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到安东尼尼的地方,将车驶进地下停车场后,小王例行性地下车检查,确定没人跟踪、埋伏在停车场后,才能让安东尼下车。
「可以下车了,要不要把芝芝叫起来?」
「不用了,我抱她上去。」
睡梦中的宋颖芝也只在安东尼抱她时因不舒服而略略挣扎了一下,依偎在安东尼怀里的她,本能的找寻安适的臂弯,调整好姿势后又安心地睡去。
「她睡得可真沉,这是不寻常的。」小王皱著冒。
「她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没想到她的脾气也真拗,不论我怎么激她,她就是不肯离开,只会逼我采取更卑劣的手段。」
安东尼担心再这样下去,在还没逼宋颖芝离开之前,他会将她的心推离自己身边,甚至会出现他无法掌握的意外,例如亚历山大?
「和你有得拚。」小王笑著补充:「我回房去了,晚安。」
王为仁充当安东尼的司机后,就住在安东尼家,方便行事之余也可二十四小时保护安东尼。不过,他是住在楼下宋颖芝原住的客房里,宋颖芝在安东尼的坚持下,搬到他隔壁的房间。
每个晚上,她的辗转反侧、她的无声踱步、她的梦魇,都清楚地传到他的耳里,怕宋颖芝也听得出他的夜不成眠,安东尼只是静静躺在床上,沉默地想著心事。
自她搬到楼上后,他从未进过她的房间,今晚还是第一次。
安东尼轻轻地将宋颖芝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他就这么站在床边痴痴地看著她的睡颜,心里有个声音直催促他该走了,可是眼睛甚是不舍,他想看著她的睡脸直到地久天长,更希望每天能陪著她醒来。
这些,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奢侈且遥不可及的梦。
他叹了口气起身欲难开床边,宋颖芝却在这时发出一连串梦呓,像有甚么在梦里困扰著她,反反覆覆地睡不安稳,安东尼见状也躺在床上,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像找到今生最安适的怀抱,宋颖芝发出一声叹息,又睡了。
「你为甚么还不肯离开我?」自言自语的安东尼根本不冀望听到宋颖芝的回答。「逼得我看著你伤心,我的心又何尝好过,唉。」
只有在这时他才可以恣意地爱她,也许只有短短一刻,就让他放肆自己的一片真情吧!
宋颖芝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她在想今天早上醒来时另一个枕头上的凹痕,以及昨天晚上轻柔的抚触,似梦似幻,是安东尼吗?
想问他,他那冷硬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却让她将问题吞回肚子里,行动电话响了,宋颖芝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打来找安东尼的。
「喂?」一副晚娘口气。
「芝芝怎么了?一大早吃了十几斤炸药?,口气那么冲?」
「亚历山大,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宋颖芝惊讶得大叫。
正埋头写自传的安东尼突然停下笔,皱著眉侧耳倾听。
「演艺团是很小的,只要有心还怕查不到你的行踪?还有,现在听到你开心的声音,我才知道这通电话打得很值得,怎么了?刚刚?」
「没甚么,我不是针对你,你不要误会。」
「是安东尼吗?」亚历山大-针见血的。
「咦?」
「只有他才会让冷静的你忘我,我很嫉妒,因为让你失控的人并不是我,算了,不提他了。」亚历山大换个轻松的口气:「早知会受到你这么亲切的欢迎,我早打给你,也不用等到现在了,之前我还百般犹豫呢!」
「有甚么好犹豫的,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
「我先声明,你把我当朋友,我想的却不只是朋友,我是很贪心的,还想更进一步,想再挑战一次我的初恋,就算安东尼伤了你的心,我有信心可以让你从伤痛中再站起来,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我不……」
安东尼冷不防地将宋颖芝手上的行动电话抢过来。
「亚历山大,不管你要求甚么,芝芝绝不会答应你的。」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就收线,他才不给亚历山大任何可乘之机。
冷著脸对宋颖芝交代:「以后亚历山大打电话找你,你说在忙就可以挂电话了,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他气虎虎的。
若是之前,宋颖芝的心里还会抱著一丝希望,认为安东尼是在吃醋。可是现在,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身旁的女孩子引人注意罢了,就算那女人是他毫不在乎的也一样。
电话不识相地又响了,安东尼怒瞪著它,那神情像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似的。
「照我说的话做,记住!你之前答应我的话,不然我就……」
宋颖芝瞪视安东尼没说出口的威胁,将电话接起:「喂,好,他在。」她将电话拿给安东尼,「你的电话,若芙儿打来的。」
听著安东尼软言哄骗的话语,看著他带笑的脸,宋颖芝的心都碎了。
安东尼蛮横地禁止她和任何男人交谈,却要她站在一旁看著他和所有女人打情骂俏。
一早心情就被安东尼破坏殆尽的宋颖芝,冷著眼看安东尼像只花蝴蝶似的穿梭在所有女人之中,这次没有疑问,有的只是悲伤、不平,以及再也无法压抑的忿怒。
她再也受不了了!他怎么能对她说爱她后,又转而去找别的女人!他之前的话算甚么?她在他心中又算甚么?
