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件事你可以自行考虑要不要告诉小璘？”
脸色沉重的秋梓霖请楚竟威暂时照顾崔璘，然后带着一头雾水的崔璟来到书房。
“哪件事？”
崔璟眉心深锁，表情看来非常纳闷，“还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认识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
“这是崔老爷生前留下来的文件，是关于他收养崔璘的经过，崔老爷说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自己看看，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秋梓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上有封蜡的纸袋，将它递给崔璟。
“那个叫汤什么来着的女人，该不会是小璘的妈妈吧？”崔璟接过纸袋，看着暗红色的封蜡，几度犹豫是否该揭开。
从刚才秋梓霖脸色骤变的情况看来，汤锰琴说的也许没有错，或许她真的是崔璘的生母，只是后来小弟不知何故被父亲收养。
但是，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汤锰琴这号人物，他怎么可能会是崔璘的生父？这太扯了吧！
“我说过了，你可以自己看看。”秋梓霖的身子有些颤抖，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虚弱。
“我懒得看这些文件。”
崔璟皱一下眉头，顺手将纸袋往桌上一搁，抬眼望向与他有一桌之隔的秋梓霖。“我想听你亲口说。”
在某些情况之下，也许白纸黑字是最能澄清事实的东西，但是对崔璟来说，秋梓霖的异常反应却让他更在意，所以他希望经由秋梓霖的嘴来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因为秋梓霖是他最亲密的妻子，所以比起一纸文件，他宁可选择相信秋梓霖的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秋梓霖与崔璟相对良久，然后叹一口气。
“好吧。”秋梓霖收回纸袋，将它放回原本的位置。“如果你以后想知道详细的经过再打开来看。”
崔璟挑眉，紧盯着秋梓霖。“那么我要的答案呢？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小璘的妈妈？”
秋梓霖没有回答。
“你的沉默我可以当成是默认吗？”崔璟叹道。
他不想让两个人之间的时光浪费在不浪漫的事情上。
“嗯。”秋梓霖轻轻点头。
崔璟严肃的声调再度响起，而且问题直捣核心。“小璘的爸爸是谁？老头子吗？”
在崔璟自认毫无印象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得不往这方向猜测。
如果说老头子跟那个女人在十年前不小心有了崔璘，所以才不得已将崔璘带回家，又基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也很疼他，那么他十年来的疑惑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至于那个女人为何会打电话来纠缠他？大概是因为老头子生前有给她生活费，而今老头子死了，她找不到人拿钱，所以才把脑筋动到他这个崔家继承人身上，故意说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以为这样就能从他的身边骗到钱。
“不是的。”
秋梓霖的回答中断了崔璟的种种猜测。
“不是老头子的？”一瞬间，崔璟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个警钟铃声大作，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
秋梓霖咬了咬下唇，吐出来的声音低哑中带着虚弱。
然而，她的答覆却让崔璟永生难忘。
“小璘是你的亲生儿子。”
☆☆☆
“什么！”
天崩地裂大概都不足以形容崔璟此时心里的震撼。
“小璘是我的儿子？”崔璟失去了冷静，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怎么可能？”
他记忆中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爸爸跟崔老爷一起替你和小璘验过DNA。”秋梓霖垂下头，仿佛为瞒着崔璟这么久感到愧疚。“你和汤小姐确实是小璘的亲生父母亲。”
“可是我根本没有印象。”崔璟的脸色有点惨白。
原来崔璘是他的儿子，怪不得老头子疼崔璘疼得不像话，甚至甘愿把所有家产留给崔璘。
因为崔璘是老头子的亲孙子，所以老头子就算没有他这个不孝的儿子也无所谓。
“根据汤小姐的说法，她是你在大学时期代表学校参加西洋剑比赛时认识你的，那一天你们似乎是在开派对庆功，而她因为有朋友跟你同一个社团才得以参加。”秋梓霖将事情述说一遍。
