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道风云

湘道风云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少年子弟江湖老,将军百战沙场亡。

这一年正是大明太祖洪武十六年,中原义士揭杆抗暴元,经数十年之功,大小战不计其数,元室早已被逐出中原,天下已定。

此时正是暮春三月时节,江南处处杂花生树草长鹰飞。衡州府一带更是桃红枊绿,一派生机盎然。北出,湘水流经之处,人来人往,无论贩夫走卒商人墨客,还是王孙公子江湖侠士,各色人物无不趁这大好时光好好的游玩一番。

衡州府是个十分繁华热闹的去处,四处商贾云集,南北杂货集之地。衡州府以北数十里却极少驿站闹市。

官道旁,几株亭亭如盖的大榕树下开着一个露天的小酒家,上书酒字的大旗正迎风飘扬。说是酒家,其实不过是道旁的一方平地,似乎便是临时搭起几个灶,摆几张桌子罢了,简陋之极。

小店生意十分红火,七八张桌子坐得满满的,欢呼畅饮。另有一张桌子上却只坐着一个白衣书生,桌上摆着几样精美佳肴,一壶美酒,正自斟自饮。几个跑堂的来回上菜提酒正忙不过来。

酒店旁近官道处一方小空地上立着十余根木桩,桩上栓着数匹高头大马,玉勒雕鞍,装饰讲究,甚是华贵,看来多是王孙大豪的坐骑。

忽然,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听声音似有十来匹马。

本来正大吃喝高声谈话的众人不由一齐慢了下来,向马蹄声来处看去,想知道这么急着赶路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那马来得好快,一转眼工夫,一十六骑已来到小酒店前,“吁”的一声,马都人立起来,定住了蹄步。

那一十六骑正在全力奔跑之时,这时说停就停,显然人和骑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

马上人一纵身已来到众人跟前,把正在饮酒用饭的众食客围在中间。

众食客眼见来者不善,带得有兵器在身的,忍不住便手握兵器,一旦有变马上杀人夺路。

一十五骑者清一色玄衣黑袍,左边胸口处绣着一条金色飞鱼,佩秀春刀,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中间一人披一件猩红大氅,左胸口处也是一条金色飞鱼,脸色玄黑,却是个长髯老者。他越众而出,缓缓地道:“锦衣卫捉拿钦犯到此,无关人等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众人哄的一声,狂奔而散,那几匹金鞍健驹竟无人领取,连酒店的撑柜小二也跑得不知去向,只余三人各坐在一张桌子前,自斟自饮,对眼前之事仿佛没看见一般。

那长髯老者慢慢地走到跟前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右手提瓶,左手持杯,慢慢倒满一杯,头一昂喝了下去,眼睛却在余下三人中扫了一眼,然后盯着中间桌子上那白衣书生。

那人十七八岁模样,作书生打扮,生得却是极为俊俏。他肤色本来极白,身上更穿着锦色华服,朱唇粉面,凤目流盼,好一个俊俏人儿。然神色漠然,令人不敢正视。

那长髯老者再喝一杯,转身向另两人道:“两位何故不走?”

坐于白衣书生身后边的是个二十来岁,生得身高膀阔面目粗犷的汉子,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然举手抬足间自有一股英雄之气。

另一人坐在最边上,只是低头自饮,好像没听见一样。

这时,那个粗犷汉子朗声道:“我是来喝酒的,关你什么事?”

长髯老者道:“好!锦衣卫办事,阁下最好识相些,否则,便是公然和朝廷过不去。”

那粗犷汉子“哼”了一声,举杯再饮。

那长髯老者向众黑衣人一罢手,众黑衣人立即抽出佩刀向那白衣书生逼去。

那白衣书生哼的一声,左脚一起,将满桌的酒菜连带桌子踢得向众黑衣人飞去。他身子一长,站了起来,右手已抽出了腰间长剑,左手轻抚剑刃,目光也落在剑刃上,冷冷的道:“不怕死的便上来!”

众黑色人当他身子一动已挥刀挡在身前,将杯盘等物击落,丝毫不乱。然而见对方飞脚踢桌,起身出剑,动作潇洒,干净利落,而手中长剑如寒霜,似秋水,显然是极锋锐的宝剑,心中都不由得一惊,一齐凝视着他手中这一把利器。

长髯老者又是哼的一声,冷冷地道:“上!”

