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想、不、起、来?

司徒胤浓眉扬起,黑眸中闪过难测的光芒,他将伟岸的身子往后一退,拉开与她的距离。

难道是黑驹那么一踢,真把她的小脑袋踢傻了,让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

「剧烈的震荡可能会引起暂时失忆,不过,不打紧,给她几天的时间,自会恢复记忆。」大夫凭着多年行医的经验,为她的症状下了结论。

司徒胤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个麻烦人物。

「我去开个药单,等会儿直接拿给店小二,先抓帖药让她安安心神。」大夫见眼前状况复杂,决定先行告退。

司徒胤一摆手,没有多说什么,冰冷的视线未曾离开那张梨花带泪的小脸蛋,只不过,他的注视不是迷恋,也不是欣赏,是明显的不耐烦。

他意识到自己果真捡了一个大麻烦,而这大麻烦形成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黑驹引起……

「真想不起来?」司徒胤冷声再问。

小姑娘的眸光往上,看见男人刚硬的下颚、因为不悦而紧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一双冷若寒冰的黑眸,又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真的,我不敢骗你。」小姑娘用力点头,差点没折断自己纤细的颈项。

她真的很努力回想,但却挥不开脑海里那片迷雾,有些事恍恍惚惚,就连眼前这对冷漠的眼睛,她都觉得有些印象,却忆不起是在何处见过这双不若常人的浅色眸子。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她的头好痛,身上的伤也教她难受,方才大夫说她「失忆」了?究竟她发生什么事?眼前这一脸杀气腾腾的男人,还凶狠狠地问她姓名。显然他们只是陌生人,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教她的黛眉蹙得更紧,一时之间,她还是无法厘清一切。

她失去记忆了,似乎是因为她额上的伤,此刻,除了明白她受伤的事实之外,其它的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眼前这个看来十分吓人的男人,那阴阴沉沉的模样,挺教人寒毛直竖,但不知为何缘故,她打从心里认为,他是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司徒胤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厌恶,这小女人可不比烫手山芋来得好处理。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什么人?」她环顾四周,可以猜出这儿应该是间客栈,但天大地大,这里究竟是「哪里」?

司徒胤只是看着她,久久没有回话。

他没兴趣向她介绍自己,只是心里有着难得的后悔,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应该是公子救了我吧?」见他持续沉默,她的大眼眨了眨,迟疑半晌之后,才怯怯地问道。

司徒胤仍旧不发一语,他无法认定自己究竟是对她伸出援手的人?还是纵容黑驹行凶的主使者?

不过,他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她,比起他冷漠至极的嗓音,沉默或许还来得温暖许多,至少,她还能从容地把话说完。

她想,眼前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而已,在记忆尚未恢复之前,还得请他收留自己一阵子——

「感谢公子相救,还请公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小女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倏地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长剑,突地抵住她的下颚,教她顿时哑口。

「『送佛送上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司徒胤若有其事的开口,像是正慎重考虑着。

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正考虑着要不要一刀了结她时,她的心里一惊。

「我不想上西天呀!我没有要上西天的意思呀!」

她的小脑袋晃了晃,又怕刀剑无情,赶忙定住自己还有些昏眩的脑袋,小手举到身前拚命直摇。

司徒胤锐利的视线,在她娇小的身躯、无辜的脸上转了几圈,黑眸深处闪过些许若有所思。

「我觉得送妳上西天,倒是一了百了的好法子。」淡漠的口吻,彷佛不是在讨论她的生死存亡,而是鸡毛蒜皮般的一桩小事。

长剑还抵在她的颈前,只差一吋,她就真要归西了,不禁让她的小脸一阵惨白,两排牙齿因为紧张,不停地「喀啦喀啦」打颤。

「我一定会想起来我是谁,一定会的,你瞧瞧……」她拉起自己的衣衫,虽然上头沾染上不少泥巴,却掩不住那衣裳的昂贵料质与织工。

「这衣裳、这软裙,都不是廉价品,我必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再给我几天的时间,只要我想起来,不就好了吗?说不定我的家人还能给你一笔赏金……」说着,她猛地住了嘴,因为男人眸里的杀气摄住了她。

「我救妳,不是因为赏金。」司徒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她的小手猛摇,连忙对他灌着迷汤。「大侠是仁义心肠,救苦救难,当然不是为了钱……」

「闭嘴。」司徒胤不领情地喝阻她。「我不是仁义心肠,妳额头上的伤、妳会丧失记忆,应该都是我的马造成的。」

「呃?」她闻言一愣,努力在浑沌的脑海中,搜寻可用的字眼。「那大侠可是对我心有愧疚?」

「没有。」司徒胤冷漠的摇头,杀人他都不曾放在心上了,又怎会对她有愧疚?「我只是一时无聊……」他好奇她究竟怕不怕他的样貌?

