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微勾的凤眼,透着温暖的冷意,凤栖梧看着白心璃,动作徐缓的拨开她的手,他将目光放在两旁夹道的梧桐树上雪白的桐花,看着它们由鲜绿的枝哑上如雨般的飘滑而下,轻语:「你当以为抛弃了那些,我们就可以觅地寻找自由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到底是谁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我……我承认,我当初接近你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我也能老实的对你承认,在我得知怀孕的这段时间,也曾挣扎是否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我害怕一旦我背叛你的事情揭露,你会不会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了?我会这么担心,是因为你在认识我之前,除了寂影,你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你甚至连什么叫做爱都不懂,不是吗?」白心璃话说得恳切,很难不让人动容,见凤栖梧的侧脸紧绷,白心璃又接着说下去。
「爱情是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压制对方,强迫对方顺从你,那就是爱吗?打从一开始,你提出要我爱你的那个要求,根本就是个错误。你错断了人心,也错估人心是不能被强行制约的,你的行为,只是突显你的不安,但是即便如此,我白心璃,还是爱上了你,只因为我能感受到,你待我的好,以及爱我的真,我承认是我利用了你的感情,成就我个人的私欲,但你无法免责你的需索,从一开始立意就不单纯,只能说我们是互取所需,然后情不自禁的将感情搅和在一块了,不是吗?」
「你少拿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搪塞你的过错,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将所有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吗?」他调转视线看她,深情的眸里蕴藏着痛苦。
她的背叛,如同刺心的疼痛,看着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疼痛有多深。
「栖梧,你没有听懂我的活。我承认我背叛了你,可是我并没有背叛你对我的爱,我白心璃在这里当天立誓,除非我们平安退隐,否则在此之前,你凤栖梧生,我便生,你若死,我……」便死。
「闭嘴,我不信这些。」凤栖梧像是害怕些什么似的打断她的誓言,他不想听。
「栖梧,我爱你,打从身子被你夺去的那一夜,我就无法自拔的将感情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不奢求你的谅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看着我们的孩子平安长大成人,这样……就够了。」白心璃想走近他身边,却被凤栖梧刻意的疏离,明白凤栖梧心中的怒火正炙,白心璃只好黯然的停住脚步,不再靠近他。
「爱,不是你空口说白话,就能让人信服的,你不会天真的认为,在我被你狠狠的背叛之后,我还会相信你嘴里所称的爱?还有,我也不栢信你能放得下你的家人?」凤栖梧冷嗤着,摆明认定白心璃的说词,纯属虚假。「不瞒你说,我爹的事情,我已经寻得妙手医仙的允诺,她答应会帮我向御剑司代为求情,希望至少能让他老人家得以安享天年。」在几次的往来信件交递中,白心璃已在私人信笺中,向钱爱晶委托此事,很幸运地,也获得了正面的回应。
「哼!御剑司不是个可以让人讲情的人,只怕你的如意算盘是拨错了。」虽说与宇文仲不算深交,但单凭几次的交手,凤栖梧深信宇文仲绝不是那种公私会混为一谈的人。
「我出卖了你,已经换得我爹轻判之诺,御剑司是守诺的人,他不会毁诺的。」这是当初他们说好的约定。
闻她之言,凤栖梧按捺的火气又被撩起。「白心璃,你当真把出卖我,变成是你得意卖弄的象征吗?」眼前的女人,果真有把他逼疯的本事,明知道他有多痛恨她的背叛,却偏偏一再提起,敢情她是吃定他了?
