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说……什……么？"
敖锋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展而愣住。
他刚才听见什么来著？
三公主她……不想跟他成亲？
是他听错了？还是这三公主的脑袋给撞坏了？
他可是堂堂的西海龙王耶！就连众仙们都想与其结识的龙神一族。而这个凡人……
竟然说她根本不想和他成亲？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袁海棠笑道："该不会是太过高兴，所以忘了怎么讲话吧？龙神大人？"
"谁忘了怎么讲话呀！"敖锋啐道："既然你也不打算成亲，那干啥不跟那个皇帝说清楚？"
"没办法，因为父王根本不听我说的。"袁海棠叹了口气，拉了张圆凳子坐下，表情郁闷地说："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婚事了，可是这回父王怎么也不肯让步，硬是要把我嫁出去。"
"原来如此。"
敖锋开始同情袁海棠的际遇，因为他与袁海棠一样，之所以会当上西海龙王，也是被父亲硬逼著继承的。
"所以，父王在知道你是龙神后，他更不会放手了，你想想看，有个女婿是龙神大人，那是多么有面子、多么威风啊！所以喽！你是非得跟我成亲不可了。"袁海棠摇摇头，露出一副为敖锋哀悼的表情。
"喂，你说话前后不一！一下子说不想跟我成亲，这会儿又要挟我，说我非得跟你成亲不可，你到底想怎么样？"敖锋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黄毛丫头玩弄於股掌之间。
"所以我才说要跟你谈条件嘛！"袁海棠眼睛一亮，很快地挨近敖锋身边。"想不想听听看？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哦！"
"什么样的条件？"一双明亮美眸突然凑近，让敖锋微微一愣，目光更是在她脸庞上细嫩的肌肤上打转。
啧啧啧，怪不得那天酒宴时，靳允康会说西昌国的三公主袁海棠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如今一看，传言果然不假啊！
要不是年纪太小，依袁海棠的娇柔美貌，可真要将瑶池仙女都给比下去了！
不过瞧她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生得沉鱼落雁之姿，长大后应该会更加醉人吧？可惜凡人终究是凡人，仅仅几十年寿命便得回归大地，化为尘埃，所以袁海棠这倾城之貌，也只能维持个几年罢了。
以男人的心态来看，还真是有些可惜呀！
"喂！龙神大人，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袁海棠瞧敖锋一脸发愣样，好似根本没将她的计划给听进去，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什么？"敖锋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就知道你没在听！"袁海棠拧起眉心，"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但是你们龙宫里应该也有不少美丽的仙女吧？有必要看我看到出神吗？"
"谁……谁在看你呀！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敖锋被说中心事，连忙反驳道："我只是在想事情，快点说出你的条件，不然我要走了。"
"所以我才说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刚才我都讲完了！"袁海棠不悦地应道："你要是敢一个人溜走，我一定会跳湖自尽，然后到阎王老爷那边狠狠地告你一状！"
"再多说一次又不会让你少块肉。"敖锋喃喃自语似地抱怨道："喂，你不会真的那么笨，跑去跳湖吧？"
"干嘛？你怕我真的跑去阎王老爷那边告你状呀？你不是堂堂的西海龙王，很威风的吗？还怕阎王老爷呀？"
袁海棠感到有丝意外。
"说给你听也无妨，阎王老爷跟我爹是结拜兄弟，要是让阎王老爷知道我在人间欺负女人，还害人致死，他一定会告诉我爹，那我就惨了。"敖锋没辙地搔搔头，"喂，所以我告诉你啊！千万别去跳水，不然你这张花容月貌就毁了，而且溺死是很难受的。"
"少诅咒我了，我才没那么笨真的去投水自尽。"看见敖锋露出烦恼的表情，袁海棠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没想到人人崇敬的龙神也会和寻常人一样，有著如此平凡的烦恼。
