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迟来的正义!
这个月的薪水单发下来后,夏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公司竟然将她当代理秘书时的津贴全算给了她,整整三万元,三万元呢!是她做半年份手工塑胶花的价钱耶!
除了被穆美敲了一笔小竹扛外,其余的全进了她的银行户头,看着存招簿上累积的数字,夏依的心情成等比级数的向上爬升。
她心情好得连太阳都会眼红!
但人说祸福相依,果然,在这个夜晚得到了印证。
一如往常的,夏依下了捷运得再步行一段路程才到家,因为便宜,所以她住的小公寓得先经过一段只有杂草和路灯的小径。
今晚的夜色似乎特别黑,月儿特别黯淡,连吹向她的风都带着一丝诡异,尤其是黑漆漆的杂草堆里,好像随时会跳出一个人来般。
她选择投靠昏白的路灯那一边,至少她还看得见周围的状况,只不过得小心路过的车子就是了。
夏依紧抓着自己的包包,虽然里头银两不多,但钱就是钱,一块也是钱、两块也是钱,她绝不会大小眼、厚此薄彼的。咻!一辆车子才呼啸而过,后头又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夏衣紧靠着边边走,防被抢、也防被不长眼的车子撞到。
这时,驶过她旁边的车子突然伸出一只怪手,硬抢过她的包包,夏依打死也不愿松手,死命挣扎。
车内的歹徒见她不放,骂了一句脏话后,车子的速度急速加快,想甩开夏依。
夏依咬着牙,就是不松手,结果就是整个身子拖在地上滑行了几公尺……
没想到,车内的歹徒心一狠,居然拿出了一把开山刀,砍向夏依的手——
“啊!”夏依惊叫一声,松开了手,要不是刀刃在月光下闪过一道白芒,警告她危险,她的手就真的报废了。
然而她还是不死心地追着车,想看清车牌号码,心中完全忘了害怕,甚至忘了歹徒可能绕回来砍人……
追着追着,夏依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车子的屁股后面根本没有挂车牌。
可恶!心好痛,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他们怎么可以抢走,不行!她得去报警,让警察杯杯帮她要回来。
在警察局作完笔录后,夏依拖着疲累的身躯,在好心的员警护送下回到了家。
途中,好心的员警问她身上的伤痛不痛、需不需要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夏依苦着脸,摇了摇头,她身上的伤不痛,心倒是很痛,而且她的荷包才刚被抢,不想再去医院破财一次。
回到家后,脱了衣准备洗澡,原本不甚在意的伤口一碰到了水,竟然痛得她龇牙咧嘴,连连喊疼。
数了数,身上显而易见的伤痕就有数十条,如果再加上破皮和瘀青的,根本难以计算。这群可恶的歹徒!如果警察杯杯抓到了他们,她一定要情商局长,让她也如法泡制一番。
夏依整理好自己后,就直奔床铺,她全身痛得厉害,今夜实在没有心情再做手工,等明天状况好一点,再补作今天的分量好了。***
“铃!”
夏依按掉烦人的闹钟,翻个身想继续睡,没想到她才一动,全身的骨头都摇摇欲坠,好像快要散开了似的。
她呻吟了声,迷迷糊糊的起身,摇摇摆摆的走向卫浴间。
这是谁?!看着镜子里出现的猪头,她全身的睡意都被吓醒了。
她将脸凑近镜子,不敢相信地轻碰了下自己肿胀的颊边,镜子里放大的猪头也跟着举手碰了一下。
“天啊,这猪头真的是我!”没想到才经过了一夜,她的脸就肿得像个猪头,这实在是种很奇怪的感觉,镜子里的人明明是她,她却满眼陌生,像是看着另一个人。
“不知道警察看到后,会不会开一张毁损市容的罚单给我?”夏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梳洗,以免再造成自己灾情惨重的脸部二次伤害。来到了公司,她的出现果然引起全办公室人的围观,不到五分钟,全部的人都知道她昨夜被抢。
“排队,想看的人得先收费。”看戏的人潮明显少了一半,奇怪!连看动物园的猴子都要收费,她可是属于“珍禽异兽”类的猪头,收点观赏费一点都不过分啊!