从她刚才到现在的反应看来,她果真不害怕他,既然现在答案确定了,那么留下她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无、无聊?」她被吓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她的一条小命是这样保住的。「那就……就请大侠再忍耐几天,我可以当你的……丫鬟,来偿还我的医药费。

司徒胤再度确定,这个丫头不但胆子大,还有很强的求生欲望,很少人能在他的冷眸注视之下,还能维持勇气继续开口说话,甚至向他提出要求。

「丫鬟?」他的声音温和却充满危险,一双淡眸扫向她上好的衣饰。「若真如妳所说,妳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妳以为……妳会懂得如何侍候我?」

「我……至少我可以试一下。」她睁大眼,不安的望着他。

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昭告着他的冷漠无情,让她不禁害怕,他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一剑刺穿她的脖子。

想及此,一阵凉凉的寒意窜上,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却让自己更加贴近那冰凉锋利的绝情剑。

不知是她的无辜,还是她的倔强,竟然动摇了他的决定,司徒胤此时并没有杀她的欲望。

他回身、收剑,动作如行云流水,绝情剑随即入鞘,之后他径自往门外走去,门开风起,一阵轻风扬起他的白袍,没有增添他的潇洒,倒是多了几分阴寒的气氛。

她暗嘘了一口气。

呼,她这一条命暂时是保住了。

事实证明,那司徒胤说得没错,她的确不懂得如何侍奉人,此刻她连为自己换衣裳,都穿得七零八落。

她遍寻不着锦带的带孔,更不知道外袍要怎么穿,光是一件外衣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就费了好大工夫,急得她又气又恼,红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当司徒胤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她这一副模样。

她的长发垂落在身前,试图弯身看清衣裳的模样,但一脸挫折沮丧,显得手足无措。

司徒胤迈进房内,她的脸上闪过困窘,表情满是无助。

「想起自己是谁了没?」司徒胤大步迈进房内,二话不说,抢了她的锦带,很随便地缠住了她的腰,固定住她的衣物,利落地替她解决这件麻烦事。

她无奈且无辜的摇头,不过突地,她像献宝似的握住自己颈项前的一块小坠饰,露出愉快的笑容。

「我想,你可以叫我『夏蝶』。」她将坠饰翻过面,后头有几个小刻字——给初夏之蝶。

司徒胤大手一伸,抓住了那块坠子,仔细的端详着。平静无波的俊脸,顿时凑近她的颈项,他灼热的气息拂着她的脸庞。

夏家?

这倒是一条很大的线索,如果他肯拨空查访,不难查出她的真实身分,只不过现在——他没空!

「我要离开这里。」司徒胤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那我呢?」夏蝶急切的开口,她不想被丢下。「我跟你一起走?」

虽然他的脸色冷漠,但至少他救她一命,纵使他救她只因为无聊,但她也希望他能继续「无聊」下去。

天大地大,她一个姑娘家什么都记不得,没有盘缠、没有认识的人,她连要往哪个方向都没个底,这样的她,除了跟在他的身边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妳很烦。」司徒胤想也不想,冷冷地觑她一眼,抓起腰间的钱袋,往她一丢。「随便妳想哪就去哪,别来烦我。」

多管闲事到现在,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他还得去办正事,没心思继续与她磨耗下去。

夏蝶先是直觉地接过钱袋,但在意识到他打算摆脱她时,赶忙将钱袋一丢,伸手拉着他的衣袖。

「我不要钱,让我跟你走。」夏蝶急忙开口,潜意识里隐约记得,一个人行动不是明智之举,她彷佛曾经因此受过某种伤害,只是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来。

司徒胤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但夏蝶毫不介意,小脸上堆满笑容。

「有个丫鬟在一旁侍候你,不是很好吗?」

「侍候?」司徒胤扫了她腰间的锦带一眼,像是在无言的问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女人,要怎么侍候别人?

