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娘娘,昨晚您好像失眠是吧?」年约三四十岁的宫女屏娥,对着单手撑额倚在紫檀木贵妃躺椅上的晴妃提问。

「是啊!所以昨晚出去“活动”一下,回来后还是不好入睡呢!」慵慵懒懒地回答似乎真的睡眠不足,昨晚的活动的确有点累人,毕竟要把一个宫女丢到井里面还是要费点力气,瞧!现在手还在酸呢!

屏娥看着从十五六岁入宫就让自己服侍到现在的晴妃,略微沉思一下后再度问到,「您是为了皇后娘娘怀孕,您却不知道要送什么“贺礼”恭喜皇后娘娘而难以成眠吗?」

「“贺礼”啊!那也要时机合宜才能送啊!况且听说皇后姊姊身体不适呢!」入宫至今已经将近七年,还叫一个十八岁的黄毛丫头姊姊,晴妃却一点也不会有任何不高兴的表情。

「回娘娘,小的已经派部份晴雪园中的宫女太监们,送些滋补的药品给皇后娘娘,另一部份的下人们全部到皇宫外的普渡寺替皇后娘娘及皇子祈福,并说明因为娘娘担心皇后生病之事,整夜寝时难安、无法入眠,因此今天身体微恙,无法亲自到普渡寺参与祈福,也担心将自己的病情传染给皇后娘娘,所以只能让下人们传达关心之意……娘娘,您一定相当难过皇后怀孕却在昨晚却发起高烧……」

屏娥似乎与晴妃相当有默契,晴妃讲头她就知道尾巴要说什么,而这些话语之意,不但让外界知道最受宠爱的晴妃具有雍容大度,丝毫不善妒,还相当识大体以皇室宗脉为重,表现女子三从四德极佳典范;同时也透露出晴雪园中只剩下主仆二人的讯息。

闻言,晴妃敛去慵懒温和的表情,换上沉稳冷静却又略带一点游戏人间的自信,「屏娥,你做的相当好,不愧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人,……难过碍…,一定难过的,皇后的位子离我而去,现下皇后又怀孕了,你想,我还有机会登上后位吗?」应该是充满不甘的语气,在她的口中说出却是平静地像在描述今天天气真好的异常口吻。

屏娥好像已经习惯这种说话语气与内容相违背的语言表达方式,反问晴妃,「您不是历年来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吗?如今不过是因为与嬗国刚刚结为姻亲没多久,为了避免在新婚期就冷落皇后造成不必要的问题,皇上才没来雪晴园,等这段时间过了,皇上又会回到您的身边了,皇后怀孕又怎样呢,您也不是曾经怀过皇子吗?」

「是吗?屏娥,你跟在我的身边这么久,看了后宫宠爱、权力的迭起,你没发现后宫生存最重要的根本吗?」

屏娥虽然在后宫已经许久,但是毕竟她的想法是认为受皇帝宠爱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况且晴妃也曾经怀过皇子,虽然流产但未曾让皇帝减少对她的恩宠,过一段时间皇帝自然会回到晴妃身旁,她并不了解晴妃的想法,「回娘娘,小的认为能受皇上宠爱才是最重要的,受宠时,皇上可是让您予取予求,有没有后位对您影响并不大。」

「你果真跟一般人的想法一样呢!在我看来,受宠并不重要,那只是我踏上后位的一个方式,皇后这个位子才是在后宫生存最重要的根本;一个受宠的嫔妃并不可能一辈子受宠,因此伴随皇上宠爱而来的权势迟早将消失,但是,如果是一国之母,纵使不受宠爱,她因为后位赋予的权力终身都在,在她死之前都能轻易决定后宫嫔妃的生死,即使是皇上,除非皇后有犯大错,他才能废除皇后,况且皇后就算自己的小孩没有继承皇位,新任皇帝还是要称她一声太皇太后,你想,难道皇后这个位子不是后宫生存最重要的根本吗?」

屏娥这此才恍然大悟,的确,自己并没有想到长远的事情,而且跟在晴妃身旁就是一看着她受宠,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情形,自然没多想这么多。

「况且,你真的以为皇上是宠爱我?唉啊!他是宠但不爱,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你想想,皇上十二岁到嬗国,十八岁才回来,这段期间刚好是年轻男女初尝爱恋滋味的时期,结果他却是面临在异国遭受屈辱、日日想家的情况,怎么有机会学习男女之情呢?还是你以为嬗国人会带皇上去青楼学习怎么谈情说爱啊!」一段说明丈夫并不爱自己被的话,可是晴妃却能轻松谈笑,外加顺便调侃一下屏娥,似乎她并不在意皇上不爱她的事情。

屏娥认同晴妃的话,但却不懂,皇上如何在不懂爱情的状况,却能日日宠爱晴妃,既无情爱,晴妃如何让自己在进宫的第二年开始受宠到现在,皇上并不爱情妃不是吗?

