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砖

第一章、金砖

浓荫匝地,骄阳从银杏树叶缝隙间洒下点点光芒。爬墙虎布满的树藤下,一个少年赤袒着上身,一头蓬松地长挽个英雄结扎在头顶,他弯下身子,右手摸着左脚跟、左手摸着右脚跟,头从交叉的双臂下穿出,扭成脸朝上。树荫下点点碎光洒在他褐色的肌肤上,筋架骨肉间似乎蕴涵着年青人无穷的张力。看他面色,双眉紧簇,似在忍着痛楚,突然间,少年双目猛地睁开,翻身跃起,一个旋身飞踢,落足间双掌劲,“砰”地一声大响,那棵尺余粗的缠绳桩被拦腰打断,直飞出去。

少年嘿嘿笑了声:“小鬼子,你的脑袋有这般硬!”正自得意,“小虎哥,姑姑找你。”

“好……”连小虎答应着,跳起穿上外衫,跟着丫鬟过来。

山坡绿树成海,叶声如涛。

连滢娇在书房里交给他一封信,又叮嘱路上一切小心,不可惹事。连小虎应了,又问姑姑还有何事吩咐。连滢娇看着他少年的面庞眼眶不由红了,姑侄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相依为命十年,不是亲情,胜似亲情。连小虎也低下头去,哽咽道:“姑姑,我走了……你要养好身体。”

连滢娇笑了笑,抑制住情绪,柔声道:“我没事,到了庄里记着捎个信。等我过一阵子身体好了去看你。”

连小虎点点头。辞了连滢娇,右肩挎个布包,左手提把剑,戴上斗笠,踏上旅途。

古人出门远非今日闲暇舒适,不说风餐露宿,行程艰苦,单说那时环保搞的好,山林里大虫、狼豕不绝,当真是人与自然和谐,再加上时不时占山为王,旁水为寇的强者,出门可算的上生离死别。好在连小虎自幼习武,功夫在身,自是艺高人胆大。

这日来到太湖边上,连小虎打算寻艘船上杭州,摊着南来北往地交通运河,码头上帆桅如林,一片熙熙攘攘景象。苏杭往来商船众多,交几角散银,搭个脚,倒也便宜。只是这般日近晌午,动身船只颇少。连小虎搭的这船便是本地的,载了客货运往杭州。

午后开船,出了码头,终于清净,船行水上,泊泊涌浪,行到湖中开阔水域,更是风生水起,一片好天地。连小虎畅心舒意,见前面河道渐窄,水中搭起一座高台,台上起着箭楼,原是进出运河的一座隘口。官兵们例行公事地盘查着过往船只。这般午后光景,日头依然火辣辣,箭楼里不见人影,只有两三个疲弱老兵,躲在阴凉里歇暑。兴是午时船少,竹闸打开,并无盘检。

船行过去,见对面一前一后也过来两船。前面船驶的缓慢,一进隘口,后面那船已经撵上。这边船看隘口里三船太拥挤,便扎在隘口边等两船过关。谁知前面那船水手手忙脚乱,驶的不当,一船头撞上箭楼木桩,只听“咣”的一声大响,好沉的撞击力道,碗口粗细的木桩都给撞折,箭楼晃几晃。

众人吃一惊,那船上的水手更是慌张,急忙往后退船。岸上纳凉的官兵一个个过来,一个军官骂骂咧咧道:“他***,把船扣下来。”

肇事船上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急忙跳上台来,一边抱拳作揖,一边趁势将一个大金元宝塞进军官袋子里。赔笑道:“军爷,小的们不长眼,撞坏了木桩,王某赔。”说着又掏出一锭纹银,道:“这里是五十两。”那军官又骂了声,他倒不是什么生气了,心道:“***,倒是个暴户。”要知五十两纹银建两个箭楼都绰绰有余。只是不得不打个官腔道:“这个吗……撞坏了楼当然要赔。你们这船吗……”那年轻人一看忙又掏出五十两纹银,堆笑道:“小的们第一次跑水道,以后还要军爷们关照,这点银子不成敬意,权当孝敬军爷们纳凉消暑用。”一众官兵见了那银子,都笑开了花。那军官笑哈哈道:“王老弟这么识趣,弟兄们,他这船扣不扣?”一众兵丁嬉笑道:“这公子爷够朋友,咱这桩修好了,还盼公子爷来撞。”“去你妈的,怎么说话的。”“张爷,他这船上装的是绸缎,没有违禁货物,可以放行。”一个兵丁看了下舱里的货,嬉笑道。那军官一抹嘴巴,笑哈哈道:“好吧,王公子,你们通关。”

王公子闻言,喜上眉梢,道:“张军爷,后会有期。”说罢,跳上船示意开船。船上伙计不知是紧张还是舟楫生疏,船吃力地掉头,磨正方向,正要前行。忽听后面船上两人大声地说话:“八弟,你说他这船上载的是什么?”

