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禁城外的恭亲王府正张灯结彩,预备着三日后恭亲王爷的六十大寿。一箱又一箱的贺礼,不断地往王府里搬,人们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这次寿宴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恭亲王的幼子煜昕和皇帝微服出巡去了,无法回来向他老人家祝寿。但,恭亲王生性豁达,一点也不在意儿子是否有回来,反而是恭亲王福晋对煜昕思思念念,盼着幼子能早日回京。
煜祯贝勒见母亲闷闷不乐,便携着妻子来到福晋的房前。
“额娘,您醒着么?”
“祯儿吗?进来吧!”
两人进入房中,福了一福。
“额娘吉祥。”
“起来吧。这么晚了,有事吗?”福晋慈爱地说着。她虽宠爱幼子,但对长子也不偏心,对于媳妇奕瑾也疼爱到极点。
“是额娘有心事吧!在想昕弟?”煜祯微笑地说着。
福晋蹙眉,又微微笑道:“看的出来?昕儿和皇上出巡已经四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到底过的怎么样了?”
煜祯笑着和奕瑾对望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昕弟差人送家书回来了,先告诉额娘,好教您欣喜。”
恭亲王福晋果然惊喜地站起来,接过家书。
“是昕儿写回来的信?说了些什么?”
煜祯笑着。
“昕弟说皇上的玩兴终于尽了,肯摆驾回宫,所以他快马加鞭先送家书回来。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或许赶得上阿玛的寿诞。”
“真的?那太好了,皇上一出巡就忘了要回来,也亏得皇后娘娘受得了。”恭亲王福晋一面看信,一边听煜祯说话,脸上忍不住露出疼惜的笑容。她算是皇上的叔母,在私下对皇帝和自己的子女没什么两样。
“媳妇以为,皇兄是受不了昕弟给脸色看,才不得不摆驾回宫的,否则怎么可能才刚到江南,皇兄就肯回来呢?”奕瑾福晋笑着。
奕瑾福晋是格格出身,是顺亲王的女儿、皇帝的表妹,嫁给煜祯,可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的也是。我就是想不懂,那么多王孙公子,怎么皇上老是喜欢找昕弟?昕弟的性子沉稳,也不爱玩,皇上找了个闷葫芦出巡,不闷死他?”煜祯啜口茶,不解地说着。
“是啊!皇上怎不找现贝勒两兄弟?他们两兄弟又风趣,武功也好,保护皇上也行啊。”恭亲王福晋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奕瑾才笑出声。
“怎么?格格知道?”
“瑾儿说给额娘听听。”煜祯也好奇得很。
“是。”奕瑾点点头,微微一福,露出甜甜的笑靥。“如果我是皇兄,我也会找昕弟一起出去的。”恭亲王福晋和煜祯母子俩对看一眼,仍是不解。
奕瑾顿了一下,脸上漾起微笑。
“因为昕弟的一丝不苟很有趣啊!难道祯贝勒不觉得,与其找一直恭维你的人,不如找个可以捉弄的人有趣多了吗?何况昕弟是一个极重伦常的人,皇兄如果不把昕弟整到脸色发青,是不会罢休的。”
煜祯恍然大悟,拍打手中的摺扇。
“难怪!还是瑾儿了解皇上。”
“臣妾从小在宫里长大,宫人们对皇兄是百依百顺,要找个给他脸色看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完了。”奕瑾伸出她的纤纤玉手,还只比了三根指头。
煜祯握住她的纤手。“别告诉我另外两个是先皇和太后。”
奕瑾的眼睛笑眯得像只月牙。“祯贝勒果然才智过人。”
煜祯摇摇头,捏一下她的鼻子。“亏你还笑的出来,真的惹皇上生气了,可是要治罪的啊!”
恭亲王福晋担心地皱起眉头。
奕瑾见状,赶紧握一下煜祯的手,赔笑地说:“额娘不必担心,是皇兄爱找昕弟的,想必不会找他麻烦的。”
恭亲王福音叹口气。
“皇上我是从小看到大的,我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我担心的是,昕儿的个性如果一直这么耿直,怎么找的到媳妇啊!”