「我可以学。」夏蝶不肯放弃,虽然他的表情很冷,但她现在也只能依靠他。

「妳只是个累赘。」司徒胤很不客气的开口,黝黑冷凝的黑眸直瞪着她。

「大侠……」夏蝶一双小手紧握着他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

司徒胤低头,看着那双白皙的小手,一看就知道是双没做过粗活的手,要让她侍候自己,应该是一件难事,不过……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滑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光滑雪白的颈项,粉嫩的红唇和小脸,突地,淡眸里火光闪耀。

某种诡异的酥麻,从他的眸里传达出来,直达她的唇畔、她的眸间,教她的心跳停了几拍……

那双冷眸,怎么突然热了起来,像是正渴望着什么……

「替我暖床!」司徒胤蓦地开口,语气正常的有如在谈论天气。

只不过,夏蝶的反应倒是很大,不但一脸骇然,眼儿瞪得好大,连轻功也突然开窍起来,直接往后一跳,整个人紧贴在墙边。

司徒胤的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有任何的起伏,高大的身躯缓缓朝她走去,他每靠近一步,威胁便感加重一分。

「妳当不了丫鬟,就来暖床吧!至少这样我会留妳在身边。」司徒胤中肯的提供建议。

他是个男人,自然有男人的需要,以前他利用练功转移,但如果能有「正常管道」发泄,倒是不错的选择。

夏蝶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

「不不不……我可以做丫鬟,但我不要暖、暖……我不行。」夏蝶心慌了,虽然她拒绝的态度坚定,但声音却不停地发颤。

「妳可以。」司徒胤的语气比她更肯定,一如他始终强硬且霸道的态度,容不下任何转寰。「要不,就别开口说要留下。」

「我要留下,但是我要做丫鬟……」夏蝶仍然倔强摇头,坚持己见。

司徒胤的淡眸中,闪过一抹异彩,嘲讽似的嗤笑了几声。

「这事儿,不是妳说了算。」他的口吻听来阴狠残酷,彷佛能伤人于无形。

夏蝶既害怕又茫然。

「你救了我……」她还以为会救人的都是好人。

「我说过,那只是因为一时无聊……。」

夏蝶不知该有何反应,他之所以救她,真的只是因为一时无聊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救了我,你是好人。」夏蝶一心坚持,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好人才不居功,不是吗?

「横竖妳就是要将救人这蠢事,挂在我的头上吧!」司徒胤的双眉轻轻蹙起,勉为其难地接受她感激的眼神。「好,就当是我救了妳。」

夏蝶一听,露出灿烂笑容,满心想表达感谢之意,不料,他又冒出一句更可怕的话来。

「所以,妳更应该报答我。」司徒胤理所当然的说着,伸出大手,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教她惊慌的低呼。

夏蝶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膛撞疼她,接着听见他用着亲昵的耳语,说着霸道而无礼的要求——

「报答我!用妳唯一能报答的,来报答我。」他收揽手臂,将她愈抱愈紧,甚至难以呼吸,感觉每一次喘息,就更贴近他一些。

夏蝶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没有猥亵,没有冒犯,彷佛只是单纯的在要求一个合理的「交易」——他救了她,所以她理所当要交出自己,当作酬金。

夏蝶不喜欢他现在的眼神。

他让她觉得自己跟妓院的姑娘一样,只是纯粹供男人发泄欲念。

她慌乱地挣扎着,却只是增加两人肌肤的磨擦,她能察觉他全身烫热的肌肤,正熨烫在她的身上。

不行……再这么下去,会出事,一定会出事。

「给我七天!」夏蝶急中生智,小手抵住他的胸口,鼓起勇气直视那双无情的淡眸,决定先上缓兵计。「给我七天的时间,让我多一些……呃,多一些准备,你知道的……至少让我想一想。」

司徒胤不让她退开,俯身贴近那张满是惊慌的清丽小脸蛋,他瞇起双眸。

沉默弥漫在房内半晌,不安的气氛,压迫得夏蝶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只是为了虚张声势,用力把一双大眼睛,瞠得更为明亮。

事关自己的清白,夏蝶打定主意不认输,不让自己在他寒冷的淡眸下退让。

只是,随着时间逝去,勇气却一点一滴消失了,她的一双腿在裙下微微发颤,要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只怕她连站都站不住。

「我没有必要等妳七天。」司徒胤冷酷的一句话,却表明了两人的立场,主控权不在她的身上,更何况,他也觉得如此「公平」的交易,为何需要思考?

