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刚才那样的作法会掌握不到人心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你没看见刚才那些主管的脸色丕变,你把他们各个都弄得情绪失控了。"
"那么容易就情绪失控的话也没什么用处可言。"季柔霄安之若素,继续看她的杂志。
姜磊熟练地控制方向盘,让车子迅速地转了个弯。"话虽如此,但是他们的老脸会挂不住,多少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无所谓。"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你会待在季氏帮我吧?"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事业可以交由何芊晴代管,眼下比较重要的是,如何帮她取得各级主管的信任与佩服,这对一个领导者来说是必备的两个要素。
"回到家之后我会交给你一份人事资料,无论如何你都要看过一遍,我相信对你会有帮助。"
"对我会比较有利吗?"
"绝对有利。"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季柔霄合上杂志。"你都这么说了,我会看的。"
姜磊讚赏地笑了笑,碍於他正在开车,所以没法子转头面对她,但他想她一定知道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姜磊。"
"嗯?"
"你和何芊晴合夥的公司怎么样了?"
顾不得自己正在开车,他撇过脸。"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什么事吗?"
他只手搔搔头,她说得没错。"我很讶异你的消息会这么灵通。"
"不灵通办不了大事。"这是社会生存法则。
"京凌虽然规模很小,但那是我和芊晴的心血,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上得了轨道。"
"是这样吗?"她轻喃。
车内陷入无声状态。
突然---
"停车!"季柔霄难得放任自己大声一喝。
几乎是立刻的,姜磊方向盘打右,车子迅速地滑向人行道旁停下。
"发生什么事?"
季柔霄提手示意他噤声,神情专注地凝视远方的一点,而后了然一笑。
"小姐?"
"没事。"原来是这样。呵呵,这下可有趣了。
不可能没事。他心里明白得很,循着她凝望的方向看去,是一家西餐厅。
忽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你是不是在看大少爷?"
"用不着叫他叫得那么好听。"季仲宇都死了,他不需要再受这些束缚。"他的少爷生活已经画上句点。"
"你不会真让他就这么难过日子。"他笃定她不会做得那么绝。
"他还是可以过他大少爷的生活,一个月十万够他挥霍了。"
十万,姜磊勉强点头,十万这数目对一般人而言很大,但对季劭傑来说,可能只是他眼中的一百元吧?他的奢侈是有目共睹的。
"再提高一点可能比较好。"
"你在替他求情?"季柔霄冷睨了他一眼。
"没有!"这哪算是求情?"他有女朋友要照顾不是吗?"餐厅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应该就是他女朋友吧,最近刚上任的。
"你该去配副眼镜了。"他竟然看不出季劭傑对面的女人是谁。
"为什么?"
季柔霄不答话,车里又陷入沉静。他耸耸肩,只好再度上路。
半晌,"小姐!"姜磊试探性地叫唤。
"嗯?"回答的声音掺了些许鼾息。
"你接管了季氏之后要怎么办呢?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老爷的掌握吗?"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她答应接下它无疑是和自己过不去,而且她才十九岁,要她这种年纪接下一间大公司实在是过分了些。
"你放心……"她有的是办法,即使有个任昊天在后头观察她、监视她。"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呼---
"小---"侧头看见副驾驶座上已然入睡的俏佳人,姜磊摇摇头,继续专心开车。
这几天她实在累坏了。
公司的股东在一得知她接手季氏后,马上急如星火的冲到公司要求召开股东大会,她难得配合地召开,这得归功於事前他费了不少唇舌分析事态;结果在股东大会上她大放异彩,几句话就让那群年过半百的股东们个个噤口不语,几分钟后一改先前的态度,对她又是推崇又是阿谀;说穿了,她只用了一个字---利。
"真是可爱的人性。"事后她这么告诉他。"只要一遇上利这个字,很少人不投降的,人真是再单纯也不过的生物了。"他还记得她是一边说一边笑。
让一个十九岁的女孩看成这样,他不知道那群所谓的前辈是哪里年高德劭了?