众黑衣人一声喊,挥刀齐上。

那白衣书生更不打话,长剑刺出,向右边两人一扫,再转而向中间两人圈去,左足一飞起直踢左边二人手腕,那二人挥刀削他左脚,白衣书生左脚早回,身向后一缩,已退出一丈开外,“叮”“叮”两声,中间那两人举刀格他剑,佩刀已为他宝剑削断。宝剑直挥而下,胸前衣襟也已被剖开,若非缩身及时,已是开膛剖腹之祸了,这一招虽是分向两人攻击,时刻有先后,但出手快如闪电,便如同时中剑一般,一时间吓得呆了。

余人丝毫不惧,秀春刀舞动,如影随形般又攻了上来,再斗数合,“叮”“叮”两声,又是两人佩刀被削断。每当有人配刀一断,马上向后跃开,由余人补上,顿时斗得十分激烈。

众人斗得更紧,长髯老者似乎对这场打斗没丝毫兴趣,眼神若有意若无地偶然在另两个身上一扫而过。

粗犷汉子却似乎对那个长髯老者很感丝毫兴趣,喝一杯便抬头向那长髯老者咧觜一笑,道一声:“干了!”,倒酒又饮,一杯一杯不紧不慢地喝着。

边上桌子那人似乎已喝得醉了,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场上又起了变化,众黑衣人佩刀再被削断了三把,剩下八把刀绕着对方不停地转,七人手持断刀站在外围,虎视眈眈,严神戒备。

斗得半个时辰,白衣书生虽伤了对方三人,但均非重伤,自己却力气似有不继,已是气喘连连,脸颊晕红,出招也再没原来的迅捷。他几次向外抢去,想杀出重围,无奈对方已看出他力气不继,并不和他硬碰,只是围着他游斗。

看来再过得十余招,白衣书生便只得束手就擒了。

只见他牙齿一咬,手中宝剑幻起十余个光圈,向前方四人疾刺,那四人大惊,回刀护着前胸要害,向后飘身而退,避其锋芒。

只听得“叮”“叮”“叮”“叮”四声,四人佩刀又断,白衣书生跨步向前,宝剑自左至右横掠,这一招“横扫千军”快如电光石火般扫到,眼看要将四人一挥为八段。

那四人大惊,手中兵刃已断,无可解救,何况对方宝剑利害,纵然兵刃完好原也不足挡他这一击,慌忙着地滚开,虽然样子狼狈,终于避过了这一招。

白衣书生本意是要夺路走人的,正中下怀,脚下不停,向道旁的马匹冲去,左手一挥,打出一把银针。

提断刀戒备的四人当他脚下一动,已知他要夺路而逃,早已紧追到他身后三尺之外,断刀便往对方背心砍去,那把银针来得好快,四人竟一根也没能闪开,全打在身上,一声惨呼倒在地上,不住扭滚,低声哼哼。

白衣书生紧走几步,离马只有一丈余距离,正要纵身跃起,忽觉背上灵台至阳两处**位一麻,身不由主摔了在地上。

原来那长髯老者虽然一直关注着那个粗犷汉子,但场上情境变化却每一丝都瞧在眼里,于白衣书生的身手武功,出手企图全了然于胸,这时突然出手,果然一击成功。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行有余力,实则心中筹算已久,出手全力施为,更占了三分偷袭的便宜。

他向地上四人瞧了一眼,沉声道:“把人抬起,走!”

众黑衣人把地上四人和白衣书生抬起,转身便要走。

“慢着!好!果然好武功啊。我们便来比划比划。”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正是那粗犷汉子。

当锦衣卫众人出现,他便一直在喝酒,这时已不知喝了多少杯。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那那长髯老者走去,一副醉熏熏随时要倒的样子。

那长髯老者转过身来,冷冷地瞧着他,一言不,眼瞧着对方越走越近,这才冷冷的道:“阁下可是和他一伙的?还是要来强出头?得罪锦衣卫可没什么好下场!”

