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皇上,皇后娘娘给您送补汤来了。」

服侍皇上的大太监高福轻声细语,他已经服侍叶青衣许久,叶青衣当太子时,他就已经是服侍叶青衣的小太监,只不过因为他话少沉默,不会惹事生非,深了主子的事情绝不可外泄,因此被叶青衣破例提拔,当成了大太监。

叶青衣停下批改的笔,「嗯嗯......。」

「要退回去吗?皇上,还是留着?」

睡在榻上的仙艳半坐起身,睡眼惺忪问道:「什么补品啊?」

「今晚翻牌。」

叶青衣不动声色地说话,高福垂低着眼神接旨,仙艳收起一脚,露出半个腿的美丽线条。

「今晚想吃点不一样的,叫御厨做个清爽好入口的,天气热了,我胃口都变差了。」

仙艳收起了脚,再度的躺下,好似昏昏欲睡,叶青衣起身,「回你自个的宫殿睡吧,睡在御书房,成何体统。」

「还是当皇帝好,想睡那里就睡那里,今天这个睡厌了,还可以翻牌睡其它个,我们可就没这么好命,皇帝再怎么糟,也得伺候他。」

「不准呕气,说些胡话。」

叶青衣的声音阴冷下来,这几个月,他的身边只有仙艳,仙艳姿色绝艳,床第间的风情无限,但是也该是安抚后宫的时候。

仙艳睁亮了双眼,「好,我不说胡话,但是你要找亦新进宫来陪我说话,不然这宫里闷死人了。」

「不准,你想把亦新害死才甘愿吗?」听到他提起亦新,叶青衣的声调更阴更冷了。

「我不会勾引他,我只是想找一个人来陪我说话,要不然你要叫宫殿里的后妃来跟我说话吗?这不是更糟糕?」

仙艳赤脚爬起,跳到叶青衣的身上,他娇滴滴的在他颊上亲了好几个,「求求你嘛,青衣,我在宫里闷得慌,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要做什么?」

他使软的,让叶青衣的声调不再那么阴寒。「那你得让高福看着,你若是敢再煽动亦新--」

仙艳的吻堵住他的唇,抱怨连连,「我都甘愿回来了,你以为我还会想要勾引别人吗?我已经为你做了最大的牺牲,不吃醋、不吵闹,那你还对我这样,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叶青衣环住他的肩口一紧,挑弄着他的舌头,抚爱着他的发丝,终于落下了句无可奈何的话,这也证明仙艳被溺爱的程度,更代表他在宫中无人可匹敌的地位。

「你就会说话气我而已。」

一吻过后,仙艳软趴在他身上,叶青衣召了八王爷叶亦新进宫,随即离开了御书房,前往后宫。

仙艳冷冷地抬起衣袖,擦拭刚才热情的吻痕,望着叶青衣后背的眼神寒冷如十二月冰箭,不复见刚才的撒娇与柔情。

直到叶亦新进了门,他又摆出了与见着叶青衣一模一样的笑颜,叫叶亦新陪他下棋,而高福就在一旁伺候着,不敢暂离。

就这样,只要叶青衣去后宫里,就会召亦新进宫陪仙艳聊天、下棋,高福在一旁明则伺候,暗则是监视。

今夜也是如此,只不过仙艳每盘棋都输了,他下到了这一盘,又是输了,不禁气得把棋子推倒,口里嚷着:「不玩了,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他天真娇憨的语气差点把叶亦新给逗笑了,仙艳气道:「我输了这么多盘棋,你还笑我,你太没良心了,哼!」

他那打情骂俏的语气,让叶亦新心口又酸又甜,连忙满面堆笑,说要再玩一盘,这次他就故意走错棋子,让仙艳赢棋,仙艳开心地笑了,望着那无上艳丽的笑颜,叶亦新全身骨头酥软,又软又绵,好象喝了仙酒一样,醉在坛里,起不了身。

他不懂他二哥,有了仙艳,为何还要其它人?如果是他拥有仙艳,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在他面前,他一定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你看着我,一脸猪哥相的想干什么?小心你二哥宰了你。」