站在谈话圈外守备的寂影,见凤栖梧的激动貌,心房动了下,很想出言劝他别让情绪过于起伏,可是隐约间寂影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什么声响?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虽然出卖了你,可是我会对你做出补偿,并且以此证明我对你的爱。」她非有心伤害,但是既然伤害不能避免,那就只能尽力弥补。
「你不要再卖弄唇舌了,我不会相信你的。」凤栖梧撇脸不想看她,更不想再听更多的谎言,殊不知此刻,他牙根已咬得死紧,额尖的一滴冷汗,也不客气的滑落面颊,但白心璃没有发现。
口头争执正炙,不愿被拒于心门外的白心璃,踱步绕到他面前,清亮的眸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真的能证明。」
「不要再说了!」秀色生冷,觉得忍耐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我是说真的,我没有骗你。」白心璃正想开口辩解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急奔的马嘶与蹄声,两人对看一眼,寂影已机敏的靠了过来。
「十三爷,请往里面走避。」隐约间,寂影听到刀剑交击的声响,心里暗忖着他们的行踪八成是被寻到了。
注意到寂影的神色有异,凤栖梧按捺住不悦,才刚转身走没多远,远远地就看见一名头戴冠、腰佩剑,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侵犯正气的男子,就站在他们欲行山径上的尽头。
宇文仲以一身轻便装束出现在凤栖梧的面前,炯炯的目光凝锁着他的目标,只见他往前走近数步,在确定自己的举止,皆落入对方眼底时,他才执剑抱拳,向凤栖梧打恭作揖道:「小王爷,久见了,奉皇上之命,特请小王爷回首城了解案情。」
心口的疼痛逐渐加深,凤栖梧咬着牙,眸心里蕴炙的全是不甘屈服的恨意,「御剑司,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管你们想按任何罪名给本王,我一概不会承认,更不会随你回首城,要嘛就让皇兄赐道圣旨,将我就地伏诛,其余皆为妄谈。」
即便尚隔着些许距离,宇文仲面色严肃,俊目迸出的冷光,仍是让那三名武功底子较弱的府卫,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看着凤栖梧高骄自满的模样,宇文仲知道谈判破裂了,他揖拳敛眉,称声得罪,身形一跃,便往凤栖梧急掠而来。
护主心切的寂影,见状连忙抡刃迎上,凤栖梧与白心璃在其余三名府卫的守护下,转身欲往小路而去。
在凤栖梧被簇拥着离开时,心口的绞症爆发,不过行了一里余,他整个人就痛到脸色发白,双手抓着胸口,只觉得疼痛锐不可挡。
「栖梧,你心口又痛了是不是?你药放在哪里?」白心璃在凤栖梧差点失足栽倒的前一刻,适时的扶住他微晃的身躯。
「你别来烦我,就什么痛也没有了。」凤栖梧咬牙闷哼一声,心里想着,他近几次的发病,似乎都跟白心璃脱不了关系,为什么他偏偏就对她没辙呢?
明明对她的背叛深恶痛绝,可是她温柔的抚慰,却也同样的令他无法拒绝。
「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到底把药放到哪里?」白心璃作势要往他的怀里找药,可是药没找着,一阵衣袂飘飘的声响,就先抓紧白心璃的心房,水眸才抬,就见来人轻松的抽剑将随行的府卫三名给撂倒。「小王爷,下官凌常风拜见。」同样是简单的衣着装束,凌常血气定神闲的敲昏那三名府卫,他双臂环胸,口称拜见,但态度可轻佻的很。
凤栖梧瞥了他一眼,细眉微扬,本想强撑无事,但胸口中那强烈的烧灼感张狂的让他抵受不住,他痛得只能屈卧在地,死命咬住牙根,不让痛苦的呻/吟声逸出。
见凤栖梧病发,白心璃虽不识得眼前男子是何身份,她双臂一张,将自己的身子挡在凤栖梧之前,不让凌常风接近。
「我不会让你带栖梧走的。」白心璃如是说。
「你是……白姑娘?」凌常风也不急着出手,反正宇文仲那家伙,早将一切都打点好,虽然他是不明白宇文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当宇文仲开口叫他上吞凰谷他就来了,就连为什么不用带兵随行的理由,他也不知道。
冒然被点名,白心璃眨了眨眸,警觉地道:「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伤害?你知道在他手底下直接或是间接害死过的人有多少吗?」凌常风目光炯炯的盯视因疼痛而屈卧在地的凤栖梧,虽然不明白他身体有何异样,可是只要想到凤栖梧之前对盼盼的那些伤害,凌常风的心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复。
「可是他现在病了、正在痛苦着,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违反人道的事。」白心璃边跟凌常风对峙着,一颗心却随着身后凤栖梧抑忍的抽气声而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