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带着一身风雨归来的战尧修,一回营后,便刻不容缓地下令举兵攻下洛阳城,并且关闭军营,除了探子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还在军营外布下了重兵,让一旁的亮王对他彷佛在赶时间,又好象在防人似的行径看得一头雾水。
一做完所有未了的工作后,战尧修便将亮王拉至营中僻静的一处,淡淡地对他交代。
「以敌我目前的兵力来估算,洛阳城已经是囊中之物。这场战局就快结束了,接下来你只要率兵进城收拾两位皇子即可。」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用不着多久洛阳城就会成为亮王的战利品。
亮王挑高了两眉,「由我进城?」为什么这小子自己不去,反而要他这个主帅动手做这种事?
「帮你保管了五百年的这玩意,现在我把它归还给你。」战尧修没理会他的问题,反而走至他的面前将八卦玉塞进他的手里。
亮王转了转眼眸,大约地猜到了他会行事这么快速的原因。
「你在急些什么?」他不会是想趁这个时机勒索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战尧修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己完成了五百年前我未做到的事,现在请你履行你的承诺,让我解脱、让她自由。」
「尧修......」亮王紧拧着眉心,直怪自己的猜测为什么那么准。
「君子一诺千金,你答应过我的。」
亮王一手指向他的身后,「在我照办之前,你是否该问一下那个人的意见?」
战尧修纳闷地回过身,讶异地发现那个被他困在阵中的未央,不但出了阵还突破他设在营外的重重人马,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之处。
「看来,她能够出阵,可要归功于你那柄会寻找主人的原魔剑。」亮王看了未央手中的原魔剑后,坏坏地挨在他的耳边轻嘲,「你不该叫云掠空将它造得这么好的。」
战尧修静静地看着疲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未央,心底也明白她是耗了多大的功夫才追上来的。原本,他还以为这次可以真正的把她给困住,但却大意地忘了把能够引路的原魔剑给带走,使得他必须面对面的与她分别。
「快做你该做的事。」为了不让自己在最后一刻懦弱,也不愿让未央来阻碍,战尧修收回了恋栈的目光,将女娲剑交给亮王,并且不容拒绝地说着。
「好吧。」亮王配合地点点头,一把拉出他亲手所打造的女娲剑。
在石阵中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出来的未央,又冷又累得几乎快虚软在地,可她犹不及喘过气来,就看到亮王在战尧修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后,便将锋利无比的女娲剑抵在战尧修的胸膛上。
「你想对他做什么?」她大惊失色地跃至他们两人之间,焦急地阻止亮王的举动。
亮王敛去了所有的笑意,缓缓转头睨她一眼,「完成我和他的交易。」
「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未央紧紧握住亮王的手,冷汗争先恐后地落下。
「他助我完成我五百年前未竟的心愿,我助他结束让他痛苦了十世的轮迥,不再有来生。」亮王干脆跟她说个明白,打算在打发完她后便立即成全战尧修。
「什么叫不再有来生?」未央愈听愈感到害怕,尤其战尧修脸上那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更是让她心头忐忑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个将心卖给原魔的人,在他与原魔缔结契约的那一日起,就己经注定了你们两人的命运。」亮王轻拉开她的手冷冷淡述,「即使你现在没因他而死在司马拓拔的手中,只要他活着,你就永远也摆脱不了横死的命运,而他永远都要活在等待和伤痛里。」
未央血色尽失地睁大眼眸,「什么?」
亮王看了战尧修一会儿,眼里盛满了同情,「尧修己经太累了,所以,我必须履行诺言帮助他不再轮回下去。」
一种如风逝去的声音回绕在她的耳际,失去他的战栗感顿时占满了她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就像是万物即将流离失所,而她就是因战尧修的心愿即将被拋弃的一方。
「你......想怎么帮他?」她极力想排去心底最深处的恐慌,两眼直盯着那把被战尧修从她身边拿走的女娲剑。
亮王将剑尖指着战尧修的心房,「只要用你的女娲剑朝这里刺下去,他就可以获得他所要的解脱,并且换来你的自由。」
「不!」未央听了便急忙要夺下他手中的剑。
「未央,他愿用他的十世来换你的一生,你就别让他再痛苦了,成全他吧。」
亮王抬起一掌将她格挡开,站在战尧修那一边为他说起情来。
「成全了他谁来成全我?」未央紧攀住亮工的手臂,泪水不可遏止地落下,「没有他,我活在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他等了十世,她也盼了十世,而他居然想就这么拋弃她?他以为在她想起从前之后,她还有法子留在这片没有他的天地里吗?
