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后传 第六回

绿孩儿整日被困在洞中，一身气力无处泄，闹腾玩耍，就如大闹火云洞，搅得洞内乱七八糟。直到第二年开春，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暖风习习，在绿孩儿的一再哀求下，鹿蓉想着再无风雪，才敢把她放出去。

绿孩儿和几个小妖娃娃满山奔跑，鹿蓉也一直在附近监护。大半日玩下来，刚要回洞中，从山顶忽然盘旋下一股风，卷杂着风雪，向绿孩儿吹来。待鹿蓉现时，已经迟了一步，绿孩儿又被旋风卷起，吹到了另一个山头的半坡上。鹿蓉把绿孩儿抱回洞中时，不觉她有什么事。但晚膳过后，绿孩儿又有些烧。鹿蓉忙叫羊嬷嬷装上一大桶水，把绿孩儿浸入其中。这回，绿孩儿并不象上次那般烧得煮开水。绿孩儿在桶中泡了五七三十五日后，已经如五岁的孩童了。

一日，绿孩儿临睡前，突然问鹿蓉：“姐姐，娘死了，我爹爹呢？”鹿蓉一怔，看着妹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绿孩儿：“姐姐，我爹爹呢？他也死了么？”鹿蓉：“你爹……他去修道了。”绿孩儿：“他去哪修道了？”鹿蓉：“他去云游四海，也说不清在哪？”

绿孩儿：“那他还回来么？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鹿蓉忍住泪，没让妹妹看到，道：“没说过，不知他何时回来。”绿孩儿：“他离家多少年了？”鹿蓉：“好多年了，有好几百年了。”绿孩儿：“好几百年了！也没回来过？”鹿蓉点了点头。

绿孩儿又问：“他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鹿蓉摇头：“不是……”绿孩儿想了一下说：“姐姐，为何你和娘不去找他回来？”鹿蓉：“找过，但没找到。”绿孩儿愣了好一会，道：“我想找爹爹回来。”鹿蓉：“天下这么大，上哪去找？”绿孩儿：“天下再大，只要肯找，迟早可以找他回来。”

鹿蓉：“你别胡思乱想了，爹爹迟早会回来。”绿孩儿：“不！我明天就找他去！”鹿蓉：“你不会找到他。”绿孩儿：“为何？爹爹死了？”鹿蓉：“他离家的时候，我听他说过去一个山洞里修行。你如何去找？”

绿孩儿：“那也有总些蛛丝马迹，总能找到！”鹿蓉：“我叫你别去就别去了！等你练好了本事，或许就找到他了。这是娘说过的。”绿孩儿：“为何练好了本事就可找到他？”鹿蓉：“你练好了本事，找他不就容易了么？”绿孩儿听了，还想问，鹿蓉却叫她闭嘴快睡，她只好睡去了。

第二日，鹿蓉带着众小妖出去围猎。绿孩儿又向羊嬷嬷问了爹爹的一些事，但羊嬷嬷说得很含糊，只说她父亲是一个牛大王，叫牛魔王，神通勇猛无比。鹿蓉出门之前，曾向羊嬷嬷交待过，因此羊嬷嬷也不想多说，却把她盯得紧紧的，甚至连洞门也不让出。

又过了几日，绿孩儿把想找爹爹的事告诉了羊牯子，羊牯子也愿意和她一起去找牛魔王。两童妖瞅准一个机会，逃出了洞外。待羊嬷嬷觉时，急令洞内的众小妖四下寻找，并打小妖出报知鹿蓉。鹿蓉接报后一惊，急令众小妖去寻。直到日落，也没寻着。

再说，自绿孩儿出走火云洞后，便四处寻找爹爹，可正如姐姐所说，天下这么大，上哪去找啊？两人跑了数十日，才走出了深山。这日，绿孩儿和羊牯子来到一条村庄，见到田间几头大水牛，连上前对一头老牛问：“请问，您可是牛魔王？”

老牛定神地瞅着她，好一会儿，也不答话，又顾吃草去了。绿孩儿又问其他的牛，也无牛应答。一放牛的村童，见她和牛说话，不禁笑痛了肚子。绿孩儿问：“有何可笑？”村童道：“它不过是一头傻牛，你和它说话，它岂会答你？”绿孩儿：“那你知不知道牛魔王在哪里？”

村童更乐了，道：“它要是牛魔王还会在这给我们耕田么？”羊牯子叫道：“它不是也罢，你可知牛魔王在何处？”村童瞪大眼睛道：“牛魔王？你们真的要找牛魔王？他可是个可怕的大妖魔，见到你们，正好童男童女一对，还不一口一个地吃了？”