还是他们年高德劭的条件来自於对"利"的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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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台湾的前一天,季劭伦依照惯例总会和姜磊到这家PUB喝点小酒、聊聊天,以作为告别台湾的纪念,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柔霄就交给你了。"季劭伦对姜磊说。
"你每次要回伦敦总会这么说。"用不着他交代,他当然会好好照顾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你每一次都这么答。"季劭伦笑了,笑他还不是跟他一样。
"老爷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吧?"姜磊看得出来,这几天他过得很没精神。
季劭伦搔搔头。"还好啦!我只是刚好碰上烦心的事。"老爸的死对他而言没什么影响力,这可能得归咎於他打小就和他不亲近的缘故。
"烦心的事?什么事让你心烦意乱?"这世上也有事让他心烦的?这可新鲜了,他倒想知道。
"嗯……"季劭伦考虑了一下,想着该不该说。
"说啊,我们一向无话不谈不是吗?"
一杯烈酒下肚,季劭伦擦拭嘴角的酒渍。"不提了。谈谈你跟柔霄的进展如何?"
姜磊像看怪物似地盯着他。"我和小姐还会有什么进展?她是她,我是我。"他极力的澄清。
"说谎的小孩会受惩罚哦!"就像他一样,现在就在受罚中。唉!
"你在叹什么气?"
"啊?你听见了?"
姜磊点了点头。
"不能告诉我吗?难不成我这个好朋友不值得你信任?"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伤脑筋,他被心里的牵挂给弄得心烦意乱。
"要不是哪样?"
"嘿!小子,刚才是我在问你话耶!你反倒问起我来了,少故意岔开话题。"季劭伦玩笑似地揪住他领子,"说!你和我妹妹进展如何?"
"你还不知道吗?"季劭傑都知道的事他会不知道吗?
季劭伦松开手坐回位子上。"你指的是柔霄不是我亲妹妹的事吗?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只要有他那个大哥在,什么消息,就算是不想知道的也不得不听他啰嗦个老半天。"她出生的第二天劭傑就说了。"
"那为什么---"
季劭伦朝他咧嘴一笑。
"对我而言,谁是我妹妹并不重要,只要我看得顺眼的都可以当妹妹,更何况柔霄她就算不是我妹妹也是我堂妹,结果还不是一样。"既然结果一样,也无所谓亲不亲了。
"是这样吗?"姜磊低喃。
"姜磊,其实你和她有些地方挺相像的。"
"咦?"
"比方说,她是冷着一张脸在人与人之间筑了一道围墙,你则是用公事化的笑脸和所有人拉开距离,一样是不与人亲近,只是你比较会装和善而已。我想柔霄会同意你接近她八成也是看出这一点。"
"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的确是。"季劭伦用力的点点头。"所以我认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守在她身边的人,因为你们有类似的气质。"不同的大概是她带了太多的仇恨,而他比较云淡风轻。
他是唯一能守在她身边的人?"我没那么重要。"
他的话为自己换回季劭伦的一记响头。"少来,不要装白癡,这一点也不像。
"
"是真的。"本来不想说的,但既然对象是劭伦,也许说出来会比较好,起码他能替自己分担一点。"对她来说,我只是像大哥哥般的存在罢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只想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她?"自打嘴巴了吧!臭小子。
"我---"
"老实点!"季劭伦搭上他的肩膀。"你爱她。"
"是吗?"姜磊捧起杯子贴在额头上,"是这样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很迷惑?"
姜磊点头。"我发现自己无法只满足於当她的大哥哥这样的身分。"他耸肩一笑。"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说过了她的魅力无穷。"
"劭伦。"他恼怒地瞪视季劭伦。
"算我说错、我说错了。"真是惹不得!"但是,你爱她吗?"
爱?他摇摇头。"我说过我不知道。"
"那我帮不了你。"他明天就要回去了,能做的只是趁现在还在台湾的时候劝他看清事实、看清自己的心而已。
但是如果姜磊还不愿意看清自己,他也无能为力;而且他自己的问题还有待解决,那傢伙真的是铁了心不来吗?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是一沉。
姜磊被他这么一搅和,也不得不开始思索自己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是不满足只当一个大哥哥的角色,但这就表示爱她了吗?这个问题似乎不太正确,可能某些地方出了错,一定有的,只是他还找不出来。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什么出错?"
