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晓时分,风情居内一片沉寂,瘫倒的两人手脚交缠,光裸的身上白浊液体、血迹遍布,首先醒过来的是尽非炎,但他却不想睁开眼睛。
身上伏趴一个冰凉的身子,只有两人相依偎的胸膛传来心跳搏动的温暖,我倒底要如何处理他......一个践踏自己男性尊严的男人.....
每一件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脱哩我的手掌心,但......即使我不沉迷女色,可是每每在床上都是我主宰一切,所有的事物都在我掌控之中,为什么我会挑起情欲!还是被男人挑起!!就算有春药我也不该那样轻易就......不过我已经在最后夺回主控权!先倒下的是他!
......不对!我竟然会失去冷静,醒来竟然先想到自己男性尊严被践踏的问题,我...把私事放在公事之前!?更离谱的是我昨晚竟然为了自己男性雄风被践踏、床上的主导权被抢而再度跟他发生关系,想要证明我自己的主权!?我怎么会这样做?
靳非炎一察觉自己的失常,却找不到自己昨夜疯狂行为的解答,闭眼沉思,他放弃思索此事,不断收敛心神,努力想恢复平日冷淡冰凉的自己。
嗯......全部都过去了,只有三个人知道昨夜的耻辱,解决掉此事就好,其它的情绪问题不需要多想,重要的是处置神无月的背叛,盘旋心头的愤恨恼怒都是因为他的背叛,跟昨晚床上发生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把所有的人迷倒,让冷楼陷入毫无防备的的状况才是让我生气的主因,一定只因为冷楼安全因素我才......
屋外众人不知清醒没?冷楼昨夜是否平安,没被其它组织趁虚而入......
靳非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思绪快速转动,直至窗外隐约可见朝阳明亮光线之时,脸上的表情出现的变化,阴霾的脸旁渐趋平静,甚至有点像是没有表情,让人感觉他恢复到往日的冷静,床上躺着的人与昨夜口出秽言、情绪震荡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才悄悄地动了手指头、提运内力,发现软筋散的功效已经消失,兴奋之情油然而生。他安静无声的张眼,双眼闪着冷冽的光芒,猛地一瞬间起身,快速地点住身上之人的几处大穴道,制住了神无月的武功,同时拉起被单遮住自己满是情势痕迹的身体。
昏昏欲睡的风情被他的迅速动作吓的两眼大张,神无月也在瞬间滚落地板,砰的一声,后脑杓剧一阵剧痛。神无月恐慌地张大眼睛直楞楞看着靳非炎,他连起身都不敢就急着慌乱求饶说:「大爷,小奴不是故意的!小奴不是故意睡在床上的!我马上穿衣服马上走!」他脸上尽是惊慌害怕,双眼首次出现靳非炎从来没见过的恐慌跟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满身青紫痕迹的身子颤抖不已地趴在地上,到处慌乱捡衣服。
靳非炎一醒来马上拔出风情穴道上的金针,紧接着点穴让她昏迷、除去手脚上捆绑的绳子,过程中他虽然见到神无月诡异话语,他也没有多分心注意更不认为需要去重视敌人的怪异处。
「够了!你装可怜就能让我放过你吗!」
「大爷!我没有!我听话!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才想穿上衣服的神无月被靳非炎凶恶的言行一吓,就算下体疼痛不堪他也倏地站起来马上往外跑!
才一站起来,剧痛就立刻如刀割般袭来,大腿根部更是鲜血、白浊液体不断流下,他却还是死命的想往大门跑去!快跑!一定要跑!不跑会被打!那更痛那更痛!!
