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接下来的一礼拜,关驹真的很合作,没有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虽然,他就坐在她身边,她想要专心在功课上真的很难,但她已经很感激了。

关驹的确是很受欢迎的,虽然他面对众人时毫无笑容,但仍然不时有人来找他,有的是闲扯一堆言不及义的事;有的以邀他参加社团为由,问上数十个问题;还有的是赞不绝口,把他每一次考试的分数都拿来“朗诵”一番。

庭馨“被迫”听进了所有的交谈--其实,关驹很少开口,都是别人在一旁唱独脚戏。

如果自己因为和他走得太近,也被这样包围,庭馨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不禁打了个冷颤。

人啊!还是安于淡泊的好,她一向这么相信。

这天放学,襄小虹并没有拉她一起去等公车,只是抛给她一个“Goodluck!”的大大笑容,就一溜烟地先跑掉了。

这一个礼拜来,襄小虹都是这个样子,庭馨忽然觉得有些孤单。这就叫“见色忘友”吧?

她飞快地收拾好书包,也打算要“逃”,关驹忽然经过她桌边走出去,以伶俐的手法抛下一个折好的小纸条。

她心虚地环视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看,才偷偷地打开纸条一看,纸上飞扬的写了几个大字--

在“朝阳”旁等你,灰色Sabb。拜托!

她呆呆地瞪着纸条几秒钟,就这样?前两句像是命令,然后加个“拜托”?如果她没出现呢?他会怎么样?明天给她好看吗?

他是要送她回家?还是要载她到别的地方?老天,他至少也该说清楚他的目的嘛!

而且,她有答应他什么吗?他后来是没有主动找她说话,但她并没有答应以“放学后陪他一小段时间”来作为交换条件啊!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她抿着嘴,无奈地往学校后门走去。

“朝阳”是学校附近的一间书店,在这个时候去逛的学生不少,但至少比另一头的餐饮店、路边摊要好一些些。

凭良心说,关驹没有硬要两人一起走出校门,已经算是很“体贴”的了。

她忽然苦笑了一下,她已经在帮他发掘优点了吗?她应该要气他胡闹才对,怎么还替他开罪呢?

她还没过街,就看到一辆闪着漂亮银光的进口车,看来他的确是富家子弟。

过了街,她来到车子旁边,暗光玻璃使她看不见里头的人,忽然车门打开了。

她稍稍低头,看到关驹正坐在后座对着她微笑。

“进来吧!这样比较不引入注意,你不是怕出名吗?”

既然来了,就上车吧!她弯身上了车,关驹的长臂立刻越过她,把车门“砰!”地关上了。

她看看前面的驾驶座,没有人。“你的……司机呢?”

“在书店里等着,我不确定你肯不肯坐我的车,所以,先请他等一下。”

“他的车”?他说得还真顺口,不过,他提起司机时,至少还用上了“请”字。

“如果我没……来呢?”她忍不住问他。

关驹耸耸肩,又露出那种勾人心神的微笑,“我可能会开始写情书吧!那比较不带压力,也不会被你讨厌。”

奇怪?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都有笑容,可其他时间,她都没看他笑过。

“你追、追女孩子都这么……坦白吗?还把策略都先招了?”

“我说过,我没追过女孩子。”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不禁咬着下唇心忖,没追过女孩子,说的话就这么容易令人心动,若多交几个以后,会粉碎多少女孩的心啊?

“关驹……这样我真的……不习惯!”她老实的表达她的感受。

关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注意到他颈间的脉搏快速跳动起来,原来,他并不像外表那么的镇静,不知怎地,这项发现让她稍稍好过了一些。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低声说:“我能叫你馨馨吗?”

车内的冷气好像正在快速减弱中,她觉得喉咙干干的、全身有点热,“我……我……好吧!”

“馨馨!”他低喃道。

她不禁垂下眼去,不敢直视他那慑人的眼神。

“我……我得回家了,我得帮……我妈做些事。”她轻声细语的开口说。

“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她惊讶地抬眼看他,“帮……忙?”她以为他会要求她再待久一点,但帮忙?