季劭伦一问,姜磊才知道自己无意中把问题说了出来。
"没什么。"他这么说是为了不让季劭伦再说一些让他心志摇摆的话,至於为什么会心志摇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什么才怪。季劭伦瞥他一眼,但他也没什么好追问的,刚才说过了,他本人都没有想要挖掘的意愿,那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可是……
"你在找什么?"从刚才一进PUB,他就看季劭伦不时抬头左右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或许说在找什么人比较贴切。
季劭伦无言的摇摇头。真的不来吗?唉!
"你另外有约人吗?"姜磊问。
"大概吧!"如果那个人来了的话。
姜磊皱眉,表示不接受他的答案。
"哪有人这样回答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大概是」这种答案。"
"我人是约了,但是来不来就不知道了。"回头再看了大门一眼,门被打开了,但不是他在等的人,季劭伦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为什么不来?你们吵架了吗?"
"是吵架了。"该不会还在生气吧?"不应该吵的。"
"还没和好?"看他的样子八成是和女朋友吵架,他的表情这么告诉他的。
"大概吧!我一向粗神经,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生气的人息怒。"今天见不到人是他罪有应得吧!还是无法答应他的要求吗?
"你又在叹气了。"姜磊不明所以。"老爷死了以后你就常常在叹气。"原来真的是有影响的。
"不是因为他,我不是因为他才常常叹气。"季劭伦再度重申。
"那是因为谁?"
"这……"要说吗?季劭伦迟疑了。
这个埋藏已久的秘密,要告诉他吗?
他招招手,叫了服务生过来,点了杯RustyNail,待服务生拿来,他接过,喝了一大口才又开始说话:"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要你好好保持你的正常,那时你的反应是什么?"
"我说你干嘛没事把自家人都说得像怪物一样,你那时还说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只要你跟在柔霄身边。"季劭伦替他将话说完。
"嗯。"
"现在你知道我说的话没错了吧!"
"是没错,但你提这些过去的事做什么?"
"也许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他再喝一口。"再瞒下去,对你也过不去。"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要吊人胃口也不用这么神秘嘛!
"我是个同性恋。"
听他说完的姜磊笑容僵硬了三秒,马上又恢复正常。
点点头,回答一声"嗯".
"嗯?"季劭伦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接受他的回应。"就只有嗯?"
"要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反应?"
"好歹也表现得吃惊一点,好让我有点成就感。"他当真不介意?
"你用不着什么成就感了。"姜磊又是一贯的笑容。
"为什么想要告诉我?你可以一直瞒下去的。"
"你是我的好朋友,瞒你是件很辛苦的事。"也因为他想赌,赌他和他的友谊是否如此脆弱。
姜磊双手交插置放胸前,重重嗯了声。"就凭你这句话,我原谅你的隐瞒。"
"就这样?"他当真不在乎?"为什么你---"
"不在意?"姜磊替他接下去。"你想问这个是不?"
季劭伦点头。
"我该在意吗?"姜磊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在意吗?"
他摇头。
"你不要我在意我就不在意。"
"你这么好商量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是你才有的啊!"他说,两人视线胶着了一会儿不由得同时发出大笑。
"谢啦!"
"没什么。"也许乍听之下他有些错愕,但除了错愕於这项消息外,他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
"嘿,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季劭伦脸上的表情在在告诉他,他要听真话。
"要听真话?"
"废话!"季劭伦想知道姜磊是否真的不介意。
"你正不正常我是不知道,毕竟你打小就是个集怪癖於一身的怪孩子。"姜磊这番话让季劭伦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他,而他只是回以一笑,从季劭伦对面的位置移身到他旁边。
姜磊的动作意味着,他不在意他是个同性恋,这点体贴季劭伦能感受得到。
"我无法了解你喜欢男人的原因,但只要你觉得自己快乐,我会乐见其成。每个人有选择自己另一半的权利,你当然也有,你很爱那个人吧?否则我猜你会瞒我一辈子。"
季劭伦睁大眼睛,错愕的看他,他猜对了。
"是哪个幸运的傢伙呢?"姜磊突然领悟了。"原来你一直在等的人就是---"
"嗯。"
"他是---"
"对不起。"一个服务生打断姜磊要说的话。"请问哪位是季劭伦先生?"
"我是。"季劭伦回答。
服务生放下手中餐盘上装着红色液体的酒杯,"有人请你喝这杯酒。"
季劭伦看了看桌上的杯子,熟悉的记忆在透光的红色液体中回荡。
是他!