“要不然,鲜花素果我也接受。”剩下的一半又少了二分之一。
“噢!”她的头上挨了一记,是穆美赏的。
“别胡说。”穆美白了她一眼,开始帮她疏散人群。
“为什么昨晚不打电话给我?”人散开后,穆美开始质询。
“打电话给你,你愿意去帮我把包包抢回来吗?”
两人移驾医务室,章医生下午才会来,没有人会打扰她养伤,除了身旁叽叽喳喳的损友外。
“不能帮你抢回包包,也可以押你去敷药啊!”穆美帮伤者服务,推开医务室的门。
“看看你这副模样,万一在脸上留下了疤痕,看你还嫁不嫁得出去!”说来说去,穆美还是最在意这张门面的灾情,是否会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公司里头有驻勤的医生,我干么还自掏腰包去医院包扎?”只要忍耐一个晚上,就可以省下一笔医药费,即使是痛得死去活来,她也会硬《到底。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逼疯!”快被打败的穆美现在总算可以体会到李经理痛苦的心情了。
“要不要我通报杜副总?”
“这关他什么事?”夏依挑起眉,一想到自己的猪头样被他看到,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你不觉得他很关心你吗?你先别摇头,说不定他来探过你的伤后,还会拨一笔慰问金给你。”自从上次的医务室事件后,她一直觉得夏依和社副总之间不寻常。
“慰问金?”听到这三个字,夏依原本非常不以为然的脸瞬间亮了起来,灵活的大眼骨碌碌地转。
“一笔白花花的银子哦!”穆美不断地敲着边鼓。
“那一切就麻烦你了。”她喜不自胜地同意将自己的怪模样出卖,来换取一笔医药费,反正尴尬一下子就过去了,她还是选择拥抱金钱。
“嗯,一切包在我身上。”笨夏依,我是在帮你制造机会啊,你这迟钝的家伙!***
中午时分——
“夏依,章医师来了,起床了!”报马仔穆美叫醒沉睡的人儿。
走进诊疗室,章医师看到她肿中带青、紫中透红的脸庞,脸上的眼镜差点滑下来。
“章医师?”穆美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招回他的魂魄。
“对不起。”章医师胀红了脸,情绪老老实实地显现在薄薄的脸皮上。
“请坐。”扶了扶镜框,章医师不甚自在地说道。
“她是夏依。”穆美怕他忘记,继续解释道。“她就是上次躺在里头、害你被我误会是色狼——”“够了。”要不是手在痛,夏依真想给穆美一拳,她难道没瞧见章医师整个人都快缩到桌子底下了吗?
“我记得你,只是刚刚没认出来。”他讷讷地道,低着头填夏依的表格。
“别说你,这副模样,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无端飞来一场横祸,将她这么个面貌清丽的女子搞得跟猪头一样,她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
基本资料填妥后,章医生开始处理夏依脸上的伤口。
“章医生,夏依脸上会不会留下疤痕?”在一旁的穆美最担心这问题,万一夏依破了相,不知道杜副总还要不要她?
“这得看她伤口复原的情况而定。”
不满意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穆美继续追问:“到底会不会?”
“这……”他为难了下,忙着抢救灾情的忙碌双手停了下来。
“我们夏依还没嫁人,千万不能留下疤痕,否则没有人肯娶她怎么办?”穆美的鞋底威胁地拍打着地面,颇有大姊头的味道。
“你快回答我!”穆美鸭霸的态度活像个山土匪,只差没拿把大刀架在那老实男人的脖子上。
一直咬着唇、忍着消毒疼痛的夏依终于受不了了。“穆美,你能不能赏我这个可怜的伤患几分钟的安静?”她的脸快痛毙了,可恶!她太高估自己对疼痛的忍耐程度。
“喂,我是在帮你,你怎么反过来怪我?你知不知道脸蛋对一个女人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况且,再过几年你就三十岁了,趁现在年轻不找张长期饭票,到时候一定后悔莫及!”穆美的口气也冲了起来。
“我现在才二十五岁,不急着嫁人,至于比我生命重要的东西,非钱莫属,而不是这张脸。”两个立场分明的女人俨然开战了。
“夏依,你以为光靠这一份饿不死也吃不饱的薪水,就真的能致富?别想得太美。”穆美此言一出,立刻换来夏依的两记眼刀。
“两位……”被晾在一旁的男人试着排解两个女人的纷争。
“你闭嘴!”两个人同声一气。
“别瞪我,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事实,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了。”午休时间已过,她先回去上班,免得李经理上这来抓人。
穆美走后,夏依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很明白,这双手再怎么努力,能攒的钱毕竟有限,穆美说的没错,如果薪水能致富,那满街都是富人了。
她从来不曾感到这么无助,穆美的话严重挑战她一心致富的信念,瞧瞧这些年来,她不但白天工作,晚上还兼做手工,就像只埋头苦干的小蚂蚁。但这种生活真的能让她致富吗?