这些年来,叶亦新不再是无知少年,也明白事情的轻重,他吃了一惊,急忙回神,他耻红了脸,知道自己的想法若是被二哥知晓,一定会被抄家灭族的。

仙艳笑道:「亦新,你官做得大不大?老婆娶了没?听说我逃跑那一年,害得你很惨,你会不会恨我?」

叶亦新摇头,「是我不好,惹怒了二哥,其实所有皇子里,就是二哥对我最好,我没有能力,只是吃着八王爷这虚名而已,王妃是王兄指名嫁进的,所以我也娶了亲。」

仙艳拿着棋子在桌上胡乱玩着,「亦新,我帮你算命好吗?」

「算......算命?」

叶亦新这才想起,仙艳化身为道士,在叶国的藩属国稑国当道士,据说他在稑国极有名气,非得撒上千金,才能聘请他下山。

「是啊,亦新,我算命很准哦,算我补偿你,为你算命,希望你趋吉避凶。」

「好啊,反正也挺有趣的。」

他不忍拂逆仙艳,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仙艳在纸上涂涂写写,随即摊开给他看,「亦新,你的命底是富贵,但是小时的命却是虚的,也就是你身处富贵,虽不愁吃穿,但是其实过得应该挺辛苦的。」

叶亦新点了头,他虽是最小的皇子,但是他的出生是个错误,他的新娘只是个宫女,而且自他出生后,先王也从未再临幸过他娘亲,对他也十分冷漠,他只是皇子的身分好听,其实比任何人都寂寞。

「你今年二十初岁,这个虚到明年就破除了,你明年将会大受重用,并且成为朝中极重要的人物,你多福多寿,命中禄位极高,一般人想要的,你全都有了,福禄寿喜,多子多孙。」

他说得如此美好,让叶亦新半信半疑道:「我真的有这么好命吗?」

「相信我,我从未算错。」

叶亦新反问道:「那到底是明年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忽然受到重用?」

仙艳眸子闪着亮光,吐着舌头,「天机不能泄露。」

他那俏皮可爱的样子,让叶亦新笑出声来,他比着仙艳道:「那你替自己算过命吗?也准吗?」

仙艳脸上笑意敛了一下,「我替我自己算过,我的命就是如此,我一生已经跟你王兄纠缠在一起,到死都难以分开。」

叶亦新听他说得沉重,急忙改变话题,他们又再度的下棋,叶亦新让了几手,让仙艳赢得开心。

而高福在一旁递上茶水,默默不语,他曾经见过仙艳与叶青衣下棋,叶青衣棋力极强,仙艳也不弱,叶亦新的棋艺只是普通而已,仙艳应该可以轻易胜他,但是仙艳却是每次输棋,娇笑着要叶亦新让棋。

一股寒气从心肺里往骨髓里钻爬,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仙艳的心机有多深,连一盘棋都要使上心机,他在空的茶杯里再度的倒上了茶水,他阴沉的程度,大概与皇上叶青衣不相上下。

只是每次天亮,他来伺候皇上时,若是皇上留宿在仙艳这儿,两人互枕,皇上阴沉的眸子里总会有别些光采减轻了那些深不见底的阴森,而仙艳充满煞气的眸孔也添加了几分温和。

他是久侍皇上的人,也是一天好几个时辰都与皇上在一起的人,他知道皇上与仙艳在一起是别的后妃所难比得上。

但是那不只是床第之间的交流而已,皇上与仙艳,就像有别种牵绊将他们紧紧的系在一起,怎么样也无法分开。

「皇上万安。」

「平身,皇后。」

皇后还是跪着,没有起身,她眼眶带着泪道:「臣妾不敢起身,怕皇上还在生臣妾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叶青衣淡淡道。

「我叫厚祥去伺候仙公子,他得罪了人,被皇上见着,赐了死罪,臣妾担忧皇上会以为我是故意叫厚祥去生事的。」

「没这回事,你过来我身边坐着。」

皇后起身,颤巍着身子坐在叶青衣身边,她接连亲手熬炖了好几天的补汤,要宫女送至叶青衣的御书房,费尽了心思,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赔罪,今日叶青衣总算来看她了,也不枉她这些时日的辛劳。