"他来了!"原来他没有生他的气。太好了!"那个人在哪里?"
服务生指着酒吧的方向。
季劭伦失态地冲了过去,连小费也忘了给。
姜磊笑看着他往酒吧方向跑去,代他给了服务生小费后才跟了过去。
一跟去,他才知道他这个好友为何会陷入这种社会目前还无法完全接受的同性情感之中。那个男人---不,那个大男孩,柔美得教人忍不住想好好保护他。
"不替我介绍介绍?"姜磊靠上前,对那男孩点头示意。
陌生男孩看也不看他一眼。
季劭伦搂过男孩的肩,轻捏他的下巴让他正面对上姜磊。"他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姜磊。姜磊,他叫未央。"
未央?"好名字。"如果天使真的无性别的话,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孩了,当然,如果他能笑一笑的话。而他面无表情的态度竟和季柔霄有些类似。
从季劭伦的脸上不难看出对他的呵护,而未央也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稍稍柔和了表情。
看来他也是很爱劭伦的。姜磊是旁观者,当然看得再清楚也不过了。
"愿意和我去伦敦?"
未央点了头。
"太好了!"季劭伦忘情地抱起他大呼。
"放我下来!"未央白皙的脸迅速泛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丢人!
季劭伦放他下来,低头就是一吻。
啪!未央的回应是甩了他一巴掌。
"你竟然敢在这种地方---"他没把话说完,气沖沖掉头就走。
"未央!"季劭伦追了出去。
姜磊自然又成了那个付钱的人。
等他走到外头,他看见此刻最不该出现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季柔霄正倚在街旁一辆车门大开的车子上。
"小姐!"她怎么会开车?
季柔霄抬眼越过季劭伦看向姜磊,只看了一眼又回到季劭伦身上。
"你想做什么?"季劭伦提防地看着妹妹,以身体挡在未央前头,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季柔霄弯进车内拿出一袋牛皮纸袋,朝季劭伦走过去,将纸袋交给他。
"这是什么?"季劭伦觉得莫名其妙。
"看了就知道。"
季劭伦打开纸袋在街灯下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
"为什么?"纸袋里是季氏在英国投资的产业明细及产权证明书,证明书上头的名字是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算是贺礼。"
"我以为你对季家---"
"我只针对季仲宇。"她淡淡的说着。"你无需背负他的罪。"
"是我错怪你了。"
对他的话季柔霄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而是他身后的未央。
"好好照顾他。"
未央默默地点了头。
顿时,一股轻淡淡的情感无言的流窜在他们的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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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季柔霄维持面对窗外的姿势突然开口。"他说季劭伦是他的一切。"那副坚决的模样连她都忍不住叫好。明明是社会所不容许的感情,两人却爱得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坚决。
说实在,她好羨慕,如果她也能拥有所谓的感情,她会喜欢那种一生相属的感觉;只可惜,她没有。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是我送去的。"这一句话代表她全数知情。
"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她扬眉。
"为什么你知道劭伦的事?为什么你会知道未央这个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他顿了下才又道:"为什么你会洞悉一切?"最后一个问题是他最想得知的,她几乎是无所不能,这一点让身为男人的他无法不去介意。该是他来为她做事,而不是她一个人兀自蛮干,他则被蒙在鼓里。
"你很激动。"季柔霄淡淡的指出他的失态,接着轻声讪笑。"今晚你受了不少刺激。"
"你让我觉得挫败。"他只能以平和的语气缓缓吐出:"对於你,我还是做不好保护的工作。"
"你尽责了。"她不是安慰,只是就事论事。"从我平安长大这一点来看,就可以知道你已经做好你分内的工作,这是毋庸置疑。"
"是啊!"除了这一点,他是无一处可取。
"你愈来愈贪心了,姜磊。"
"咦?"