“夏小姐,你怎么了?”章医师担心地看着她,从刚刚穆小姐讲完那一段话之后,她就一直垂着头默默不语。
“章医师,你一个月薪水多少?”夏依突然拾起头,目光炯炯。
“呃,在这里驻勤每个月五万,再加上医院的兼差,一个月大约十二万。”
“十二万?!”等于她一季的收入了。“除了这里,你还在医院兼差,不辛苦吗?”真看不出来,这个愣头愣脑的章医师和她一样,都是属于抢钱一族。
“是家里开设的医院,所以还好。”他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夏依的目光好骇人。
“你家开医院?!”天啊!她捡到宝了。
“只不过是小规模的综合医院。”他悄悄地后退一步。
夏依原本灰暗的人生,此刻重燃起希望的明灯。百万年薪、家里又开医院,在夏依的眼里,立刻替愣头愣脑的章医生复上一层金光,穆美又说对了,她是该为自己找张长期饭票了。
摆了个自认最美的姿势,夏依凑近他。“呵呵呵,章医生你这么年轻有为,想必一定有女朋友了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看着她那一张伤痕累累的猪头脸慢慢逼近,章子沂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没、没有。”说完,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
“真的吗?我不相信。”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男人一张脸斯文得很,不说话还好,但一说话就全破功了,简直比小学生还纯情。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现在的女人专爱坏男人,夏依的脑海里突然窜过一张俊帅的男性脸庞,没错,像杜大副总这种又帅、又坏、又多金的男人,就是女人的最爱,但也最不安全、最容易走私。
而她要的男人,得既安全、又多金,眼前这一位愣头愣脑的多金医生就非常符合她的择偶条件。
决定了,就是他了!
接下来的这一周,夏依几乎天天下午都到医务室报到。
如果有年轻貌美的同事来看病,她一定全程陪同,绝不离开,完全做到滴水不漏的状态。
就像现在,章子沂的面前就坐着会计部的美人——李贝伦;当个美人真好,连生了病都还是个病美人,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章医生,你的笔拿反了。”没想到连章子沂这只呆头鹅也是视觉动物,看来她丝毫马虎不得,不能有任何的松懈。
在她的监视下,章子沂手忙脚乱的完成了看诊,他一开完处方笺,夏依就连忙送客,防患于未然,彻底杜绝任何女性同胞对章子沂的觊觎。
“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她回过头,没好气地看着章子沂痴望的脸庞。
但她随即警觉地提醒自己——莫气,莫气!别露出凶恶的模样,万一吓走了他,哪里去找这么好骗的男人?微笑,微笑。
夏依扯开了笑。“章医生,这样称呼好生疏,我看我以后就叫你子沂好了。”先从名字开始,一步一步的接近他。
“夏小姐——"
“不要叫我夏小姐,直接叫我的名字,依。”恶,她竟然连这么恶心的话都讲得出来,真是佩服自己。章子沂脸上出现了三条黑线,嘴角不自然地抽动。
假装没看见他的尴尬,夏依厚着脸皮说道:“子沂,我的脸已经消肿,恢复了大半,这一切都要谢谢你。”这倒是真的,除了几条浅浅的疤还挂在脸上,她已经可以认出自己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本分,你别客气。”
“不是客气,你知道脸蛋对一个女人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吗?你救了我的脸,等于是救了我的命,这如果在古代是得以身相许的。”借穆美的台词、再配合着柔情似水的表现,夏依就不相信他会无动于衷。
以身相许?!冷汗流下了章子沂的额际。
“为了报答你,我决定请你吃顿饭,答应我,否则我会很过意不去。”夏依眼角微泛着泪光,小手捂着胸口。花钱令她心好痛,但只要她忍住、忍住,离致富的目标就愈近。
在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内,一个眼角泛泪的柔弱女郎、一个流着冷汗的无措青年,构筑着一股诡异的迷离氛围——
“我想,你应该先偿还前债吧?”从夏依背后突然窜出一道杀风景的男性嗓音。
夏依火速地回过头,凶眉浮现,劈头就开骂。“是哪一个臭要饭,敢破坏我好事?”