"你笑啥？快点说出条件啊！"敖锋白了袁海棠一眼，凶巴巴地道。
"其实──"袁海棠再度压低音调，神秘兮兮地道："我想拜托你先假装答应父王，就说你已经愿意跟我成亲了。"
"假装答应是什么意思？"敖锋挑了下眉，"莫非还有下文？"
"事情是这样的，你若是现在一走了之，到时候我会落得一个弃妇之名，走到哪儿都不自在，行动自由可能比起现在更少，那我就可怜了。
以后父王说不定会为了面子随便把我嫁给说不出名字的边疆小族，说不定还会把我终生幽禁在别苑里不准我出门。"袁海棠说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表情还一脸哀怨。
"这么严重？"敖锋难得的同情心被袁海棠勾起，忍不住又问道："然后呢？"
"所以，请你委屈一下，先跟我成亲，然后我父王一定会很高兴，以后绝不会再来干涉我们．这样一来，我可以到处游山玩水，你也可以回你的龙宫去，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袁海棠说出在心中盘算多日的计划。
"听起来倒挺好的。"敖锋频频点头。
"那你现在肯不肯跟我成亲？"袁海棠眨了眨眼，堆起笑容瞧著敖锋的灰眸。"我都已经放下公主的身段求你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算是行善助人，帮我个忙罗？"
看著袁海棠无辜的脸庞是那么样地可爱娇俏，敖锋就算先前有再多的不满，都很难拒绝她。
唉！这就是男人的悲哀，只要女人一使嗲，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好吧，那我就帮帮你吧，反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在这里就算耗上几个月也都无所谓的。"
敖锋点了点头，算是允诺了袁海棠的提议。
"真的吗？"袁海棠一听见敖锋答应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这样子一来，我以后就不用担心老是要面对招亲的问题了。"说著，她转过身子，对著敖锋便是一抹娇笑。"啊，龙神大人，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死缠著你不放的，成亲后你可以大方地回龙宫逍遥去，不用管我的。"
原本袁海棠的提议对敖锋来说，应该是个逃离皇城的好机会，然而面对袁海棠的毫不在意，敖锋的心里倒颇不是滋味。
怎么？他这个西海龙王对她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无法真的嫁给他，袁海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似的。
啐，他想那么多作啥，反正他的目的是离开西昌国，所以袁海棠不缠著他，他反倒落得轻松，不是吗？
他还是放轻松点，别想太多了。
反正成亲之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没想到敖公子竟然是当今的西海龙王，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靳允康斯文的脸庞上，净是温和的笑意。
"那日在下贸然出手欲伤龙神大人，还望大人原谅。"巫子晖依旧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
"够了，别再提起我是龙神的事了。"敖锋抱著脑袋，一副脑袋发疼的表情。"这些天来我被太多人请求原谅了，别连你们两个都下去瞎搅和，行不行啊？"
"敖公子是为了婚事烦恼？"靳允康抬头打量著这府邸，视线所及之处均布置得极为华丽，只差没提早为婚事张灯结彩。
"还提哪！每天都有一大群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的，我烦都烦死了。"敖锋怨道。
"怪不得方才进门时有几个侍卫挡著我们，是敖公子下的命令罗？"巫子晖回头望了眼门口，听刚才也被挡著的官员们提起，敖锋似乎把不认识的人全给回绝在外，一个也不准进入。
而巫子晖与靳允康是因为与敖锋相识，才特地准许放行的。
"看来当个西海龙王也不轻松。"靳允康指著方才差人搬进来的礼品，轻声笑道："倘若敖公子不嫌弃的话，我这儿有些美酒想送给你尝尝，希望能让你开怀些。"
"美酒？"敖锋眼睛一亮，"好呀，快点拿出来，这几日忙得不得了，害我连好好喝杯酒的时间都没有，难得今天有伴，我当然要喝个痛快。"
