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呃,不是,是夜黑乌云多,樑君夜暴走。

一道黑影在石家大户东边的屋顶上迅速的往主屋移动;西边的屋顶上,也有道黑影正朝主屋接近中。

一闪神,两道黑影突地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般。

夜,依旧是那么黑,月儿,依旧高挂,而人,也仍睡得那么沉。

"嘿嘿嘿……嘿嘿嘿……哇呵呵呵呵……"笑得合不拢嘴的黑影忙着将珠宝给装进袋中,兴奋的情绪隐忍不住而稍稍泄露了出来。

"唔……嗯嗯嗯……"这声音听起来虽不大像在笑,但却也是满意的状态。

什么声音?

薄薄的月光下,两道黑影迅速回头。

这傢伙是谁?

两人同时在心里发出疑问,转瞬间的惊讶后,一个夺门而出,而另一个则跳窗离开。

屋顶上,黑影对峙着,彼此皆不放松的紧盯着对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除非想被人给乱棍打死,否则他们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但……对峙久了也挺累的,尤其双方又同为樑上君子,既然是同行,那实在没有扯对方后腿的必要,免得害人又害己。

左边的黑影从袋子中取出一个古董纸镇道:"我只偷古董。"其他的他才懒得碰。

右边的黑影也将袋子里的东西拿了些出来。"我只偷珠宝。"女人的声音,那珠宝偷儿是个女人!

虽然他们说得极为小声,但隔这么远说话也挺危险的,要是被人给听到也不无可能。思及此,彼此便极有默契的缩短距离。

"在下是﹃一二三大盗﹄,未请教兄台称号?"将装满珠宝的袋子绑好的女偷儿很是客气的朝对方拱手作揖。

一二三大盗?是新手吧,否则他怎么没听过她。

"在下乃﹃无聊神偷﹄,幸会。"他没有称号,不过从现在开始有了。

无聊神偷?好奇怪的称号,有种"一点儿都不厉害"的感觉。

"幸会,不知兄台今晚收穫如何?"她要知道他是否会是跟自己抢饭碗的人,要是他连珠宝也偷个一点点,那她不就要喝西北风了。

"尚可。"只拿到个上古玉制成的纸镇而已。"你呢?收穫如何?一定不错吧!"看她的袋子鼓成那样,合该是大收穫一场。

"勉勉强强,尚能餬口。"他不说,她自然也不说,现在还是不能确定他是敌是友,跟他找上同一家下手也只能算她倒楣,连这种生意也有人抢着做。

那鼓鼓的袋子只够她餬口?还真是够谦虚。既然她有心防他,他也不多问,他们一个偷古董、一个偷珠宝,只要她别连他的东西也取走就好。

"不打扰您了,告辞。"朝他一拱手,她转身就走。

"你……"这样就走,他连再问一句都来不及,心里着实担心她会将他的目标给带走。

不过……女偷儿……

看来这金州城将会越来越热闹。

"你……"石大户家里,两位夜半工人遇个正着,而瞧彼此夜色般的打扮,显然又是同行相遇。

"一二三大盗?"这声音及身形挺像是刚刚遇到的那女偷儿。

"无聊神偷?"不会吧!冤家路窄是不?怎么一晚遇上他两次?他不是回去了?

果然是她。

"你不是回去了?"他只偷到一个古董当然得继续努力才不枉此行,可她都装满一大袋了还回头?就不怕她拿不回去吗?

"谁说我要回去?你能再回来偷我就不行?"这傢伙该不会是想连珠宝也偷吧!这分明是抢她饭碗嘛!

"当然行。"反正也不干他的事,只要她别连他的古董都偷便成。

"喂,这是我的!"她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玉簪。这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家用的珠宝,说什么只偷古董,该不会是诓骗她的吧!还好她有回来,不然这么大户的人家不就都被他给偷光了,那她还混什么?