聆听着未央哀恻的哭声,忍耐到极点的战尧修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折磨,他一心只想快点解脱,不要再让自己因为未央的不舍而心痛难宁。
「亮王。」他不禁出声提醒那个迟迟不动手的人。
亮王歉然地一掌将未央震退得老远,「未央,我很遗憾。」
「不!」跌至远处的未央挣扎地站起,痛心地朝他们大叫,「不要笞应他!」
「往后,她就拜托你了。」战尧修努力忍下回头看她的欲望,伸出双手握住女娲剑的剑身,抬首朝亮王微笑,而后飞快地助他将剑尖插入心房。
亮王在长剑穿进他心房里后适时地止住战尧修的力道,一手折断暴露在外的剑身,一手扶抱着软倒的战尧修搁躺在地,之后,他任奔抵的未央使劲地将他推开,站在一旁不置一词地淡看着他们。
被折断的剑尖依旧插在战尧修的胸坎上,温热的鲜血缓缓地渗出来,无论未央怎么去擦拭,己经合上双眼的战尧修就是不睁开眼眸再看她一眼,她落泪纷纷地试着在他耳畔轻唤,战尧修却如她先前所害怕的一般,彷佛己消逝在风里,渐渐地飘然远离。
她颓然跪坐在地,浪流满面地频频摇首,「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亮王边说边看向另一旁怔然无语的四个人,你们来得太晚了。」
才刚偷偷摸进亮王军营的四个人,皆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无法置信。
「战......尧修?」宫上邪瞪大了双眼,难以想象躺在地上的人就是那个无人能敌的主子。
「是谁......」封贞观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怒火熊熊地握紧了拳,是谁做的?」
亮王大方的向他提供解笞,「我。」
封贞观狠目一瞇,猝不及防地拔地而起,在空中拉开龙吟剑朝亮王重重地一剑砍下,但云掠空却及时为亮王挡下那一剑,并且将满面怒意的封贞观给架开来。
「贞观,」云掠空从他身后用力捉住他的双臂,「听我说,不能对他动手!」
「没什么不可以的,」一想到忠心服侍了廿年的主子就死在他的面前,恨自己来得太晚的封贞观才不管对面站的亮王是不是皇子,只想找他一命抵一命。
云掠空直要他先冷静下来,「他是战尧修的主子,他要是有个万一,不要说咱们四大世家的长老们绝对不会放过你,要是战尧修还活着的话,他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在来的路上不是早就对这家伙解释过来龙去脉了吗?他怎么就是听不懂?