“我也只是大概听到一点点，所以只知道派对那一晚，你们好像都喝得很醉，你开车送她回家，然后……”
说话声音渐停，秋梓霖没有再说下去。
而且，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崔璟猜不到都很难。
两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男女还能做什么？
只有“酒后乱性”四个字而已。
“这怎么可能？我那天虽然喝得很醉，也确实是睡在车上直到我朋友叫醒我，但是我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根本不像是……”
崔璟的双手掩着脸，心里有着无限的后悔。
为什么在他正要开始享受婚姻幸福的时刻杀出个程咬金呢？
老天爷是嫉妒他过去享用过太多美人，所以刻意为难他的婚姻生活吗？
“也许是她好心替你穿回去了。”秋梓霖极力保持平静的语调，因为要生性保守的她跟崔璟讨论这种事，实在是有点难为情。
“好吧，这个问题先不管。”
崔璟挥挥手，像是要把这一大堆的麻烦给扫开。“那么小璘是怎么到崔家来的？还有，她既然怀孕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因为你后来出国游学了，而她来到崔家的时候遇上了崔老爷，崔老爷知道后，答应给汤小姐一笔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当时我爸爸和我都在场，所以手续都是由我爸爸处理，爸爸去世后就由我接手一切的文件，所以我才会知道细节。”
秋梓霖简明扼要地解释。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老头子又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件事？”
崔璟对这点感到十分的不满，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告诉他崔璘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弟弟？
秋梓霖的视线移向放纸袋的抽屉，那份收养的文件里放着崔老爷交代要留给崔璟看的信，内容连她都不知道，所以她也很难解释这件事。
“我说过我想听你说。”看见她的视线又移向抽屉，崔璟用力地大拍桌子，语气变得焦躁起来。“我不要看那些鬼文件！”
对崔璟来说，令他难以忍受的也许并不是被蒙在鼓里这件事，而是骗他的人当中还有他所爱的秋梓霖。
面且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小璘？
是要让他继续喊他“璟哥”？还是还他原来的身分，让他喊自己一声“爸爸”？
一时之间，崔璟只觉得无所适从。
“璟，崔老爷他……”秋梓霖知道崔璟在生气，她相信任谁遇上这种事都不会觉得好过。
十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璟哥，梓霖姐—”
突然地，崔璘的尖叫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秋梓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璘？”崔璟反射性地冲出书房。
秋梓霖听见崔璘不寻常的急促叫喊声，也跟在崔璟的身后走出书房。
☆☆☆
“梓霖姐、璟哥，有个奇怪的阿姨……”崔璘一见到崔璟步出书房，立刻往他的身上扑过去，然后躲到他与秋梓霖的身后。
“小璘、小璘！你为什么要跑呢？”
一名陌生女子跟在崔璘的身后，直到看见崔璟才停下脚步，打扮人时的她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水，而在她身后的是一脸歉意的楚竟威。
“抱歉，我怎么样都挡不住这位小姐，她说她是来找你跟小璘的。”楚竟威无奈地搔搔头。
“梓霖姐、璟哥，这个阿姨一进门就突然抱住我。”崔璘躲在秋梓霖的身后发抖。
秋梓霖抬起头，在看见女子艳丽的脸蛋时，十年前崔老爷收养崔璘的过往印象竟在瞬间清晰起来。
“汤小姐？”
十年前，她还是个高中生，当时她陪着爸爸到崔家，而后汤锰琴突然闯人，说她怀了崔璟的孩子，崔老爷差点气得昏倒。
后来经过爸爸的劝说，崔老爷总算能心平气和地处理事情，他与汤锰琴协定，会让她有个地方安心地生下小孩，而且他会代为抚养孩子，让她无后顾之忧，到时候她想继续念书或工作都可以，还会给她一笔可观的金钱算是补偿，只要她放弃孩子并且别再与崔璟有任何牵扯。
她还记得当时汤锰琴一听见有钱可拿，立刻二话不说地点头。
她曾经问过汤锰琴，难道她不想和崔璟结婚吗？在她的观念里，女人会主动献身给男人，应该是很爱对方吧？
而汤锰琴当时的答覆，恐怕就是崔老爷日后之所以要瞒着崔昱这件事的原因。
因为汤锰琴说她对崔璟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
汤锰琴原先就只是想攀上崔家的有钱小开，好让自己能够从崔璟那边捞些好处，所以一有了孩子之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她不想要被小孩绊住她以后的人生。