“是啊!”他微笑道:“帮得上的我当然要帮。”

她慢慢地露出笑容,是吗?那她倒想看看他怎么帮?“我妈是做手……工的,我放学后都得帮她做,这样赚得比……较多。”

“真的?”他一点也没露出奇怪或不自在的样子,“那我就去帮你们做。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她音调平平地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他不禁惊讶,侧头细细审视着她,“那你住哪里呢?”他问得小心翼翼。

“收留所。”

他深思了一会儿,“这我也许可以帮得上忙,我可以跟我爸说一声,要他安排……”

“不要!”庭馨立刻直起身子叫道。

“别这样!”他忽然握住她的左手,温热而大的手包裹住她的,传来惊人的热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帮你找住的地方。”

“收……留所很好。”她抽回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奇怪,但我很喜欢……收留所里的人,而且,我不要你……你的……”她说不下去了。

“不要我的同情?”他目光炯炯地锁住她的,“我懂,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我虽然还不太认识你,但许多强烈的印象,让我知道你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好,你不想离开收留所,我就不插手,那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他真想去看?去看收留所有多可怕吗?像他这种出身的人,不可能去过那种地方的。

她皱起眉,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太舒服。像他那种出身的人?她一直看不惯别人对她的家庭环境另眼相待,那她自己怎么又用出身来评判人家呢?

“怎么了?”他敏感地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

“你、你真的要去?”她再问一次。

“真的!”他点头,表情认真的回答。

“那……好吧!”她犹豫了一下才应道。

他打开车门,到书店门口招回司机。司机伯伯叫老陈,是个五十几岁的人,圆圆的肚子,顶着一顶鸭舌帽,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女朋友喔?”老陈打量她的眼光充满着好奇,“刚才你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咧!我从来没看过你跟女孩子在一起。”

庭馨顿时觉得脸颊发热,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听到别人把“女朋友”三个字用到她的身上。

老陈的话使关驹露出熟悉的笑容,她看到他眼中有一种满足感。

“要怎么走呢?”关驹问她。

“呃……前、前面左……转,中华路再过去……”

老陈听了,不禁眨了眨眼,她很自然地回视他惊奇的眼神。老陈很快的回她温暖的一笑,并没有对她的口吃表示些什么,便开车上路。

“真的可以吗?”关驹忽然在她耳边低语。

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什、什么?”

“我真的可以把你当作女朋友了吗?”他认真的询问。

“我……我觉得太、太快了。”她摇摇头,“我以前读……女校,你大概是我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男同学,我根本不晓得该怎么……跟你相处?”

“我很高兴我是第一个。”他暧昧地对她眨眨眼。

她噗哧一笑,“这样……你也高兴?”

“那当然。男人都嘛是这样,希望是女孩子的‘第一个’!”

他越说越暧昧,但她却觉得很有趣,“可是……女人也……想当‘第一个’,怎么办呢?”

他忽然收起笑容,正正经经地回答,“很公平,那我也当你的第一个!”

“你……”他的表情比他的话更令她窒息。

“没错,我!”他又握住她的手,“我们还很年轻,现在时机也不对,而且,我们还没有真正的认识,所以现在说这些好像太早了一些。”他苦笑了一下,“但问题是,我们男生老是会胡思乱想,所以,我们来约定一下怎么样?”

“什么……样的约定?”被握住手的感觉很奇怪,她本能地想再抽手,但随即又抛开了这个念头。就握个手嘛!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我们约定专心准备联考,一边慢慢彼此了解,但太过深入的一些东西,还是等考完再说,怎么样?”他的大拇指轻轻抚着她的手背,使她的手敏感地一颤。

“譬如……什么东西?”她的声音有些微颤。

“譬如……”他声音沙哑的说:“男女结合的事、婚事、将来的一切。”

“可我们才……刚认识。”她心跳快了一拍,老天,他已经想到那么远去了?

“那有什么关系?”他微笑道:“好了,你先别烦恼这些。我只是想先跟你约好,等一上大学,我们就更密切地交往,怎么样?”

