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两个人的关系才因为解开了彼此的心结而有些进展,没想到这抄家一事又让他们面临分离,而他甚至还没有听见她喊他一声夫君。
分离时刻的到来快得让人不舍,但是凤元之也不能再拖延,于是戴上斗笠和厚艺及家仆一起准备出发进京。
他没有回头,那劲拔的身影如挺立的松般刚直的迎着风,不管即将面对的考验有多么困难,也不会让他折腰。
魏丹容沉默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为止。
现在,她只能等待,等待他带着好消息回来,重新撑起这个家族。
凤元之这一去惊险重重,为了躲避追缉搜捕耗尽了心力,等他们一路闯到了京城时,他脸上早已看不见如骄阳般的俊朗风采,更不用说是跟在后头那灰头土脸的厚艺还有家仆栓子了。
要进宫见自家姊姊是很不实际的做法,但是托个熟人带信进去,却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于是他没有任何迟疑的进了城,直接拜访了某个大户人家。
两日后,一个年约一十岁的妇人进了宫,把口信带给了身为妃子的凤家之女,接着不到半天,宫里就来了旨意要见凤元之。
他不是第一次进京,也不是第一次踏进皇宫,小时候他也曾进宫探望过姊姊,因此对皇宫不算陌生。
只是,相对于那悠哉的心态,这次他显得谨慎许多。
偏殿上头的皇帝俯看着凤元之,即使自己不少儿子都算是人中俊才,但是相较于眼前这小子,似乎都显得不值得一提。
凤家被鲁王假借名义抄家不过就是十二天前的事情,在江南就是搭最快的船,一路上没受刁难到京城也要十天的路程,但事情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就不知他是怎么闯过鲁王的封锁围捕,在十天内抵达的?
走陆路?即使是最快的路线也得要一个月,所以不可能,他猜他们必然是水陆交替、准确掌握各种通运时机抄近路,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过来。
就凭这份才智,还有他散发出来的气度,他就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兴趣,可惜凤小子已经娶妻了,否则他还有好几个公主未嫁呢!
「你怎么会觉得朕会出手帮忙这件事?你要知道,私藏兵器,家里有违禁之物都是重罪,而且鲁王那里必然已有罪证确凿的证据了。」
凤元之自信的笑着,「就凭草民知道皇上想清理这些藩王很久了,而现在正巧就是一个现成的好藉口。」
「放肆!」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皇帝突然冷下了脸,大声斥喝着。
他丝毫没有受到惊吓,而是胆识过人的反问着皇帝,「难不成草民有说错?」
他用的是疑问句,但话里的口气却是肯定的。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那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足以让许多人都喘不过气来,但是对凤元之一点用都没有,他依然闲散自信的站着,眼神毫不畏惧的与之回望。
「好!很好!看来凤家的确是出了一个可造之才!」半响后,皇帝边赞赏的笑了笑,收回一身压人的气势,笑意重回眼里,看着他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的确,凤家的事情的确让朕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撤藩,但是这样还不够说动朕出手帮忙。」
「皇上,您会帮的,因为凤家还有最后一张保命金牌没有拿出来。」
「喔?」皇帝倒想知道凤家除了有金山银山以外,还有什么条件可以说动他非帮不可。
凤元之自信的笑着,嘴唇轻吐,「一座铁矿山。」
皇帝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说谎,许久之后,两个人相视而笑,「很好,这笔交易成交。」
他没有一丁点的可惜,几年前,他不过是闲来没事买个山头打算挖看看有没有温泉,谁知道却挖出一座民间不能私自开挖的铁矿。
反正他留在手上也烫手,如今拿来当作交易也没有什么好不舍的,也就是说,能把烫手的东西丢出去,换得救出家人的结果,其实对他而言是最不吃亏的买卖。
凤元之出了宫门,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看着焦急守在宫门外的厚艺和拴子,他立刻招手,高声喊着。
「行了,我们回家去!」
凤元之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这些日子,魏丹容每天都会找时间去外头买点蔬菜水果或者是些鲜肉,趁着没人注意时,送到那家藏有凤家女眷的宅子去,当然她不曾进去过,每次都只是和门口的小丫头打个招呼便让她把东西拿进去。