"瞧敖公子这样子，与在下想像中的龙神大人还真是不大相同。"靳允康瞧敖龙一副泰然自若的悠闲样，与常人实在无异，忍不住将心里的感觉脱口而出。
"不然你想像中的龙神应该是什么样子？"敖锋拿出几个酒杯，一人倒满一杯递上，才续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应该长得三头六臂？"
"那倒不是，只不过……"靳允康浅啜美酒，而后才伸手指向敖锋身后的柱子说道："我本以为龙神该是那副模样。"
"啥？"敖锋回过头去，看见那柱子上正盘踞著一条石刻的巨龙，它的尾部缠著柱子基底，爪子里还抓著一颗龙神宝珠，炯炯有神的眸子似是绽放著金芒，看起来挺有威势。
"哦，原来你是指这个呀？"敖锋不置可否地应道："那是我的原形没错，但是若我以原身出现，只怕你们身处的这座宫殿会容不下我。"
"说的也是。"巫子晖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敖公子是为了方便到人间出游才化成人形的吗？"
"当然，我时常这么做的，毕竟成天闷在水晶宫里很无聊的。"敖锋得意洋洋地应道。
"不知道敖公子平时都到哪儿去闲逛？"靳允康微笑道。
"那当然是逛窑子去了。"敖锋给了靳允康一个"你在说废话"的眼神。
"窑……"正直的巫子晖差点没将人口的酒给喷出来，"窑子？"
堂堂西海龙王……
竟然专程到人间来逛窑子！
"这……敖……敖公子，你是在开玩笑吧？"靳允康怎么想也没想到敖锋会爆出这种回答。
"我干嘛跟你们说笑？喂！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窑於是啥，又或者你们压根儿没去过？"敖锋真搞不懂，这两个人干嘛一副见著鬼似的表情？
"虽然知道，但是……"巫子晖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差点被呛到，"可是在下当真没去过。"
他这个辅国将军的长子若是去逛窑子，只怕会被家人给轰出家门，从此不认亲！
"你们倒也真怪，知道什么是绣球招亲，却不知道窑子？"敖锋顿了下，想了想又续道："不过这也难怪，因为窑子那里的女人不丢绣球，倒是专丢衣服和鞋袜，你们这群爱抢绣球的人自然不去那种地方。"
"我想重点不是在这里。"靳允康忍俊不住地道："算了，咱们还是别再提窑子的问题，否则给三公主听见了，只怕要换来一顿骂。"
"为什么？"他逛窑子跟那个三公主有啥关系呀？
"毕竟以后你们就是夫妻，再提上窑子的事，对三公主总是失礼。"巫子晖好心地代为解答。
"什么！？难不成跟她成了亲，我就不能再上窑子去？"敖锋瞪大了眼反问他们。
"其实上窑子寻欢，原本就不太好……"靳允康知道跟西海龙王说这些他八成也弄不懂，毕竟敖锋不是生长在人间的普通人，所以这其中的微妙差异，他恐怕很难分辨，还不如说个简单的道理让他大略明白即可。"况且，敖公子你即将迎娶貌美如仙的三公主，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再跑到窑子去了吧？还是说，那儿有比三公主更美丽的花朵待采？"
"这倒是没有。"敖锋仔细想了想，窑子里的女人还真的都比不上三公主的花容月貌。
可是他跟三公主是假成亲，所以什么失不失礼的问题应该与他无关吧！
"提到三公主……"巫子晖有些纳闷，"敖公子先前不是还坚持不能娶三公主吗？怎么这会儿却答应了？"
"是因为见著三公主，被她吸引了？"靳允康兴致勃勃地探问。
"啐，谁会对一个十五岁的黄毛丫头感兴趣？"敖锋可没说错，他都活了近千百年的岁月，所以袁海棠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小鬼罢了，他才不会对个小鬼发情。
"三公主应该没有敖公子所形容的那么糟吧？"靳允康记得自己的未来妻子曾在无意间提过，她们三姐妹当中，就数小妹，也就是三公主袁海棠的容貌最美丽，所以他认为敖锋应该只是口头上随便敷衍罢了。
"喂，我说靳允康，你开口闭口都是三公主的，到底你要娶的人是谁呀？"敖锋被一直追问，感到有些恼怒。
"在下接到的是大公主的绣球，所以娶的人自然是大公主袁舞棠。"靳允康一拱手，歉然地道："真是抱歉，刚才的问题……是我太过失礼了。"
"算啦，我知道你不过是好奇而已。"不过他娶三公主的真正原因是讲不得的，不然要是靳允康把这个"脱身之计"泄露给大公主袁舞棠知道，那他跟袁海棠互相配合的苦心就白费了。
"感谢敖公子的原谅。"靳允康微一点头，算是回礼。
"喝酒吗？"巫子晖提起酒瓮，替每个人再度注满酒杯。
"对对对，还是这个最好。"敖锋欢喜地将酒咕噜咕噜地灌下肚子里，"好不容易来到人间，不好好尝遍各地方的美食、美酒，岂不是浪费了！"
