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01

第二章-01

耳边哗地一声巨响,口鼻内尽是河水的味道,惊慌之余,欧阳子鑫屏住呼吸扑腾双臂,踢打水浪,凭本能飞快地浮出河面。

「千万不要给人瞧见!」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以至于动作太过猛烈,连发髻上的玛瑙簪滑脱下来也未察觉。

但事与愿违这四个字,欧阳子鑫这次总算深切地体会到,刚才明明除了自己,什么人也没有的青石阶梯上,竟出现了一双做工精致的黑面白底的靴子。

可以想象,明日一早,有关宰相府的欧阳公子误坠河中的笑话,会怎样如火如荼的传播开去!

「不要管我!我没事!」趁对方未乱喊救命,或出手搭救前,欧阳子鑫就厉声拒绝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来人不但没有大呼小叫地引起骚动,更没有救他上岸的意思,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上,平静得就像眼下根本无状况发生。

欧阳子鑫不觉仰起脸,朝上望去——

「啊?」

仿佛有一道激流从心底迅速掠过,产生的震撼与颤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一瞬间,欧阳子鑫简直无法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气势厉害的人!

而一袭简单的黑布长衫,遮掩不了他轩昂伟岸的挺拔姿态,他的脸孔很俊美,犹如鬼斧神工雕琢而成,但那双无比深邃,无比冷酷的眼睛,只给美貌徒增冷意。

那是一股让天地万物都能在瞬间冻结的冷,无情得让人禁不住打起寒战,欧阳子鑫甚至有种身处冰水的感觉,浑身刺痛得难以呼吸。

黑衣人同样打量着落入河中的青年:清雅的脸庞,分明的五宫,一双琥珀石般的眸子很是清澈,散开的长发如这江水般浓黑发亮,并缓缓随水荡漾……

有钱的贵公子,深夜买醉并失足河道,这种荒唐事在繁华的皇城内可算不上新鲜,显然这位黑衣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继而注意到青年一脸呆然地在水中仰望着自己,终报以极度蔑视和不快的一瞥。

「嗯?」平时就很在乎别人看法的欧阳子鑫,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瞧不起他的眼神,他从震异中清醒,才要爆发怒火,黑衣人已然转身走开。

「你等等!竟敢小瞧我!」双臂一收一压,一股强劲的水柱从河内拔起,欧阳子鑫顺水轻弹而起,稳稳地落定在石阶上。

使出浑身解数,以如此铺张的方式上岸,欧阳子鑫无非是想挫败对方那股骇人的锐气,落下来的河水,咂得码头哗哗直响,沿岸的人家,纷纷亮起油灯,探头窗外,看个究竟,但那黑衣人居然连头都不回一下,继续前行。

「可恶!」欧阳子鑫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前去,大喝道:「站住!」

先前不做理睬,但是这回黑衣人却让人难以琢磨地停下脚步,他站在一颗大树下,回首看着欧阳子鑫。

「你不是皇城人?」虽然是问,欧阳子鑫的口气却很肯定,因为像黑衣人这种绝色容貌,不可能不引起城内的流言蜚语。

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作答。

「你……嗯?!」欧阳子鑫便踏前一步,却像刺到什么似地,整个人反弹回来!

「呜!」一股看不见的浓烈杀气,如刀锋般包围在他周围,地上的落叶顿旋起一阵狂风!

全身都撕裂开来般的疼痛,欧阳子鑫正苦苦纠缠,无法脱身之际,杀气却突然消失,毫无预兆。

「人呢?」月光皎洁,将青石板街道照得异常清楚,欧阳子鑫瞪着那空无一人的巷道,狠狠地跺了一脚!

◇◆◇

距离皇城码头不远,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名为「香彻」的客栈,这座客栈不但提供来往旅客的吃喝住行,也教养了一批美丽的少女,或少年充当陪酒的下人。

越到子夜时分,「香彻」里头就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白色砖墙围拢起的错落有致的厢房,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最好的自然是上房,除了里面的装潢摆设皆为精品外,还有单独的院落。

「雪公子,这桌鲍鱼宴可是我们钰儿姑娘亲自下厨做的,您请尝尝。」涂脂抹粉的老板娘,站在桌边,对一身着华丽锦服的男子热情招呼道。

「只要由钰儿的一双柔夷所做出来的,就算是咸菜苦瓜,本公子也会细细品尝,何劳老板娘辛苦介绍。」男子笑道,并举起酒杯朝琴台前抚弄古筝的少女致意。

雪公子,全名雪无垠,自称二十八岁,一双狭长的眼眸,透出非凡,摄人心魄的气质,在往来如此多的客人当中,是头一个,能让各位红牌姑娘和少年争得互相翻了脸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举止非凡,性情体贴,同那些模样端庄,却行为庸俗的富家子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因此花魁钰儿一眼相中了雪公子,并私下买通老板娘,得到今夜相陪的机会。

