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应该要拒绝的,为什么每一次她们碰你你都没关系!”一回到台湾家中,巴珊珊就忍不住的抗议了。

齐夜雨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把行李搁在一边,任由佣人去打理。

“你到底有多少女朋友啊?每一个看见你就是又亲又吻的……你应该要推开她们的!”

“我还没习惯。”这是他认真思考后给出的答案。

还没习惯?天哪,这是什么答案?夜雨的意思是说,在这之前,那些女朋友一出现就是冲上去、扑进他怀里,还跟他当街舌吻?

“我是你妻子耶!”巴珊珊有些难过,“我看了会不舒服。”

“所以我们结束蜜月,提前回来了啊!”这边说得理所当然。嗳嗳,他的洒呢,来喝一杯吧!

巴珊珊噘起嘴。她开始觉得跟夜雨很难沟通。

蜜月原订是一个月,的确有点长……夜雨打算让她认识整个欧洲的朋友,先住在德国,然后到瑞士、法国、义大利去,最后一站是维也纳。

不过他们只抵达义大利,来不及到维也纳就飞回来了。

因为每天来找夜雨的女人太多了!宴会也参加不完!每一场宴会都有一堆女人包围夜雨,她一个人就被扔在一边。

她真的受不了,虽然她还搞不清楚他的过去,但是身为夜雨的妻子,要她如何忍受他跟一堆女人卿卿我我?

她喜欢他啊……如果没有存在着一丝丝喜欢,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而且她好爱每天早上在音乐室里的时光,他们在德国时每天都会合奏,任何曲子都能让他们玩上一个上午。下午有空时他会教她更精进的指法和曲目,天气好些会到外头去玩雪。

只是后来聚会越来越多,夜雨很爱往外跑、喜欢各式宴会和品酒……他们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她知道,但是她私心的希望夜雨能为她改变一点点。

她不喜欢天天往外跑,不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到宴会场所去,因为她听不懂,也没有熟人,往往都是一个人落单,看着夜雨跟其他外国人谈笑风生,或是一会就寻不到他的踪影。

若不是因为会有太多女人包围他。她也不会硬着头皮场场都到。

三天前她受不了了,在弹琴时落了泪,随即跟夜雨吵了一架;他倒是干脆,吵完后下令即刻收拾行李,搭了私人专机,两人一起离开了义大利。

“夜雨……”巴珊珊走到他身边,他正拿着一只水晶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趣?”

齐夜雨拿着红酒,缓缓的将如红宝石的液体注入水晶杯中,两只。

他摇晃着杯里红澄的液体,一双眼瞅着也望向他的女人。

“我并没有觉得你无趣。”他走近了她,将酒杯递给她,“我说过,我是还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什么?”巴珊珊接过酒杯,紧紧皱着眉头,“不习惯结婚?不习惯家庭生活……还是不习惯有我?”

齐夜雨啜饮一口酒,难掩心里直接的情绪——都是。

他的确不习惯家庭生活,也不习惯要回家陪某个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居家型的男人,可是他当初为了珊珊,愿意试着去改,殊不知,要改变这种习惯,竟然会这么困难。

他喜欢夜夜笙歌的生活,参加各式各样的社交活动,爱待到多晚就多晚,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结婚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必须带着珊珊一同出席,为大家介绍这是他的妻子,他很乐意做这件事,但是珊珊完全无法融入他的社交圈子!因为她听不懂。

他承认对于投怀送抱的美女,推开这种事他办不到,那太失礼也太残忍,他会婉转的让她们看到他手指上的戒指,并且告诉她们坐在桌边那黑发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他没有出轨,也没想跟谁来场激烈性爱,他明白自己是已婚人士,只是他没办法调适这一切,因为他不能续摊、他得注意珊珊的状况、他们总是得提早回去,早睡早起的她,禁不起疯狂的Party。

一切都变得不尽兴了,他曾天真的以为可以带珊珊融进自己的生活里,结果却是相反的。他们两个为了彼此着想,又相互牵制,搞到彼此的生活全变了调。

“你得给我时间,我必须重新思考。”他语重心长的坐到她身边,柔情的拨弄她的头发,“对于婚姻和家庭,我好像还得做一番功课。”

他心疼的以拇指抚平她双眉间的皱纹。珊珊越来越爱皱眉了,那苦旦的模样,一点都不适合她!

是啊,她的生气一点一滴的消失,已经不若在育幼院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巴珊珊了。

是他害的吗?他让天使蒙上阴影?

巴珊珊盯着酒杯看,忽然眨了几下,泪珠跟着滚了出来。

“你会不会不要我?”泪人儿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们的婚姻太仓卒,你会不会思考后,发现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齐夜雨对问题感到惊讶,因为他早已问过自己。

二哥说过,他常常对女人一见钟情,也求过十几次婚,甚至有七次上礼堂的纪录。

这些都是真的,他没有想玩弄任何一个女性,他真的对她们一见钟情,那瞬间的情感澎湃根本假不了,只是他从来不去压抑或是深思,而是任热情恣意燃烧,直到将那份冲动的情感烧尽为止。

烧尽了,他就突然觉得不再那么爱着那位女性,失去了爱的感觉,当然是走上分手的路程。

对珊珊也是一样,他喜欢她,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爱上了充满光辉的天使,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为她着迷,每一处血液都为了她而沸腾着……那份感觉是真的。