"听敖公子的语气……"巫子晖疑惑道："敖公子莫非还要回龙宫去？"
敖锋不假思索地应道："嗯？回龙宫？那当然……"
"当然是不、回、去、了！"
一道娇柔的音调夹带著火气，打断三个大男人和乐融融的对谈。
"谁呀？"
敖锋转过头，正恼怒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截断他的话，没料著却见到袁海棠那带著警告意味的目光，正往他这头直勾勾地瞪视。
"敖公子，关于回不回龙宫的问题，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袁海棠移步走近敖锋，带笑的脸上大有"你给我闭嘴"的意味存在。
"讨论过？什么时候……"敖锋直肠子地正想反驳，却被袁海棠给打断。
"我们前几日在讨论婚事时就已经提过了，不是吗？"袁海棠暗地里踩了敖锋一脚，对他的迟钝感到没辙。
经袁海棠的"提醒"，敖锋才猛然想起他们两个之间的协议。
说得也对，若说他成亲后就要马上回龙宫，那么就不像夫妻了。
他与袁海棠的约定是在人前得扮对好夫妻，看起来还得要有亲密的假象。
可是这袁海棠也太狠了吧！
竟然……竟然从他的脚踩下去！
虽然她那一踩著实不痛不痒，但是也太不尊重他这个西海龙王了吧！
"没错，我确实是打算待在这里陪三公主，暂时不回龙宫去。"敖锋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臭骂了三公主一顿，嘴上倒还是挺合作地挂著微笑。
"原来如此，那么三公主还真是好福气。"
靳允康打量著这名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清灵气息，确实比大公主更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莫怪民间流传三公主是美若天仙了。
"哪里，我听姐姐提起，靳公子写得一手好字，诗曲对赋的才能更是远远在众人之上，正巧姐姐又对此有浓厚的兴趣，日后两位想必是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
袁海棠不著痕迹地转移话题，免得他们又将问题摆在敖锋身上，到时候万一这笨龙王话里露了馅，那她精心计划的脱身之计就毁於一旦了。
"哪里，在下的文采还远不如大公主的才识，这些都是承蒙大公主不嫌弃。"靳允康朝袁海棠行了个礼，"三公主来此想必是有话要同敖公子谈吧？在下就先行告退，改日再正式登门拜访。"
"那么，在下也告辞，不打扰两位了。"巫子晖见靳允康要走，於是也跟著行礼告退。
"那么我就不送了，请两位慢走。"
袁海棠目送著靳允康与巫子晖离去后，这才转过头瞪著敖锋说道："龙神大人，你该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刚才你差点就露出马脚，知不知道啊？"
"什么露出马脚，我才没那么笨！"敖锋被袁海棠重重一顿炮轰，心里火大极了。
为何他得被一个小女孩抱怨啊！
"是吗？那就麻烦你稍微机伶点，别老是要我来替你圆谎。"袁海棠双手叉腰，露出一副极为不满的表情。
"哼！就算我刚才说我想回龙宫，靳允康他们也不会多想什么的，是你们这些女人家太小心眼了，才会成天想东想西的。"敖锋不甘示弱地应道。
袁海棠皱眉驳道："哼！你又知道了，靳公子他聪明绝顶，才识之广足以胜任翰林学士，你只要在他面前失言了那么半句话，包准明儿个父王就派人来问我们话了。"
听见袁海棠拚命地赞美靳允康，相较之下，自己似乎被袁海棠瞧不起，敖锋的心里有丝不满，他脸色一沉，低声应道："靳允康、靳允康……你跟他倒还真是合适的一对，我看你就嫁给他，与你的姐姐共事一夫，别嫁给我了！反正凭他那聪明的脑袋，想必能够谅解你渴望自由的心情，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到处游山玩水，绝对没人阻止。"
"哼，谁教我倒酶，抛出的绣球竟然被你接到？若是靳公子的话，一定可以跟我合作无间的，哪还用得著说明呀！"袁海棠也火了，这无知的西海小龙，竟然要她与姐姐共事一夫？真是失礼！
"既然如此，那你去找他好了，我也乐得清闲！"敖锋怨从心起，狠话一撂，他纵身一跃，身形已然从殿内消失。
面对敖锋的突然消失，袁海棠先是愣住，而后放声大叫──
"臭敖锋！你给我回来！"
开什么玩笑！要是这计划真的可以找靳允康配合，那她干嘛还费尽苦心地说服敖锋呀？
这条笨龙！说说罢了，这样就沉不住气地跑掉！
这下子可好，若是敖锋不回来，那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