"不对,这是古董。"她要偷什么都行,但此等上等古玉簪当然不能让给她,他可是为了这枝宝贝才出现在这里的。

"这是女人的用品,是珠宝的一种!"她低吼,伸手就要抢他手上的古玉簪。

"绯玉簪乃战国时代孔明为妻子所制之物,内可宁神安胎,外可趋吉避凶,属上等古物,自然是古董。"这种上等货当然得由他保管才行,跟这不识货的女娃儿说也只是浪费唇舌,总之她休想跟他抢这簪子。

听起来好像很值钱。

"既然是孔明为妻子所打造的簪子,就是女人的东西,女人的东西就叫珠宝首饰,所以你别跟我抢这簪子!"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她更想要了。

孔明耶,历代来最聪明的人之一,由他老人家所制的簪子定极不平凡,不得到它未免也太辜负自己一二三大盗的美名了。盗,抢夺偷窃也。她既然会趁夜偷窃,自然也会明目抢夺。

"强词夺理,这簪子绝不可能让给你。"原以为她偷了这么多东西应该不会跟他抢绯玉簪了,没想到他居然料错!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要他也不出让,寻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他打听到此簪的下落,说什么他也要拥有。

"你一个大男人要女人的簪子作啥?怪人!"哼!她大盗之名可不是混假的,除了偷这个专长之外,她抢也挺行的,随便使一招"昙花手",东西就落在她手上了。

嘿嘿,她真是有够厉害的,真是好佩服自己哦!

"你!还我!"这女人居然动手行抢,而且还抢得这么快!

昙花当然就只有瞬息一现,而她的昙花手亦是同理,眨眼间东西就是她的了。

"既然是同行,就别计较那么多,这石大户家里的宝贝多的是,你就别跟我争这不起眼的簪子了。男人嘛,计较太多可不好看。"说来说去就是要他打消拿回簪子的念头。

趁他还没抢到前,她将簪子给收进衣服里。她就不信这样他还抢得到!

"你这强盗!"居然连同行的东西也抢!她难道连一点点的同行道义都没有?

她状似无可奈何的摊手耸肩,"我本来就是强盗,不然怎么叫大盗?"说完,脚尖一点,迅速往后退了数步准备离开。

"东西留下才能走!"不管周遭、不管时机,他一把就抓住她的肩膀,势必抢回绯玉簪。他既然已行动就非得拿到东西不可,同一件事他怎么也不愿再做第二回,费神又费力。

开玩笑,能当上偷儿身手自然不是盖的,她旋身摆脱他的箝制,本着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原则,她一脱身便要跑,但对手却怎么也不肯放行。

"你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想欺侮?"他这也算男人?丢人呐!

"哼!强盗岂有男女之分?"话落,他即朝她攻去。对付她这种卑鄙小人,他自然不必手下留情。

废话,当然有分别!

来不及回他的话,她忙抓起一旁的花瓶挡他的踢腿。

好猛的一脚,要是被踢到,她骨头不断个几根才奇怪。

"你别以为我是女人就好欺负,这簪子我是要定了。"她身轻如燕地飞掠至他身后,一扫腿往他脸上而去,预估要把他的脸给踢出个瘀青来让他见不得人,但对方却更快的抓住她的脚一转;她为了不让脚受伤,身形也跟着转,另一脚再踢开他紧抓的手。

"来人呐!有小偷!快来人呀!"尖叫声自门口传来,一个丫鬟正拼了老命拉高嗓音喊人。

糟!忙着对付对手都忘了他们此行的危险性。

两人不约而同的跃窗而逃,不管身后有多少的追兵,他们见路就跑!

"喂,你不要跟我跑同一个方向!"边跑她还边推他。

两个人一块儿逃的话,别人很容易就会找到他们,他会把她给害死的!

"把绯玉簪还来!"虽极不想跟着她跑,但却得先将簪子给要回来才行。

"笑话!"重重的哼了声,她忽地闪身进入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小巷中,他立刻追了过去,可却已看不到人。

这巷子是有名的迷巷,错综複杂的小巷会让进入的人搞不清方向,不熟悉的人要走出这巷子必定得花费不少时间。那女娃儿肯定对这附近相当熟悉,无意外的话以后应能再见到她,到时他一定会拿回绯玉簪,顺便给她个教训!

