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弟弟去上学还没回来,妈妈正在帮忙收拾寒伧的行李,一边收拾一边不停地絮叨,何宣瑜抱著小妹,安抚母亲:“没事的,妈。我也不小了,该为家里分忧解劳。只要弟弟有钱上学,小妹能治好病……我之前都打算去卖器官了,现在谢家肯要我,我觉得挺幸运的。”

何母动作停顿了一下,低叹一声,说:“谢家是大户人家,你进去之后千万要谨言慎行,别给自己惹来祸事。”

“我知道了,别担心。”何宣瑜白净的脸上绽开笑容,天真中含著几分势在必行的坚定。

因为,这个四口之家已然走投无路。

一年前父亲病逝,家中唯一的支柱就这么没了。由于父亲已病榻缠绵多年,家财耗尽,一贫如洗,何宣瑜只好辍学打工,兼了好几份差事才勉强供得起弟弟何项瑜继续念书。

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妹妹何文薏又生了重病,对于窘迫拮据的何家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沉重打击,他和妈妈日夜兼职,然而微薄的收入却实在入不敷出,连准备考高中的弟弟都起了辍学的念头。

正当这家子陷入愁云惨雾之时,谢家突然看中了他。

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不过,那一面之缘让何宣瑜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几天前,他骑车送快递的时候经过谢家大宅,正好谢家的车子开出来,司机及时踩了煞车才没撞飞他,何宣瑜惴惴不安地停下来,连声道歉,司机不耐烦地挥手要他走开,那时候,他感觉到车里有两道视线定定地观察他,意图不明,何宣瑜不想惹麻烦,扶起单车飞快地跑掉了。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没想到昨天下午谢家司机登门拜访,说是奉了老爷的命令,开出天价来买他。

在听到金额后,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妈妈更是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母子俩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哪一点值这样的天价。

“我们调查了你的生辰八字,对老爷的事业大有助益,所以老爷希望你到谢家工作,正好上个月辞退了一名佣人,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愿。”

光凭生辰八字就可以开出这么大的价码,他真的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在想什么,何宣瑜不敢轻率决定,问:“你的意思是……想雇我到谢家工作?”

“不是雇,是买。”司机一板一眼地说,“谢家不是散财童子,花这么大一笔钱当然是打算买断你的终身,你和令堂只要签字收了钱,你就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一切与何家再无关系,往后生老病死,何家一概无权追究。”

“那怎么行?”妈妈急了,“又不是古代卖身为奴,他年纪还小,你们想买他做什么?”

“妈──”何宣瑜低声提醒,家里还有两个比他更小的,照顾好他们是自己身为长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司机扫了他们几眼,再看看家中简陋的陈设,说:“恕我直言,你应该担心的不是以后会怎么样,而是怎么度过现在这个难关。”

“我知道。”何宣瑜低下头,一手覆上妈妈的手背,说:“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钱一分也不能少。”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把全身的器官拆零打散、一件件卖出去,都抵不上谢家开出的价码,有了这笔钱,妈妈和弟妹可以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后半生不虞匮乏。

至于他自己,就算一辈子不能见面也无所谓,在这么严峻的生存压力之下,何宣瑜实在做不出除了“同意”以外的决定。

就算这飞来的横财实在太过离奇,何宣瑜也只能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可是……可是……”妈妈软弱地哭泣起来,眼泪汪汪地看著他,说:“妈担心你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又不是女孩子。”何宣瑜白净秀气的脸上绽开腼腆的笑容,司机坐在对面看著他们母子,从公事包里掏出两份协议书,说:“如果没异议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字。我带了订金来,协议书签好之后,我会打电话请银行立即把余款转到你们帐户上。”

一切就像赶鸭子上架,生怕夜长梦多,何宣瑜和母亲分别签字按手印,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是站在沉重的命运之前,他们也不得不低头。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司机留下一笔钱之后就离开了,何母目送他出门,已是泣不成声,睡在隔壁的妹妹被吵醒了,她只好擦干眼泪过去照顾小妹。

何宣瑜暗暗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他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但是并不后悔。司机说谢家不是散财童子,他何尝不知?但是只要能让妈妈和弟妹生活有保障,他就算吃再多的苦,至少也会得到自我牺牲的满足感。

晚上何宣瑜买回来一堆食材,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何项瑜放学回来十分惊奇,问:“哥,怎么这么丰盛?”

