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什么会这样!?
昨天还有在动……我还记得是在我抬头看窗外的时候……跟平常一样的动来动去……为什么……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像他哥哥一样爱哭……
小手手……紫色……脸也略微……
好冷!全身好冷!从脚底开始往上窜……寒气……什么时候这么冷了……皮蛋……皮蛋会不会冷……
大皮蛋……包的厚厚在睡觉了……小皮蛋呢……为什么没穿衣服……篮子姊偏心……竟然没有给他衣服,所以才会冷到发紫!她不给衣服穿,我给!我给我的皮蛋衣服穿!
砰!!
突如其来的rou体撞击地面声,惊吓到同样无法接受事实的子宁,反射性抬头往声响处一看!
聿凤竟然为了下床而跌落地面!同时还拖著他在生产前解下的衣物!竟然……竟然朝自己……靠著两手臂在地上爬行……
眼神……看向自己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毅还有……像是随时可以同归于经…这种眼神……
对!是一只急欲护子的老虎所有的眼神!
子宁被这种气势吓住了!愣愣地看著聿凤因为产后虚弱无法站立也无法使用右手掌抓地前行,而左手抓著衣服……只能用手臂……爬行……血……下身的血……在他爬过的地方画出一条血路……
“把他给我!”
坚决的口气!第一次他使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子宁真的被吓傻了,这是她认识的聿凤吗……
趴在地上、抬头仰视子宁的聿凤见她没有反应,但又怕在拉扯中会伤了小皮蛋,因此紧紧地抓住子宁的手,同时再度开口、口气凶恶,大有一副小孩不给他,子宁就会很惨的气势……
这下子宁就醒了,赶忙把小皮蛋先让聿凤抱住,再抱住聿凤的腋下,将两人拖到最近的墙脚,让聿凤能靠背坐著,等一安顿好,聿凤马上开始动手替小皮蛋包裹,将小皮蛋靠在右手,笨拙地用著唯一的左手努力替他裹上保暖衣物……脸上……凶狠的气势消失,取而代之是暖暖的笑容……还有宝宝语……
“来!娘帮你穿衣服喔!穿好你就不会冷了!到时候你的手跟脸脸就不会是紫色了!来!好乖喔!都不会哭呢!”聿凤一脸幸福地帮小皮蛋裹上衣服,松紧合宜地帮他裹上衣服后,只留下一个小头头在外面……突然,聿凤愣愣地看著小皮蛋好像在想什么……
会发紫……是因为冷,所以穿了衣服、我再把他暖暖地抱著就会好了,但是胸膛不会起伏……大皮蛋会呢!那为什么小的就不会……要怎么让他会动呢……
聿凤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一样的小孩,一个呼呼大睡还会胸膛起伏,一个前胸却是毫无动静……
“聿凤……他……小皮蛋已经……死了……穿再多的衣服也是发紫的……”子宁看聿凤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想让他回归现实,可毕竟不是她期盼数个月加上剧烈疼痛所生,因此,她无法体会聿凤不想面对现实、还在跟上天讨价还价、争取一丝希望的心态。
“你胡说!他没有死!因为你只疼大皮蛋所以才这样说!等一下!他等一下就会变的跟大皮蛋一样红通通的!我只要想办法让他会起伏……只要会起伏……会起伏就好……想想……凌爷爷有没有教过……有没有……会起伏的……一定会起伏的……红通通……”聿凤头低低的看著怀里的小皮蛋,不停地呓语……
突然!他慌乱地起身,怕小皮蛋著凉,硬是要子宁将被子拿过来,同时要求将它铺在地上,而聿凤用著快速但却不失轻柔的动作将小皮蛋放在被子上,接下却开始清理起他口腔里面羊水,像是嫌弃子宁之前没清理干净的样子,让子宁一头雾水、哗啦哗啦地越来越多水……
之后还对著他的嘴吹起气来……小小的脸面对大人的嘴……根本是鼻子跟嘴巴都被聿凤包含住了……
而且还用著左手不断押著他的胸口……只用两根手指……很快但又很轻柔……
现在是清醒还是疯狂?竟然以为灌他空气就会活?胸膛是因为灌气起伏了没错,但是干嘛压他胸口……凌老头是不是乱教他东西?
明明脸色苍白、一直冒冷汗,而且刚生产后的秽物都还没清理,这样衣服单薄地跪在地上给小孩子灌空气……血好像还是沿著大腿一直在流……,缓缓地……应该不会太严重……等一下就会停了吧……不过刚刚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竟然还能跪著……是什么在支撑他……唉,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让他这样……嗯……算了,如果他这样做会好过一点就让他继续好了!
你看!我只要吹气他的胸膛就会起伏!我只要照著凌爷爷曾教过的方式做,一定能让他变得红通通!一定可以得!
好喘……好喘……不……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离开他就是为了皮蛋们!不可以倒下!
我求你!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你都让我有这个能力生下他!一定是会要让我拥有他的!!
不然我用我的命跟他换!我用我的命跟他换!!求你!
