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双鬼
众人都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呆了,不知何故至此,料想必是适是钟无魄一招手所致,但两人相隔二丈有余,又怎么能够?
张怀素史朝勇和萧万亭三人却看得清清楚楚,钟无魄挥手射出一个手爪形的东西,在李志常的身上透胸而入,这一下正中心脏,顿时毙命,死前出惨呼。
凌霜华吓得一声尖叫,紧紧抓着张怀素的手,身子颤抖,不敢再看。
钟无魂嘿嘿冷笑,声如夜枭,笑道:“各位还是坚决不肯接这请柬吗?”
张怀素笑道:“接又何防?”
众人见他此刻还笑得出,无不暗奇。
钟无魂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公子此乃明智之举。”
张怀素笑道:“我不是俊杰,更无智可言。本来嘛,我早晚要去应天府一趟,顺便去贵会拜访一下又有何防?但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什么事我想做时便做了,别人一逼我,反而不做了。所以这请柬还是你们先兜着,我需要时再问你们拿。”这一翻话侃侃而谈,却全然没将对方瞧在眼里,众人听得错谔不已。
钟无魂冷冷地道:“常言道艺高人胆大,张公子既没将我两兄弟放在眼里,必是身怀绝技之人。我兄弟两要不献一下丑是不行的了,这便请出手吧。”
张怀素反手将凌霜华轻轻推到史朝勇身后,右手在背上的行囊中抽出一件兵器,似判管笔而非,通体银白,却地银枪的一截。
史朝勇和他一路同来,却也不知他背囊中藏的是这么一件兵刃。
枪虽是兵中之王,军中士卒将领大多用枪,武林中人用的却不多。只因枪乃属长兵器,携带诸多不便,像张怀素这样用半截银枪作兵刃的更是少见。
他自幼爱武如痴,乃二十年前轰动武林的一代传奇人物明教前任教主张无忌与大蒙古国群主之子。
张无忌武功通神,二十年前便被武林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武林各大门派均衷心佩服。他以二十余岁夺得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又身为明教教主,深得武林同道所望,本来最有望推翻大元后称帝。但他本无做皇帝的野心,后来更碰到一件伤心事,不由得心灰意冷,就此悄然归隐。
他长居幽谷,闲来无事便以研习武功为乐,某日想起当年父亲说起王盘山之事,忽兴畅游之念,跟妻子一说,没想到赵敏也早在打这个主意,自是正中下怀。
二人来到王盘山上,看着石壁上当年张翠山所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一行字,笔致淋漓,处处暗藏机锋。
张无忌遥想当年,义父“金毛狮王”威摄群雄,父亲“银钩铁划”石壁留字,何等威风豪气,而如今,父母双逝,义父远离,相见无日,当真是生离死别,物是人非,心想:“再过数十年,义父也死了,敏妹和我也死了,蛛儿小召她们也都死了,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但这幅字却还在。数百年后又有谁知道世上曾有我张无忌?”想到此处不禁胸中惆怅暗生,觉宇宙之无穷,而人却是如此之渺小。
赵敏知他心伤父母之死,有意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笑道:“无忌哥哥,论武功,或许你比你爹强些,但论文章书法,可比你爹他老人家差得远了。”
张无忌想起当年二人初会之时,妻子也曾经向他索要书法字墨,但以他的书法又怎拿得出手?此时听她又再提及,不禁脸上微微一红,笑道:“你明知我书法不行,却总是不忘此事,有空便取笑我几句。唉,我父亲人称‘银钩铁划’,他的字我也见过不少,那自然是好得很的。武当山上尚存有他不少书法,我身边反而没有他的遗墨。”
赵敏向石壁上的大字一指,笑道:“武当山我也去过几次,但我想这一幅字武当山上也未必有吧?”
张无忌点了点头,说道:“爹爹的书法我见得多了,但没一幅及得上这石壁上的。我看这些字的去势回路,下笔的笔锋走向,似含有一套极高明的武功。”
赵敏细看那些字,或笔锋回旋,笔断意连,或往而不复,忽转直下,或端凝,或飘逸,尾呼应,奇正相和,每一笔都深入石壁里,宛然天生而就,说是巧夺天工绝不为过,正是“恍恍如闻鬼神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心下也不禁暗暗叹服。
她端视良久,忽然笑道:“无忌哥哥,你不是常自遗憾没有继承你爹爹之学吗?刚好你也在研究武功,如果由这幅暗藏武功的书法中还原回一套武功岂不是好?”