“庆祝哥找到好工作,你也可以安心念书了。”何宣瑜笑著拍拍弟弟的肩,塞给他一颗炸虾球。

弟弟比何宣瑜小一岁,比起他这种白皙文弱的长相,何项瑜面容更像父亲,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散发著少年的充沛活力。

“真的吗?”何项瑜喜出望外,放下书包,帮哥哥把菜端上桌。

一家人享受了最后一顿晚餐,弟妹吃得开心,根本不知道另外两个人的心思。妈妈忍著泪水,挟了块鱼肉放到何宣瑜碗里,轻声说:“宣瑜,妈对不起你。”

何宣瑜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低头吃饭。鱼刺没挑干净,混著饭粒咽下去的时候,扎得喉咙有点疼,他喝了口汤,低咳一声,压下喉间突如其来的哽咽感。

翌日早晨,何项瑜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何母联系了医院,准备妹妹的手术事宜。何宣瑜把自己房间打扫一下,草草解决了中餐。下午,妈妈执意要帮他收拾行李。

司机先前打过电话,告诉他什么都不必带,谢家会完全供他衣食住行,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可是何母还是给他挑了几件能穿出去、稍微体面点的衣服,连同几套干净内衣裤一起塞进背包里,想了想,又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给他,说:“你爸没留下什么,这个让你带著。”

这是父母的婚戒,简简单单的一枚黄金指环,样式有些土气,由于分量轻,也不值什么钱,父亲生病的时候,母亲把所有首饰都拿去变卖换钱,还是留下了它。

她剪了一段红绳,把戒指系起来挂到儿子颈上,说:“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你永远都是妈的好孩子。”

何宣瑜低著头,把戒指塞进衬衫领口,感受胸膛上冰凉的金属触感。他眼睛有些发热,正想说什么,门铃响了,四点钟,司机如约过来接他。

“需要给你们几分钟告别吗?”对方如例行公事一样,刻板而冷漠。何宣瑜摇摇头,抱著背包走到门口,说:“妈,我走了,你们保重。”

不敢面对这沉重的离别,他尽量让情绪保持像平日出门打工那样平淡,可是胸中沸腾的悲恸却压抑不住,说完,何宣瑜就像逃命一般,一溜烟往楼下跑,何母也忍不住爆发,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楼梯间回荡,直到上了车,何宣瑜似乎还能听到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声。

司机发动车子,看了一眼缩在旁边的何宣瑜,说:“你表现得很平静嘛。如果想哭,可以在车上哭一下,后座上有纸巾。”

“我没事。”何宣瑜闷声闷气地回答,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阵阵鼻酸,不愿意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司机笑了,说:“你该不会还搞不清状况吧?一旦进了谢家,就等于跟所有亲人断绝关系了。就算在路上遇到,也别想跟他们叙旧。”

“我知道。”何宣瑜还是那个姿势,表情严肃,郑重地说:“我不会反悔的。”

“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司机转动方向盘,拐了弯驶上环城路,说:“对了,顺便问一句,你没有过性经验吧?”

何宣瑜没想到会被人问这种问题,瞬时红了脸,愣愣地摇头,司机哈哈一笑,说:“就知道我不会看错。”

他是什么意思?何宣瑜心生疑惑,想问又不敢问,只好抱著行李暗自揣测:也许是谢家老爷对佣人的操守要求比较严格?

虽然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校园里也时常有一对对小情侣牵著手晃来晃去,可是对于每天都在担心下一餐没著落的人来说,实在没那个闲心去追求女孩子。

何宣瑜对司机的反应感到有些不自在,扭头看沿路的风景,脸颊还有淡淡的红晕,柔软的黑发垂在额前,有些凌乱,给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添加了几分纯真的诱惑味道。

是个好货色,千金难换。司机瞥了他一眼,心中评量著。

驶过一条绿树成荫的车道,谢家大宅就在眼前了,何宣瑜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跳得飞快,看著两边后退的行道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后面有辆车追上来,嚣张地大鸣喇叭,司机看清了车牌,放慢车速,乖乖靠边让路,那辆火红的保时捷飞一般掠了过去,如入无人之境。

“少爷回来了,真难得。”司机喃喃低语,何宣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是谢老爷的儿子吗?”

