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七月盛夏的午后,蝉声高唱,熏然醉人的南风吹拂着静谧的北京城,直吹到福康胡同里的定远侯爷府。这是一座庭院深深的大宅邸,朱红大门的两侧各有一株十馀人高的大槐树,进门两旁是门房,正中央是一道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穿越广阔的天井直通正厅,东西两侧则延伸出左右厢房。
一条回廊沿着西厢房往后院而去,一路上花木扶疏,越往里去越是透出浓重的闺阁秀气。“呀——”的一声,最里间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名青衣少女伸出头来四下张望一番,又缩了回去,掩上房门。
“小姐,外头没人。”那探出头来的少女原来是个丫鬟,梳着油乌乌的麻花辫,单眼皮的清水杏仁眼,小小的鸡心脸,十分可人。
“好极了,我已经换上你的衣服了,刚好合身,咱们走吧!”
房门又开了,这回却走出一名艳绝人寰的少女,虽然也和菱儿一样的青衣丫鬟打扮,却有着倾国倾城、令人惊艳的清丽容颜,一身淡淡青衣反而突显出她的素艳幽姿,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
“小姐,你真要去捉金娃娃鱼呀?”菱儿抱着一只青花瓷坛,紧紧跟在后面,“老爷、少爷都试过好多回了,没有一次成功,你真的有办法吗?”
“当然罗,我有秘招嘛!”为首的少女回道:“爹和哥哥老是不准我出门,说什么女孩子家不能抛头露面,等我捉回金娃娃鱼,他们就该知道不能小看我这个女孩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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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真的自动游进网里来了,是金娃娃鱼,还是一对呢!”菱儿不断的惊呼,“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那当然!爹和哥哥都不知道,金娃娃鱼不能钓、不能捉,就算勉强捉到了,一离岸就死,我早在书上看过了,想捕金娃娃鱼得用酒,所以我偷了爹这坛千日醉,果然引出这对金娃娃鱼来了。”那名小姐转身对菱儿解释。
“小姐,你真聪明!”
“好了,快将金娃娃鱼连同河水和酒一起装进坛子里,可以回去了。”那名少女盈盈起身,两人正想离去,想不到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喝一声。
“喂!两个野丫头,谁让你们偷捉金娃娃鱼的?”
主仆两人吓了一大跳,双双回头一看,从山侧的一堵矮墙后转出一名英气勃发的年轻人,身穿百蝶穿花云青箭袖、青锻粉底小朝靴,他的身材高大,相貌清奇俊朗,浓密的剑眉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正盯着她们。
“这人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混小子!”由于刚才被骂了一句“野丫头”,领头少女不悦的说:“菱儿,咱们走,别理他。”
不料那名少年也听见了,冷笑一声,以讥嘲的口吻口骂:“挑水丫头谁家人?”
“混帐小子隔墙人!”那小姐立刻回应了下句,凑起来正好是一幅浑然天成的对联,而且对仗颇为工整,倒让原先有意讽刺的年轻人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区区两名丫鬟,居然如此才思敏捷。
“看不出你倒有点小聪明,好吧,我再出个对子,如果你答得上,我就让你带走金娃娃鱼;对不上的话,就要留下这对金娃娃鱼。”
“哼!谅你也出不了什么高明的对子。”少女头一抬,冷冷的挑衅。
“是吗?”年轻人的唇上露出深深的笑意,指着水边的芦苇丛,开口说:“翠芦碧荷,且问你谁人栽就?”
“我早说了你出不了什么高明的对子,这有何难?”少女略一沉思,立刻胸有成竹的回答:“绿蓼红叶,原是它天然生成。”
年轻人听了,心底不由得暗暗佩服少女的才思,正寻思着如何扳回劣势,忽然看见菱儿怀中揣着一小袋深红色的桑椹子,一眼就认出是在这座山上采的,而这整座山都是他家的产业呢!
“南院北邻近居,偷摘人家桑椹子,羞也不羞?”年轻人又出了一题,而且还是语带讥嘲。
那少女眼见年轻人三番两次的嘲笑她,心中不由得嗔恼,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东游西逛瞎混,不读古今圣贤书,该也不该?”这言下之意是指责这名年轻人不学无术,只知道“瞎混”。
“小丫头,你居然骂起人来了?”
“喂!说好了,我对上对子就可以带走金娃娃鱼,现在我可要走了,是你自己说话不算话,要不然我怎么有机会骂你?”少女一口气说完,不再理会被抢白一顿、临时想不出如何回话的年轻人,吩咐菱儿在瓷坛中装满了水,迳自往山下走去,一下子就消失在苍苍的绿林里。
年轻人凝神注视着那窈窕的身影,回想刚才那一番谑语娇音,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忽然,他重重的捶了自己一下,刚才只顾着和那名少女斗嘴,居然忘了问她姓名、住所,未来在人海茫茫的北京城里,他还能再见到这名惊才惊艳的清丽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