靳非炎看着他的举动却没有阻拦,因为可笑至极了!神无月的神情像是要逃命一样,可是动作却跟乌龟一样慢,两脚不断抖着不停,歪歪斜斜地向大门晃过去,离大门还差一大段距离,颤抖的双脚很快不支倒地,像是一出逃命闹戏似的,看的靳非炎讽刺地嘲笑对方。
「神无月,你演戏功夫也太差了!以为叫大爷、小奴地乱叫一通就像发疯了吗?然后就能趁机逃出这里吗?不可能的!我还没让你尝尝背叛我、背叛冷楼的下场,怎么可以让你走呢?」话一说完,靳非炎立刻来到神无月眼前,右脚抬起神无月的下巴,冷漠地看着神无月,眼里充满的怒火让神无月害怕地敛眉颌首,像要逃过对方的视线。
突然,敲门声一响,神无月吓的缩了缩身子,却不敢有任何动作,靳非炎不屑地把神无月脸一踢,放过了神无月,「把衣服穿上!」
冷默的身影回头询问敲门者的身分,同时披上外衣、迅速整理衣冠,「是谁在门外?」
「楼主,属下是刑堂堂主林鸣虎,因为昨夜众人被迷昏,天亮之时却没有看到风情小姐外出,因此特来查看状况。」
其实林鸣虎是第一个醒来的人,当他察觉碧情居大门敞开,源源不断的微弱呻吟声传出,他就知道神无月做了什么事情,因此,他选择隐瞒此事,在两人激烈交缠时悄悄地关上大门,隔绝了屋内任何声响,同时利用自己资深的资历跟地位下令众人外出追查迷昏案凶手,并紧急在外围加派人力,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被他找借口支开此处,独留他一人守在屋外,直到天明。
「林堂主,昨夜众人状况如何?」靳非炎隔着大门询问外界状况。
「回楼主,众人皆安然无恙,属下越庖代殂下令众人追查昨夜凶手,因此目前楼内只剩下堂主们没有出动,而且昨夜并没有人能接近碧情居,由属下亲自守卫此处,没有任何事情对外泄漏。」靳非炎一听就知道对方话中有话,因此就打开了大门让他进来。
「昨夜的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楼主告诉下属发生什么事情就是发生何事。」林鸣虎迂回地回答靳非炎的问话,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同时故意装做没看到神无月衣衫不整地缩在墙角的模样,但眼睛还是闪过一抹心痛跟不舍。
「如果我跟你说神无月就是昨夜迷昏众人的凶手,我要你不许追问行凶原因,私下对处他背叛之罪,你做得到吗?」
「楼主!?背叛!那可是死刑啊!月堂主怎么可能......」
「你的意思是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属下不敢,只是十月底还要举行婚礼,这时候见血的话似乎不吉利......」
「婚礼晚点再说。碧情居跟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有屋内这四个人知道,神无月跟风情不会说,你也不能说出任何一句话,清楚吗?」
「是。但月堂主对冷楼贡献极多....」
靳非炎眉毛一挑,对于林鸣虎几近挑战权威的态度不悦,两人彼此争论之时,神无月悄悄地拖着身子,一接近大门口,呼地一声,人马上往外跑,同时还顺手从背后推倒靳非炎,当然神无月跑没几步马上就又没力气了,软趴趴地扶着墙壁走动,正当靳非炎起身要追回神无月时,林鸣虎却好不犹豫地阻饶他的行动。
「神无月!快走!快走啊!」林鸣虎边跟靳非炎缠斗,一边回头大喊要神无月快跑,这一分心立即险象环生,胸膛被靳非炎的掌风扫过,身上多了一道像是被刀割的血痕。
这两人对打狠劲、脸上的杀气,在在让神无月的脑海里掀起黑暗无边的恐怖景象,如同又回到幼年时期,男色馆的保镖毒打不接客的他一样的景象。恐惧、害怕像是涌泉一般汩汩涌出,想要逃离痛苦、寻找庇护的念头让他力量大增,他不顾下体的疼痛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冷楼大门,顾守的侍卫只感到月堂主的模样仓皇,却被他脸上的仓皇骇住而不敢拦阻他。
快逃!逃到梅树下!我要到梅树下去!炎会保护我!我要去找炎!炎......抱抱......好痛.......身体好痛......心也好痛......下雨了......我的眼睛下雨了......