怔愣了许久的宫上邪甩甩头,试着甩去在一看到战尧修为亮王所杀、静躺在地上的那幅画面时所带给他的那种莫名的忿恨感,他趋步上前走至未央的身边蹲下,伸出抖颤不止的手探看战尧修的鼻息。
「掠空,」探到一丝孱弱的鼻息后,宫上邪忙着叫云掠空赶快去搬救兵,「他还有气,快去叫你老婆来!」
一听到战尧修还活着,封贞观瞬时停止了挣札,而云掠空也飞快地放开封贞观,转身出营去找风指柔来救急。
「你们不是很恨他吗?为何又要救他?」亮王偏首笑问着那个从进来后就都不置一词的段凌波。
段凌波按捺下满腹的怒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们虽恨他,但一日是主,则终生是主,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永远都是我们的主子。」
「如果他能听到你的这番话,他会很高兴的。」亮王边将受到打击过大而无法反应的未央扶坐至一旁,边看着段凌波眼底强自忍耐的杀意。
「他绝对听得到。」段凌波清了清神智,将注意力转回战尧修的身上,使出独门的点穴法封住战尧修的数大穴,再与其它两人齐力将续命的内力灌注至他的体内。
看着他们难得如此同心合力的模样,亮王忍不住在唇边喃喃轻语。
「我也这么希望。」
被云掠空匆忙带来军营里的风指柔,一来到战尧修的身边就被四个男人给团团围住,他们紧张的挨在她的身边看她诊查战尧修的伤势,而泪水早己凝冻在脸庞上的未央只是茫然地坐在战尧修的身旁,整个人被失去感狠狠的缠绕住,不知该怎么收拾这个勿匆介入她的生命,又匆匆离去的男人所带给她的伤心。
「指柔,来得及吗?」云掠空在努力镇压下其它三个急躁的男人后,终于有机会问一下这位神医的诊断结果。
「来得及。这剑刺得不深,给我一点时间。」风指柔朝他微微颔首,摊开两掌自掌心中幽幽地放出;两丛柔和明亮的光芒,轻轻地将玉掌放在战尧修的胸前。
枯站在一旁,闲着无聊也闷得慌的亮王,不怎么有信心地瞥了风指柔一眼,在心底盘算了许久后,挽起了衣袖步向她,决定冒着被四个怒火冲天的男人吼叫的风险,在救人这事上参一脚,免得无法及时把徒弟的小命给捞回来。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别过来,」四个异口同声的男人马上将他给吼回原地。
亮王示诚地举高双手,「尧修是我最钟爱的手下,我不会害他。」
「不会害他?」封贞观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是你把剑插进他心窝的!」
亮王含笑地扫视他们一模一样的怒容,「不如此,你们怎么会为他的安危如此焦急?不如此,你们又哪会发现自己对他的忠心?」要是他不在他们面前做出这种事来,只怕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他们所不知道的一面,而被他们给恨得很冤枉的战尧修,在醒来后还是要面对这几个不甘不愿的手下。
四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男人们,转眼间纷纷垂下头来,理不出心中为何会对这个无情的主子担心的原因,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像亮王说的,在长久下来巳习惯了战尧修的命令,因而不知不觉地在心中衍生出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忠诚。
「你在做什么?」恍恍回过神来的未央,不明所以的看着亮王静坐在战尧修的身旁,两手忙碌地在战尧修的身上动来动去。
「救你的心上人。」
「你不是答应他要帮他结束轮回吗?」未央眨去眼中的泪,紧蹙着黛眉看向这个出尔反尔的亮王,「为什么你又......」刚才无论她怎么阻止他都听不进耳,怎么现在他的态度又突然变了?
「老实说......」亮王心虚地吐吐舌,「我根本就没有答应他。道小子上了我的当。」希望这个可以记仇五百年的战尧修,在白白挨了一剑后可千万不要恨他。
「你骗他?」
亮王眉开眼笑地轻弹着战尧修胸口上的断剑,「我把这柄剑插进他的体内,不是要结束他的生命,是把他卖给原魔的心给收回来,并打破原魔加诸在他身上的诅咒。」这么机灵的徒弟要是死了,他上哪去再找一个?太蚀本了,他怎么想都不划算。
未央彷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整副心伸瞬间集中在他的话里,不敢相信这个置战尧修于死地的人,竟是最想救他的人。
她颤抖地紧握住亮王温暖的大掌,「怎么把他的心收回来?他的心不是已卖给了原魔吗?」
「有没有听过女娲补天的传说?」亮王得意地抚着下巳,「这柄剑,可是跟八卦玉一样都是用女娲补天的彩石所造的。而女娲石不但能补天,它还能补回尧修所失去的那一颗心,我想就连尧修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就是做师父的和做徒儿的心机和道行差别之处。」
封贞观不客气的一掌往大有开始讲古和褒己之嫌的亮王头顶上招呼过去,马上止住了他的得意洋洋。
「我不想听什么传说也不想听废话,我只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把他救回来?」这个亮王不是三位皇子中最不爱说话的一个吗?怎么今儿个在紧要关头却废话特别多?