煜祯连忙将奕瑾往前一推,推到母亲跟前,要她安慰安慰老人家。
“额娘,您也不用愁眉不展,是时候时,皇兄一定会指婚的,除非昕弟自己找到喜欢的对象,不然您想皇兄会错过作弄昕弟的机会吗?”奕瑾笑嘻嘻地说着。
“婚姻大事,又岂能儿戏,如果指了个昕儿不中意的人,那怎了得?”福晋又是叹气。“夜深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也够你们忙的了,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煜祯夫妇对看了一眼,便双双跪安了。
出了房门,煜祯连忙拉住奕瑾的手。
“瑾儿,你说皇上要给昕弟指婚?对象是谁?”
奕瑾笑着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啊!皇上也没说,我想八成和你一样,想让昕弟自个儿挑吧!皇上英明啊!”
“他自个儿挑?我的天啊!那岂不是要他一辈子打光棍了吗?昕弟是出了名的柳下惠啊!”煜祯一拍额头,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是吗?”奕瑾神秘地笑了起来。“可我有个预感,咱们王府用不了多久会再办喜事的。”
煜祯头一偏,看着妻子花一般的笑靥,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信?”奕瑾双手勾着丈夫的肩膀,眼中笑意盈盈,靠在他的耳畔轻声地说着。“用咱们的孩子来打赌如何?”
“什么?”煜祯震惊地搂着妻子的腰,直盯着她看。“你……”
“如果一年之内,王府再办喜事,那么咱们家就是双喜临门,我猜一定是男孩;如果没有,那就是女孩了。”奕瑾偎在煜祯的怀里,害羞地说着。
煜祯紧紧地搂住妻子,兴奋极了。“天啊!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你有孩子了!怎不早告诉我?”
“嘘!小声点,别惊动额娘了。”奕瑾羞红了脸,急忙捂住煜祯的嘴。
煜祯点点头,小心地扶住妻子。
“什么时候的事,我……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也是刚发觉,今天只是忍不住先说出来。我本来想等阿玛大寿时再说的,是我的嘴巴不紧说出来了。”奕瑾娇羞地说着。
煜祯笑着搀扶着妻子漫步回房间。
“幸好你先说了,否则你到时准会看到你的丈夫当场出糗,呆掉了。”
“那也不错,难得能看到祯贝勒出糗,这也是件新鲜事。”奕瑾微微笑着。
想他祯贝勒,一表人才,文采风雅,在朝中可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帮手,从来不曾有过失误,却在小妻子的面前老是反应慢一步,害他不禁要认为真有所谓一物克一物。
更教他想不通的是,这个妻子还是他自己看中的,在二十多个皇亲国戚之中,只有她让他一见钟情。
隔两天一早,果然府外就有人匆匆来报,皇上回京了,而煜昕正在回府的途中。
恭亲王福晋掩不住欣喜,急着要到大门接回家的幼子,煜祯和奕瑾格格当然只有随行。
不一会儿,府门大开,煜昕骑着白马,气宇轩昂地朝家门前进。
奕瑾却拉拉丈夫的衣角,用下巴指指煜昕的背后,煜祯才注意到,弟弟的背后跟了一顶轿子。
还未到门口,煜昕就看见母亲站在门内,孝顺的他,哪敢让母亲迎接他,从马上一千,施展轻功,足不点地的进了家门,跪在母亲面前。
“额娘吉祥。”
“好好,回来就好,让额娘好好看看你。”恭亲王福晋扶起儿子,怜爱地抚着他的脸颊,生怕他瘦了一分一毫。
“额娘,我好得很,您不用担心。”煜昕拉下母亲的手,眼光透过母亲看到站在后面的两个人。“大哥、大嫂。”
煜祯点了点头,眼睛却没在看他,煜昕顺着他的眼光,才想起身后跟了一个人。