在安东尼当著众人的面以及闪烁的镁光灯前,吻了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女星后,宋颖芝积压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
她才不管众人惊讶的眼光,昂首大步走向正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怒火,那怒意是这般的强烈及明显,逼使她前面的人纷纷为她让出条路;她的眼在冒火,她的心在滴血,火红的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人,用力拉开缠住安东尼不放的女人,并当著所有人的面掴了他一巴掌。
看到安东尼脸上渐泛起的五指印,宋颖芝却没有发泄后的快感,有的只是伤心和绝望。
捂著嘴怕自己的绝望溃决而出的宋颖芝,只说声:「对不起。」就跑出去了。
安东尼丢下一切也追了出去。
「芝芝!芝芝,等我!」安东尼边追边喊。
情急之下,安东尼的脑海里只记得向她解释这一切,忘了确认小王及隐伏在他身旁的人是不是跟了上来。
还好宋颖芝穿著高跟鞋跑不快,还好他这阵子勤练体能,还好--还好上天无意斩断他们的这分情,终于让他给追上了。
「等等。」安东尼紧抓著她的手不放。
「放手,放开我。」她冷冷地挣扎。
「不放!我不放!」他抱她更紧了。
「我从没掉过一滴眼泪,只是为了你,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值,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百般羞辱。」她很平静地说完,心灰意冷得令人骇怕。
安东尼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爱苗,却被自己活生生地扼杀掉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芝芝,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我不听!」她大叫著:「你给我的折磨还不够吗?我错了,错在不该糊里糊涂地当了你的保镖!我错了,错在太天真,错在以为真心付出就能得到相对的回报,错在不该爱上你!」
喊完了,心也碎了,她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好好检视遍体鳞伤的心,让时间抚平这刻骨铭心的痛楚。
「好,好动听的一番话。」
冷冷的鼓掌声,让两人之间迹近沸点的情绪急速降至冰点。
冷冽的路灯下出现一个穿著风衣、脸戴墨镜的高大男人。
「希望我没有打扰两位。」他好整以暇地点燃火柴棒,慢慢地移向嘴里的雪茄。
火柴棒的火一熄,又出现一群黑衣人,井然有序地站在那人的后面,除了他以外,全部的人手上还拿著黑得发亮的「黑枪」,黑影后还有个惊奇。
是露哪。她双手被反绑、连嘴上都贴著胶布,看来,她雇用的保镖也没发生甚么作用。
「现在所有的重量级人物全都到齐了。我先自我介绍,我叫罗勒,没甚么事,我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不用紧张。」
他看了露娜一眼。
「露娜,我再问你一次,东西在哪里?」罗勒冷冷地将露娜嘴上的嘐布撕掉。
「东西在安东尼那里。」露娜放声大喊,顾不得嘴上的痛:「求求你,不要杀我。」边求饶边拚命喘气。
「你听到了吧?」这话是对安东尼说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甚么东西。」安东尼担心的眼里只有宋颖芝一人。
她和他一样被两个大汉制住,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他们手上都有枪,只要稍一不慎,身体就会变成蜂窝了。
罗勒接过一把枪,指著露娜的头,厉声逼问:「东西在哪里?」
「在安东尼家厨房的排水管里。」露娜边哭边喊。
「谅你也不敢骗我,将他们全带走。」
车已经准备好了,宋颖芝、安东尼、露娜分别被押入不同的车子里,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这些人有恃无恐地直闯安东尼的家。
被绑住手丢在后座的宋颖芝,连身旁有两把枪抵著她也是浑然未觉,只是一个劲儿的责备自己,要不是她,要不是她--
不知道安东尼现在怎么样?她的心里不只千万次懊悔,她要是不冲动地跑出来就没事了,是她让那些人有机可乘,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让安东尼陷入怎样的危险中!