慌张的身子,沾满血迹的白衣身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侍卫的视线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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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非炎出手狠毒,但林鸣虎也不遑多让,交手间,林鸣虎就提出自己永远不说出风情居里面发生的事情以交换自己免除跟上司动手的刑罚,靳非炎本想打算杀了林鸣虎因此不肯接受条件,两人交缠许久之后,靳非炎发现取胜不易且若招来楼内其它堂主的注意就不妙,最后终于妥协,但也错过抓回神无月的机会。
靳非炎觉得这一天来跟他交换条件的人特别多,才解开风情的穴道而已,清醒的风情就瞬间往后弹跳,避如蛇蝎似地逃避靳非炎。看着风情脸上的厌恶表情,靳非炎大概也猜出她对于昨夜自己跟神无月的一切不能接受,他自己在心里狼狈地笑了:何止她不能接受!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跟男人上床!而且还......略微晃了晃头,靳非炎摆脱到自己飘游的思绪,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看着风情讲话。
眼前的风情性情大变,一改之前小女人的个性,竟然强烈地表示她厌恶身上有其它男人味道的人当自己的未婚夫,更大胆地要求靳非炎必须把风铁三救出,同时保证就算冷楼占据天下,铁堡也永远由风家人当家,不然就把昨夜之事大肆宣扬。
当靳非炎听完风情的话后,他沉思了,除了惊讶风情心机深沉,在自己面前乔装柔若实则精明强悍之外,也同时也考虑风情的条件,他是堂堂冷楼之主,这种被男人强迫、折辱自尊之事怎可让人知悉,但他却没办法杀掉风情灭口,因为林鸣虎早上还看到风情活着,而且也失去把风情之死嫁祸给昨夜神秘入侵者的机会,迫不得已,他不甘愿又懊恼地答应了,让差一点到手的风堡飞了。
当天,冷楼冒着引起无尽天涯主动袭击及暴露冷楼间谍的危险救出了风铁三,并且在当日让他们离去,临行前,靳非炎趁机逼迫风情吞下药丸,以每年定期给予解药为条件,确保风情绝对不会说出去,她就在靳非炎强烈警告的眼神当中带着负伤的风铁三离去了。
风情内心正怨恨着靳非炎的无情,跟着身旁的父亲风铁三趁夜赶路欲回到铁堡,昏昏暗暗的树林里面两人剪径而走,却想不到半路一名蒙面人出现。风铁三先让风情逃跑,自己留下来断后,但蒙面人出手狠毒,意在速战速决,不多久,颓倒的身子昭示风铁三魂归西方,手无缚鸡之力的风情也不能幸免,一缕芳魂消逝人间。
看着地上的尸体,蒙面人喃喃自语,「会掩饰自己真性情的女人心机深沉,不可信,不可留。」话一说完,人也消失在树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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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梅树,到处都没有梅树,炎......我找不到炎.......婚礼,那个很凶的大爷说婚礼......对耶!妹妹要结婚了,妹妹要结婚了,我最喜欢的妹妹要结婚了,我要去看妹妹结婚!神无月披着雪白的衣服,斑斑血渍不断扩散,他却像没有感觉一样的人在野外乱走。
神无月成年后,常常回到自己的老家,站在远远地角落看着幸福的一家人,看着自己的爹亲、最喜欢的妹妹及从未谋面的弟弟,安静地看着,然后又默默地离去,或许是这种屡次回家的记忆让他大概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走,加上他一路上到处跟人说他要回家参加婚礼,有些路人就会停下来跟他对答进而帮他指个方向,同时他靠着行人对他的怜悯所给予的食物跟饥饿时偷拿的包子,颠沛地往老家的方向走去。
一声亢奋的唢吶声响起,黄土小路的另一端似乎人声鼎沸,吸引神无月的目光,莫名地,他泛起愉悦的笑容,脸上洋溢的喜悦盖掉了左脸上被白梅钗划破,却没有处理而脓血交织的恶心景象;热闹的声音突然变大,颠簸的身子立刻步履蹒跚地向小径那一头奔去,彷佛稚子回归母亲怀抱般的急速,让人误以为神无月的家乡就在眼前,但神智迷乱的他终究迷失归途,流落到某个不知名的村庄,一个他以为已经回到家的村庄。
我到家了!爹爹说要来接我的!你听!哪像是庙会的声音是爹爹要庆祝我回家的声音!呵,等我跟爹爹团聚,等我参加完婚礼,他们就有空了,一定能帮我找炎了,能帮我找炎了!