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条件!要不然……就……我不见他!我不见他可不可!我这一辈子都不见龙潠风!这样好不好!好不好!?我求求你……他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张开眼睛看一下我……还没开口说话……我还等著他一起看戏……不可以少任何一个……求你……求你了……
老旧的屋内,沉重、急促的呼吸声,生产的虚弱、满身的污秽、血迹……明明疲惫不堪,应该躺在床上昏睡的人,就这么凭借一股意志力支撑著……脑中只有想让小小的他胸膛起伏……会哭……会红通通……
窗外已是夜……升起天幕……星空……光点落下……是听到聿凤祈求的见证抑或……天听的泪……
子宁担心的看著他……无声陪伴著……
而大婶早就在看到小孩发紫的时候,就趁著两人发愣的时候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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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久很久了……为什么会觉得两星期很久……是因为没有他吗?
潠雷说他已经加快脚步在找了,但是我不确定子宁会带他走哪条路线……荒山野领……繁华大道……水路……陆运……都可能……,而且目的是哪?一点迹象也没有,二王爷府早没了,他在那里也没亲人了,没有听过他说想去哪……我是不是……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每次都听他好像在我耳边呱噪地说话,但是……他在说什么呢……我好像没放在心上过……
……先找回他吧……这比较重要,之后……有的是时间听他说话……皇宫内少了那么多可说是常见的珠宝,他们去当铺时也不容易让商家起疑……这些珠宝典当下来的数目可是一般百姓中的富翁了,不缺钱又有子宁这个鬼灵精……唉,根本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也不一定会回去嬗国……
就算动用全国的军队,也只能以首都为中心,辐射状向外搜索,这种搜寻方式势必会分散人力……但只能用这种瞎子摸象的方式全数捞捕……人海茫茫……又多了嬗国的土地……这么大的国土要什么时候才能找的到这几颗小沙子呢……唉……没事多增加一个国土给自己找砸碍…
冷宫,是他最后待的地方……他最后……离开前在想什么……是我吗……
夜,冷冷,风里……龙潠风在聿凤离去之后,再度踏入冷宫。
环视屋内摆设,一切如旧,保留他离去前的景物,杯子仍在桌上,棉被还是挤成一团窝在床上……他……那么爱哭……是不是也曾偷偷躲在里面哭泣……哭泣我给他的伤害……
当我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我愤怒地认为他违背自己所说的话,不过,两星期,我却觉得这世界突然变的好安静……,我明明知道自己的心魔,却太晚去面对它……如果不是潠雨……我不会萌芽回想……这七个月里……我到底给聿凤什么……,就算他爱上我给我带来困扰,我也没有权利用爱情去伤害另一个人……
我总是先怪他……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走……我知道他还在眷恋我裹在爱情假象之外的毒药糖衣……吃定他没有家人……握住他害怕没有人能接受他身体的恐惧……最重要也最残忍……我拥有他毫无质疑的信任……所以可以肆无忌惮践踏他……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肩上的重担都放下了,会轻松……是因为我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吧!
我开始学习如何做真正的自己,可以随意地处理国事、渐渐地不在意他人的评价,那他呢……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已经渐渐不在意他人……虽然很难完全做到,毕竟二十几年的习惯,是积习难改没错,但我在改了……你会回来吗……
龙潠风呆坐床边,无意识地摸著透露著聿凤气息的被子……,一开始对聿凤离去的震怒、责怪,随著时间流逝,情绪渐渐平复,而潠雨的话戳破他自以为已经承认爱上聿凤的假象,他的爱是不能公开的爱,在危难时刻也不愿坚定承认自己感情的爱情,……他会放下聿凤一人面对痛苦的爱情……
当他第一次不害怕自己圣君形象受损地拒绝大臣要求他收回全国搜索聿凤的命令后,初次尝试面对真实自我的轻松愉悦,他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他开始渐渐地不在意颜面问题,同时也更迷惘自己当皇帝的目的,他为了自尊灭掉嬗国,甚至失去聿凤,之后呢?皇帝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皇帝……这个位子带来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好事情……人人都说皇帝可以操纵别人的生死,朝廷大臣、百姓的性命对我都没有意义,我要操纵谁的生命……皇帝……到底有什么用呢……
漫无章法地摸著被子,感受聿凤曾经有过的气息……
当他扯动被子的时候,床角落显现一个木制盒子……相当眼熟……不起眼但眼熟……
掀开,顿时扑鼻酸臭味到迎面而来,倏地!反射性地就将盒子扔开!
四个长著白毛但隐约可以看出是红色物体的东西滚落出来!