「我求求你,伸出援手,帮帮我……」夏蝶小手将他扯得更紧,不让他有挣脱的空间。

「办不到。」话毕,司徒胤提劲至手间,只要运掌就能把她轰出去……

夏蝶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小手猛地缠上他的颈项,主动抱住他。

司徒胤的眉头微挑,讶异着她的改变,敢情她如此热情,是代表她同意?

「妳答应了?」他环住她的腰,让她贴得更紧,灼热的气息就吹在她的脸上,让她酡红的脸又更热了。

「不是。」夏蝶猛摇头。

「不是?」司徒胤才挑起的眉,又蹙了起来。

「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给彼此一点『调适』的时间,毕竟……我、我『理当』还是……你知道的。」那个「处子」的字眼,她实在羞涩得说不出口。

司徒胤听懂了她的意思。

「所以,眼下这情况,算是个『福利』?妳退一步,我也退一步?」司徒胤难得有了想笑的冲动,这样的方法亏她想得出来。

夏蝶懂得他眸中的嘲弄,但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对,就是这样。」她用力点头,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能留下来,她不要被抛下。

她的小手慢慢地在他胸前的白衫上,轻轻绕着圈,在矜持与羞涩之下,她不敢直接迎向他的眼。

他到底同不同意?

难道他没有一点儿同情心吗?

就在夏蝶认为,她大概没有留下来的机会时,司徒胤终于松开他的手,同一时间,她像是被抽空骨架的泥娃娃,「砰」地一声落了地。

「就七天,留与不留,都存乎妳一心,可别忘了妳所提到的『福利』。」他淡漠地开口,语气里有着不怒而威的姿态。

这一路上少带她一个人,做事方便,但多了她一个人,却也不至于造成他太多麻烦。

其实他会同意的主因,是因为她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为了求生存,他总是硬着头皮,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直到遇见收留他的师父。

而且,他也好奇七天之后,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来搪塞他?

司徒胤大步朝门口走去,淡眸里有着因她而起的欲火,才刚燃点,就不得不熄灭。

看着司徒胤离开的背影,夏蝶这才喘了一口气。

只是,逃过了今天,七天后,她又该怎么办?

司徒胤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这是夏蝶这两天以来最大的发现。

无论是街上发生了生死斗,打得你死我活;亦或是路旁倚壁乞讨,一脸垂泪的老叟孩童,都没有人能让他停下脚步,更遑论是伸出援手,视若无睹是他最常有的反应,他总是毫不在意的走过人群。

夏蝶终于相信他会救她,并不是因为他是好人,而真是他一时无聊……

此刻,她已认知他是个不能招惹的人,唯一能自保的方法,就是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妳打算在那里站多久?」司徒胤坐在黑驹背上,冷声开口,对于她经常无故发怔而不悦。

那冷酷的声音,打断夏蝶的思绪,她仰望着高坐在马上的司徒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唯一能自保的方法,是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只可惜,她如果不想用一双腿走路,就得与他共乘一骑,而那样紧贴的距离,每每教她不能自制地心跳加速。

夏蝶把小手往上一伸,决定鼓起勇气,横竖是自己决定要「缠」上他,总不能表现得扭扭捏捏,以免他改变主意。

司徒胤看着那只伸上前来的小手,竟锁起浓眉。

「妳会轻功。」她大可以纵身上马,不需要他的援助,但或许是因为她丧失记忆,缺乏安全感,总是不经意的依赖着他。

他发现她不但胆子比人大,连撒娇的能力也比别人强。

「你就拉我一把嘛!」夏蝶不知自己未丧失记忆前,她的个性是如何?但眼下她只想要「巴」住这冷漠的男人,好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

他不想再与她作口舌之争,于是一把拉起她,让她安稳的坐在他身前,把她揽得稳实。

才一接近他,夏蝶的胸口又开始感觉热烫。

为了平稳愈来愈快的心跳,夏蝶深吸了几口气,想藉由大口送进肺里的呼吸,让心跳的速度缓慢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如此深呼吸的动作,倒是造福了身后的司徒胤,一双淡眸揉进有趣的神色。

占着身高的优势,她贴靠在他胸口的同时,他轻易地由上往下,瞧见她急速喘息的胸口,甚至还瞧见因拉扯而滑开的领口里,那件翠绿色的兜衣。

这无意造成的「福利」,司徒胤毫不愧疚的收下,尽情地享受着。

倒是不知情的夏蝶,为了让自己的呼吸趋于平缓,只得找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你很有名气吗?」夏蝶握着缰绳,微微倾头,看了身后的他一眼。

