在意的事是什么,自己得帮他合计合计。
第十章.中奖生小孩
京城里人人举目眺望,桃红的茶楼今日休息,门前却停了好几顶花轿,一户人家的女儿许给达官贵人,那阵仗、迎娶人数、花轿的争奇斗艳就让人看花眼,而桃红的茶楼,要嫁的人却有三个,新郎官个个是大人物,那盛况更是热闹非凡。
桃红本人要嫁给京城女人都想要嫁的切以刑大将军,这是货真价实的嫁,不是被纳为小妾。
一些读书人摇头晃脑,说武将的脑袋有多不好,看切以刑将军就知道,竟然糊涂到把一个雏儿给迎进府里做大,岂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岂料,第二顶花轿却是八王爷府来迎人的。切以刑这武将脑袋不消楚也就罢了,怎么连尊贵无比的八王爷都中了邪,众人迷惑不解。
啥?八王爷要娶的雏儿生了他的儿子,哎,这不就是了,铁定是这雏儿用尽心机、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没有子嗣的八王爷一时昏头,就把他迎娶为正妃,这好日子过不了多久的。
第三顶花轿又是谁?
什么?是皇上要迎雏儿进宫当贵妃,这——这——
谁敢说皇上脑袋糊涂昏了头的娶个雏儿,还弄出这老大的阵仗。
个个闭紧嘴巴,口里不说,心下却不以为然,穿着凤冠霞帔的人儿被扶出门要入轿时,轻风吹起盖头一角,乍见那粉嫩精巧的下巴、嫣红动人的唇瓣,还有随风吹送而来,美人身上的馨香,所有男子都抹了把口水。
皇上看中的肯定是国色天香,而且还让皇上不顾祖宗规矩非迎他入宫,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皇上可真是艳福不浅,要是自己有那样的权势,这美人还逃脱得了自己的掌握吗?
遑论代皇上来迎娶的大臣,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而是德高望重的德扬国公,足见皇上的看重了。
于佑掀起轿帘,绿竹纤纤玉手握着旁边频频拭泪的娘亲,低声唤道:“娘。”
林青娘喜极而泣。绿竹能进宫,是天大的荣幸,再加上皇上常来茶楼,她看得出皇上对绿竹有几分的真情,甚至还为了绿竹,将后宫的嫔妃给送出宫,这种恩宠让她这做娘的出开心。
只是才认了孩子没多久,他就要离开自己的身边,她有万般的不舍,所幸皇上说过,她若是想见绿竹,随时都能进宫住段时间。
“上轿吧,绿竹,择日还得请皇上让你出宫,回家认祖归宗。”于佑低语。
听闻这些话,绿竹跟林青娘双双瞪大眼。
于佑却心里发酸。
前几天晚上皇上叫他进宫,笑嘻嘻的要他让绿竹认祖归宗,他犹豫再三。
当时皇上笑道:“这天底下朕只在乎绿竹,其余人等,像是他娘,朕可没放在心里,要是他娘有个三长两短,那正好,让他哭倒在我怀里。”
嘻笑语气中带着凌厉的杀意,他大骇,立刻应允。皇上要护着绿竹,他则要护着青娘,而且要尽快把青娘带回府里,他怕这谈笑间杀人不眨眼的天子,真发了狠做什么事。
“还有那休书不是我写的,你没犯七出,我不能休你。”于佑加了这几句话。
林青娘眼红得像兔子般。
绿竹已经欢喜得又哭又笑。
这一日,他三喜临门:嫁入皇宫、父子相认、爹娘和好,堪称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往后,他总对白谒图说,都是因为他成了他的妃子,所以喜气临门,才会一切迎刃而解,白谒图脸带微笑的点头说是,然后吻上他欢喜感动的脸庞,至于真相,只要绿竹相信那是真的,一切就是真的。
这厢开开心心的夫妻相聚、父子相认,阿捧也抱着儿子欣喜的上了花轿,就只剩将军府的花轿在原地不动。
来迎娶的切以刑在马上晒得快要头昏,于灵飞要风嫋来传话,风嫋抖着身子,话都讲不消楚,一边说,还一边偷看切以刑的脸色。
传话这苦差事,给他几百万两,他都不想干,因为他怕没命花。
“老板说——说——他不嫁了。”
切以刑气得额冒青筋,迅雷不及掩耳的跳下坐骑,三步并作两步的窜进茶楼,一脚踢开于灵飞的房门。
“你又在给爷害什么羞?你今日不嫁,爷不就丢尽面子,爷娶你,已经被人笑话,若是让你逃婚,爷还做不做人?”
于灵飞发丝凌乱,脸色发白,妆也没化,嫁衣也没穿,见他踹门进来,胸口的那股怨怒,让他身边有什么就丢什么,连绣花鞋都丢到切以刑的头上去。
“我嫁个屁,你没看我脸色病恹恹的,都是你这只种马给我下了种,阿捧说要看体质,有些人不会吐太久,我只是吐个几日、晚上频尿,就觉得世界末日了,做雏儿惨,生小孩更惨。”
切以刑呼吸停了,讲话也结巴了,“你、你、你有爷的小孩了?”
这句话引起于灵飞更大的怒气,拿起杯子朝他砸过去,“就叫你用保险套,就叫你做安全性行为,你有听吗?要上就是要上,你只顾自己爽,现在怎么办?”
这时代哪有保险套,于灵飞只是在发泄,切以刑却仰头大笑,冲了出去。“爷有子嗣了,哈哈哈——爷有儿子了。”
他呐喊的声音好几条街外都听见了,他又冲回于灵飞的房里,不管对方脸色多臭,一双手用力捶他的胸口,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他送到床上。“好好,你不嫁,那爷嫁你,你别生气,动了胎气怎么办?你火气这么大,万一把小孩脾气也养刁了怎么办?”
又是那招你买我卖的贱招,只是把买卖改成了嫁。于灵飞哼了一声,但是见他手忙脚乱的替他铺被、揉揉他的手,用帕子擦拭他的嘴,还拿来香茗让他漱口,再轻扶他躺下,心里的怒气的确消了不少。
“我不舒服,我不嫁,我只想睡觉。”
“好,不嫁、不嫁,这点小事好商量。”
于灵飞斜睨他一眼,“你不是说我今日不嫁,你还做不做人?”
切以刑干笑道:“天气热,爷一时火气上来,话就说得难听些,等你舒服些再嫁,爷不急,什么耽误吉时都是屁,爷的儿子重要,你的身子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