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是——当我昏迷三天醒来之后,我的世界也变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管是谁来跟我说话,虽听得到声音,也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却不想有所反应。
有阵子,所有人都以为我撞坏了脑袋……
但我没有,意识真的很清醒——可以清楚知觉到所有发生在周遭一切的事,颈椎被固定住,无法四处转头看,但护士照顾隔壁病人的每个动静我都一清二楚。
清醒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发生车祸,更忘不了自己在发生事情前所下的诅咒——对她。
接着,关于跟她相处的一切一切,会不停地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从来没如此清楚过,但——也从来不曾像如此一般,当想到时,不再感到心痛,而是像看个故事一般……
我变得不再是……当事者,而成了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像在看电影一般,我是观众,电影故事情节很熟悉,情感却不再因此被牵动。
心死了吗?无情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察觉到这种情况时,并不感到恐慌,只觉得莫名、困惑。
为什么会变这样?
过了许久,我才顿悟——也许这是老天怜悯我吧!不想再让我受苦。
在那场车祸中——「我」的确死了,而她……同时也「死」了,我与她都已经彻底解脱。
就某种意义而言,现在的我,是新生的!完完全全新生的人了。
当我出院时,在回到家前,我请家人将她在我住院这段时间寄来的所有信件都收了起来,不要再让我看到。而关于她的一切,我都紧紧锁进抽屉里。
说来也是巧合,我发现——我出院的那一天,正是她离开我到外面追求舞艺精进满两年的日子。
我决定,此后要彻彻底底的忘了她,不再爱她了……重新展开新的人生!
不辜负老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
就这样——开始重新过日子,不去想她,也不写信给她,跟朋友们在一起,老实说,在跟她交往的期间,我把所有空余的时间都给了她,和朋友们都生疏了……
重新融进他们的圈子,重拾在未遇到她之前的生活模式,不难,真的不难,容易得就像呼吸一样。
也花了更多的时间跟父母、家人相处,毕竟经过一场生死大难,两个老人家都因为我受到不小的惊吓,也让我察觉到自己的不孝。
努力工作赚钱,那段时间我的表现优异,一扫过去两年的委靡不振,得到更多肯定,亦更加自信有活力!
接着我跟父母决定买新房子,搬出旧居后,我也将她所有的一切都放在那里……
在车祸后的半年——我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并以结婚为前提,认真的跟她交往……
终于谈到他的妻子了,她心不禁紧了紧。
总算轮到彭皓谦另一个女人上场,同样——这个女人也是导致他今天会来向她求诊的主因,照理说,他的妻应该是主角才对。
但——在听完这一切之后,她不禁要怀疑——他的妻怎么可能会有成为主角的机会呢?
思及此,她目眶不禁红了。
【第五章】
在他打算继续讲下去时,她出声打断了他。
「在提到你的妻子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请教。」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你说。」
「你——并没有再跟你……‘女友’见面,跟她正式谈过分手吗?」她严肃的看着他,如果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是否定,她一定会不顾什么专业形象,完全地爆发出来。
说她是迁怒也好、说她是移情也罢,就是无法接受他居然在跟他的妻子结婚时,并没有把上一段感情处理好,哪怕这是天下所有懦弱男人会做出的蠢事。
可他不应该也是这种人!不应该!
彭皓谦望着她。「……有!事实上,就在我决定结婚前一个月时,她回国了,并且找到了我,然后——」
听到这,她不禁握紧拳头,屏住气息。
他仰首将已冷掉的咖啡一口饮尽。「……她回来后,我们又在一起半个月,然后我正式向她提出分手,并且告诉她我要结婚的事。」
她倒抽口冷气。「你……你是说,在你结婚前,还……还跟她在一起?」
「对,就是如此。」他语气异常平静地说道。
一股恶寒猛地从脚底涌上,她掩不住错愕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决定结婚这件事,我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跟妻子交往顺利,家人也对她很满意,所以当双方父母都觉得我们应该要尽早完成婚事,我完全没有异议。
只是——我作梦也没想到,就在我正式向妻子下聘后的第二天,却看到她要回来的消息。
因为她的舞团到台湾来公演,而身为首席舞者,又是台湾籍的她,自然成了媒体的焦点,几乎从她一下飞机,新闻记者就随访跟着。
当我在电视上看到她时,有好一会儿,我以为自己在作梦……
从我出车祸到那时,整整快一年时间,关于她的一切,始终放在记忆中的一角,静静的,任它蒙尘,也许偶尔有风吹过,让它露了面,可就像隔了雾镜观看,总有些不真实感,也不会被影响。
只是……当我在电视画面上,看到她露出灿笑时,那种以为已消失的强烈感觉再度排山例海般的涌上来,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整个人原来早已经踏追地狱,根本未曾解脱过。
抑不住心底的催促与执念,我跌跌跄跄回到旧家,一打开信箱,便发现里面塞满了她寄来的信。
看到那些邮戳日期,我再度像被雷打到一般。
即使我车祸后并没有写信或给她任何讯息,可她依旧维持每个星期寄信给我的习惯……直到她要回国来的前一个星期。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懂她!
她是那样冰雪聪明,她是那样识情知意,怎么会不了解,一旦我跟她断了联络,没有写信没有电话,没有再去拜访她的家人,就是表示我想分手、想结束这段感情,那她为什么又要寄信给我呢?
那些信——我没有勇气看。
对一个即将和未来伴侣走进礼堂的男人而言,和过去有关的东西都应该要迅速消灭。
只是——我没办法一把火烧掉它们,思量了许久,我决定将它们通通都还给她,并且当面将所有的事情彻底解决清楚。
就在我把她字给我的信件全都装成一袋,欲出门找她时,才打开门,就看到地人站在门口看着我。
一看到我,便露出毫无芥蒂的灿笑,欢呼一声后快乐的奔进我的怀中。
而我——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世界也再度变得只看得到她一人存在。
「今天,我们就到这为止——」她突然感到不舒服,全身直发冷。
他垂着头不语。
她吞了口口水。「今天我已听得够多了,你不要再讲下去,而且时间也差不多……」
「不行!医生,我今天一定要讲完。」
「你……」
「我非得讲!」
她瞪着他。
「汪医生!请善尽你的职责——帮助一个需要你的病人!」他没有看着她,只是表情严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