「怎?」司徒胤垂眸,冷漠的视线,在瞧着她粉嫩的红唇时,添了几分温度。

「大家见着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很明显都有惧色……」夏蝶说着这两天的观察,收眸直向前看,不敢再迎视他的眼睛。

那种感觉很微妙,不是害怕,而是心儿猛跳,热血乱窜,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她料想,是因为自己从未与男人如此接近,才会这样慌乱。

司徒胤看出她的羞涩慌张,他的薄唇涌上微乎其微的笑意,却没有在声音里表现出来。

「我的一头银发吓人,他们不敢与魔物有所接触。」司徒胤低头提醒道。「难道妳不怕?」

「呵呵……」夏蝶干笑两声。「你不是坏人,只是自扫门前雪、没有同情心、没有同理心、非常冷血,而且无情……除了这『一些』,也没什么大缺点了。」

司徒胤的眉,因为她滔滔不绝的评论而挑高、再挑高。

这小丫头是在褒他?还是贬他?

不过,说也奇怪,他听了这些话,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只觉得她的勇气比别人大,连身上的气味也比别人舒服些,靠着他的温度更比别人温暖些……

总归以上总总,他对夏蝶的耐性,也比对别人来得多一些、宽容一些、纵容一些。

夏蝶已经习惯他的沉默,又开始唱起独角戏。

「你对武林盟主有兴趣吗?」她好奇的问道。

不知为何,隐约在她的记忆里,对「武林大会」这几个字,似乎并不陌生。

司徒胤耸耸肩,并没有回答,他无意让她知道,夺取武林盟主宝座,并不是他的愿望所在,那只是遵循师命罢了。

「妳倒是挺能随遇而安。」这是司徒胤最为意外的发现。

以一个姑娘来说,她的勇气称得上过人,倘若是遇上别人也就算了,偏偏她遇着他这一号人人畏惧的魔物,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反倒缠他缠得更紧。

夏蝶斜觑他一眼,会意地笑了开来。

「其实你一点都不可怕,只是嘴巴坏了点,眼神冷了点,还有……」

「够了。」司徒胤冷冷地喝住她,这些「附注」他没有兴趣再听,只不过她灿若夏花的笑容,倒是让他觉得心情愉快。

在她的眼中,他只是是个平常人,她看他的眼神,不带着惧意,而是坦荡荡的自然,甚至还敢酸他几把,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排斥。

被斥喝了一声,夏蝶不敢再捻虎须,她握着缰绳,自得其乐的哼起歌来。

司徒胤的眉头再度挑高,算是服了她!

轻柔软嫩的声音,吟着悦耳但不知名的曲调,柔缓地绕进了他的耳朵,让他感觉如此的舒服……

一向偏爱耳根宁静的司徒胤,压下捂住她嘴巴的冲动,专心地听着她的歌声,他的薄唇微微扬起弧度,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他脸上的冷漠,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改变……

在下榻的客栈酒足饭饱,好好睡上一觉后,夏蝶的精神好极了。

脑中回想起这些天和司徒胤的相处,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轻松自在,虽然他依旧是一张冷脸,但温度却明显提高,不再冻得她浑身发抖。

但不知何故,她与他相处时,心跳都会像是失了序,噗通噗通,跳得她一张脸儿烫红,心跳声大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伸了伸懒腰,准备往马棚的方向走去。

这几天只要一下马、一起床,甚至是空闲下来的时间,夏蝶总是将精神都放在黑驹身上,对黑驹真是好极了。

每日天色才亮,她就到马棚里帮黑驹梳毛,喂食草料,将牠安抚的服服贴贴,无论长途还是短途的跋涉,一路上夏蝶对黑驹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因此,才两日的光景,黑驹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

得到牠正面的响应后,夏蝶更是认真为牠洗刷,常在马棚里忙得不亦乐乎。

「舒服吧,这可是我跟小二哥套交情,才换来的鬃刷喔!梳起来是不是过瘾极了?好像连筋骨都通了,是不是?」夏蝶鼻尖沾着皂泡,精力旺盛的替黑驹梳洗,还不忘对牠说起话来。

黑驹哼了一声,下巴抬得极高,神情舒爽的让夏蝶替牠刷着颈下的鬃毛,用行动响应那极好的感受。

她知道自己应有几分功夫底子,虽称不上好,但在体力上,远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强得许多,因此,她替黑驹梳洗起来,自然也是柔中带劲,比一般粗鲁的马夫强上许多,很得黑驹的欢心。