张无忌一呆,随即大喜,道:“我以前曾听娘说过,爹爹有一套《倚天屠龙功》,连我大师伯也不会,是太师父触机创出来的,但当时只我父亲一人在旁看到,想是后来太师父忙着研创太拳剑功夫,没有传下,所以这门绝学始终只我父亲一人会使。依着爹爹所遗下的这幅书法,以我的武学修为还原出原来的武功当不为难。”
赵敏自知他的本事,但还是忍不住取笑道:“哟!我们谦恭仁厚的张大教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自吹自擂啦。”
张无忌也笑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得我们群主娘娘多了,自不免有些忘乎所以了。”
说罢二人一齐大笑,但觉喜乐无极。
张无忌学兼武当明教之长,又精通武林无上内功心法《九阳神功》,要领会书法所有秘奥原也不难,但他于书法一途毕竟所知不多,要想尽数还原整套武功中书法应有的俊朗飘逸终究有所不能,但他依着自己的风格,每一招每一式均细细推敲,反复试练,将自己所学的武功精奥注入到这套武功之中。整套武功六句二十四字,合计二百一十五笔,每笔均是一招,数笔连写又是一个变化,每字又可成为一套独立的武功。
张无忌自想通了全路路功,已花去了数月,其后又花了数年时间将整套武功存精去芜,不断改进,虽胜命名为《倚天屠龙功》,实则是张无忌一身武功之总汇。这套武功以《九阳神功》有根基,内含阴阳变化,可刚可柔,忽刚忽柔,太极拳剑及乾坤大挪移之精要无所不包,实是他数十年武学心血的结晶,论威力,已远非当年张三丰所创的所能及。
张怀素天资聪颖,用功又勤,更兼谷中宁静,无事分心,武功更是日上一重楼。
自十五岁那年起他父亲便将这套得意之作传了给他,至他二十岁离谷之时,虽则毫无临故经验,但以武学修为而论,早已可挤身于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钟无魂冰冷冷的面孔他早已心下不喜,再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更是有气。他一言不合便杀了李志常,手法诡异,又再对己方三人苦苦相逼,哪里还忍得住。且张怀素自出谷已来,基本上没和什么人动过手,纵然偶有出手也是轻轻易易地便打了,此时见了钟无魄一招手间便杀了李志常,虽有偷袭的成份,但武功上确有过人之处,原也愿意印证一下自己所学。
他踏上两步,摆个请手势,笑道:“小子后学末进,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钟无魂口上说得客气,哪将他放在眼里,心想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且将你三招两式间打得筋断骨折,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向钟无魄道:“兄弟,这小子不知死活,你便教训教训他,好让他知道什么叫人上有人。”
钟无魄冷冷地向他上下打量,道:“小子,我看你人长得俊雅,却是不知死活。你父母养大你可不容易,我看你还是接了这张贴,乖乖上应天府一趟,不是什么坏事,可不要不知好歹。”语气冰冷,老气横秋,严然以长者自居。
张怀素嘿嘿笑道:“老头子,我看你人长得不英俊,说的话更是古里古怪。你能活到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不容易,好好的不在家里纳福,却跑到这里胡乱杀人。这就乖乖的下山去吧,可不要不知好歹,将一条老命丢在这里。”
众人听他学着钟无魄老气横秋的批评起对方,虽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也都不禁嘿嘿而笑。
钟无魄淡淡的眉毛慢慢竖起,沉声喝道:“找死!”右手一招,众人惊呼声中,一个飞爪电射而至。
张怀素身子微侧,手中短枪刺出,划个圆弧,轻轻巧巧的搭在飞爪上,内功出,一撩一拨之下,那飞爪顿时倒飞而回,出呜呜的响声,比之射出之时还要快,这一招正是“龙”字的最后那一勾。
钟无魄吓了一跳,他这飞爪系有细绳,故伤敌后可快收回,但如是被别人甩回来的他却不能运力抖开。
他应变奇,身子一晃一飘,已欺到张怀素身后,左手爪自下而上,疾爪而至,同时右手抖动,飞爪又倒飞攻他前方,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本来两人面对面打斗,断无一方受到另一方夹击的可能,但钟无魄轻功卓,飞爪怪异,却偏偏能做到,这一招原是他的必杀绝技,此时虽是被迫使出,未能十全十美,但仍具极大威力。
张怀素跨步向前,使出刀字那一撇,“当”的一声响,已将飞爪格开,只听得“嗤”的一声,背后长衫已被撕下了几条布块。
两招一交,二人位置刚好调了过来,两人心下各自佩服。
这几下兔起鹤落,两人性命均在呼吸之间,钟无魄一上来飞爪被击得倒飞两次,差点伤在自己的飞爪之下,那是从来未有过之事,而张怀素如非闪身得快,在间不容之际避开背后这一爪,不死也必重伤。
众人无不齐声喝彩。
张怀素回过身来,见凌霜华脸上深有忧色,向他微微一笑,手中短枪颤动,脚下展开轻功,狂风骤雨般向钟无魄攻去。
适才虽只相交两招,但他已看出对方的飞爪只适宜远攻,近战则无所施其技,便贴近身去一味抢攻。
钟无魄老奸巨滑,怎会不知他用意?他于自己这一路武功的长处缺点自是一清二楚,飞爪伤敌只是用途之一,若是贴身近攻却可把飞爪拿在手中。这只飞爪乃海底寒铁精英所铸,烈火不损,寻常刀剑被他一击即断。
张怀素展开轻功围着他周围不停地转,短枪舞动,左圈右划,直刺横削,越舞越快,状如疯颠。初始十余招,两人着着争先,不分高下,张怀素使出“大”“刀”“不”“天”等字决,这些招式大开大阖,招式形似简单,无甚变化,其实大巧若拙,大相无形,附以《九阳神功》为根底,却具极大威力。再过十余招,他以一招“横扫千军”横扫而至,钟无魄铁爪疾挥而上,心想这一下只要碰上了,你这把鬼枪不脱手飞出才怪。
“砰”的一声巨响,惊心动魄,厅上众人闻之失声,两件兵器砸在一起。
钟无魄但觉右臂酸麻,手中铁爪不住颠动。
张怀素短枪毫不停留,斜劈而下,钟无魄知他内力深厚,不敢再硬碰,应以一招“拨云势”,欲将他短枪这一招化解开去,哪知一拨之下,竟然拨他不动,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际此已无法变招应敌,忙着地滚开,这一招“懒驴打滚”虽然姿势难看,前襟衣衫已被划破,颇为狼狈,总算把这一招避了开去。
但他刚跃起,张怀素跨前一步,短枪挺出,已抵住他喉咙,只需微微向前一送,钟无魄就真正是无魂无魄了。
张怀素微微一笑,道:“怎样?”
钟无魄本来惊疑不定,但顿时间傲气勃,怒道:“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张怀素一笑收手,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