锣鼓喧天,红色囍字随处可见,似乎村庄的某处正在举行着婚礼,看那门前看人潮拥挤的程度搞不好是全村都来共襄盛举了呢!神无月随着寻着喧闹声响而,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些围观的人,只是心心念念着可以见到爹亲和参与妹妹的婚礼,接着就有人手能帮他找梅树下的炎了,因此想挤过人群进入正在举行婚礼的大厅堂。
围观的群众只感到背后一股恶臭袭来,众人立刻摀鼻回头查看,想不到乞丐也来参加婚礼!苍白的脸色,白色破烂衣衫上面尽是血迹、尘土遍布,乌黑的长发纠结,那发丝油亮、反光的程度根本是多日未经清洗的效果,双脚不但赤裸而且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或鲜血迸流,或血块暗红凝结的,更可怕的是左半边脸上还有数道由左外侧划向鼻梁的伤口正流淌着脓血,吓坏了众人。
「恶!臭死人的死乞丐!快走!这是村长家娶媳妇!你要要饭的话,等我们吃完酒席还有剩下的残渣再给你!还不快滚!」
「对啊!你这种下等人没资格来这种地方!」
此起彼落的叫骂声不断想要赶走神无月,但众人却碍于神无月的脏污恶臭而纷纷走避,因此让出了一条通路
神无月喜孜孜地通过人群时,似乎是有人遗落喜帖,那红色的物体立刻吸引他的目光帖。他冲冲地捡起喜帖,小心地吹去尘沙,宝贝地放入前襟,末了还拍拍胸膛,高兴地笑了,因为他要把妹妹的喜帖当作是自己与靳非炎结婚时的喜帖样式,脑海里尽是喜帖上印着自己与靳非炎两人姓名后的模样,暖暖的幸福顿时充斥心窝,越想越是开心!
屋外的人不阻挡他,但门内的家奴一见到乞丐入侵,扫帚、板凳齐飞,威吓神无月赶快离去,双方很快就发生推挤、冲突,神无月一边闪躲扫帚还一边大声嚷嚷着要找爹、妹妹,搞到后来屋内的人全部都跑了出来,想看看年近花甲的村长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私生子。
「爹!小月回来参加婚礼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还要帮我找炎啊!」
「臭乞丐,你可别乱来攀亲带戚啊!我这一辈子可都没乱来啊!」白发斑斑的老村长赶忙自清,但这些话只招来神无月歪头斜视而已,他的眼睛直盯着站在村长身旁的人,新郎与新娘。
神无月像根木头愣愣地站着,眼里只有那两个红色的人影,脑海不断闪过许多画面,一个苍白娇小的女人,梅树下身着华服的公子,讥讽男人相恋的女人,碎裂的白梅钗,床上交缠的身影......一幕幕闪过脑海,心上一股悸动,但来不及有任何思考景象就立即消失,此时神无月才惊醒过来,乐颠颠地抓住了新郎的手。
「炎,你要娶我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先到我家等我的!呵,你真坏!想要给我个惊喜啊,还让我在外面到处找你!」
突然被抓住手的新郎吓的赶忙挣脱神无月的禁锢,大声地斥责他:「疯子!胡乱说什么!哪来的什么炎!我要娶的人是她!我的妻子!」直率的新郎把身旁盖头半掀的新娘拦腰拉了过来,明白地告诉对方自己心中所爱为何。
「你是炎,是我的炎,你说你很喜欢我,说要娶我的......」神无月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怯生生地反驳对方。
「恶心死了,你是男的耶!谁会想娶男人做老婆!!」
「可是......可是......我有听到你说喜欢我啊!天天都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跟我说他喜欢我的!是你的声音啊!」神无月的声音开始激动,两眼直盯着新郎抱住新娘的腰身的手臂,两人亲昵的模样让神无月的心绪开始波动。
「炎,你不要抱着风情,我会吃醋的,虽然我知道哪是要装给大家看的,可是你还是不要抱她好不好?你娶她只是为了她家的铁堡而已,我让无尽天涯帮你把铁堡拿下来......」
尽管神无月说话口气委婉,但语气中透露的恨意跟脸上张狂的嫉妒、愤恨,让人退却三步,加上无言乱语的状况让人更确定眼前之人是疯子。众人开始担心自身安危,纷纷开始往外退出,新郎更是紧紧地抱着新娘,保护心爱之人。
神无月直盯着新娘腰身上的手,脸色越发凝重,等了数秒,揽着腰身的手不但没放松反而把对方抱的更紧,珍爱怜惜之意表露无疑,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两人真心相爱!
