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辛芙儿心头一凛,还以为是自己一时幻听,「你……你喊我什么?」

自从老爹死后,就没人知道她的小名,除非这人会通灵,否则怎么可能……

辜大少咧嘴一笑,「酸酸,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你就认命吧!」

她瞪大眼,面前嘻皮笑脸,没半根正经骨头的辜大少,既不是卡到阴,也没被妖魔鬼怪附身,神智清晰,说话有条不紊,除去神态邪门了点,说话淫靡了些,笑容浪荡过了头之外,从头到脚都正常得很……

「酸酸,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上哪儿去了?」

「说清楚,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是黑山老妖……」他嘻嘻哈哈,「我也很想这样向你介绍自己,只可惜我不过是个人,有血有肉,会生老病死的凡人。唉,该不会你平日抓妖杀魔惯了,普通凡人入不了你的眼吧?」

「你……」辛芙儿怒气冲天,被他欺压在下还不够,竟然还得听他胡言乱语。

通常胡言乱语的人应当是她才对,嘿,居然角色颠倒了。

「先放开我,有话慢慢说。」她鼓起腮帮子,大口吞气。

瞧见她的贝齿一咬一合,要是再不松手,恐怕好端端的整齐齿列就要磨合成一团粉尘,辜大少总算稍稍收敛,却是斤斤计较,仅松开一掌,还她单臂自由。

辛芙儿恼怒的扫视心机狡诈的卑劣小人,甩了甩酸痛的肘臂,忿忿喊道:「既然你不是鬼,也不是妖,那就报上名号。」

他摸着下颔,眉梢高扬,好生玩味起这个问题,「要说名号嘛,好像还真没有,不过现在我有了一个名字,虽然差强人意,但多少也凑合着用。」

「什么乱七八糟的……报出来就对了。」秀丽的脸蛋紧皱,从头到尾听不懂半句。

「辜灵誉。」

「辜灵誉?」辛芙儿柳眉一蹙,确定他是安穗公捧成心肝宝贝的辜家公子无误,可是这和传闻中镇日与床榻缠绵难分的病弱模样实在相差太远了吧!

眼前的男子模样俊俏,一双剑眉如墨,高鼻深目,头披一瀑比女子还要撩目的青丝……当然,不能忽略他眉眼之间流动的邪魅,瞧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便知暗藏一肚子坏水。

「酸酸,你瞧我好看吗?」再一次,辜灵誉问得脸不红、气不喘,将脸埋入她的发内,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桃木味……」

辛芙儿感觉窘困,下意识的开口,「谁让你闻了?!给我滚远点。」

「唉,你一定要这么生疏吗?我们都什么关系了……」

「什么关系?」她瞠大瞳眸,爆出一声大吼。

「我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说,这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几时救……」她恍然忆起烛灭之前老爹的那一吼,霎时细白的肌肤颤泛起细微可见的鸡皮疙瘩。

莫非是那天她不知哪根筋错乱,大发慈悲所救的……

眼角斜斜一睐,辜灵誉那双黝黑的眼珠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酸酸,你猜着了吗?」

熟悉的眼神、突兀的言语、若有似无的暧昧……辛芙儿的神情从沉思再到讶然,继而转为震惊错愕。

张大嘴巴好半晌,她的喉咙象是梗了颗果核,怎么也吐不出半个音节,纤指颤巍巍的朝他高挺的鼻尖戳去。

「你……你是老黑茅绑在坛里的那只狸猫?!」

辜灵誉欺近惊白的俏颜,鼻子亲昵的碰触她的鼻尖,猛蹭几下,猛然一瞅,还真是像极了一只受宠的小动物。

但是他伸舌舔过她嘴角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可爱。

「欸!喂!」她的身躯僵直如枯木,眼珠差点滚落眼眶外,就连她在世上仅存的亲人当归都不曾这般舔她。事实上,这只笨狗不要吃垮她便已是万幸,哪可能待她如此亲热的左蹭右吻。

然而,更糟的还在后头。

历经辛家三代摧残的矮小灶台终于承受不了两人躯体的重量,瞬间垮成残碎瓦片。

霎时,辛芙儿满腹恶火简直要直烧天际,下达黄泉,十天十夜也灭不了。

「有话好好说……」听起来是求饶没错,落在眼前的黑发遮住了些微锐芒,一双撩魂的眼眸邪肆的流瞟,时而眨动,时而笑眯,真是好不淫浪。

辛芙儿握紧了桃木剑,一手叉腰,气得樱唇呼呼吹气,火气旺得能将方圆五尺之内的飞禽走兽窝烧成一餐美味珍馐,若是嘴上有两撮长须,早翘上天了。

「说,你是怎么附在辜灵誉的肉体?」这该死的、没长好双眼的淫鬼,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招惹她这号恶人。