粗犷汉子眯着一对醉眼笑嘻嘻地道:“我不是和他一伙的,我是和你一伙的,咱们多亲近亲近。”

口中说话,脚下却不停,已走到长髯老者身前丈许之处,突然一跤向前摔去。

长髯老者虽早已经暗中戒备,这时还是不由得暗吃一惊,身形一挫,已向后退开了三尺,右手握拳,左手弯成弓形,环于胸前,将门户守得紧紧地。

粗犷汉子不待身子着地,右手往地下一撑,双腿快绝伦地向对方下盘踢去,这是“庚子腿”,又名“无影腿”,为“醉八仙”拳法中的主要腿法。只待对方再退,则后着不断攻上,可打得对方措手不及,端的厉害无比。

那老者低哼了一声,身子微侧,右脚也是快无伦地踢出,竟也是抢攻,硬碰硬的打法。

“啪”的一声,两腿相交,粗犷汉子右手力撑,飘身后退,长髯老者却稳稳地站在当地。

粗犷汉子大喝道:“再来试试这招!”滑步上前,左探手向对方胸口击去,却是“劝酒换杯式”的前半招,那长髯老者左勾手将对方手拨开,右手立刻进招。

三招一过,两人双掌相交,又是硬碰硬,粗犷汉子退开三步,长髯老者还是稳稳地站在当地,但脸上红光一闪而逝,神色随即宁定。

粗犷汉子猱身再上,又再打在一起。

顷刻间,两人人已是打得难分难解,每次对掌粗犷汉子便退开几步,但长髯老者要想胜他却也不易。

堪堪斗到三百余招,那长须老连换了数套掌法,始终奈何不了对方这一套“醉八仙”,只打了个平手,心想这小子身强力壮,斗了这许多时候丝毫不现疲势,再斗下去别要折在他手中,须当战须决,这时再不下杀手更待何时。

那粗犷汉子也是暗暗着急,在这官道上,随时都会有官兵经过,实在不宜跟对方缠斗过久,且那白衣书生倒在地上,时时刻刻都有危险,心中一动,已有了计教,双手向外挥出,胸中门户大开。

长髯老者一见,心道:“来得好!”忽出左掌连拍对方面门,粗犷汉子退步闪避,举左手挡格,长髯老者右手中食二指骈起,挟在左掌势中出,去势奇快,招数古怪,径点对方胸口神封步廊二**。

粗犷汉子大吃一惊,未料到忽有此变,眼见势已不能躲开,身子向前一冲,竟向对上方指头迎去。他右手小臂内旋,肘微曲。“浪步抹胸式”猛击对方胸口,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只听得“呯”的一声,长髯老者飞出一丈开外,口吐鲜血,摔在地上,已站不起来了。

粗犷汉子**道被封也是动弹不得,像尊石像般站立在当地。

粗犷汉子本待卖个破绽,引敌入毂,哪知敌人忽出奇招。如此一来,这个诱敌之用的破绽成了真的破绽,当下来不及补救,只得全力出手,应予奇招,以期拼个两败倶伤。

这一下变故横生谁都没有料到,两人翻翻滚滚的斗了数百招,始终是平手,只道两人势均力敌,要分胜负只怕最少也得斗上千招。哪知情势急转直下,转眼间战事已告结束。

那些黑衣人一呆之下,除中银针四人不能动弹之外,纷纷举刀向粗犷汉子奔去。

白衣书生和粗犷汉子都是要**被封,心知不能幸免,只有闭目待死,均想:原来我是死在这帮猪狗都不如的手上。

只听得“嗤”“铛啷”“啊?”声纷纷响起,众黑衣人兵刃都掉了在地上,一个清亮的声音缓缓地道:“不想死的,就赶紧走。”语音徐徐,不怒自威,说话的正是一直在边上伏案不动的那人。

众黑衣人大惊之下复大怒,又明知来者武功太高,料想敌不过,一起转头向那长髯老者,听他示下。

那长髯老者中粗犷子这一掌受伤不轻,坐在地上运气,本来玄黑的老脸上时红时白,这时缓缓站起身来向那人道:“阁下何人?不知如何称呼?”

锦衣卫受命于皇上,向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时说话这般客气,可算是极为少有。这长髯老者是锦衣卫的重要人物,武功既高,为人又是老谋深算,城俯极深。刚才嗤声一响,他就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边上那人右手有微抬状,而再看那掉在地上的暗器,却是极为普遍的下酒物,茴香豆。这茴香豆小且轻,这人却臂不抬手不扬就将这十几人的兵器打落,单以这份功力来说已是极少人能极,武功恐怕更是深不可测。

哪知那人还是头也不抬的说道:“赶紧走!”

长髯老者虽极为气恼,却也不敢作,当下一抱拳道:“后回有期!”

唿哨一声,抬起地下四人上马便走,须臾间走得干干净净。

众锦衣卫凶神恶煞般到来,两番打斗,哪知被这人两句话轻轻巧巧就打了,竟不敢上前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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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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