亲眼确认炎爱上别人的神无月顿时气血翻腾,耳边听到是一股股热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波动声,像是反复冲破禁锢的关卡般用力。
「炎你快放开手!」闷闷的警告声像是吞忍怒气无法爆发的怨恨,带着浓浓的阴郁。
「来人啊,还不快点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炎要赶我!?不行!我不能走!我还没得到我要的温暖!
「我不会放掉你的!梅树下的温暖我永远不会放手!不准娶风情!不准!!」尽管家丁把神无月往外拖,他还是不放弃的挣扎、喧嚣,全身的血气翻腾的更为剧烈,啵的一声,汹涌翻滚的怒气竟然冲破被点住的穴道,瞬间,气芒如同狂猛的涟漪向外迅速扩散,众人被强势的气势震退!
神无月一挣脱家丁的束缚后,拔腿就往前冲,把新娘的红盖头抢了过来盖在自己的头上。透过眼前一片红色的世界,神无月对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乞求,「炎,掀了我的红盖头,娶我当你的终身伴侣,......好吗?」末了,一股浓稠血红从盖头下缓缓滑落,在曾经雪白的衣上形成蜿蜒而下的血河。
神无月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过于翻腾血气、不当的解法加上禁锢过久的穴道,解开的瞬间震退众人也让自己内腑尽损,但他只期盼的对方掀起红盖头,许下一生的诺言。
啪地一声,响亮的掌掴声击碎他美丽的期待。
炎打我......炎真的不爱我......他不要娶我......可是那是谁的声音,是谁在耳边天天说着爱我......是谁......
「疯子!我打死你!」新郎倌第一个抄起身旁的椅子就往神无月打过去,紧接着其它的人也跟着动手想要驱逐神无月。
背上、肩膀......处处传来火辣的剧痛,一阵一阵却抵不过心底深处涌起的痛苦,被遗弃的绝望,被拒绝的痛楚,这一生永远得不到丝毫温暖的现实体会......神无月低着头,被打歪的脸像是僵化地固定在那里,红头巾下的世界因为透光而让神无月眼前一片血红,像是被血染的世界垄罩一般,外界人影交织晃动,时而遮住光线时又忽线,眼前的红色世界忽暗忽明,扰乱本已不清明的神智,脑子越发昏眩,而随着众人推挤的身子东倒西歪,他像被关在漫天血红的世界里不断地被转动,脚步一乱,瘦弱的身子颓然倒下!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先是对我好然后又残酷地伤害我!爹爹也是!牙婆也是!男色馆的鸨母嬷嬷也是!靳非炎更是如此!我哪里做错了!告诉我啊!告诉我!!
你们都说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不该喜欢对我好的人,我更不该喜欢男人!是我错!你们说的对!是我的错!!但是,你们这些人没资格打我!我不再是娼妓!你们不准打我!!
伏趴在地上的身子好不容易撑起,却又被再度踹倒,但神无月的恨意随着思绪越发浓烈,根本不管对手是谁,就着倾倒的身子左手往后一转、一伸,穿破拿着扫帚要打自己的一名村民,待他起身,只余村民惊愕倒地跟他身上的血淋淋的窟窿,还有紧紧相抱的新人和软脚的村长夫妻,其余的人竞相逃命,回荡不已的尖叫声还从远方不断传来,整个村庄似乎因为神无月杀人的举动而陷入动荡不安。
神无月摇晃着身子走到新郎倌面旗,看着对方发抖却还是紧紧地抱着新娘,神无月落泪了。
「看到我杀人你害怕了?......生死关头,你还是抱着她......你别怕,纵使你伤我千次万次,让我鲜血淋漓、悲苦不堪,我绝不伤你半分半毫......因为你不只对我好,你还是我自己愿意爱上的人......」神无月额头靠在新郎倌的额上,一滴情泪滑落,隐没在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中。
悲伤难抑的神无月就这样靠着对方的额头哭泣,串串泪水如断线珍珠坠落,哽咽的哭声像是强忍哀楚,他的内心不断想要克制示弱的泪水滑出,不准自己在情敌的面前流出情场失败的眼泪,因此哭声哽咽微弱却有哀鸣不断。
紧张害怕而不敢动的新郎倌,跟紧依偎丈夫的新娘,四眼直盯着神无月看。即使泪水洗落神无月脸上的尘埃跟脓血,让新郎倌瞬间着迷那凄美哀绝的脸庞,但他却有不敢忘记眼前这个疯子的凶狠,很快地恢复神智,逃离艳丽毒花的迷惑!