那间宅子是避难用的,里头虽然有些储备的粮食,却不会有新鲜的蔬果和肉类食材,尽管她们说不打紧,但她就是不舍得让那些孩子和老夫人受这些委屈。
这日早上,她同样又揣着银两要往城外去,城里的东西她不能买太多,买多了自然会有人查,而到城外去,一次买多一点请人拉一车进来,只要藉口说这些是农户或屠夫要拉车来卖的就没有太大问题。
只是这次临到城门前,却有一个千金小姐模样的明媚姑娘站在那儿,一旁则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对着她指指点点。
魏丹容觉得那姑娘回头来看她的视线似乎越来越诡异,突然直觉有些不对劲,干脆直接转头想改日再出城采买,没想到那姑娘却跟了过来,让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她左绕又绕的都没甩掉那姑娘,反而走到了魏府大门前,看着府前的轿子,她想着或许待会是有人要出门,不管是谁要去哪,起码她还能够趁开门时,回娘家暂且躲一躲。
只是她人还没有走上前,那姑娘就已经冲了过来,手中多了马鞭,一脸阴狠的看着她。
「你就是魏丹容?」
魏丹容有些警觉的看着她,感觉她那阴冷的视线让人不由的发颤。
「我是,这位姑娘你是……」
「你不认识我不打紧,我这丫头认识你就行了!」柳媚娘觉得今日真是太幸运了,自从凤府被抄家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见凤元之和他妻子的下落,没想到今日只是随意到城门口逛逛,就让她给逮到了。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连老天爷都要她好好教训这抢人家男人的贱女人,狐狸精!
「姑娘,你是……」
她嘴角勾起冷笑,「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你这贱人不配!」
说着,她马鞭挥了过去,魏丹容惊险的退了几步,也不悦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
「闭嘴!」柳媚娘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得意扬扬的报上身分,「我爹是知府,你说我是谁呢?」
话落,又是一鞭甩了过去,这次魏丹容没有那么好运气,手臂直接被抽出了一条血痕。
魏府前头因为她们的争执显得有些混乱,门口的轿夫也把轿子扔下,躲到门口去看戏,谁也没打算上前去阻止,更何况其中一个是知府千金,出事了谁担得起?
魏丹容这时已经明白眼前的女子,就是害得凤府被抄家的柳媚娘。至于她的丫鬟为何会认得自己,应该是成亲那日,跟着知府夫人一起在魏府为她当全福夫人的时候见过吧!
只是这时她已经不能多想,因为柳媚娘每一鞭都像要人性命一样,不是专往眼睛胸口甩,就是直接打在背上,让她不到一下子就全身伤痕累累。
她四处奔逃时,正巧看见魏府门里出来了一个眼熟的身影,立即往前冲过去,「夫人,让我进去躲躲吧!」
魏夫人这些天因为凤家的事情本就有些忐忑,就怕鲁王也会因为他们和凤家结亲而找上魏家的麻烦,现在是躲凤家人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会把麻烦给招进门来。
因此,当她一听见这番话,原本要踏出府的脚步马上缩了回来,然后急促的吩咐门房,「把大门关上,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魏丹容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时错愣恍神,后背却狠狠的被甩中了一鞭,让她往前直扑倒下。
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然后随着那扇大门逐渐关上,随着魏夫人头也不回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她心中只有满腹的苍凉。
魏丹容忍不住悲痛大喊,眼中含着的不是泪,还有满满的血丝,「卫夫人,我难道不是你的骨肉?!为何你要对我如此?!为什么!」
那厉声哭喊让人闻者伤心,却没有阻止魏夫人的脚步,只是更加快关闭门板的速度,更是说明了魏家之于她的绝情。
哈!她怎么还能期盼呢?怎么还能期待亲娘会有一点点对她的怜悯?是她太傻了……太傻……
看着哪个背影,她的心一寸寸的变冷,最后甚至连在不自觉中咬破了唇角渗出血丝都没有感觉。
她连哭都没有眼泪,就这样怔愣地看着魏府大门关了起来,而后疯狂的柳媚娘还不甘心的一鞭一鞭往她身上甩着,到最后,她只能抱紧了头蜷缩在地上,身上被抽的满是伤痕,一道道的血痕飞溅混着地上的泥土又沾染上她的衣裳,让她整个人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