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一个漂亮的借口(1)
当然,别人肯定也现了这对生活在水塘边的鸳鸯鸟。林三妹觉得象妙林这样的有点文化的人,肯定会从鸳鸯鸟联想到夫妻,甚至夫妻间的事情。至于其他人,林三妹不太愿意去想,尽管她每天的思考多于说话,但是她并不因此而过多考虑别人的事情。她从来不参与对别人的议论,只有别人在她背后议论她为何对农活这样稔熟,或者干脆议论她的孤独。不合群。自命清高。孤芳自赏。遗世独立。
林三妹在婚后,确实是整日地把自己的日子和欢乐埋在了地里,有时半天里也不说一句话。刘金刚去镇上经商时还问过她说,难道你连一句雷歌也不会唱?刘金仿佛是一个耐不住没有笑语的人。林三妹那时闷头闷脑地应道,地里就我一个人干活,跟谁说笑?唱歌给谁听?我又不想招引别人……林三妹那时就有一百个理由不说话,不唱歌。现在,她更象一个沉默的木桩了。
林三妹在黄昏里寻寻觅觅地走过了那片空地,草儿绵绵的。这是一直以来的感觉。她说不准是找自己的丈夫呢?还是随意走一走。她经过刘仁贵家围墙时,院子里腾地响起一片泼水声。刘仁贵家的围墙有半截爬满了绿幽幽的青苔,通向里院的两扇门前丢弃着不少甘蔗渣。林三妹对这个不讲卫生的人家印象极深,她无需打探他们在院子里干什么。她的心情全被她的丈夫刘金的突然“失踪”牵去了。
她往老村那边走,一些搬出老村的人家在自己原先的院子里种起蔬菜来了。林三妹家的老宅太阴沉,院子铺着火砖,因此不宜栽种,否则她不会让它空着。早几年,她老宅的门楼门坏了,一些人便将这个不安全的地方视为安全之地,用来赌赙。刘金会不会到那里去呢?神出鬼没。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他会在那里么?
老宅象陈旧的梦境,由于前门的榕树早被砍掉,当年气派非凡的老宅老气横秋,一点生活气息也没有。墙体斑驳着岁月的脚印。攒下的尘土,蝙蝠的粪便散在短短的台阶上。麻雀和燕子们都将家迁走了。
老宅的门只是虚掩着,白蚁衔泥而上,刘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林三妹在门口犹豫着,右手却已经轻轻地推开了门。白蚁窝在木门上的大规模挺进倾刻间土崩瓦解了。林三妹想叫鸡们到这里收拾这些可恶的白蚁,但这里远离人家,鸡们在那时也已经回窝歇息了。林三妹想起最近一次到老宅里来的情景。她那时想在这里找一些隔年稻杆给黄牛做草料,不料院子里集着一伙人。他们在赌钱,见林三妹进来,都如惊弓之鸟,但不久就镇静下来了。他们在院子里拉尿,尿味甚浓,引起林三妹的不满。她说,有尿就到外面放去,要不然,我告派出所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在那里聚赌了。
林三妹想亮起门楼门的灯泡,但灯泡早烧了。院子里满是赌徒们早先留下的废纸、塑料袋,花生壳和空矿泉水瓶。一些陈年废置的农具被淋了雨水,都差不多腐烂了。林三妹刚进门时就闻到这种气息,霉湿的烂草堆里,长起了浅黄色的草菇。林三妹寻了一把废弃的铲,耙了几下,草堆上的虫们顿时四处逃窜,还窜出了两只黑蝈蝈。待林三妹清理好整个院子,天已经全黑了。
他会到哪里去了呢?刘金,放着生意不做。莫明其妙地回来。动不动就脾气。不将妻子当人看。狗眼看人低。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沾了好政策,还说风凉话。满身油水,还说自己不够胖。人心不足,蛇吞象。莫明其妙。夜色在弥漫着。林三妹的双眼快看不清她的村庄了。刘仁贵家破例开着灯,光流到外面来了。林三妹还是沿着刘仁贵家的胡同回家。她风尘仆仆,本性难移。刘仁贵的老婆站在门口,她挺着一口已不能生的肚子。她先看见了林三妹,她说,三妹,你找刘金吧?
嗯。林三妹回头时,刘仁贵老婆的手正在头上滑动着,手里似乎拿着一把梳子。林三妹说,我不找他。见刘仁贵老婆格外主动,林三妹又破例多说了一句,我找他干什么?
你肯定在找他,刘仁贵老婆的话象苍蝇,挥之不去,在头顶飞着。林三妹于是迈开大步。刘仁贵老婆继续说,刘金在破窑那边赌钱,听说手气不错呢。
你听谁说的?林三妹在心里问了一句,大步流星,穿过空地。推开门,然后关上一个妇人的意外关心,但林三妹的心却静不下来了。心想刘金再不是人,也还是河尾镇政法书记的儿子呀!他去赌钱,开什么国际玩笑,那还是刘金吗?他或许回镇里去了。杞人忧天。多此一举。林三妹回到内房,两个儿子也从外面回来了。他们脸红耳赤的,他们刚赛了一趟跑,都往院子下面的水缸边洗脚去了。
林三妹拿起一个木质梳子,一手握着后背的长,一手梳理起来了。夜风还未休息,象水一样淹过了窗口。林三妹迎着夜的温馨,两个儿子都自觉上床去了。他们似乎看出了母亲的心事,不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