缓缓地,神无月抬头,盯着对方数秒后,冰冷说出割裂自己心神的话语:「靳非炎,我放弃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乞求你的温柔,你也安心了,你跟风情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即使日月旋转千年,我俩绝不会再相遇!......他日,梅树下若再有人饥饿受冻,请让他被寒雪盖顶,也不要一时怜悯救了他却又抛弃他!」
「但是,你在我的心头刨了一块肉,我就要在你的心头要回一块!」话一说完,神无月强运已经错乱的内力,左手扬起,新娘的胸前立刻出现一道由右肩到左腹的伤口,鲜血四溢!
冷冷地看着新郎倌紧张抱着鲜血淋漓的新娘,神无月嗤鼻一笑,不过是道浅痕而已,紧张什么呢!双眼的平静无波掩盖了内心情绪,颠簸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门。
对着一个陌生人他说了自己的感情,对着一个陌生人他决定放弃坎坷的情路,放弃了人生渴望的温暖,徒换来一身内力错乱跟心痛欲绝,如果神无月头脑清醒,他会不会笑自己的一生是一个可笑的闹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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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非炎派出的追兵没想到神无月会成了一个疯癫的叫化子,因此追捕行动一直失败,但即使冷楼蓄意的追捕失败了,偶然遇上的就难说了。
神无月那日偶然因为怒气攻心而且解除了靳非炎的点穴,之后又强行运功,加上穴道禁锢过久的关系,内腑伤势沉重,气血运行稍岔了气而已,本来应该还具有自保能力,可是还魂丹却没那样轻易地放过神无月。
还魂丹虽是救命仙丹却令人不敢轻易服用,因为它的副作用不明,有人因此武功尽失、双眼失明,也有人一时救回性命但之后却暴毙,服用后的人尽出一些怪事情就是了,因此只有非常时刻才会服用。而神无月吞服还魂丹之后,内力就缓缓地被腐蚀,经过喜宴上那样一闹,内力更是迅速消退,现在不但经脉紊乱,内劲也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而已。神智恍惚的他拖着满身的伤痕胡乱行走,一日,偶然来到梅雪纷飞的梅花林。
是梅花耶!炎会在梅树下等我!......不对!我好像说过要跟炎绝裂了,我不能再想他!可是我是什么时候说过的啊?
神无月低头沉思,脑海里的记忆一片混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发生什么事情。他自从发疯后,记忆力混乱,人跟姓名总是对不上,也常常把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凑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的记忆,有时候明明没有人对他谈话,他的耳边却响起细碎的交谈声,就对空气回答,吓的路人离他远远的。
就在他沉思之时,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出现在路上,看那模样似乎是出来巡逻的小喽啰,从他们的闲聊里隐约可以听出昨夜血盟遭到无尽天涯袭击,死伤惨重,只有几位幸存者逃脱,而他们似乎就在远方扎营。这些人很快就注意到站在路中央发楞的神无月,想当然自诩武侠高手的他们绝对受不了一个乞丐挡路,更受不了这个乞丐听了他们恐吓威胁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群人正准备好好教训乞丐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发出惊呼:「你们看!他像不像冷楼的神无月!哪个杀死陈堂主的人!」
神无月此时回了神过来,笑了笑说:「你认识我啊!呵,我是神无月没错啊!」
「果然是他!兄弟们,不要放过替陈堂主报仇的机会!」
「可是听说神无月的功夫很好,跟三大组织的首领有的比,我们......行吗?江堂主他们离这很远耶......」众人相觑,的确距离扎营地遥远,来不及回头通知上司,但如果对方真的是神无月,这可是大功一件呢!利益驱使之下,众人心动了。
「阿狗哥,我们...没问题的!你看他那副落破相,我们对付他绰绰有余!」众人的信心立即大增,因为对方的危险性可能没那么高了,不然当做惩罚挡路者也行!
「兄弟们,给这个臭乞丐教训一下!」掏出刀子,众人立即围攻神无月!
一时血影纷飞,梅树下很快地弥漫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