「当然。」亮王不介意地笑扬着眉峰,「我可是他的师父。」
四道相同的吼声立即直直地轰在他的耳际,「可以就快做啊!」
「是是是。」在强大的恶势力压迫下,暗自偷笑的亮王只好摸摸鼻子赶快顺从民意。
自以为很了解战尧修的段凌波,在看着紧闭双眼的战尧修那一脸释然放松的表情时,忽地想起了他曾经对他们说过,他要还给某人一样东西,并请某人完成他最终的愿望。如果那俩人就是眼前的亮王的话,那他所要归还的东西应该就是八阵图,可是他最终的愿望,却是请亮王杀了他?
「他所要请你完成的最终愿望,就是死?」段凌波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念头?」
「原魔让他带着永远抹不去的回忆轮回了五百年,这五百年来,在他身上所遭遇过的种种生死伤痛,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怛为了我和未央,他又偏偏不能死、不能求解脱,只好极力的将一切都强忍下来。」亮王难忍地看着这个事事都往心里藏,又从都不肯开口求援的徒弟,「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五百年、苦等了五百年,这已经到达了他所能忍耐的极限,所以他才会不计手段、不计代价地要完成这个心愿。」
「他......不是没有心吗?为什么还会痛苦?」段凌波此时反而宁愿相信战尧修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不要如亮王所说的曾经经历过那些。
亮王淡睨着他,「不苦的话,他为何要寻死,甚至不求再有来生?」
段凌波忍不住别过脸,难过得无法言语,他一手紧接着云掠空的肩头,要云掠空去把那些闷在他们心底已久的疑问找出答案来。
「当年,他为什么要拆散八卦玉,又分别把玉放在我们的身上?」较为冷静的云掠空一条一条地问着他们整理好的问题。
亮王干脆乘机把战尧修的心思都给抖出来,「拆散八卦玉,是为了避免八卦玉被他人凑齐的风险。他之所以会把玉放在你们身上,是因为你们都是他五百年前最得意、最重视的手下,在这世上,他就只信任你们四人。」
「只因信任我们,他就夺走了我们的半颗心,让我们痛苦了廿年?」
「为了保全八阵图,尧修别无他法。」亮王反过来要他将心比心,「你想想,你们只是失去了半颗心廿年就痛不欲生了,他呢?他失去了一颗心整整五百年,他的痛,你们又怎能明白?」
体会过失心之痛的云掠空猛地一怔,太过明了那空虚荒芜的痛感,是怎么日日夜夜缠住他不放的,但在他同情战尧修之余,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人就这样过了五百年,到底该怎么在凄凉无依中熬过来?
「既然你是他的主子,那么这五百年来,你为什么都不帮帮他?而他为什么又不来找我们帮助他?」
「他不要我帮,也不想让你们跟着他一块儿痛苦。」亮王叹息连天的将战尧修的苦衷泄漏给他们听,「尧修曾对我说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他一样,在走入地狱后还能一个人撑过来,所以他情愿让我们所有人都在五百年后等他,不让我们任何一人陪他走过一遭,因为他知道,那过程实在是太累太痛,他宁愿让你们只痛廿年,也不要你们跟着他痛五百年。」
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伤心静静圈罩住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去探究战尧修这些年来曾经对他们做过些什么,也没有人想再去分辨错与对,而终于知道战尧修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未央,更是为战尧修而泪流不止,因为,她就是促使战尧修去卖心的人。
「他有起色了。」风指柔在大伙都陷入伤愁之中时不期然地开口,让在场的人精神随之一振。
所有人都忙不迭地探过头去,「主子!」
「等等,先把位置让给她。」段凌波将冲动的众人拦下来,善体人心的把未央推至战尧修的面前,好让他睁开双眼所看见的第一人,就是他世世都渴望而不可得的未央。
方醒来的战尧修意识不清地望着未央眼中的泪,本以为自己是因过于舍不下她,所以才会在黄泉里看见眼前的这个幻觉,但当她那颗颗的泪滴落至他脸庞上时,烫热的感觉马上让他清醒过来。
他挣扎地看向四周,「为什么......」他怎会没死?这些人怎么又全都杵在他的身边?