“五哥,不是说是绸子吗。”

“哼,他这绸子怕是金子做的吧,比咱的绸子沉多了!”那白衫老者有意无意地提高了嗓门。

“咦,是的。船和咱们差不多,怎么吃水这么深。五哥,你观察的真仔细,这里面有蹊跷。”那中年汉子道。

两人这样一说,众人眼光不由看过去。王公子的船吃水几乎挨到了船舷,比那船足足下去有五尺,难怪行动缓慢。只是这样的船装绸布,哪怕堆满甲板恐怕也不应该有这般大的吃水。

张军官愣一愣,举手喝道:“别忙走,王公子,你……这船上装了私盐?”

王公子笑了笑,只是面色已白,不自然道:“王某做的正当生意,如何敢夹带私盐!”

“不是咱家反悔,这一路关口巡查众多,你这般被人查出夹带私盐,那是会连累咱家的。给我上去把货都搬下来。”那张军官虽说爱财,这时也显出军人的干练,一个眼色,箭楼上站满弩手,寒光闪闪的机弩对准了三船人众。惟恐众人是一伙的。

众弩手居高临下,又是这般近距离,当真释放出强劲的机弩箭羽,只怕没几个人能逃脱。

连小虎见此情形不由紧张,船上其他人吓的纷纷躲入舱中。道是那白衫老者和中年人神色自若地立在船头静观事态。他们身后的众黑衣人也是不动声色,生似不知有危险。

众兵丁一时将舱中布匹搬运一空。张军官冷哼一声,道:“船的吃水线动都没动,一个贩布船载了什么,给我搜。”

王公子这时倒没有先前紧张,只是冷冷地看着。

众兵丁搜来搜去,道:“没有了,只有三个压仓箱子。”

“抬上来。”

众兵丁个个压的脸通红。箱子向甲板上一放,只听咯吱声响,甲板吱吱呀呀动静,压仓之物果然沉重。

“王公子,这里面是什么?”

“压仓自然是铁沙子。”

“打开。”

三个箱子打开,果然装的满满的乌铁砂。

“河上行船,要这多牢什做甚?”

“习惯了。”

张军官有些悻悻然,犯私盐自然不会掺铁砂,一时又抹不开情面,待要挥手放行。忽听白衫老者高声道:“何不将箱子劈开看个究竟。”

王公子一张本已平静的面庞忽然涨的通红,怒目瞪视老者,道:“阁下何许人也,敢留下名号吗?”

老者冷笑道:“老夫是帮你洗清嫌疑,犯不着这般凶神恶煞吧。“张军官一看,终要弄个究竟,一挥手,道:“劈开。”

一个士兵持斧走了过去,正要举斧去砍,“砰”地声响,他一个身子给打飞撞入河中,王公子怒道:“这等腌杂也敢消遣本爷,上。”他一喝,船上同伴纷纷行动。这帮人看似软弱,但动起手来却是老辣狠准,抽出缆绳下藏掖的兵器,上来就砍死两个士兵。

张军官大叫:“造反了,射杀!”抽出刀来抵挡。王公子众人身手虽敏捷,吃亏在狭小的船上,众弩手居高临下地一放箭,纷纷中箭。带伤同众兵丁撕杀。

王公子手段颇高,剑花挽了两下,一剑刺在张军官锁骨处,张军官大叫一声翻倒。那王公子尤恼那老者,突然舍了张军官,纵跃过去,一剑直取中宫。老者冷哼一声,手中银光一闪,带开剑锋,一掌拍在他胸口,打的他口喷鲜血落入水中。

中年人笑道:“五哥这一手“银蛇吐信”使的妙”。

老者摇摇头道:“这帮人不知带的什么珍惜物事这般拼命。”

“那咱们插手看看。”

“看看,劫货!”

他们身后的黑衣人得令杀出,两人也长笑一声,身形电闪射入场中。一时间混斗一团,但片刻,金铁交鸣和撕杀声消去。白衫老者、中年人和他们手下竟然狠下毒手,连带官兵统统砍翻。

白衫老者和中年人跳过甲板,眼睛都盯在箱子上。

“黑面狼”,白衫老者唤了声,一个黑衣大汉跟后跳过来,老者一示意,黑面狼执斧劈下,箱子裂开。“哗……”上面数寸厚的铁砂流去,映着晚霞,黄澄澄、金灿灿,码的一层一层眩人眼目的砖块,足有九层之多,显露出来。

众黑衣人目瞪口呆,转而是抑制不住地骚动。

黑面狼哈喇子要流下来:“帮主,这破……破箱子里有这……这多金砖!”

白衫老者拿起一块金砖,翻过底面,一行铭文:天佑八年内府监造。他不动声色地脸上突显波澜,喝道:“快看有没有生者?”

一黑衣人道:“这有一个。”

白衫老者一个箭步过去,拎起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头上挨了一刀,已是濒死。

“你们从哪里来?”

“杭州……”那人嘟哝了声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两腿蹬了下,送了命。

白衫老者丢下尸身,喃喃道:“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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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侠传之情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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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金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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