"对於我的事你愈管愈多,难道你没发觉?"季柔霄嘲弄的眼神从窗户的倒影上便可窥见。
"是啊!"姜磊老实的点头。"这该怎么办才好呢?"他自言自语。
放不下她就是放不下她,他已经试过好多次了,要是成功的话他也不会跟着她搬到这层新购买的公寓同住,任公司里的人对他们蜚短流长,也执意要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了。
"你可以放手,我无所谓。"说话的同时,她仍是没有情绪的表情。
"我知道你无所谓,但我不放心。"
"多事。"
"是啊,我的确很多事。"他哂笑,对她的冷言冷语完全不以为意,因为实在是习惯了。"只怕这性子再也改不了了。"
季柔霄不理会他的自我嘲弄,自己又提了另一个话题:"他说他肯为季劭伦死!"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强行带他去找季劭伦吧!
"死,要说出这个字可得有很大的勇气才成。"
"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他不得不佩服那男孩的感情。"看不出来他会说那种话。"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任何事都能瞭若指掌?又为什么要帮助劭伦?"
"我不是说过了,我只针对季仲宇,不包括他的两个儿子。"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时兴父债子偿那一套。
姜磊默不作声,前前后后的思考着她的作为。
突然,他的思绪被季柔霄出声打断:"明天和「今和」的合作计划,我希望你能说服那群老头子点头。"一想到那群顽固的驴子,她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告诉他们,最好是照我的话做,否则别怪我一口吃下他们的股份。"
姜磊左思右想又不禁叹了口气。"那群老头的平均年龄也只不过三十五岁,请不要这样称呼他们好吗?"明天他又该如何把她的话婉转地表达出来?这又是一个难题。
"哼。"她冷冷一哼。
姜磊拿她没辙,又是叹口气,走进厨房为她泡了杯牛奶,从她微瞇的两眼他可以看出她的睡意。
睡前喝杯牛奶是他硬逼她养成的习惯。
"姜磊。"季柔霄接过杯子,唤住走向沙发的他。
"嗯?"姜磊回头,笑容依然可掬。
"你会为我死吗?"她的问题连自己都觉得无趣,对於答案也没有表现出在意的姿态。
"当然不会。"姜磊说道:"人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除了留下一块墓碑供人纪念外没有任何实用价值。"这绝对是他的真心话。
听到这样的话,季柔霄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世界毕竟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你活下来观看的,是不?"她同意的点了个头。
姜磊走近她,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向二十二楼外的夜景。
星空不算灿烂,但至少可以看见远方些许的星星在闪着微弱的光芒,月亮的影子早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而吸引他们目光的不是那一片微亮的夜幕。
真正吸引他们的是眼下这一块闪着辉煌灯火的大都会夜景,这个隶属於繁华都市才有的景致,交杂闪烁的灯光像极诱惑人心的欲念,莫怪乡下的年轻人会被这五光十色的耀眼给眩惑了眼,一古脑地只想往台北冲。
他们的热情是天真得近乎愚蠢的,用他们自以为是的努力想在这种龙蛇杂处的地方佔得一席之地,只怕到最后还是庸碌一世、毫无所成。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个劲儿的猛冲。多么单纯又癡傻的人呵!
不过人性不也是因这一点而可爱,不也是因这一点而让她得以观赏娱乐吗?
说穿了她还得感谢这些人呢!
空出一只手,她贴上窗户玻璃。
"这个世界,多像个伊甸园啊!"有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欲望,还有各式各样有趣的事,呵!这也是她之所以不死的原因之一啊!
"伊甸园?"姜磊重複她所用的词彙。
"如果是,那也只能算是个适合蛇居住的伊甸园。"他记得诱惑夏娃偷吃禁果的是一条大蛇。
季柔霄回头。"所以才叫伊甸园不是吗?因为到处找得到可供笑话的人事物,所以对我而言这里就是个乐园,什么有趣的事都会发生。"
"看不出来你很能自得其乐。"他不真切的说着,只因他听出她话里的嘲弄,她在讽刺这个社会。
"只要找出让你愉快的方法,你很难不快乐。"只要继续看着这一群庸碌一生、到头来一事无成的人,而又如何在失望之余还能尽其所能的矇骗自己---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露出冷冷的一笑。
看在姜磊的眼里他也只能在心里直叹气。
她帮了劭伦,却对劭伦的事表现出无动於衷的姿态。
唉!如果她今天的行为是纯粹表现情感那个可爱的理由就好了,但是,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一方面减少季氏的产业,一方面顺道心血来潮的救济他而已。
唉!他多希望她能像个十九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