“任翔,请她出来。”他对着轿子旁的侍卫说着。
“是,少爷。”任翔揭开轿子的门帘,伸手到轿内,里头怯生生的人儿却不敢出来。
恭亲王福晋一脸疑惑地看着门外的人,煜昕搀扶着母亲,眉头一皱。
“任翔。”
“姑娘,出来吧!少爷在催了,别让他第三次叫我的名字。”任翔轻轻使力,拉出轿内的人。
从轿里出来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有一张清丽的素颜、水灵灵的明眸、不点而红的朱唇,脸色却是气血不足的苍白,身子骨也过于单薄,似会随风而逝一般。
恭亲王福晋一愣。
“她是……”
“额娘,她是公孙姑娘,唤名寒星。”煜昕只简短的介绍她,也没说明来历。
看着任翔扶着佳人入府,奕瑾格格只是含笑拉拉丈夫的衣角,示意:看吧!我说的很准。
煜祯则是笑咧了嘴,拥着妻子的纤腰。
“公孙姑娘?哪来的姑娘?”恭亲王福晋不解地看着那女子。
被唤寒星的女子,只是怯怯地低着头,不敢看前面,只是微微欠了个身,行了礼,一双空闲的手正忙着绞扭自己的衣角。
“任翔,带她进来。”煜昕还未向母亲解释,先要手下把人带进来。
“喳。”任翔的动作一点也不敢怠慢。虽然主子和他有如兄弟一般,但,不苟言笑时的他,还是不要惹的好;何况,现在有奕瑾格格在场,作弄人的事轮不到他。
“额娘,孩儿再向您解释,先让她去休息吧,她有病在身。”煜昕轻声对母亲说着。
煜祯的嘴差点掉到地上。他简直是呆了,昕弟什么时候开始会体贴父母以外的人了?这个女子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奕瑾格格推推丈夫的腰际,示意他把嘴闭上,但自己脸上的笑容却是逐渐扩大。
恭亲王福晋虽不明所以然,但天性温和的她,见到这样一个身子骨娇弱的姑娘,也心存怜惜,连忙点头答应。
“额娘,就让她住沂雪苑吧。”
奕瑾格格适时的出声,让丈夫回过神来。他看一眼妻子,眼神中充满恶作剧的神采,不禁苦笑了起来。
因为沂雪苑就在煜昕所住的松涛苑旁边,是恭亲王特地为煜昕建造来招待红粉知己的,不过,不知是煜昕的人缘差还是不喜欢女人,这个院落至今一直是空着的,公孙寒星是第一个客人。
希望昕弟能招架的住。煜祯轻叹着。
煜昕果然皱了一下眉头,却一句话也不说。长嫂如母,虽然母亲还在,但一向正经的他,也从未敢有顶撞的意思。
“这样好吗?”恭亲王福晋不明白奕瑾的意思,狐疑地问着。
“当然好,人是昕弟带回来的,他当然得负责请大夫、照顾人家,现在阿玛的大寿要到了,大伙都忙着,只有让昕弟委屈点,亲自照料。”奕瑾格格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啊?祯贝勒。”
“是是是,瑾儿说的有理。额娘,就这么办吧!任翔,还不把公孙姑娘带去沂雪苑。”煜祯急急附和妻子的话。
“喳。”任翔识趣地搀着公孙寒星离去。
离去之时,那姑娘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频频回首,看着煜昕。煜昕看她一眼,对她点点头,她才安心似的回头跟着任翔离去。
“昕儿,这……她是……”
“额娘,咱们先进屋去,孩儿再给您解释。”煜昕扶着母亲,向主屋前进,煜祯则是拥着笑嘻嘻的妻子跟在后面。
他也很想看好戏。
恭亲王听说儿子回来了,自然也出现在大厅,一入内就听到媳妇银铃般的笑语,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再听说儿子带了个姑娘回来,更加心花怒放。
煜祯在妻子笑够了之后,才清清喉咙问道:“昕弟,该告诉我们这位寒星姑娘的来历了吧!”
“她姓公孙,名叫寒星,是我从醉仙楼赎回来的女人。”煜昕想了一想,用最简单的语言说明她的来历。
“醉仙楼?”恭亲王夫妻一听差点呆掉。木头儿子去醉仙楼?天要下红雨了!