「皇上,外朝纷纷尊称您为圣君,皇上当之无愧,反观臣妾这个皇后,却什么事都办不好......」

她眼眶泛出了泪水,叶青衣搂住了她的肩头,一股怜爱涌了上来,她看起来消瘦了不少,看来也是这些时日的忧虑害怕引致。

他之所以会立她为后,不只是为了后位不给朝中大官的女儿,怕引起朝中势力的纷争,更重要的是,他知晓从他立她为后开始,这个朝中小官的女儿每日战战兢兢,这份皇后殊荣让她更加爱慕他,也更加想做好皇后这个位置的事情。

所以她不争、不吵、不闹,均衡了后宫的势力,也等于是均等了朝中的势力,皇后该有的贤淑雅量,她全都有了。

纵然她不美,却已经是他心目中最佳的皇后人选,再加上进秀女,调节两个贵妃间的过节,她已经尽其所能,他知道她不可能派人去挑弄仙艳。

「皇上,您好久没来我这儿了,我怕您是生我的气,再也不来看我了......」皇后泪珠一颗颗的滚下。

叶青衣在她唇上降下一吻,轻解她的罗衫,吹熄了灯火。

夜风吹过了枝枒,从皇后所住的宫殿,吹进了仙艳的宫殿里,晚了,叶亦新不能留在宫中,因此就出宫去了,高福收拾着茶具,仙艳问道:「皇上今夜又是翻牌吗?」

高福知道他难伺候,因此小心翼翼地回答:「奴才不知道。」

仙艳瞠圆了双眼,忽然拿起茶杯往高福的方向砸去,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大动肝火,「我问你,你竟敢不答的说些废话。」

高福不敢躲,就让茶具打在身上,青了肌肤,仙艳抓紧帘子,阴冷着声调道:「出去,滚出去。」

高福出了殿门,帘子刺痛了他的手心,仙艳将手掌张大,当年他咬在自己手上的伤痕还清晰可见,没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除了他自己。

除了叶青衣。

漆黑无望的夜色,望出去一片黑暗凄凉,这份凄凉宛如要吞噬人的心,他逃出宫去七年,这七年来,他对叶青衣咬牙的恨,他不是没想过跟了别的国君,凭他的绝色美貌,他勾引得了任何人。

但是他终究是没做,一来不肯把自己的身子糟蹋了;二来他不要那些下贱的人碰他,但是这是不是就是代表自己对叶青衣旧情难忘?

那么深的恨,不就是代表他是那么在乎叶青衣,所以才恨叶青衣只想利用他?那么炽情的初恋情爱,叶青衣占满了他整个人生,也毁了他整个的生命。

他咬住自己的旧伤处,那时撕心裂肺的痛楚,每日每夜还在折磨着他,七年了,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对叶青衣所作所为不在乎、不动心。

但是为何知晓叶青衣去了后宫,他还是那么痛苦、难受?

他睁眼向着黑暗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的声音,他没有流泪,只感觉心在滴血。

他嚎声笑了起来,像夜色里孤独的一匹狼,荒凉地站立在难以承载的寂寞里,长啸出悲凉。

有他这种命格的人,哭也不能哭,笑也不能笑,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利用关系,没有真心真情,他到底在奢求什么?

他打开殿门,投身进入黑暗里,就这样万劫不复也好,反正像他这样命格的人,谁也不能爱,谁也不会爱他,能感觉的只有自己的温度,其余人的体温全都是骗人的,那些温暖跟拥抱,都不是真的。

他摸黑坐着,张着眼睛,任由无尽的黑暗包围着他。

好暗,暗得就像他的心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

「仙......仙公子病了,发了高烧了......」

高福说话时还胆颤心惊,皇后居住的殿门马上打开,叶青衣已经整装出了宫门。「传太医了吗?」

「是,已经传了。」

叶青衣冷漠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冷酷三分。「怎么照顾的,为什么会发高烧?天气正热,又不是多冷的天气。」

「昨夜,仙公子心情不好,要奴才我下去,夜半下了场雨,天色刚亮,我去到仙公子住的宫殿,仙公子人坐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雨,我扶了进去,马上就唤太医了。」