「公子说的是,老奴不打搅公子的雅兴,先退下了。」老板娘不但收了雪公子的一锭黄金,还收到钰儿的一锭白银,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岂有不乐之理。

「雪公子……」钰儿能与心仪的男子共处一室,原本尝尽人间虚情的她,居然有心揣小鹿般的激动,一不留神,拨错了琴弦。

「钰儿,过来喝杯酒。」雪公子毫不责怪,反倒了杯酒,柔声相邀。

「雪公子,钰儿失礼了。」钰儿有一双桃花眼,此刻更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位贵客,她故作矜持的起身,才迈开步履,走向木桌,厢房门忽地被推开了。

由院落后门直入上等厢房的,是一黑衣青年,他看上去比雪无垠年纪要小,顶多二十出头。

钰儿惊恐地红唇大张,想要叫人来,在下一眼看清来者后,竟又怔然不知所措,来者虽然是一身夜行衣打扮,但是外表冷艳,锐气逼人,绝非泛泛之辈!

黑衣人看到钰儿,一副想叫又不敢叫的表情,倒也没犹豫,转身就要离开。

「毅!」方才还柔情似水的雪无垠,突然大声叫道,他起身上前,一把拉住黑衣人的手臂,挽留之意溢于言表。

黑衣人略微一怔,不得不停下。

「钰儿,麻烦你下去厨房,再烫两壶好酒来。」雪无垠松开手,语气也恢复平和地吩咐道。

「是的,贱婢告退。」好事被搅,钰儿心有不甘,但她更怕和这位冷面公子相处,于是乖乖点头退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看着钰儿关门离开后,雪无垠才开口问道。

「皇宫内举行大典,四处都有重兵把手,御书房更是严密,」黑衣青年深邃的眼睛盯着雪无垠道:「在出来的时候,听到两位太监谈天说,收到匿名密报,会有人夜访御书房,所以增派了侍卫。」

「有这等事?」雪无垠微微一笑。

「下次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黑衣青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呵呵,不愧是夏国最令人闻风丧瞻的十六王爷,谢凌毅,那么多御林军都难不倒你。」雪无垠并不否认是自己故意走漏风声,引起皇宫戒严。

谢凌毅不理睬他,径自斟了一杯酒,正打算喝下,对面的雪无垠突然伸过手来。

「这是什么?」白皙的手如风般轻拂过谢凌毅的脸庞,雪无垠的手指变戏法似地夹着一片枯叶。

「叶子。」谢凌毅瞟了一眼道。

「不,我是说很难想象最讨厌脏东西的你,会连头发黏着枯叶都感觉不到。」

谢凌毅喝下手中的酒,「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又没说有事发生。」雪无垠邪气地一笑,树叶飞出他的手中,划破窗纱,掉落在院落中扫拢的落叶堆里。

「一人独酌,多没劲。」雪无垠不等谢凌毅喝下再次斟满的白酒,就擅自拿下他手中的杯子,含住那濡湿的杯口,品尝似地慢慢喝下。

谢凌毅看着他,不加言语,只是另外拿了一个杯子,雪无垠笑了,笑得煞是迷人,恰巧端酒进来的钰儿硬是看愣了神。

◇◆◇

「不可能的!」

欧阳子鑫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很急躁,因为整整过了五天时间,偌大一个皇城,竟然没有一丁点有关黑衣人的消息。

「凭他的相貌和功夫,入城第一天就会招来百姓的侧目,没可能无人留意到的!」欧阳子鑫咬着嘴唇,心想:「莫非他乔装打扮了一番?」

「还有奇怪的是他当时穿着夜行衣,可是官府那里至今没有任何盗窃或人员伤亡的……」

「欧阳少爷,」小厮清平站在敞开的门外通报:「武将军府的武副将,武倩蓉小姐,在厅堂等候会见。」

「啊?」欧阳子鑫这才想起曾答应武程,去拜访其家人的事,连忙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富贵人家总喜欢用「淡雅」来装点自己的屋子,宰相府的厅堂更是如此,雕刻精致的木桌木椅,栩栩如生的山水墨画,再加上清新翠绿的文竹,使满堂生辉。

厅堂漂亮大方,但更让武家千金激动的是,从里屋翩然走出来的欧阳子鑫,儿时的子鑫就备受女孩子喜爱,如今是越发俊秀了。

「武程,真不好意思,本打算前日去拜访的,但是事情一多就……」欧阳子鑫边走边道歉。

「兄弟之间还计较这个!」武程笑着打断他:「我也知道你最近很忙,本不想来打扰的,可是倩蓉坚持要见你。」

「哥哥!」武倩蓉的脸颊蓦然涨红,暗推了武程一把。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呵呵,」欧阳子鑫笑着看着武倩蓉,「既然来了,就到我新开的绸缎铺看看吧,有很不错的绢丝呢,武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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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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