如果真的让这样的女人跟崔璟结婚，那崔家的未来该怎么办？
所以崔老爷才会当机立断地拿出一大笔金钱给汤锰琴，并且在她生下崔璘后立刻办手续领养崔璘，为的就是要让崔璟与见钱眼开的汤锰琴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只是他们不清楚崔璟与汤锰琴的感情有多深，为了避免崔璟被汤锰琴迷惑，又回头去找她，所以才没将崔璘是他的孩子这件事情告诉他。
如果早知道崔璟与汤锰琴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的话，崔老爷也用不着用心良苦地瞒到今天了。
“秋小姐？你是秋小姐对吧？”汤锰琴一看见秋梓霖，突然上前拉住她。
“十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次面，你还记得我吗？”
“是的，我记得，当时跟你谈话的是家父。”秋梓霖无奈的承认。
“我求求你，请你别抢走我的孩子，我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亲人，我求求你，请你把他还给我。”汤钮琴抱住秋梓霖痛哭失声。
“请你等一下，汤小姐，我记得当时是你……”
秋梓霖正想问清楚汤锰琴突然跑回来要孩子的原因，汤锰琴却早她一步抢先开口。
“当时我是不得已的，我好想跟璟一起看着孩子长大，可是崔老先生他硬是要我跟璟分手……我、我也不想啊……”汤锰琴掩面哭泣，让楚竟威及崔璟、崔璘等人都看傻眼了。
“梓霖姐，这个阿姨在说什么啊？”崔璘被吓着了，他拉着秋梓霖低声问道。
“小璘乖，你先跟竟威叔叔到外头去跟小狗玩好吗？”
这种复杂的事情，秋梓霖可不想就这么突然地告诉崔璘。
毕竟崔璘已经当崔璟的“弟弟”十年了，现在突然要他改口喊“爸爸”，想必崔璘一定会吓一跳吧。
再者，当初是汤锰琴自己点头答应拿钱走人的，为何十年后又改！说是崔老爷逼迫她的？
这实在太不合理了，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十年前她跟着爸爸亲眼看见事情经过，印象中崔老爷并没有逼迫汤锰琴，一切都是汤锰琴自愿的。
为什么如今汤锰琴却突然改口呢？
“小璘？你是小璘吧？我是你的妈妈啊！”汤锰琴朝崔璘伸出手去，声泪俱下地泣诉：“他们都瞒着你是不是？我是你的妈妈啊！我还活得好好的，你根本不是弃婴。”
“妈妈？”崔璘傻住了。
十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今天这个阿姨却突然说她是他的母亲？
“梓霖姐，她真的是我妈妈吗？”崔璘下意识地抓紧秋梓霖的衣袖。
“嗯。”秋梓霖也不想再瞒下去，反正崔璟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迟早要对崔璘说明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告诉崔璘。
“十年前是你妈妈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养父没有告诉我呢？”听见惊人的真相，崔璘突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既然养父如此疼爱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的真正母亲是谁？
秋梓霖实在很为难，像这样残酷的事实，当真要对崔璘说明吗？说他的母亲会生下他只是个意外，这么残忍的真相，她怎么说得出口？
突然，汤锰琴将目标转向闷声不吭的崔璟。
“璟，你忘了我吗？”
“很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了。”崔璟无法否认，汤锰琴那张姣美的脸蛋与火辣的身材，确实是他喜欢的女人类型，但是如今他心里已经有秋梓霖了。
再说，当时他醉成那样，说不定把汤锰琴跟别的女人弄混了，才会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直说？这实在是太伤人了。
“璟，我知道我只是你记忆当中的一个片段，可是对我而言，你是我的全部。璟，我求求你，让我回到你的身边，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和小璘，若非崔老先生去世，我根本不敢回头来找你。”
汤锰琴在崔璟的面前哭得浑身颤抖，瑟缩成一团。
“崔璟，我不想打岔，但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解释一下好吗？”
楚竟威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满是疑惑。
一直眉头深锁的崔璟先是做一个深呼吸，而后吐出一句言简意赅却令人傻眼的回答—
“小璘是我的儿子，而这位汤小姐是他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