“嘘,一入豪门深似海,管好自己的嘴巴。”司机煞有介事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老爷姓陆,是入赘到谢家的。少爷随母姓,姓谢,大名谢麟成。”

何宣瑜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声道歉,司机摸摸他的头,说:“这么容易就吓住了,以后你还有得学呢。”

他们跟著红色跑车进了大门,停在前庭空地上。司机等对方进了宅子,这才懒懒地往座位上一靠,说:“你运气不错,老爷今天要应付少爷,八成没功夫理你。”

“唔……”何宣瑜似懂非懂,局促地搓著手,他搞不懂第一天来工作就被晾在一边算什么“运气不错”,不过出身清寒的他,对这种富贵人家仍旧很是畏惧,巴不得缩到没人注意的角落,一辈子不出来见光。

“走吧。”司机拉他下车,“我先带你到住的地方。”

“谢谢。”何宣瑜提著背包跟上他的脚步,原本以为会被带到两侧的佣人房,没想到司机径直朝主宅走去,何宣瑜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门,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金色大厅的宽广的空间让他误以为走进了学校礼堂,华丽闪耀的巨型水晶吊灯静静地垂在那里,高大的罗马柱隔开窗子,绒幔被束起,温暖的阳光洒落一地,墙边摆著近两米高的花瓶和娇妍绽放的盆栽荷花,平添几分静雅,大厅正中间站著一个少年,背对著大门,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在阳光下,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五官俊美,贵气逼人,用略带傲慢的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何宣瑜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了,眼睛抬也不敢抬,手指死命抓紧背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胆怯笑容。

在谢麟成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泥沟里的小鱼,为一点点可以活命的氧气而挣扎不已,看著天空中振翅高飞的雄鹰,连产生羡慕的心情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少爷,您回来了。”司机朝他一躬身,说:“这个时间,老爷应该在书房。”

“我知道,我在等他。”谢麟成淡然回道,炙人的视线流连在何宣瑜身上,看得他手足无措,红著脸把头埋得更低。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来历?是不是在想“怎么花这么多钱买回这样一个废物”?

何宣瑜胡思乱想著,偷偷抬头看他一眼,却蓦地对上谢麟成探究的眼神,他胸口一紧,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有那么一瞬间竟忘了呼吸。

“嫩雏。”谢麟成丢下两个字的评价,言语间充满嘲讽的意味:“爸的老毛病又犯了。”

何宣瑜听不懂他的意思,鼓起勇气看著对方,小声说:“谢少爷,您好。”

谢麟成似乎愣了一下,司机不著痕迹地把何宣瑜拽到一边,陪著笑脸,说:“那我先带他去收拾一下。”

谢麟成挥挥手放行,司机松了一口气,带著何宣瑜上楼。

一级一级地踩过楼梯,踏上最后一级的时候,何宣瑜忍不住又扭头朝大厅里看,没想到谢麟成也在看他,四目相接,对方眼神中似乎多了一抹他无法理解的晦暗。

他的房间在二楼尽头,向阳的一侧,布置得非常华丽典雅,何宣瑜抱著他简陋的行李,缩手缩脚地走进去,生怕踩脏了床边雪白的长毛地毯。

置身这种环境让他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觉得压抑,他四下张望,问:“我只是个佣人而已,怎么能住这样的房间?”