"你知道吗?昨儿个晚上石大户家遭小偷呢!""这么大的消息谁不知道,听说被偷的东西还不少,那石家人都快气死了;尤其是石夫人,一堆的珠宝首饰被搜刮一空,还恼得昏了过去呢!""可不是,昨儿个晚上在街上跑来跑去的不就是石家的家丁,全都在找那两名偷儿,扰得我跟我家那口子一夜都睡不着觉。""不过听那家仆的说法倒也奇怪,听说是那两个小偷大打出手才让人给发现。打架居然在石家里打,这不摆明了要让人给发现吗?""铁定是分赃不成才大打出手,那种人呐,街上一拉就是一大把。"一家颇有名气的姑娘家用品店"春日阁"里,几个俗称"三姑六婆"的妇人正津津乐道的讨论着,听她们的语气,没有同情,反倒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春日阁内院,一名美妇缓步进入一间朴素的姑娘闺房中,一坐下,就是一顿尖锐盘问。

"你昨儿个晚上到石大户家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夜夫人端起一旁的茶水轻啜了口,语气里毫不掩藏的鄙夷如同平日。

"是。"静静站在一旁的夜壹,便是那一二三大盗,对於继母的嘲讽早习以为常,继母瞧不起她的工作早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她也不想再去寻求她的认同,那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你跟人打起来了?"美眸一转,如利刃般狠狠刺向她。

"是。"不痛不痒的,她爱怎么瞪随她,虽然自己总会有些不舒服,但她毕竟是她的长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顶撞她,伦理孝道她还懂得几分。

"偷到多少东西?"这才是她所关心的,夜壹有没有受伤她一点儿也没兴致知道,就算有事也只能怪她技不如人,自找的。

夜壹从床下取出一袋子的珠宝交给继母,只除了那枝绯玉簪例外。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将那簪子拿出来。

夜夫人将那袋子的珠宝整个给倒出来仔细瞧着,不意外的又看中了几样首饰就要拿走,但却也如同以往的教夜壹给阻止。

"只不过是几件首饰而已,你这死丫头也敢不让我拿!"这些这么好看,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连自个儿要也不成!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等孩儿处理过后,姨娘想拿多少都没关系。"春日阁所卖的珠宝大多是她去偷回来的,再经过处理方可拿出去贩卖,她除了夜里得冒险去偷珠宝外,白日还得当技工来重造这些珠宝。

"哼!只不过是一两件首饰而已,有什么关系。"有些东西就是要保持原样才好看,也才有那个价值,让她拿工具弄一弄、磨一磨,原本价值一百两的东西都只剩八十两而已。真不晓得她这么死脑筋做什么?父女俩都一个样儿,一点都不知变通。

"姨娘挑的这些孩儿会尽量让它们保持原样,等改好后再交给您。"光是一件东西就可能会害了全家人,这一点她早跟继母说过,但她就是不信会这么倒楣,就算真被官府捉了,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她偷的,也跟她这个继母没关系。

唉,人都是自私的,这点在姨娘身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好,这些尽快改好送到我房间去,若改得太难看你就给我小心点。"夜夫人又多挑了几样珠宝才离开,光是她挑的那些就是她昨天晚上拿回来的三分之一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挑的都是些俗气的金饰,至於那些她觉得颇有价值的玉石,夜夫人反而不屑一顾。

从怀中取出那枝绯玉簪,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瞧这精细的雕功和温润的触感,就知其价值非凡。

这是从爹爹过世后,她第一件强烈想要拥有的首饰,不管是继母,还是昨晚那无聊神偷,她都不让。

为什么她这么想要它?她不知道,可能是这绯玉簪的背景让她舍不得吧,簪子里有孔明对妻子的情意,这让她想到已逝的亲爹,会关心她的,也只有亲爹而已。

"爹,女儿不后悔继承您的事业,但是要怎么做姨娘才会接受女儿?"为什么她能接受爹爹的工作却不能接受她的?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儿家,她也想要有人疼她,也想要有人肯定她呀!