在场的人只有煜祯一个人皱起眉头。因为刚才只顾着戏弄弟弟,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过……
“公孙寒星?她姓公孙?”
煜昕无言地点头。不愧是皇上倚赖的重臣,一听就听到重点。
“武林四大世家的公孙堡三小姐……好像也叫寒星。”煜祯的眉头锁得更紧。
煜昕又再点头。
“她是公孙家的小姐?为什么会在醉仙楼?”奕瑾格格狐疑地问着。她是不懂武林之事,也不知道公孙家有多大,不过会让朝廷也知道的家族,想必不会小到哪去,又怎会让家中的儿女流落到酒楼妓院?
“半年前,公孙堡在深夜遭逢意外,一家五十余口被火烧死,不过独缺她的尸首。”煜祯解释着。“可是她又为何会流落到醉仙楼呢?”
所有的人看着煜昕要他说下去,他却一语不发地看着地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始叙述他们认识的经过。
在回到京城之时,皇帝突然使性子,说无论如何都要到京城第一酒楼见见世面才肯回宫。逼不得已,煜昕只得和皇帝到醉仙楼去。
从进入醉仙楼起,煜昕就没给皇上好脸色看,铁着一张脸,站在皇帝的身后,一声不吭。
站在门外的任翔则是暗中为主子捏把冷汗。这是对皇上大不敬啊!
皇帝却乐得把煜昕当隐形人。有一股冷风可吹也不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宫里的官人们及王公大臣个个对他像老鼠见到猫,难得有一个给他脸色看的人,当然得试试他的耐力有多少……
正当煜昕的忍耐逢极限时,他刚好回头看外面一眼,一个小姑娘端酒进来,又走出去。
这地方有女人送酒是很正常的,会让他注意到的原因是,这女子始终都是低着头,不曾抬头多看一眼。
不是该让客人注意到她、点她,她才有银子赚吗?
难道她不需要?
煜昕的眼光随着女子转了出去,视线就停在关上的门板上,久久不能移开。
有点不太对劲。
就是有点不太对劲,但他看不出是哪里不对劲。穿着吗?普通的丫环衣裳,虽然没有金丝银线,但也无不妥。发饰吗?只有一支玉钗簪在黑瀑般的秀发上,绝对是穷人家的打扮。
那么,是哪不对了?
煜昕尚在出神之际,身旁的人开了口。
“她病了。”
“四爷?”煜昕一怔,回过头来看着皇上。
“你看不出来?她的面色潮红,分明是病了。对吧!嬷嬷?”皇上得意地说着。
站在一旁招呼的嬷嬷,赶紧赔笑脸回答:“这位大爷,您眼睛真是厉害,她是受了点风寒,不过不碍事的,她只送送酒,不会影响的。”
“受了风寒为何不休息?”煜昕沉声开口。
“哎唷!这位爷,您有所不知,她是在这当丫环的,既不卖艺也不卖身,不工作那岂不是饿死了。”嬷嬷解释着。
“差不了这么一天吧?嬷嬷,怎不请大夫为她诊治呢?”皇上挥开手中的摺扇。呵,难得煜昕动了好奇心,不替他问问怎么成。
“那也得她有钱啊!在咱们这醉仙楼,只打杂是会饿死的,如果她不是公孙家的小姐……”嬷嬷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她姓公孙?”煜昕接口。
他接话极快,快到嬷嬷来不及否认。
“哪一个公孙?是那个离京城不远的公孙堡?半年前遭劫的公孙堡?”