司机对他摇了摇头,说:“麻雀变凤凰有点难,不过变金丝雀还是可行的。”

丢下这句难以理解的解释,司机拉开衣柜,说:“这里有些衣服,你可以随便穿,大小应该不会差太多。”

何宣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唔唔”几声含混过去。他走到阳台上,俯看美丽而广阔的前庭,对中央的喷水池和草坪赞叹道:“真漂亮,好像在做梦一样。”

“是啊,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梦。”司机轻笑了一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向老爷通报一声,少爷大概待不了多久就会走了。”

“他不住在这里吗?”他对老爷的好奇心远没有对谢麟成的重,那个完美得没有一丝缺陷的少年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不该问的不要问。”司机对他摇摇手指,带上门走了。何宣瑜发了几分钟呆,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打开背包准备把衣服整理好。

拿出洗得泛白、裤脚磨出毛边的牛仔裤,何宣瑜看看衣柜里成排的高档衣服,自惭形秽,没敢把自己这一包廉价衣服往里摆,又拉了上背包拉链。

他又想到了谢麟成,觉得那个人就像个谜团一样,让他产生了无尽的好奇心。

何宣瑜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看著镜中有些狼狈的自己,低声说:“你身上哪一点值那么多钱?”

镜子里的脸苍白憔悴,眼中泛著血丝,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五官称得上秀气,邻居的阿姨也常夸他长得漂亮,可是他个男生,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左看右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何宣瑜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歇了一下,床单上有淡淡的花香,让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著了。

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何宣瑜翻身坐起,打开床头灯,眼睛很快适应了昏黄的光线,来者是司机,脸色不太好看,不过态度还算温和,问他:“饿了没?我带你下去吃饭。”

“好。”何宣瑜摸著咕咕叫的肚皮,跟他下楼。

“少爷好像要留宿,本来老爷打算亲自接待你的,不过现在他要陪少爷用餐。”穿过走廊,司机低声提醒他,“以后你在老爷面前不要提起少爷,不然有你好看的。”

“为什么?”何宣瑜傻傻地问,“他们父子感情不睦?”

“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司机又恢复了不耐烦的神色,带他去佣人用餐的偏厅。

“老爷和少爷在正厅。”司机指了指以柱子和盆栽隔开的另一个宽敞餐室,说:“佣人们都吃过了,就剩你了。”

何宣瑜唯唯诺诺地在桌边坐下,司机端来一份晚餐给他,何宣瑜真是饿了,见到食物,变把一切烦恼都忘到脑后,努力填饱肚子。

司机一直坐在他身旁,与其说是看顾,其实更像监视,等何宣瑜吃饱喝足,一秒也不肯耽搁就拉著他往外走。

好像生怕被人撞见似的,步履匆匆,可是怕什么来什么,穿过大厅的时候,还是被父子俩撞了个正著。

谢麟成还是一脸冷峻傲慢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身边那个气质斯文和善、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

“少爷,陆老爷。”司机朝他们微微躬身,称呼的次序和刻意区分的姓氏让何宣瑜霎时明白了什么,也依样画葫芦,紧张不安地跟他们两位打招呼。

比起谢麟成的冷淡疏离,其父陆金龄显得热情许多,笑容和蔼可亲,说:“累了吧?今天没好好招待你,你上去休息吧,不急著安排工作。”

“谢谢老爷。”何宣瑜低头道谢,毕恭毕敬,在冰冷的氛围中有这么一丝暖意,让他感动莫名,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又不小心对上谢麟成讥诮的眼神,胸口又是一阵悸动,何宣瑜又惊又怯,头低得更深。

司机把他送上楼,叮嘱道:“你别乱跑,先洗个澡放松一下,少爷不留宿了,老爷送他出门之后会过来见你。”

“咦?”何宣瑜有些吃惊,他只是个佣人而已,何以劳动主人如此关照?不过司机没耐心解除他的疑惑,急匆匆地关上门离开了。

折腾了一天,他也没力气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何宣瑜洗了个澡,从他带来的背包中抽出干净的棉质衬衫和短裤换上,还是没敢动柜子里的衣服。

躺在床上,他打了个呵欠,对著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倦意不禁涌现,正要关灯睡觉,房门就被推开了,何宣瑜翻身坐起,惊讶地看著进来的人。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宣瑜看著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容,心跳得飞快,小声地说:“谢少爷……您怎么……”

“没想到来的是我?”谢麟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眼神不含丝毫温度,冷冷地打量著。

这眼神让他感到莫名害怕,好像有什么不幸即将降临,何宣瑜本能地想逃,却被一把拽了回来--

“你肯定也没想到,我是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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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手中的小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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