绿孩儿：“我是他女儿，他不会吃我！”村童更乐了：“你是他女儿？我就是你爷爷了！”羊牯子怒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说罢就上前把村童揍了一顿，却被绿孩儿扯住。绿孩儿：“你若不知便道不知，若是知道，就请实情相告，莫要在这里耍嘴皮子。”

村童捂着头揉着**哇哇大哭，道：“牛魔王早几百年前就被孙悟空和天兵天将捉去了，他被关在哪，我怎知道？”绿孩儿：“我爹被孙悟空和天兵天将捉去了？你听谁说的？”村童：“听村里的说书老先生说的。”羊牯子：“那他必定知道，你快带我们找他去！”

村童哪里还敢说不，就带着两童妖往村里去，来到说书的老先生家，拍了门。说书老先生听明了他们的来意之后，不禁哈哈大乐，道：“九百年前，唐朝的时候，大唐高僧去西天取经之后，把沿路降妖伏魔之事说给徒弟们听。有一段是讲降伏牛魔王的事，但其中却没提过牛魔王被天将神僧金刚捉起来后，关押在哪里。但依我之见，以牛魔王的武功法力，天廷很难看管得住，想必是在佛家道场的山中压了起来了。他的七弟孙悟空曾被如来压了5oo年。但如今年9oo年过去了，也未曾听说过那老牛魔被放了出来。”

两童妖听了又惊又喜，绿孩儿道：“老先生可把牛魔王当年的事详细说与我们听听？”老先生道：“我说书可是要银两的。你们可有？”羊牯子：“什么是银两？”老先生笑了笑，道：“看你们两个，肯定无银两在身了。你即说你是牛魔王的女儿，就算是个小妖怪了，那必有些力气。你无银两也罢，我在河边有7亩地，你帮我把地翻好了，我便不收银两，把那段故事说与你们听。”

绿孩儿：“翻地？如何翻地？”老先生进屋取出两把锄头，在门口小院里的一块菜地锄了一小块，约一尺深，道：“就这么翻地，可懂了？”绿孩儿：“原来就是这样，你的地在哪？”老先生和村童把两童妖带到河边的田地指了指，道：“就是这块地。你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翻好？”

绿孩儿和小羊牯子抄起锄头，往地里一插，拖拉着锄头就拼命奔跑，只顷刻功夫，七亩地全都翻好了，看得老先生和村童目瞪口呆。当绿孩儿和羊牯子笑着来到老先生面前时，老先生早就吓得双腿软，胆战心惊，道：“你两个可真是妖怪？”绿孩儿：“我不说过了我是牛魔王的女儿了么？你快将我爹的故事说与我听！”老先生：“你们不吃人吧？”

绿孩儿：“吃人？干吗要吃人？”老先生：“妖怪都是吃人的啊！不过，我不是唐僧，而且一身老骨头，没什么好吃……”绿孩儿：“我听说过人肉很好吃，不过听姐姐说，我娘修禅之前就没吃过人，修禅之后，连肉都少吃了。我也不曾吃过人。”

老先生想了想了，把村童拉到一边，怒气冲冲地小声道：“你这小兔崽子，怎么把两个小妖精带到村里来了？”村童委曲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妖精哩？”老先生：“只怕这俩小妖精先把我俩吃了，又吃你爹娘，再把我们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吃光了！”村童急得快哭了，老先生连哄住他，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后道：“你快去，我先在这里稳住他们。”村童听了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

老先生在田边的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坐下，口齿打颤：“牛、牛、牛、牛、牛……”绿孩儿道：“老先生，你快讲吧，一个劲地牛什么哩？”老先生这才说出了个“牛魔王”三个字出来。又一个劲地“孙、孙、孙、孙……”绿孩儿：“是不是孙悟空呀？”老先生连连点头。

羊牯子摇头道：“这人讲故事，怎么听起来就费劲？”老先生站起来，道：“我渴了，要回去喝口水。”羊牯子嚷道：“你讲个故事，怎么还这么多讲究？”老先生壮着胆子道：“你不听就算了！”绿孩儿和羊牯子只好跟着他回家。

老先生见绿孩儿没有动气，心里稍稍安定些。老先生回到家喝了杯水，就开始讲述了孙悟空大战牛魔王的故事――“那孙悟空使的是根金箍棒，有一万六千……斤，穿的是虎皮裙……”绿孩儿道：“真不明白，一个口吃的老头如何当说书先生，你快说吧！”老先生：“那唐僧穿的是僧袍，戴的是佛帽……他是光头的……”羊牯子叫道：“和尚是光头的，这谁不知啊，你快说牛魔王吧！”