「是我。」
战尧修立即抬眼看向亮王:心底忍不住掠过一丝惊慌,就怕曾说话不算话的亮王又再度对他反诺,硬是把他给拉回来要他再承受一次。
亮王把玩着手中女娲剑的断剑朝他淡笑,「你造八卦玉,是为了五百年后的今日,但我造这女娲剑,可不是让你来放弃所有的。」
战尧修马上了解他的话意,聪颖地悟出他造女娲剑的用途。
「你......」他怎么会忘了女娲剑也是补天彩石造的?怪不得这个亮王会一反常态那么爽快的就笞应他,原来他又是在暗地里耍心机而不明说。
「原魔小小的一个诅咒还难不倒我,这里,有你所失去的心。」亮王伸手指着战尧修的心房,「就当是我给你助我一统天下的报酬吧,我把你所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你,这样一来,你又可以再度当回五百年前那个什么事都还没发生过的姜维。」
他忍不住别开眼,「我还可以吗?」在他做过那么多的事后,他早就不敢期望能够再找回当年的自己。
「可以的,你不会再身不由己。」亮王轻拍着他的肩头,投给他一抹安心的微笑,并将未央的手交至他的掌心里,「我帮你保护她保护了十八年,我对你的责任己了,她也该回到你的身边去了。」
未央温暖的体温在战尧修的掌心里泛开了来,融融的暖意直上他的心间,丰盈地充实了这五百年来他总是枯竭空汤的心房,他的眼中不禁浮起一丝薄雾般的泪光,热烈地感激未央终于能够与他一块儿停留在世上,不再让他那么孤独,也终于卸下了他那如影随形的苦痛。时隔五百年,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他转首凝视着亮王,久久才哽涩的启口,「谢谢你......」
就在每个人都如释重负的时候,亮王的副将自一边悄悄走过来,压低了嗓音在亮王的耳边报告最新战况。
「亮王,我军己攻陷洛阳。」
「随我进城捉拿两位皇子。」亮王随即收抬了所有的笑意,起身疾步走向军帐准备点兵出发。
眼看着亮王独自离去的身影,战尧修的心思缓缓走出了前世今生之痛,忆起了在他个人的私情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他转首看了身边这个往后再也无法保护亮王的未央一眼,迅速在心中做出决定。
「凌波......」他在未央的扶持下挣扎的坐起,一手抚按着疼痛的胸口,一手费力的朝段凌波抬起。
「我在这。」段凌波担心的看着他苍白的脸庞。
战尧修紧捉住他的衣领,「你还记得......你曾说过愿将你的未来给我吗?」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段凌波一点就通,紧敛着气息等候他的下文。
「从亮王手中夺回八卦玉,立刻带着八卦玉离开这里。」
「但......你不是要把八阵图还给亮王?」他不是才把八阵图还给亮王而己吗?怎么此刻就又想收回来?