「你真是一匹漂亮的马儿。」夏蝶一边为牠刷洗,一边衷心赞赏。「司徒胤真是好眼光,养了你这么一匹难得的好马。」

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徒胤淡眉微挑,双手环臂抱胸,倚着墙,看着不远处的马棚里,夏蝶正挥汗如雨,她管不着一身的脏污,笑盈盈的替黑驹刷毛沐浴。

黑驹一改前日喷气不悦的模样,一脸舒服的享受着,只差没有像只狗儿一样摇着尾巴。

「畜牲就是畜牲。」司徒胤沉了脸色,无法相信眼前这匹黑马,是他养了十几年的黑驹。

他记忆中的黑驹,非但不让陌生人接近,更别说要触摸牠,这也是当时黑驹会踹夏蝶一脚的原因,可是现在——

黑驹不但享受她的服务,还露出欲罢不能的神情,连眼睛都瞇上了……

一路上,这女人没有侍候着他,反倒侍候起他的马。

夏蝶专心的照顾着黑驹,没有注意隔墙有耳,一边梳洗,一边不忘自言自语。

「好歹我也照顾了你几天,眼见七天的期限就要到了,唉!你能不能载我逃跑啊?」夏蝶扶着黑驹的脸,梳着牠耳边的毛,慎重其事的问着牠。

对于那七日之约,她始终很头痛。

黑驹自是沉默。

「说真的,你跟了司徒胤那么久……」她拍了拍马的双颊,安抚的意味浓厚,知道黑驹喜欢她这么做。「你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好人?」

「不是。」

蓦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夏蝶还认同的跟着点头。

「你也觉得你的主人不是好人啊!你的答案跟我想的一样,司徒胤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所以,不如咱们一起逃亡……呃?」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逼近,夏蝶慢半拍的哑了口,将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糟了……

夏蝶的脸色一白,心想方才说话着声音是——

「妳不帮我暖床就算了,现在还想诱拐我的马?」司徒胤的双手,始终环抱在胸前,淡淡的双眸瞪着她,一阵微风吹起他银白的发,那张俊俏的脸,看上去有着遗世独立的超然。

可是——那得让他的眼中,没有这股凌人的杀气。

「呵呵……司徒大侠……你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夏蝶勉强挤出笑容,转过身看着他,试图假装没听见他的问话,连忙转开话题。

这几天以来,她别的没学会,阿谀逢迎的功夫倒是学会不少。

「妳在诱拐我的马。」司徒胤重复了一次他的指控。「妳活得不耐烦吗?妳不如直接开口,叫我一刀杀了妳,还快一点。」

他的语气虽然不怎么愉快,但却也感觉不到怒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它们付诸实行?

「呃……我只是自言自语……纯粹瞎说,你知道的,我没那个胆子……」夏蝶努力装出温驯无害的模样。

虽然绝情剑的威力她还不曾看过,却也从没想要领教。

「自言自语?」司徒胤大步走了过来,黝黑的手迅速扣住她小巧的下巴,低头逼近她的脸,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青白的脸色,直接下了评语。「我看妳不但有胆子,而且胆子还不小。」

夏蝶猛摇头,试图摇掉他的箝制,但徒劳无功,她的下巴还是被他擒在指间。

「不、不、不,会说出那些话,不是证明我有胆子,那只是证明我没脑子。」夏蝶露出哀求的眼神,不惜眨低自己的才智,只为求得活命的机会。

「没脑子?」司徒胤一怔,没预料会听到这样的回话,竟让他浅浅的笑了。「好,这个理由我接受,暂且饶妳一命。」

话毕,随即大掌一松,松开对她的箝制,走到黑驹的身边,拍了拍马背,侧头回眸,看着被水溅湿一身的夏蝶,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一身湿衣紧贴她曲线尽现的身体,身形凹凸有致,他发现她让男人销魂的一面。

夏蝶捂住胸口,喘了一口气。

唉!这种在虎口生活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蓦地,当她一回眸,迎上那双若有所思的淡眸,眸里的神情不是恼怒,而是某种更加危险的情绪,让她在瞬间感到惊慌。

果不其然,他开口了。

「七日的期限,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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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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