能不能上大学还很难说,他就要约定未来了!

“很可能.....在那之前……我们就对彼此失了兴趣。”

“是很可能,”他居然点头了,“但我现在的感觉太强烈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再讨论好了。”

她笑说;“你很……理智,好像什么都……安排好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很怪吧?”他忽然蹙起眉,“你听过有关我的事了,对不对?”

“他们说你……是天才。”

他做了个痛苦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怪物’!”

“为……什么?有天赋……是好事啊!”她睁大了眼。

“我不喜欢有人把我不能控制的事,硬套在我头上,”他瞅着她,“就譬如你的口吃,对你的一切不应该有影响,可是,大部分的人都会一直绕着这一点打转,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在意我……的口吃?”她不答反问,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

“你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在意?”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默默地想着这一点,直到发现收留所已经到了。

他们下了车,关驹要老陈先回家,“我再搭公车回去。”

老陈露出有趣的神情,“太太一定会问我的。”

“那就全告诉她好了,没什么关系。”关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老陈点点头便开车走了。

庭馨很好奇地问;“你妈不会……反对?”

“不会,她一向很放纵我的,可能会问上一堆有的没的,然后要我‘好自为之’。”他耸耸肩,反问她,“那你妈妈呢?她会怎么说?”

她发现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汗湿了,倏地抬眼看他。

他在紧张吗?

不过反观她自己,她居然把认识不久的同学带回来“看妈妈”,实在是满不可思议的。

“我妈……前些日子受到刺激,所以,精神不太好。”她低声道;“我很担心我妈的……情况。”

他握紧她的手,打开收留所的门,迎面而来的是喧哗的嘈杂声。

大厅非常宽敞,整齐排列了几张方桌,角落有一个围起来的“游戏区”,四、五个小孩子正在里头爬着玩玩具,由一位中年妇女笑着陪伴他们。

桌边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看报纸,也有的一边闲聊、一边看电视。几位志工在后面的厨房忙碌着,下时抬出冒着香气的大锅子,放在靠墙的一张大桌子上。

“小馨!”一个小个子的短发女人展露着大大的笑容,向他们走过来。

关驹立刻认出她来,她正是庭馨用粉笔在黑板上素描的人儿。他低头对庭馨耳语,“你画得真的很像!”

庭馨笑了,“流星……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说呢!”流星夸张地手舞足蹈的说:“我刚才拖着我爷爷去剪头发,简直像要割他的头一样!可是他那头乱草又不能不管,等一下你看到他,可不准笑他,不然我又会被他敲头了。”

关驹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已二十来岁、却像顽童一般的女人。他的称赞没有夸大,庭馨真的画得很传神,简单的几笔,便把流星的个性表露无遗。

“我才不会……笑流爷呢!”庭馨笑着回答,“这是我的同学……他叫关驹。”

流星点头,“嗨!叫我流星就行了。原来你是她的同学啊!”她挤了挤眼,“同学就牵手,不错嘛!”

庭馨这才发现她的手仍在关驹的大掌中,小脸倏地红了,“流……星姊,别笑人家,我们真的……刚认识不久。”

流星眼中闪着戏谑的神情,“我知道啊!你才刚转学,让我算算……不到三个礼拜,对吧?”

“老实说,我只花了几天的挣扎,就开始追求馨馨了!”关驹忽然开口说。

“关驹!”庭馨整张脸都红透了。

“好小子!”流星却笑得愉快又豪爽,“要追小馨不太容易喔!你们小俩口要是吵架,别忘了来找我当裁判喔!”

流星像风一样的出现,又像风一样地迅速消失。

关驹不禁微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了,好开朗的一个人!”

“是啊!”庭馨满脸的崇拜,“她.....是这里的主持人流爷的孙女,我和妈受她的.....照顾很多,我转学也是她帮我出钱的,有一天.....我一定会还给她。”

关驹明白地轻捏一下她的手,“那我们快去帮你妈做手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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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蠢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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