「娘娘,既然皇上不懂爱情,这表示您并不是用男女之情留住皇上,可是您如何让皇上对您宠爱将近六年呢?」

「问得好!因为皇上相当爱面子!我利用这点就能留住他,后宫女子众多,他既然不懂爱情,根本不会特别喜爱谁,刚好我是宰相之女,后宫之中就属我背景最雄厚,加上皇上跟我在一起时,我能抓住他的个性让他开心,所以皇上就留在我身边,这就是皇上宠爱我的原因!皇上平时表现虽然平庸,但我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纵使他不简单,可是同样有人的通病---爱面子!姑且不论他是帝王出身,本来就比平民百姓更注重颜面,但他在嬗国那几年,可想而知一定会让他从小养尊处优的性情倍受践踏,更会加重他对颜面的看重,他可是个高自尊的人呢!但他能忍耐这么多年,就知道他可以为大局坚忍,但随之而来的报复……,我想嬗国可能要遭殃了。」

一席话下来,屏娥相当佩服晴妃,自己虽然比晴妃早入宫,但却没有像晴妃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及精明灵活的个性,能有不同常人的看法及论点,还能发现皇上的弱点而加以掌握,自己还以为早将晴妃摸透,也学习她的能力了,却发现根本只看到表浅的假象。

「娘娘,这样说的话,皇上也不爱皇后娘娘,所以皇上宠爱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说的皇后之位,是吧?可是皇后好像不是属于懂得掌握男人个性的人……」

「她看起来是不懂,一个看起来不会掌握皇上爱好面子的女人……而且还握有皇后这个位子,她怀有皇子的事情还不构成威胁,毕竟只要是女人就能生育,况且就算她生了也不见得是男孩、是太子,加上皇上也没有表明爱上皇后,根本不用担心皇后这个人,但后位被夺……,对我来说的确有点威胁……」

见晴妃陷入沉思,丧失皇后之位好像让她困扰,屏娥赶忙问到:「娘娘,这样谈下来,其实皇上宠不宠爱或是有没有皇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坐上皇后这个宝座,那我们要如何夺回它呢?」毕竟晴妃的未来是跟自己紧紧相连。

「夺回……,就好像我之前说的,皇后除非犯大错,不然是不可能被废,现在需要的时机,能扳倒皇后的时机……等吧……慢慢等吧,让凤仪宫的小宫女定时来报告,定时带来“时机”吧!」晴妃话一说完,轻轻闭上双眼,就着夏日微风,闭目养神去了。

屏娥见状,知道晴妃已经不打算再谈,而且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晴妃自己动手,自己都是接触部分内容,所以并无深入了解的需要,但听她的语意好像凤仪宫内还有其它的耳目,而且目前也只能等待有皇后犯错的机会,才能将她拉下后座,看晴妃还能悠闲的小憩一下,就知道晴妃一定自信满满,自己也不必要担心太多。

晴雪园中,充满夏日炎炎中的宁静安祥,诡异地没有一丝权谋斗争的气息,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一个主子在休息,一个宫女在为其搧风的画面。

※※※※※※※※

聿凤朦胧地张开眼,逐渐映入眼帘的是龙潠风沉睡的脸庞,还有窗外高挂的太阳公公。

他怎么还穿着龙袍啊?咦!怎么没有印象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这个人一定烧过头,连记忆也烧的有点短路了!但还好至少他知道已经过了一个晚上……

自己的衣服……,昨天好像不是穿这件嘛……衣服……梅子姊好像要脱自己的衣服然后……啊!发烧!后来自己发烧了!所以风才会临时回来……,真好,风为了自己回来耶,嘻嘻,他真好!一股暖暖的感觉在心中扩散,小脸上漾起幸福的傻笑,陶醉在龙潠风为他赶回凤仪宫、为他担心的幸福里,那种倍受呵护的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感受到了。

龙潠风醒来就看到一个人在傻笑,笑到他觉对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干脆自动把衣袖拿起来帮聿凤擦嘴。

「风,你干嘛,我又没有吃东西,不需要擦嘴埃」不聪明的人永远不会聪明的。

「你没吃东西没错,但你的口水快流出来了!」

「真的吗?」聿凤连忙用手抹一抹嘴,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睡到口水都流出来了。

「骗人!根本没有嘛!哪里有流口水!」聿凤不甘被骗,上马质问龙潠风,但那口气……一点也不凶,根本不会有让对方觉得欺骗他人是不对的,一点威胁效果也没有。

「是骗你啊!因为你不知道在傻笑什么,一副笑到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朕只是未雨绸缪,先擦一下你的口水,免的待会真的流出来,到时候要擦也来不及了!」

「你……」聿凤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击,难道自己要说是想到风对自己的好才在那里傻笑……真丢人!说出来,风一定更会取笑自己,可是风明明骗人就是不对,可是为什么好像自己才是不对的那个人……,聿凤真的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闷闷地将小脸窝到被子里。

龙潠风见到聿凤的动作就知道他不高兴了,赶忙安抚他,「小傻瓜,跟你开玩笑的而已,你当真了?朕可是会舍不得你生气,来,出来一下嘛,别闷坏自己!」顺势将被子拉下,露出聿凤红通通的小脸,还噘着小嘴呢!