战尧修深谋远虑地摇首,「八阵图对他来说己经没有用处了,在他登上皇位后倘若仍将八阵图留在他的身边,只会为他徒增祸事、惹来杀机,为了他的安全,八阵图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虽然在这一战之后朝中应当是不会再有亮王的政敌了,可是他仍得防着野心分子想要颠覆亮王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段凌波边点头边朝轻功较好的封贞观扬手,「贞观,咱们走。」
「掠空,立刻派人回京接来你们的妻小,随后带着所有人远离这里。」在他们两人走后,战尧修又回过头来对云掠空交代。
「为什么?」才正在为往后退路而烦恼的云掠空,没想到战尧修早已做好他们所有人往后的打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战尧修逸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再过不久,亮王将因平定叛乱而被改立为太子登上皇位,但是史上的任何一个君主,都是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享乐的人,即使是亮王也不例外,因此此时我们若是不走,往后就都走不了。」
「我们要走去哪里?」云掠空愈听愈觉得有道理,但对未来仍是一片茫然无知。
「各自辞官归隐,离这里愈远愈好。离开这里以后,你们就不要再眼着我。」
「告诉我,你刻意造成三强鼎立这局面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宫上邪蹲坐在他的身边,乘机把心底闷了很久的问题提出来要他解解惑。
「我要亮王光明正大的登基。」战尧修缓缓道出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的棋局,「要让亮王登上皇位,又不让他落个弒兄篡位丑名的唯一法子,就只有让太子和啸王相残,而后利用他们的双手,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亮王给拱上九龙椅。」
宫上邪真是对他甘拜下风,「亏你想得出来。」这个爱钓鱼的人,还真是懂得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
奉命硬是跑去亮王面前将八卦玉抢来的封贞观,在引来了一大票想要夺回八卦玉的追兵后,便将那些人都交给段凌波去处理,飞快地来到战尧修的面前将八卦玉递给他。
「主子,你要的八卦玉。」
战尧修没伸手去接,看着众人争夺的八卦玉半晌,决心给亮王一个不告而别的交代。
「拆散它,派人把风玉交到亮王的手上。」
「亮王那些想向咱们索回八卦玉的手下是愈来愈多了,我看凌波要是再继续挡下去,可能就要请出伏羲剑大开杀戒了。」宫上邪看着只守不攻的段凌波老半天后,有点同情心地向战尧修转述。
「掠空,为我们开路出营。」不愿意段凌波伤了亮王任何人手,战尧修当机立断的下令,摇摇晃晃的自地上站起。
云掠空一手拎起什么事也没做的宫上邪,「别净是愣着,跟我来。」
未央静静地站在战尧修的身旁,伸出双臂扶抱着他那站不稳的身子,在他能够自行站好后缓缓地收回双手,但战尧修却迅即地握住她,将自他醒来后就一直不言不语的未央拉至身前。
在他的眼底,他彷佛看见了一个才刚死过一回的未央,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痕,在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后,对于她是否还愿意跟他一块儿走心底一点把握也没有,也不知该怎么去补偿她普经经历过的心碎。
他困难的轻吐,「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私自离开你,对你来说是太过残忍与自私,但我------」
未央一手掩住他的唇,落泪纷纷地直朝他摇首,「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知道,她不能再多承受一分他为情所受的伤、捱的苦,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因她而起、因她而造成的,即便是他有错,她也脱不了干系,只要他能这般留在她的身边,什么前尘往事她都愿不再去追顾,她只想留住眼前的他,只想留在这片有他的天地里而己。
「未央......」战尧修力竭地倾靠在她的肩头上,感觉她极力隐忍的颤抖正一波波地传至他的身上。
未央流着泪,「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不求。忘了所有的过去,把它当成是一场己走出的噩梦,从今以后都不要再想起它。」
她的话语,令那积蓄在他眼中己久的泪悄悄淌落他的面颊,点点濡湿了她的衣衫,将他所有的疲惫全都释放了出来,也将他硬生生禁锢的感情赤裸裸地摊开了来,催促着他拋开一切去追求那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只存在午夜梦回里过于奢侈的幸福。
「可以......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吗?」
未央紧紧握住双拳,「你还会不会再拋下我一个人?」
「不会。」他怎能再离开?好不容易,他的心才回到了它该回来的位置,他怎能再面对另一次的割心之痛?
「我很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未央伸出双臂用力地拥抱他,「不论未来会是如何,你若是一无所有,请你不要再忘了你还有我;你若是又想要走远,那么,请你一定要带着我。」
「走吧。」战尧修感激地闭上双眼,在她的耳际低低的向她保证,往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