应该是发霉的食物之类吧,同时也有信掉出盒子,可以看出当初曾经被揉到皱得不行,却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它抚平……
发霉的东西就算了,但信是什么内容呢?谁写的信会出现在聿凤的床上……
当龙潠风好奇地张开信件后,他就开始后悔了……从没有如此后悔过……
这么丑的字……不通顺的语句……一堆的错别字……都是他的心意……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说爱我……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傻瓜……谁会对皇帝讲真情爱……你是第一个傻瓜……
一家人……已经发霉的四个人偶……是在嘲笑已经分崩离析的我们吗……
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捡起已经发霉的面团人偶,用著身上的衣服轻揉仔细地擦去菌丝……但毕竟还是受到霉菌腐蚀,人偶,已经看不出原貌……,但他还是逐一将他们摆入盒内,搁入怀里……
他哪么高兴的送给我……我却将它遗忘的一干二净……还去随便抓的一只流浪猫当回礼……盒子出现在这里……,他已经知道我没看过信,回礼也是虚假的……难怪抹布会被送给宫女养……留下……是想放弃一切吗……放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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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地呼吸,发昏却异常清醒的思绪……
当聿凤开始不断回想当初自己瞎缠著凌横所学的东西,而且还用在小皮蛋身上时,他其实也不确定效果如何,清醒地知道现实,但却不死心想要向天讨价还价,当他在内心以放弃再度与龙潠风相见的机会时,老天像是听到他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低头……,小小的嘴……动了动……是我眼花吗……他的嘴……在动……是不是……有点发紫的脸……颜色淡了……胸口……胸口有没有起伏……有没有!?
在动……浅浅地……但是在动……老天爷是不是你答应我了……是不是你答应了……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我一定会的!你千万不要把他收回去!已经给我了你就不能把他拿回去!他是我的!是我的!
皱鼻子……他在皱鼻子……小嘴扭了扭,还有点紫但是有转红润的迹象,一定会变成红通通!
快哭啊!不是应该要哭的吗?为什么不哭?还不快点哭!快哭啊!趁现在胸膛已经自己微微起伏,你要快点哭啊!难道……你要我打你!?
聿凤害怕他会突然又停止呼吸,内心焦躁不安,却又一直期盼他能哭泣,希望他能哭泣因而让肺张开协助他顺利地呼吸……,内心的急躁已经让聿凤不自觉地威胁起小皮蛋来,似乎他能感受到聿凤的情绪,只是不知道是感觉到聿凤的紧张还是威胁,扁扁嘴,小小声地呜咽哭起来,细微,却让聿凤放下心中大石头,泪,无声滑落……
子宁以为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件事情更是天大的惊吓-…一个生命……微弱的生命……莫名地,跟著聿凤留下泪水来……第一次接生呢……两个宝宝……
当晚,子宁去挑了溪水来帮聿凤梳洗干净,这过程中聿凤一直强撑著精神死盯著两个小孩看,好像很怕他们突然不见,小皮蛋所带来的痛心疾首还余悸犹存……之后两人才发现一个更严重的事情---没有人有母奶……
两人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要马上就让皮蛋们吃东西,可是手指一靠近他们的嘴边,小嘴马上就动啊动地寻找食物,碰触到手指后马上将他含篆…两人判断,他们应该肚子饿了……
子宁犹豫著是否要再度留下他们三人出外寻找奶妈……犹豫间,就听到人口稀少的菊普村竟然人声喧哗,士兵挨家挨户地盘查……顿时,子宁心里马上就有底了……
而聿凤只顾著侧躺在床上,怀里卷著两个宝宝一直看……,照理说他应该是早就虚弱地睡去,但抢救回小皮蛋的喜悦让他兴奋地睡不著,同时他也害怕相同的事情再度发生,害怕小皮蛋会突然间又……所以细心呵护著,而且上天好像要让他能清楚地看清小孩,让他在这个时候还有体力抱著他们……,看看他们的眉毛像谁、嘴巴像谁比较多……摸摸小手小脚,数数看是不是五根小脚趾……
这两兄弟真可爱……发漩不一样呢!右漩的是哥哥,左漩的是弟弟……眼睛……小的眼睛像我……大的像……像……,顿时,思绪停止往下延伸……
当是士兵盘查到他们这户时,聿凤被吓的紧紧抱著皮蛋,深怕被发现,所以一直闷不吭声,由子宁应付盘查,而士兵看到是个刚生产的产妇就认定屋内的母子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虽然同样是两个大人,而且是双胞胎的小孩,但是应该是怀孕八个月才对,小孩会生出来分明是十月才能生嘛!轻易地,拜早产之赐,两人蒙混过关……
当子宁在深夜里从其它村落重金礼聘回一个奶妈的时候,聿凤竟然还没睡……怎么体力这么好!?
原来除了聿凤莫名地精神超好之外,他不敢自己睡著,除非有人看著孩子,因此当他看到大小皮蛋喝饱吃足睡起大觉,加上子宁不断地保证她会看著小孩,有事一定会叫他,他才觉得安心。
顿时,精神一松懈,昏沉沈地进入梦想……
翌日,当奶妈喂完小孩后,子宁以为聿凤会想要起来看小孩,但他却没有动静……
潮红……双颊过度红润……沉重短促的呼吸……高烧……
一整日,高烧不醒的聿凤连皮蛋们的哭声也无法让他醒来……
找不到大夫的子宁,除了必须照顾聿凤之外,也面临一个大问题---宝宝的呼吸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