叶青衣停住了脚步,他冷酷的脸色整个拉下。「回皇后的宫殿去。」

「但是仙公子......」

叶青衣厉声道:「我说的话还得重复第二遍吗?」

「是,皇上。」

高福一颤,为他掌灯,叶青衣重新走回了皇后的宫殿,皇后起身迎接,「皇上,等会要上早朝,臣妾帮您整衣。」

叶青衣任由着皇后整衣,他脸色铁青,对高福道:「不必叫太医,将太医唤回去。」

高福愕然,但是他不敢多话,一见也知道叶青衣正在气头上,因此只能照办,叶青衣脸色怒青,仙艳是不吵不闹了,但是他竟用这种方式阻挡他再到后宫。

他对仙艳的反应,永远只有他当初那一句话:「他想做的,谁也阻挡不了。」

他若是让他阻挡了这一次,他以后只会千方百计,使尽方法,他不会让他这么这么放肆下去的。

「不必理他,就这样让他重病,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胡作非为?反正风寒死不了人的。」

高热畏冷,仙艳张开通红的双眼,他喉咙干渴,但起不了身喝水,也不想喝,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数着时间。

一日,二日,三日,到了第七日,叶青衣还不曾来过宫殿,也没来理会他。

他大笑起来,差点笑破了肚皮,他指着服侍的宫女,因为病重又未服药,一直没有起色的病着,他的声音嗄哑到几乎不能听,他笑得喘不过气道:「去跟叶青衣说,今年我就会死了,叫他想看我时,快来看我。」

宫女吓得半死,却不敢不做,他上禀了高福,高福再逐字逐句地念给了叶青衣听,叶青衣听得更是气得发抖,他大手拍向桌面,桌面摇晃出哀鸣的声调。

「放肆,连自己也咒死了,叫他要死快死,我不会去看他的。」

隔了几日,宫女传了一张仙艳的书信,叶青衣打开来看,气得揉成一团丢了,他里面写了一个吉星的生辰跟居住的地方,摆明是挑衅。

「皇上,还是请太医吧,听说仙公子镇日一直咳着,身子都还没好,也没胃口吃东西。」

高福在御书房柔声劝慰,叶青衣听而不闻,他交办的都是别的事情。「今日到皇后那去,皇后的生辰到了,也该庆祝,他想要装病装死,随便他。」

「是,那......那奴才去交代皇后生辰的事了。」

高福交办下去,叶亦新来到御书房前,他脸庞带泪大声哭道:「王兄,仙艳......仙艳快死了......」

有人推波助澜,叶青衣气得怒发冲冠,他摔了纸镇走出御书房,他已经被仙艳惹得烦不胜烦,叶亦新的哭闹更让他火上心头。「叶亦新,给我立刻出宫,我半年内都不想看到你。」

叶亦新哭得跪在叶青衣脚边道:「王兄,您去看看仙艳,他真的快死了,他病得好厉害......」

「你也跟着他胡说八道!」

「王兄,为什么您都不珍惜仙艳,他病得这么严重,竟连太医也没来治病,王兄您对小宫女跟太监,都没这么坏的,为什么您这么不珍惜他?」

叶青衣气得简直要呕血,这场闹剧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仙艳才开心?「说他病了,我倒要看他病得多重?」

叶青衣走向仙艳的宫殿,一开宫殿,他就后悔了,躺在床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仙艳,而是只剩一把骨头的病死人而已。

「去叫太医,把所有太医全都叫过来!」

叶青衣颤抖着声音怒吼,仙艳比着他,嘶声的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却呕出了血,叶青衣一步跨前,将他搂在怀里,不顾血丝染红了他的龙袍,慢慢地扩大。

仙艳晶莹如玉的泪水流了出来,明明知道体温跟拥抱都是虚假的,但是为何体温包围他的这一瞬间,他还是有了那种幸福的晕眩感,好似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是真正疼他、爱他,把他放在心里,而且是完全属于他的。

明知这一切都是如此虚假,为何他还是如此贪恋着这个男人的体温,再度回到这个男人身边,承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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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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