“这……”嬷嬷眼神中闪烁着防备的神采,一脸懊悔自己的嘴快。
坐在椅上的皇帝,好整以暇地挥走坐在腿上的姑娘。“嬷嬷,叫她们出去吧!在下有事相询。”“这位爷,这样……”本来嬷嬷想将话题岔开,但见他一脸贵气,站在他身后的男人脸色严肃,不由得心生怯意,乖乖地叫姑娘们离去。
“嬷嬷,你就安心地说吧!如果不说明白,我老弟是不会罢休的,毕竟公孙堡的命案,可是沉寂了半年的悬案啊!”撇开煜昕对那名女子的好奇不说,身为皇帝,对自己的子民也该关心。
何况这宗五十余口的灭门血案,地方官府始终无法查出真凶破案。
“爷,您该不会是官府的人吧?是位官老爷吗?”嬷嬷小心翼翼地问着。
“算是吧!总之,我们对那位姑娘很有兴趣。叫她来吧!”皇上点头说着。
嬷嬷看了又看两人,还是一脸不放心。
“这样吧,如果你能告诉我们她为什么会在这,或者我可以考虑让我老弟为她再审此案。”皇上摇着手中的摺扇。
煜昕瞬间眉头一皱。“四爷,这事该我管吗?”
“是你注意到的不是吗?”皇上笑笑说着。
“我只是问问。”煜昕的语气不带喜怒。
“能让你想问,就已经不简单了。”皇上的摺扇一收,拍板定案。“就这么说定。说吧!嬷嬷,有事我艾四给你撑着。”
“这位爷是京里的朝臣?”嬷嬷眼睛一亮,好像看到救兵似的。
皇上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含笑地看着她。
“那您可得为寒星做主,她一家惨死,若不是她正好到我姐姐家探望我姐,恐怕她现在也是焦尸一具。”
煜昕眉头又是一皱。
皇上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嗤笑一声。“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我保证你的工作会愈来愈多,信不信?”
煜昕闻言,眉头更是解不开了。他看着这个堂兄,真的很想把他五花大绑的绑回宫里,可是他只是个臣子,又能奈他何?!
他只得开口。“令姐是她什么人?公孙姑娘为何夜探贵亲?”即使面对的是老鸨,煜昕的语气依然拘谨。
“我姐是公孙家的奶娘,自小把寒星奶大,因为丧夫,在三年前就离开公孙堡,在城外的村子住了下来。寒星她每两个月都会去探望她一次,顺便给她送点东西。也许是好心有好报,我姐姐那时正好病了,寒星便留下来照顾她,才让她逃过一劫。”嬷嬷叹气说道。
皇帝拉着煜昕坐了下来,煜昕虽然不想,却也不敢不坐。
皇帝不禁暗叹一口气。这个皇弟也未免太不知变通了,要让他笑一笑可能很难,也许可以下一道诏书,让他笑的人可得赏金万两……
“嬷嬷,为什么令姐病了,会是公孙姑娘去探病呢?还有,既然她有奶娘,怎会在醉仙楼当丫环?”
嬷嬷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着:
“我家穷,姐姐病了,要不是寒星常常送药送食,可能她早饿死了。两位大爷别看我是这里的嬷嬷,我的死鬼丈夫在外欠了一屁股债,我永远也还不完,再加上两个儿子要吃要喝,我根本无法接济她。
“这次寒星家遭劫,姐姐虽然很心疼她,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要我收留她。您也知道的,这醉仙楼是什么地方啊,像这么漂亮的姑娘,老板会不想要吗?我是死求活求的才保住她,让她送送酒、在厨房打打杂,不接客的,这也是我惟一能为她做的了。
“今天难得寒星送酒,竟然遇到两位贵客,希望是她的福气,能为公孙一家报仇,也希望她能脱离苦海。”
不一会儿,公孙寒星便在嬷嬷差人叫唤下,来到这个厢房。
“寒星,快见见两位贵客。”嬷嬷迅速的走上前去,搀着步伐不稳的公孙寒星。
公孙寒星有些抗拒,一双翳水瞳眸瞬间溢满了泪水。“嬷嬷,您答应我的,寒星宁死也不卖艺卖身。”
“嗳!不是的……”嬷嬷怜惜地抹去她的眼泪。
就在嬷嬷还来不及说出叫她来的原因,煜昕便先开了口。
“先坐吧。”
皇帝这次倒是满意地点点头。呵,有进步,知道要体贴姑娘家。
“寒星,他们不是要你来卖艺卖身的,这两位是官老爷,刚看到你,对你很好奇,加上……我又一时说溜了嘴,说你是公孙堡的三小姐,两位官人说要为你重审公孙家的案子。”
让嬷嬷拉坐在煜昕对面的公孙寒星,原本一直低着头看地面,一听到这话,很快地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两名男子。
煜昕的心霎时重跳了一拍。
好美的姑娘!脸上虽然用煤灰故意扶脏了,但却掩不去她的丽质天生。一双星也似的大眼,正直怔怔地看着自己,和大嫂比起来虽没有官家小姐的贵气,却也不失大家闺秀的气质。
而在公孙寒星的眼中,见到的是两名挺拔的男子,一俊秀,一严谨;俊秀的公子只是手中摇着摺扇看自己,仿佛只是在欣赏一般,直觉中,他好像在告诉她,要帮她查案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隔壁的人。
所以她的眼光就飘向另一名严谨的男子。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双剑眉微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她立刻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去。“对不起……”她小小声地嗫嚅着。
“为何道歉?”