辜灵誉意犹未尽的回味着方才的吻,实际上,应当归类成舔舐才对。

「你错了,这不是附,而是占,我占了这病鬼一直以来用不上的肉身,虽然他的相貌充其量只能算得上顺眼,但光是这几天我试过无数女子来看,应当是很吃得开……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你个鬼!」

「鬼?可惜我不是鬼。」他还当真一脸肃穆的思索、玩味。「好不容易能从妖变成人,现在又要变成鬼……可真是难倒我了。」

「停止!」辛芙儿皓腕一挥,举高刚削好的桃木剑,顶住辜灵誉的鼻梁骨。

皱得像泡水白绢的芙颜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瞪着,有幸目睹者是该感倒害怕,偏生这位不知死活的辜大少依旧笑得满面春风桃花生,活像天职便是卖笑。

他……他那根本是淫荡浪笑!

老天爷,这家伙是吃错药不成?

举凡刁钻恶鬼、歹心精怪、吃魂魔神,她瞟都不瞟,出手快狠准,杀剐戳刺刨扁踹踢全部一次到位,唯独面对这种不耍威风、尽耍淫招的家伙没辙。

「酸酸,你要是真喜欢鬼的话,不然让我回去辜府躺个两三天,白白饿个几顿,要不就是找口井,把自己扔进去……」

「你说够了没?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个明白透彻,休想活着离开。」辛芙儿把剑一横。

辜灵誉反射动作的仰高玉颈,俯视着她,「该说的我都说了……辜家少爷魂归西天,我乘机占了他的肉身,就这么简单。」

「简单?你少给我轻描淡写的,一只小小狸妖居然能占据一个凡人的肉躯,从我跟在老爹身边学习白茅道术以来,连听都没听过,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说来话长,不如你先把剑放下,再泡一壶上等普洱茶,让我俩坐下来好好的谈,你意下如何?」

「作你的春秋大梦!」辛芙儿冷哼嗤笑,「从来没有一只妖魔鬼怪能踏进我的屋子,你这只穿着人皮的狸妖犯了我的大忌,今晚休想好手好脚的离开。」

「是吗?」辜灵誉含笑挑眉,双眸半合向下凝望的姿态煞是迷人。「打从我前脚踏出辜府,就有随身侍从跟在后边,那还是明里,暗里呢,至少有五位蒙面大内高手提剑缩在檐上,若是一宿未出,我敢打赌,这间传家寒舍恐怕要沦落跟炉灶同样的下场。」

「你……你……」辛芙儿全身起鸡皮疙瘩,差点忘了辜灵誉来自多么显赫辉煌的宰相世家,要是她一剑刺穿他,明儿个京师内满街准是处处张贴缉拿自己到案的公告。

「把剑放下,咱们有话慢慢说。」他哄劝。

「谁跟你『咱们』?少攀亲带故。」

她不甘不愿的移开剑锋,俏颜僵白,怒瞪他几眼,百般犹豫之后,只好替五花大绑在梁柱上的辜灵誉解开麻绳,防恶兽似的飞快蹦得远远的,宁愿被万箭穿心,也不要再遭受第二次的「侵袭」。

挣脱麻绳的束缚,辜灵誉扭松发酸的肩头,一路搓揉着臂膀,啧啧抱怨,「凡人的肉体真是不管用,连这一丁点的小小折磨都受不住。」

辛芙儿双手交抱胸前,幸灾乐祸的嘲笑道:「谁教你哪个不挑,偏挑上这位远近驰名的破少年,这位辜家贵公子打从生下来,大病小病从没间断过,下床的次数应该是十根指头数得完,你占了这样弱不禁风的躯体,不出三年,肯定玩完一条烂命。」

「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要活过三十个年头才行。」他笑嘻嘻的边说边径自落坐,将桃木剑拨开,掀开倒立茶碗,帮自己倒了碗凉水,喝了一口,旋即皱眉咕哝,「我从来不知道凉的水这么难喝。」

辛芙儿不动声色,将他过惯辜府大排场的养尊处优尽收眼底,不禁冷笑摇头。眼下这出戏不是「狸猫换太子」,而是「狸猫变太子」才是。

「来嘛!坐啊!我又不会吃了你。」辜灵誉一只手慵懒的支着腮帮子,笑眼迷蒙的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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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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