老先生慢条斯理地说：“故事就是这么讲的，你们觉得不好听，我不讲便是。”绿孩儿道：“老先生尽管讲，我们听着就是了。”老先生将猪八戒、沙和尚更罗嗦地介绍了一番。羊牯子小声道：“什么时候才讲道牛魔王啊？”老先生壮着胆子怒道：“你怎么总是打断我话？再这样，我可讲不下去了！”绿孩儿推了下羊牯子道：“我们再不插话，老先生只管讲！”老先生又罗里罗嗦把孙悟空和牛魔王结拜兄弟、大闹天宫的事说了一番。两童妖再没插话，捧着腮帮子，认真地听着。

从早上讲到中午，又从中午讲到傍晚，讲得老先生又困又饿，两童妖也听得十分过瘾。老先生的老婆子从女儿家回来，见老先生还在给两小孩儿讲故事。于是也不多问，入屋内做饭。饭菜做好后，又叫两孩儿一起吃。绿孩儿和羊牯子哪里还客气，坐下来就吃。老先生心中虽害怕，却不便作声告知老婆子。

饭后，老婆子对两孩儿道：“若还想听故事，明早再来吧！”绿孩儿却道：“我们不走了，等听完老先生讲完故事再走。”老婆子：“你想听完唐三藏取西经的故事？可长着哩。哪是一两天就能讲完的！快走吧！”老先生道：“他们俩若是不走，就由得他们在柴房铺张席睡一宿吧！”老婆子是个善心人，道：“他俩是哪家孩子？不回家，家里人不急？”老先生把老婆子拉到一边，怕说出实情吓着她，编个故事道：“他俩是帮我翻田地的雇农家的孩子，那人说整天带着他们不方便，就留在这玩耍。此时，都两个雇农怕是回家了，明天再来。”

老婆子：“我回家路上，见咱家的田全都翻了，心想早上这地还没动过，一天的功夫就全翻了土，正寻思着是哪家人帮忙干的哩。也好，就留下他们吧。你明天继续讲故事给他们听，别让人家干起活来还不放心孩子！”两童妖就由得老婆子安排，住在了柴房中。

一连两日，老先生把西游取经记的故事说了个大概。

两童妖娃娃听罢，绿孩儿道：“孙悟空大闹天空，也不过被压在五指山下五oo年；我爹只是不借把扇子孙悟空，却被关了九oo多年还没被放出来；这是为何？”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道：“这大概……是因为牛魔王是魔界之吧……”老先生思疑道：“你既是牛魔王之女，怎么连你父亲以前的事都不知道啊？”绿孩儿：“我问过我姐姐和家里的老嬷嬷，她们都不肯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她们不肯说哩……”

老先生：“听说你母亲后来修佛，如今可好？”绿孩儿：“我一出世，她就死了。”老先生怔了一下，竟叹道：“一个妖精，若能修行得正果，也是功德无量，真可惜了……原来如此，所以你就想寻父。”

绿孩儿：“老先生您真不知我父亲关押在何处么？”老先生摇头道：“不清楚，我乃地界凡人，而你父亲是天廷重犯，关押在何处，我岂会知？不过……”绿孩儿：“不过什么？”老先生：“我倒听那些修仙的道长说过，是被压在某处佛家道场中……”绿孩儿：“什么佛家道场？”老先生：“佛家道场有几处，观音菩萨道场浙江普陀落伽山、地藏菩萨安徽九华山、文殊菩萨道场山西五台山，还有普贤菩萨道场四川峨眉山……”

正说着，忽有一队道人在村童的指引下，远远地快步走来。老先生忙站起身，向为的黑须道人拱手道：“道仙，老朽有礼了。”道人也施礼，问：“这绿衣小姑娘说她就是牛魔王的女儿？”老先生摆手笑道：“只不过是个毛孩子，误会了误会了。”

道人却盯住绿孩儿细看着，道：“好一股浓重的妖气！可不是一般的妖怪！你可是牛魔王女儿？还是招摇撞骗的小妖怪？”绿孩儿刚要应答，羊牯子见势不妙，对绿孩儿道：“少主，我们快跑吧。”绿孩儿：“为何要跑？”羊牯子：“你没他们提剑抓刀么？是要除妖吧？”绿孩儿把羊牯子一推开，道：“我正是牛魔王之女绿孩儿！这次出山寻父，并无害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