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男人,守在自己的身边,究竟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肚子饿了吗?我让人送些东西来?」向槐看着她稍微恢复丰腴的脸,仍不甚满意,她应该再吃胖点才是。
「不了。」乐灵摇摇头,她觉得自己这阵子醒来就吃,不是吃补,就是喝药,她都圆了一圈了。为了不让自己被他越喂越圆,她赶紧转开话题。
「你刚才怎么了?怎么好似有事烦心?」乐灵仔细看着他的眉眼,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但她就是能知道,他的眸里藏了些困扰。
「呵。」向槐微微一笑,喜欢看她关心的眼眸。「要不要起身,陪着我一块儿伤脑筋?」
「好啊。」乐灵毫不犹豫的点头,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知晓他最近查案的进度,绝不是想要替他分忧解劳。
来到桌边,她静默的翻着桌上的书信与资料,柳眉深蹙,神色十分凝重。
「……」乐灵惊喘一声,有半晌,心里的震憾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回眸,不敢置信的迎向他的眸。
「怎么了?被这消息吓到了?」向槐看着她的眸里涌上惊讶与错愕,额上甚至渗出点点冷汗,他宠溺的伸出大掌替她拭去。
乐灵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吓到是一定有的,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事,但……更让她惊诧的是,他竟然毫无保留的让她知道,仿佛没把她当外人看。
「你……你怎么把这些书信全给我看了,就不怕我……」乐灵脸色发白,不只是为了书信里所谈论的事,更是为了他对她的信任程度。
「傻丫头。」向槐仿佛能读出她心里的惊骇,只是噙着笑盯着她。「你这表情像是被吓坏了。」
乐灵只是沉默,看着他的表情是复杂的。
这一旬的日子里,他就在房里翻查公文与线索,没有避讳她的存在,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不懂,他究竟是太有自信,还是太没有防心,竟然丝毫没有提防她?
只是,在见识他手下「暗着来」的人手有多少时,她暗自庆幸着。
这人的心思缜密,暗地里耍了不少心机,若非她先下手为强,潜到他的身边,只怕现在「诡影」早已落入他的手中。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捉一个小小的「诡影」,或许他认为就算让她知道了也无妨,但……叛变谋反?
向槐那双深邃的眼,透露出某种深切的情绪,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突地转开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向槐愈贴愈近,步步向前,像匹盯紧猎物的狼似地。
乐灵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抵住墙,才发现自己被逼到墙边,听到他音量极轻,却十分清晰的继续往下说——
「你既然留下来,就不准走,一辈子,都不准走。」
那一字一句,灌进她的耳里,乐灵倒抽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她想移到视线,却无法动弹,只能这样迎视着他的眼。
「你在……你在说、说什么?」乐灵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这话说来唐突,只不过……」向槐看着她被吓坏的模样,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会找时间跟伯父伯母提亲,再怎么说,我得对你负起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穿透惊愕,像记响雷似的,轰地打在乐灵的脑子里。
原来,这两个字就是对他近来一切行为的解释。
他这阵子以来完全没有提防她,纯粹是因为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他细心照顾她,呵护她,把她留在身边,也是因为他打算向她的父母提亲,让她真正变成他的「自己人」。
而该死的,他甚至不知道她根本没有父母亲!
他完全不了解她,就打算娶她,全都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两个字——责任。
熊熊的怒火,在她的胸口炸开,她没有半点因为有个钦差打算娶她而感到欣喜的情绪,她只觉得愤怒。
她乐灵,什么时候需要男人「负责」了?
就算他是个钦差,她也不稀罕。
只是,心绪绕了一圈,愤怒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
他所说的,不正巧合了她的心意吗?
她设计来到他的身边,为的就是要探查消息,弄清他的打算,只要她能让他无功而返,那她就算达成她的目的。
所以,她无须理会他有什么打算,只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就好,横竖这些日子看来,他也不是个会「霸王硬上弓」的男人,只要她守好自己的清白,到时再无声无息消失,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打定了主意,乐灵的心也安稳了些。
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向槐知道她的心里正激烈波动着,毕竟这等婚姻大事,他突然说出口,她一定很难接受,于是他只是沉默的等着她开口。
「这件事……我们就先不谈了吧。」乐灵垂下眼,转开眸,盯着桌上的书信,迅速把话题转开。「倒是叛变谋反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知道她是刻意转开话题,向槐不再逼她,将手里一张红色的拜帖递了过去,乐灵接过仔细瞧着。
「他设宴邀你?」真是别有用心了。
从桌上的书信看来,程贵已布置很久,与城内几个大富商往来密切,甚至连远在天子脚下,享有「镇国将军」封号的李沿将军,都似乎与程贵颇有交情。
「想来,他还想扩大他的势力,把您这个一品带刀侍卫留在身边。」乐灵生性聪慧,很快就把整件事想通了。
向槐点头,眉宇之间堆叠起层层阴霾,忠心的他,因为这叛国大事而愤怒。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乐灵在他的身边坐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早已没了最初的陌生。
向槐的簿唇上,勾起淡淡的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摆在身侧的大掌,缓缓、缓缓的收紧。
「他既然如此盛情邀约,我怎好折煞程老爷的好意呢?」他打算去会会程贵,看他敢怎么向他开口,说这等图谋造反的大事。
「的确该去瞧瞧。」乐灵也认为不该轻纵这等叛徒,再怎么说,国泰民安的此时,为何要发起战事?
皇上虽然派出钦差来捉拿她,但平心而论,当今皇上体恤民情,减低赋税,堪称明君,底下的人图谋造反,怎么说都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不妨先修书向皇上禀告,让皇上多加提防,而你这个钦差大人,就先将缉拿诡影的事情搁下吧。」乐灵慧点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望着他,不是为自己求情,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向槐看了她一眼,眸中有着赞许的光芒。
虽然心里对眼前的情况早有打算,她的建议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仍对她迅速做出反应感到另眼相看。
「我还以为这件事把你吓坏了。」向槐微微一笑。
迎着那一笑,乐灵没开口,只是垂眸,粉颊一红,心中没来由掀起一阵骚动。
这事是有吓到她,但让她愣怔不已的是,他向她提亲这件事。
虽说,她是怀着诡计来这里,但女儿家的虚荣心,她是有的。
被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求亲,加上他钦差的身份,若非她自小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否则不管哪一家的父母听到这样好的条件,半夜也要将女儿送进门去。
但,在那股虚荣心平静下来之后,她却不觉得她被尊重了。
婚姻,是人生大事,但她对这件事所看重的,不是大门大户,吃好用好的物质生活,她注重的是两人的心灵相属。
在这一点上,向槐不合格,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她甚至还是他誓言要擒捉到案的「诡影」。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未来。
这一点,再明确不过。
只是,纵使明白这一切,为何在迎着他带笑的双眸时,她的心还会突地多跳了几下呢?
才回了拜贴,程贵马上请人回覆消息,说敬候他的大驾光临。
而隔天,时候未到,一顶软轿就候在客栈门口,可见程贵的用心。
由于担心乐灵的安全,他刻意让她同行,把软轿让给她,自己骑着黑驹,从容悠闲的到了程府,门外已有人翘首等待,是程府的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