“寒星误解了公子的美意,理当赔罪。”
在醉仙楼里待了半年,却一点也没有让她的气质结抹灭了。
“公孙姑娘可真是公孙堡的三小姐?”煜昕望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提出一个应该是肯定的疑问句。
公孙寒星点点头,承认了。
在煜昕还来不及问下一句的当口,公孙寒星便离椅跪在他们的面前。
“请公子为寒星一家申冤。公孙堡一直以来时时行善,如今却落得灭门的下场,寒星心有不甘,是谁和我们有如此深仇大恨,连我未满一岁的弟弟也杀……”说到这里,公孙寒星已泣不成声。
“寒星……”嬷嬷想扶她起来,却也陪着垂泪。
皇帝向煜昕使了个眼色,要他去搀她起身。
也难得没见煜昕皱眉就立即走上前。“公孙姑娘讲起。”煜昕暗使内力将公孙寒星拉了起来,坐回椅子上。
煜昕蹲下去平视着公孙寒星。
“你知道公孙堡主可曾和何人结怨?”
原本坐在一旁的皇帝是呆滞得将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
站在身后的任翔赶紧捡起扇子,送回皇帝的手中。“爷。”
“任翔,打我一下。”皇帝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一幕,手在身后捞扇子,顺便想叫任翔确定他是不是在作梦。
“属下不敢。”任翔被连接而来的事实吓得碰一声跪倒在地。
“要不你打自己一下看会不会痛。”皇帝眉头一皱,瞥一眼这没胆的护卫。难得给他机会打皇帝都不会利用。
任翔还真打,“啪”的好大一声。“回四爷,会。”
天啊!他要昏了,怎么有这样笨的人……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护卫。
蹲在公孙寒星身边的煜昕似乎嫌他们太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着公孙寒星。
这才更让皇帝和任翔的嘴张大得合不珑。
只见公孙寒星缓缓的摇头。“不知道,爹爹一向不让女儿家过问家中的大事,但……镇上的百姓可以作证,爹爹是好人,应该不会与人结怨才是。”
煜昕不说话,抿紧一张薄唇,眉头锁得死紧。
公孙寒星原本低垂的头微微抬起,见到他蹙眉沉思,天知道她有多想帮他抚平他的眉心。
但,女子该有的矜持让她不敢逾矩。
她的这些举动都看在皇帝的眼里。看来这个姑娘是看上自己的愣堂弟了,而这块傻木头,是不是也动了心呢?
皇帝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总之,这事四爷说管,就是管定了,公孙姑娘请放心,在下一定尽快让公孙堡一案水落石出。”煜昕站了起来,用沉稳的声音说着。
公孙寒星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一双大眼中立即蓄满了泪水,她又跪了下去。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寒星必定做牛做马报答两位的恩情。”公孙寒星没有忘记坐在一旁的俊秀公子。
或者,他们俩是高官、又或者他们俩是王孙公子,一旁的俊秀公子的地位肯定比眼前的人高,只是,她的一颗芳心却在这时悄悄地黏上了她眼前的严肃男子。
煜昕只让她象征性的沾到地板,连跪也没跪成,又一把将她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