拿了几样待改的珠宝和工具来到香火鼎盛的"灵山寺"后山,她直接席地而坐,当下就拿出工具珠宝整理了起来。

这地方她来了不少次,少有香客或和尚会到这儿来,在满山的树林里修改这些珠宝很适合。

虽然将以非法手段取得的赃物拿到仙佛净地来极为讽刺,但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让心平静下来,而且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她最爱的爹爹一直陪在她身边。

"爹,您这几日过得如何?女儿有好些天没来陪您了,您有没有忘了女儿呀?"边整理珠宝,她边喃喃自语着,身旁就放着父亲的牌位。

"您不可以忘了女儿哦,女儿可是天天都想您好几遍呢!"彷彿父亲还在身边似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爹爹会听不到。

"对了,昨儿个晚上女儿遇到个对手,他功夫很好,不过您女儿我也不差,没让您失了面子,当然女儿也没受半点伤,而且还把东西给抢到手,您的小壹儿可是很厉害的,一点都不输生前的您哦!"她拿起小剪刀将一串圆润的珍珠给剪开,一颗颗的珍珠全数落入盒中,但却也有一颗顽皮的珍珠顺势掉到盒子外,滚呀滚的往下滚了去。

"唉呀,别跑呀!爹爹帮我拦住它。"她自言自语惯了,这次也不例外。

许是她已逝的爹爹跑不快,也或许是死去的人没实体可阻止往下滚落的珍珠,只见它还是继续往下滚去,直到撞上……一名男子。

那是名相当年轻的男子,也相当的……好看,忧郁的双眸黯淡无光彩,紧抿的唇好像不识"笑"般,有些儿偏白的肤色看起来病恹恹的。整体来说,他看起来就像是长年卧病在床的病公子。瞧他人模人样的,却是个药罐子,真是可怜。

"那是我的珍珠。"她伸手就要拿,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坐在树干上的男子。

对她来说,那颗珍珠可比他这病号重要多了。

"你是谁?"好个俏姑娘,唇红齿白,肌肤像手上的珍珠般细緻柔美,就不知道触感是否如想像中那么好,而她水亮清澈的眸子也无一般姑娘见着他般映着迷恋羞怯,反倒有种事不关己的同情。

原以为不会有人来这里的,这样一位活色生香的小姑娘独自走到这人烟稀少的后山来,她就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吗?

"我叫夜壹。你又是谁?很少香客会走到这里来。"他看起来不像和尚,那是来这里做什么?要走到这里来可得花费一番体力,瞧他的样子恐怕走没两步就会昏倒。

她怀疑给他一拳他可能就要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兰愁儿,我在这里养病。"他给她一个善意的微笑,柔和的眼神像春风般让人不觉得讨厌,而那春风,则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兰愁儿……好……好姑娘家的名字,她的名字还比他像男人呢!

"你爹为什么帮你取姑娘家的名字?难怪你会病恹恹的。"她好奇的略微俯身靠近看他。不看脸的话,不觉得他弱不禁风,可要忽视这张脸显眼的病容却也不容易,他真可怜呐。

兰愁儿有些儿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些,脸庞不自觉的染上淡淡的红晕。

耶?他脸红了!怎么比个姑娘家还怕羞?

"你怎么了?是不是染上风寒?"她明知故问,相当故意的伸手摸他的脸。

"哇,温温热热的,要不要帮你请大夫来帮你看看?"他的皮肤摸起来真舒服,看他羞答答的模样,她好有成就感。

"姑娘你别……"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困窘的整张俊脸更加红艳动人。

动人?他是男人耶!她有这种想法会不会太……

不管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要折一朵男儿花也不是容易的事儿,不好好把握机会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广大的女性同胞!

"你看起来好像妹妹哦,连摸起来都像。"她连另一只手都伸过去了,整个人还跪坐在他面前。

她在轻薄他,她在轻薄一个大男人!啊!这滋味真是美妙得紧,原来男人这么爱轻薄姑娘家也不是没道理的。

"姑娘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兰愁儿费力的拨开她的手,无奈病体气虚,力气远不及她,只被当成是风在吹,而她还被吹得挺快意的。

"这里这么空旷,就算你扯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得到,劝你还是省点力气,不然你要是昏倒那可就不好了。"她笑得好邪恶。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无聊神偷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无聊神偷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