让感情渗入并任由失控的情绪左右思考的她,早巳丧失保镖的资格,更不可原谅的是,她竟让她最在乎的人陷人生命危险的困境中。
自责甚深的宋颖芝任人摆布地拉来扯去,一点反抗也没有,再则依现在敌众我寡的局势,反抗只会加速灭亡罢了。
等所有人再度在安东尼的家里聚集时,她终于看到她的牵挂。
「安东尼!」谢谢天,他完好无事。
「芝芝,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双手被反绑的安东尼跌跌撞撞地跑到宋颖芝身旁。
这一路上他也不好过,这无助与煎熬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罗勃才不理这两个人,他们对他已是瓮中之鳖,现在最重要的是「东西」。
「去看看。」他吩咐手下,等看到手下拿著工具到厨房后,他握住露娜的下巴,恶狠狠地放话:「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吧?马克就是例子!」
露娜花容愁惨地直点头。
罗勃冷笑著放开她,自顾自地到旁边的吧台拿酒暍,留下手下看守坐在墙角边的两个人。
「很抱歉我打了你。』宋颖芝看著未消的指印。
他摇摇头说:「这是我活该,你打我是应该的。」
挨了一巴掌的安东尼其实还有点高兴,这表示宋颖芝对他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无动于衷,她会嫉妒他吻别的女孩就表示她是爱他的,呵,「嫉妒」多好的字眼。
「疼不疼?都肿起来了。」要不是手被反绑,她会轻抚他脸上的红睡,她知道自己的力道不轻,又是在盛怒之下,安东尼没被她打成重伤实在是奇迹。
他们真的需要奇迹才能脱困了。
「脸上的不疼,心疼。」
宋颖芝回他一个「又在说好话哄人」的眼神。
「真的!你眼里的绝望让找心疼!」
「这伎俩也不知道你对几个女人说过了。」又白了他一眼,想起这些日子的煎熬,她就有气,还没决定该不该原谅他。
「我是对很多女人说过甜言蜜语,逢场作戏罢了,有些连对方都分不清真假,我的心只有自己清楚,对你是不一样的,你要相信我。」急著想挽回错误的安东尼,差点发誓诅咒了。
恶名昭彰的浪子想回头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加上他在宋颖芝面前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就算有那么一点点上进的形象,也被他自己破坏得荡然无存了,要她相信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该相信他、原谅他吗?宋颖芝垂眉敛首地沉思。还是吓吓他?
「亚历山大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东尼给打断。「这小子又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找过你?这混蛋,我一放松他就趁虚而入,芝芝,你可别信他的花言巧语,著了他的道。」
「我只当亚历山大是普通朋友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为甚么还那么生气?」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你这个糊涂的小女人,老把别有用心的狼当朋友,光是这一点就让我担心得睡不著觉了,再加上亚历山大那小子又不讳言对你的好感,开玩笑!要不是早看出他对不设防的你图谋不轨,我何必像防贼似的防著他?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炫耀你们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又怎样?」最后一句几乎是唾弃的。
「啧啧啧,好亲密的两个人,甚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连明摆在面前的死亡都看不到,该歌咏爱情的伟大还是该讥笑你们这对看不清现实的痴男怨女?」一旁的喽啰开口奚落他们。
「啰嗦那些废话干甚么?等找到东西后就将他们杀了!」罗勒一出声,所有人全吓得噤声,不耐烦地再问:「还没找到吗?」
从厨房出来一个人,悄声附耳在罗勒耳边说了些话,这话让森冷的罗勒霎时变了脸色,一脸的肃杀,拿起枪指著露娜--「东西在哪埋?」
「东西真的在排水管里。」
「它不见了,你还在骗我。」
「不可能的,是马克亲口告诉我的,他很得意地说你们绝对想不到东西藏在安东尼家,安更尼生性糊涂又从不在家里开伙,绝对不会发现的,再加上马克和我出去避风头时,还故意将你们的方向误导到安东尼身上,他打算等风声没那么紧了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拿。」
罗勒从露娜瑟缩的身形判断,死到临头的她绝不可能说谎,将枪转向安东尼。
「东西在哪里?」
「甚么东西?」安东尼闷闷地问。
「你装傻是不是?没关系,你很在乎这女孩子?」说著将枪口移向宋颖芝。
宋颖芝看了只是将眼睛闭起来,一副要杀要剁由他便的慷慨。
罗勒笑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一个视死如归的女孩,长得又漂亮,杀了你实在可惜,要是换个地方相遇,大爷我会好好疼你的。」脸转向安东尼:「你说不说?」
「卑鄙的小人。」安东尼咬牙切齿的,罗勒拿宋颖芝来要胁他,让他连反抗的余裕都没有。
他不安地看了宋颖芝一眼,她虽一句话也没说,投射过来的眼光只有信任,对他做的一切决定,她完全没有异议。
「你再不说,这女孩就要受皮肉之苦了。」罗勒火了,他从没见过毫不畏惧枪口的人。
安东尼还来不及反应这句话的意思,指向宋颖芝的枪口却突然冒出了火花,伴随著枪声的是露娜高耸入云的尖叫声。
听到枪响的那一刹那,安东尼的心脏也随之停摆!
「安东尼,安东尼,我没事,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宋颖芝大叫,她不是被枪声吓住,而是安东尼死白的脸让她迹近疯狂。
「这次是射偏了,下次就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罗勒优闲地看著安东尼劫后余生的表情。
「东西我藏起来了,这件事与她完全无关,你们不要为难她。」
「东西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