「明明就是你骗人……」闷的泛红的脸蛋,加上两泡泪眼,不用说,这场对阵一定聿凤赢。

「是,朕不该骗你,不该骗每件事情都很认真的小凤凤,你碍…」龙潠风不习惯聿凤的脸上没有笑容,莫名地升起一股小孩子恶作剧的想法,做势欲哈御凤痒,聿凤连忙后退,同时不甘示弱地与龙潠风打闹起来,嘻嘻哈哈地声音回响在凤仪宫内。

打闹了一阵子,两人被门外的子宁与梅雪的禀报声打断嘻闹,一听到外面有人,纠缠成一团的两人迅速分开,赶忙起身,装做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获得应允而进入寝室的子宁和梅雪,看到这两人站的那么远,心中都有同一个想法,这一对夫妻相当会假仙,明明在外面都听到两人在打闹的声音,一进来就马上装做没事的样子,干麻害怕别人知道他们恩爱啊,真会ㄐㄧㄥ!

龙潠风被两人瞧得相当不自在,他也很尴尬自己竟然会像小孩子一样跟聿凤在床上打闹,这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赶忙假装有事情要忙迅速离开凤仪宫。

「皇帝也真是的,干麻跑那么快啊!为什么不顺便留下来吃中饭啊?」子宁感到奇怪,明明已经将中餐给端到凤仪宫了,可是皇上竟然不留下来吃饭,他不都是与皇后一起吃中餐的吗?

「你不知道刚刚有一对鸳鸯在戏水,然后被两只青蛙吓到了,刚好这一对鸳鸯的脸皮很薄,所以公鸳鸯先落跑了,无情无义地丢下另一半给这两个青蛙喂饭啦!」梅雪调侃起聿凤来,还用比喻的方式取笑两人。

「梅子姊,你……讨厌啦!」每次跟别人过招,聿凤一定都是屈居下风。

恍然大悟的子宁也跟着取笑起聿凤,「昨天公鸳鸯还一直照顾着发烧的母鸳鸯,不知道母鸳鸯今天身体好转,打算要如何报答啊,以身相许?这个不行耶,都早已经“以身相许”到蛋都已经快要生出来了,这个方法不好,换一个,母鸳鸯啊,你说换什么好呢?」

「你们!讨厌啦!不许再说啦!再说……再说的话,我……」聿凤羞红的脸上藏不住因为两人甜蜜嘻闹却被人嘲弄的娇嗔,拼命想阻挡两人再说下去,可是根本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他怎么没有想到要用皇后这个名号去镇压两人呢,人啊,不聪明就是不聪明啊!

聿凤看那两人脸上露出带有嘲笑意味的笑容,左右看来看去,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抹去那碍眼的笑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掩耳盗铃去了!马上钻回被窝里,把自己扎实地包起来,嘿嘿,这样自己就不会被人嘲笑了。

两人见状,干脆狂笑起来,笑归笑,还是要让皇后吃饭,边笑边把聿凤这只已经煮熟的虾子从被窝里挖出来。

聿凤就在两人押阵,外加随时领受两人嘲笑的眼光下,羞红着小脸,头低低的吃饭去。

※※※※※※※※

回到御书房的龙潠风赶忙处理龙潠雨寄来的密函,信上提到龙潠雨自白他不该因为对兄长关爱而赠送那些礼品,所以自动到边境上去放一个月的长假,同时说明他自己在百忙之中的假期里面,还是不忘替国家着想,收集嬗国国内状况,因为采用飞鸽传书的关系,书信应该约一周候到达,当收到这封信件时,嬗国宰相卫庭渊应该差不多病重挂了,加上之前嬗国经济崩垮,龙潠雨评估时间点上应该可以发动攻击,且为了表达忠心爱国之意,已经跟三弟龙潠雷开始整兵待发,来信主要是希望兄长帮忙准备粮草、调动军队前往边境,还有与嬗国锦颐二王爷联系,订定有关攻打嬗国之策略。

龙潠风一看完信件,龙心大悦,自己的复仇已经要开始进入执行的阶段,不多久,被践踏的自尊就能讨回,这天,龙潠风的心情是他从回到邯国后最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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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黄河心不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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