“我破坏你什么好事?夏依。”倚在门上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笑望着她。
“杜大副总?!”夏依瞠大眼猛瞧着眼前的男人,活像他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星球的外星人。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杜蕴棠走向她,带笑的黑眸在瞧见她脸上的细疤时,倏地一沉。
他的神情好可怕,一向惧怕恶势力的夏依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可恶!不过就欠他一顿饭,有必要摆脸色给她看吗?
“我又没说不请你,时间、地点任你——”夏依赶紧勒住最后一个字,不让话脱口而出,不行!不能任他挑,万一他挑凯悦或晶华这种贵死人的地方,她不就亏大了。
“就今晚,地点我挑。”她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可以,下班我来接你。”杜蕴棠无谓的点头,视线一直在她的脸蛋上流连不去,黑深的瞳孔闪过一道狠戾。
奇怪,她都答应要请他吃饭了,他的脸色怎么还是可怕得像只被惹恼的狮子?夏依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你干么一直看着我?”可恶!看那么久,都可以数出她脸上有几条疤了!没胆的她只敢在心里头偷骂他。
杜蕴棠缓缓敛回形于外的怒气。“一星期不见,你的脸好像变得很精采。”他露出无害的笑容,企图降低她的防备。
鬼笑什么?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她脸上五颜六色的黑青!“你的观察力还真敏锐。”她没好气地讽道。
“是被抢时弄伤的?”他今天才刚从上海回到台湾,她被抢的事也是经由李经理的暗示,才知道的。
她点点头。哼!现住才来关心,已经太迟了,她的脸和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坑不到慰问金了。
“身上的伤严重吗?”他的眼瞄向她手肘和膝盖上的白带。“还好。”他有眼睛不会判断啊?如果严重的话,她的人现在应该是躺在医院里头,而不是站在这里接受他的质询。
“什么还好?!”一道高分贝的女声从杜蕴棠的后头传出。
“副总,容我向您禀告。”
是穆美!她正想来这里挖夏依回办公室,没想到却看见杜蕴棠走进医务室,她当然是二话不说的跟在后面,躲在外头观察动静。
“您要是一星期前看到夏依,包准你认不出她,她的身体好像被坦克车压过去一样,一张脸肿得简直就像个猪头——”正在诉说夏依惨况的穆美,腰部突然受到当事人的重拧。
“好痛!”她扶着腰,不解的瞪着加害人夏依。
“你干么捏我?我说的是事实,章医师可以作证,你的脸和身体上的伤都是他帮你处理的。”被遗忘很久的章子沂终于被人想起了。
章子沂点点头,夏依脸上的惨重灾情,他不但亲眼目击还兼帮忙抢救灾情。
杜蕴棠的视线瞥向章子沂,黑魅的眼闪了闪,似乎在衡量对方的轻重。“难怪夏依为了感谢章医生,还特地要请他吃饭。”看着章子沂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杜蕴棠的唇边泛开了笑,狮子和家畜焉能比之。
夏依脸一红。真丢人,他听到她讲的那些恶心话了!
“怎么可能?”穆美怪叫,夏依会请人吃饭,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说过脸蛋对一个女人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章医生帮我恢复容貌,我请他吃饭是应该的。”夏依一不做二不休,走过去挽住章子沂的手,希望穆美这个流动广播站,能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跟她抢这个呆子了。
杜蕴棠的黑眼危险的一眯。
而穆美再度怪叫:“你你你……”受的刺激太大,她竟然结巴了起来。“你这个迟钝的笨蛋!”穆美实在快疯了,杜副总这种优质男人就在眼前,她真想不通夏依为什么会看上章子沂这个老实头。
“请……放开我。”章子沂忙着挣开夏依的手。这场闹剧他演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要问一下他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