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他须付出关心!而他已经超过二十年不曾在自己体内找到「关怀」的情愫,以及——爱,遑论拥有正常的家庭。

一个有爸爸、妈妈、儿子、女儿的正常家庭……

不!慢着!一点都不正常,他和水笙尚未结婚,生出一窝私生子怎么会叫「正常!」

「不行!」他突然出声。「我打个电话到法院安排时间,咱们要尽快结婚。我想想看……明天我必须到采矿场视察工人的进度,还是把日期订在后天好了。水笙,你觉得呢?」

她乖巧地点头,「好……」

「不好!」姜文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男方求婚居然求得随随便便,女方允婚也允得马马虎虎。什么世界呀。「你这男人未免太浪漫了,求婚是这等求法的吗?人家章水笙是你的女人,你未来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耶!你好歹也该送她一束鲜花或者烛光晚餐吧!」

「为什么?」提出疑问的人,出乎她意料之外,竟然是水笙自己。「我们天天聚在一起吃晚餐,也常常出庭园里赏花散步,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姜文瑜怪叫。「他打算和你结婚,当然得表现一些基本的诚意。」

「可是结婚之后我们仍然和现在一样,又不会有任何改变,为什么弄出一大堆古里古怪的花招求婚?」她觉得有婚可结就不错了,谁还睬它楼大哥求婚时够不够罗曼帝克。

姜文瑜为之语塞,她努力替朋友争取扬眉吐气的机会,没想到「受争取的对象」不理她,连「代为争取的一方」也不感激她。真是吕洞宾遇狗!

「好吧!随便你们。」她没啥好气地咕哝。「看在水笙替你生孩子的份上,好歹也该轮到她神气一次嘛!人家还为了小贝比而躺病床哩!」

病床,对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动到胎气?」直到此刻才想到要追究责任。

惨哉!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当时尽记着联络他来探查水笙的伤势,反倒忘记拟好开脱的借口来了。

「这个……」姜文瑜支支吾吾。

「我们去骑马,不小心跌下来了。」水笙的辞典里没有「说谎」两字,尤其面对楼定风。

「你们跌下来,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受伤?」捕头继续探逼口供。

「因为——」姜文瑜想亡羊补牢。

「因为只有我跌下来,小瑜不在马背上。」水笙破坏了她的企图。

世界大战爆发。

「只有你?」他勃然怒吼。「你怎么会单独骑在马上?才刚学上马背就想骑着跑了?我明明警告过你,没有我在场不许单独去马场,为什么不听?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跌断脖子而死的?摔死也算了,如果被马蹄踩成残废或植物人呢?动了胎气还算小事,流产怎么办?」

两个女人被他轰得半天吭不出声音来,水笙足足愣了两分钟才想到要哭。

「你居然说这种话……」才一转眼的时间,清泪浠哩哗啦流淌下来,染湿了满面的冰肌玉肤。「什么叫‘摔死也就算了’?难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吗?我也不想骑马呀?谁叫你硬要买马给我……呜……姜文瑜想偷偷教会我,让你惊喜一下,结果你不但没惊没喜,还诅咒我早点死……」

天哪!秀才遇到兵,而且是不讲游戏规则的女兵,他满肚子的长篇大论与她说得清才怪。

「水笙好像每次跟你出去都会发生事故。」转移爆破对象。

「我……这……这是意外,纯粹的意外,而且哪有每次都发生?你太夸张了。」姜文瑜努力眨动无辜的睫毛。

「哦?」他冷冷横睨她。「同样的意外发生在同样的人附近,若非这个人存心蓄意,便是她太粗心大意。」

「小瑜不是有意的。」水笙觉得歉疚,倘若他吼不到她,通常会把气出在其他共犯身上。

「闭嘴,你继续哭你的!」一句话就斥得她泪眼汪汪。「以后你想和朋友位逛街一定要找小江陪同,否则就乖乖留家里等我回来,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的意外发生。」

自从身畔多了她,虽然增加了很多人生乐趣,烦恼可也不少,偏生她就像绿洲中的甘泉令人欲罢不能。

由此可知,太「水」的女人也有副作用的。一不小心就会冲进气管里……很呛!

砰!

温室的玻璃门被一只愤怒的手掌用力挥开,狂风骤雨的来势急匆匆刮向猪笼草的花架,稳稳煞在女主人的面前。女主人倏哉游哉地蹲在地上,继续挑除支架上杂草和小蜗牛,看也不看来人一眼。

「这是什么?」两根尖锐长利的松针飘然落到她的脚踝。

「咦?你连松针都瘁不出来。」她浅浅取笑他。

「少跟我打迷糊仗。」来人冷萧的眼光紧盯住她。「你心知肚明我是在哪里打到它们的。」

「哦?那里?」她起身取过浇花器,开始装水。

好!她想玩游戏,大家一起来玩。

「章水笙今天莫名其妙从马上跌下来。楼定风会买那匹‘飞毛腿’给她,就是因为它出了名的驯良,今天忽然撒蛮未免太奇怪了,所以我潜进楼家的专属马厩检查原因,结果在它的鞍座下发现这个。」他指了指地上的证物。「有人事先在马背上划开两道浅浅的口子,两把松针放进伤口里。水笙的个子娇小,刚刚上马时不压到‘飞毛腿’的背伤,直到半途移动了位子,‘飞毛腿’吃痛,突然发疯般把她甩到地上。」

「唉呀!究竟是哪家马场那么不小心?警觉措施太差劲了。」她提起浇花器,轻松自如地喷洒着外型奇异的植物。

大掌突然扯过她的手擘狠狠一甩,她砰然撞向玻璃墙面,脑袋震得七晕八素,尚未调匀呼息,一只臂膀抵她住的项,威胁着将剩余空气挤出她的肺腔。

「水笙的马牵出来之前,我看见你的人溜进楼家的马厩。」

「你认为是我派人设陷阱害她的?」她仍然气定神闲。

「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仔细!」他凑近她的眼睛,望进她的眼底。「无论是不是你派去的,以后假如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而你凑巧是最具嫌疑的主谋,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我浪漫呀!未婚妻跟别的男人跑了,你非但不恨她,还暗地里处处保护她,真令人怀疑那个章水笙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两个互相敌对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供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讥诮地嘲弄道。

他冷笑一声松开钳制,迳自走出温室。

「唐正方明天下午抵达流金岛。」她捺下醋怨,平静地提醒他。「别忘了,姓唐的和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你的章水笙不是。」

他仍然不回头。

「唐正文打算和我们联手对抗楼定风,希望你能暂时抛开儿女私情,明天准时出现在会客室。」她的声音追着他出门。

「再说吧!」他的脚步缓了一缓。「不过有两件事情应该提醒你。第一,你口中的‘我们’并不包括我;第二,抛不开儿女私情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别再找章水笙麻烦!」

透明门扉轻轻合掩。

啷、通的声响跟着扬起,盆栽抛掷与粉碎的噪音陆陆续续从玻璃屋内传出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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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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