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我穿过弥漫着苏打水气味的长廊,迎面走来的都是面带口罩神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他们在一身白色戎装的包裹下显得纯洁无比,如同一只只无翼天使般不辞劳苦的奔走在手术室与病房之间,日复一日的履行着医院对全国人民许下的庄重承诺:救死扶伤,钱坑光。

我站在603病房门外,犹豫了很久,因为脑袋里装满了困惑。

我不禁扪心自问:为什么我总是在病床上才能见到我思念的姑娘呢?从前,我决定忘掉林琳的时候,迎来的是躺在病床上的沈妙;现在,沈妙离开我之后,等待我的又是身在病房里的林琳。

我又想:为什么牛顿可以解释一个落地的苹果,而我却解释不了两个呆在病房里的姑娘呢?不知道牛顿能不能解释,真想向他请教请教。

我推开门,一个纤弱的身影在对面墙上的镜子里绰绰可见。往里走几步,看见她抱膝坐在床上,身着一袭蓝衣,抬头看着窗外飘忽而过的云朵,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站在她身后,想象着她此刻的容颜跟我记忆中的模样会不会很好的重叠;想象着这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姑娘在看到我时会不会露出讶异的笑容;想象着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不会是“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仿佛没有察觉,只是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的。

我轻轻唤了一声:林琳,我来了。

她回过头来,茫然的看着我,双眼旷若原野。片刻之后,她似梦初醒,脸上渐渐绽开笑容,嗫嚅道:林琳,真的是你么?

我猛打了个冷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小心地问:林琳,你叫我什么?

她没有理我,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眼泪婆娑地说:林琳,你瘦了...

我觉得事情有些反常,就抓起她的双手,沉声问道:我是林琳,那你是谁呢?

她“扑哧”一声笑了,继而神色凝重地说:林琳,我是二小啊,你不认识我了么?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

说完,她扑倒在我怀里,泪如雨下。我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更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只好假装忧郁的沉默着。

过了半晌,她恢复了平静,俯在我耳边悄声说: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话未落音,她却突然像触了电一样“咻”的弹开了,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双眼布满了恐惧地说:林琳,你快点带我离开这里。医院里有鬼,医生和护士都是鬼变的,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他们摘下口罩露出尖尖的牙齿,围成一圈站在我床前,不停的抓我咬我,一点一点吸干了我的血...我好害怕,我们离开这儿吧...

这时,门被推开了,外面进来几个护士,跟在后面的是林琳的妈妈。林琳看见她们,吓得发出一声怪叫,面色惨白的跳下床,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羊羔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护士们不为所动,依旧步步逼近,看不出在口罩后面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她们不紧不慢的进行着准备工作,一人取出注射器吸入几小瓶药液,另外两人向林琳走去。林琳发出声声尖叫,惶恐地往后退着。

我于心不忍,正要起身阻拦,林琳的妈妈拉住我说:孩子,你不要这样,林琳病了,她需要治疗。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的看着她被抬到床上。尽管她拼命的挣扎,但几乎无济于事。护士们撩起她的衣袖时,她无助的看着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林琳,我不想打针...

手持注射器的护士无动于衷,她拿起药棉向林琳走去。

林琳的哭喊声渐渐孱弱,也不再挣扎,只是低声哀求护士:求求你了,我不想打针,求求你了...

最后,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打完针之后,林琳沉沉的睡去。我发现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红色的小斑点,走近一看,原来是每次扎过针后留下的血痂。

看她受这样的苦,我觉得很难过。

在病房外面,我跟林琳的妈妈聊了几句。

她说:林琳的身体状况很好,大部分的记忆都没有问题。只是有一点很严重:她把自己当成了你,从而把一些幻想加入了记忆中,精神就出现了问题。

我说: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她说:大概三个月。

我说:每天都打针么?

她说:嗯,一天6次。

我低头想了一下,说:三个月是90天,一天6次,90天是540次,540次就是540个伤口,每个伤口都是钻心的痛。

我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他告诉我:这种事情其实不难理解,当一个人过度的思念另一个人时,她就会在潜意识里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人,这就叫寄托。

我说:以前有过这样的病例吗?

医生说:没有。

我说:那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医生说:从电影里。

我说:电影里也含有病理么?

医生说:对。当一件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时,就只好用艺术来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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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你弄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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