阴错阳差的,他们在短时间内结了婚,那份热情有增无减,随着身体的结合,他们只是更加的留恋对方而已。

不过,在不知道蜜月的第几天时,他瞧着珊珊,开始质疑、退缩,看着她的身影,心中唯一的感觉竟然是恐慌。

一直到那天,他们在音乐室里合奏,他才发现,他好像二度爱上珊珊,他的心在共鸣、他的毛孔一个个张开,酥麻感透遍全身,难以言喻。

就在那瞬间,他确切的想到一辈子的事情。

二度恋上同一个女人是未曾有过的,他的思路变得更加混淆,他想要继续过着世人所谓糜烂,但他称之为浪漫的生活,却总是会顾虑到珊珊,她曾几何时变成他生命的一部份,他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

所以,那已经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了。

“我对你不是意乱情迷。”齐夜雨大手伸进她的发里,将螓首往自个儿的前额靠近,“我想要表达我对你的爱,只是我不知道怎样表达才是完善的。”

“你不会不要我?”巴珊珊难受的颤着抖,泪水滴进酒里。

“我比较怕你不要我这个不及格的老公。”他低低的笑着,好不容易地逗得她露出浅笑。

他就着唇瓣轻啄几下,巴珊珊喜欢他的吻,因为每一次被他亲吻,她都会有心里有蝴蝶在翩飞的错觉感。

“铿一下吧!”齐夜雨执着水晶杯,向她邀酒了。

那是巴珊珊的用语,她喜欢水晶杯互击的美妙声音,一开始总是可以玩一整夜,拿着杯子敲整晚,拉着他要“铿一下”,而后,这成了他们夫妻的密语,代表着共饮美酒。

巴珊珊眉间稍稍舒展开来,跟他铿了一下,果然又激荡出美妙的回音,她终于展露笑颜,轻咬着唇,将杯子就口。

只是当她闻到那该是香醇的红酒之际,一阵恶心竞突然翻涌而上,直直往喉口逼近。

“呜!”她紧皱起眉,一阵难受,手立刻捣住嘴巴,下一刻就往浴室飞奔而去。

红酒杯应声而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片。

“珊珊!”齐夜雨也立刻站起,因为她那瞬间的脸色过于惨白。

他急急忙忙的跟在后头,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声,直到在浴室里,见到她抱着马桶的背影。

巴珊珊一再的干呕,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但就是觉得好恶心,逼得她一直吐胃酸。

她的眼泪、鼻涕全给逼了出来,难受的用力抹着泪。

“吃坏肚子了吗?”齐夜雨焦急不已,“谁,拿肠胃药过来……还是叫家医过来好了。”

巴珊珊已经勉强站了起来,到洗手台那儿去漱口,顺便洗了把脸。

“到底怎么了?”齐夜雨走近,拉过满脸通红的她,她一脸状况不佳。

“不知道,就突然好想吐……红酒的味道好呛。”她整张嘴里的味道差劣,非常的不舒服,打开柜子拿下漱口水。

“红酒?那瓶我们之前喝过啊!”奇怪,那时珊珊说很甜很好喝的,为什么今天说呛鼻了?

“我看还是请家医看一下好了,可能吃到什么不干净的食物。”他爱怜般的抚着她的头,看她五官全皱在一起,一定很难受。“不过我们吃的都一样啊……我怎么没事?”

巴珊珊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打开漱口水,才灌进两口,突然间又一阵恶心,立刻往近在咫尺的马桶冲过去。

漱口水顿时洒了一地,齐夜雨被她那副模样吓着了。

“少爷……”门口站着的佣人手里拿着他刚吩咐的肠胃药。

“再端杯温水过来,她好像吃坏肚子了。”齐夜雨连忙接过药片,心浮气躁的交代着。

“咦?不好吧?”佣人看着巴珊珊,摇了摇头,“夫人这情况应该不是肠胃的问题。”

“不是?”齐夜雨狐疑的看着佣人,巴珊珊忙着继续干呕,没时间回应。

“夫人是不是怀孕了啊?”

干冷的天空仿佛打下一道雷,直直往齐夜雨头上劈去。

看来,他好像没多少时间适应,因为他就快要有个完整的家庭了!

太阳已经暖暖的晒在床榻上,日上三竿,巴珊珊还昏沉沉的望着窗外,实在起不来。

外头已经很热闹了,她听见有人忙进忙出的声音,也听见夜雨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这边全部打掉,我要做平滑的坡道,整间屋子都要是无障碍空间。”齐夜雨带着一个男人在屋里绕来绕去,“你觉得屋里可以做一部电梯吗?一到三楼的。”

“做电梯?”男人吓了一跳,“有这个必要吗?”

“有!回旋梯太危险,万一跌倒怎么办?”齐夜雨很认真的思索着,“你看着办,要打掉哪个房间都可以。”

巴珊珊站在他们身后听着。不会吧……夜雨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要做电梯啦!我走路顶多小心点就好了。”她忍不住的出了声,“而且其他房间干么打掉?”

齐夜雨一听见她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赶紧奔到老婆大人的身边去。

“我们太大声了吗?吵到你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我马上让他们弄早餐给你吃,今天想吃什么?”

“夜雨,我是怀孕,不是……残废。”她叹了一口气。她从没想过,夜雨会是这么神经兮兮的人。

“医生说你身体不好,胎儿不稳定。”他倒是严肃以对,“你应该要乖乖躺在床上才对。”

天哪!巴珊珊好气又好笑的打了他一下。他真的反应过度了啦!

自从孕吐之后,夜雨隔天立刻带她去检查,证明她肚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只是她害喜非常严重,这一阵子几乎都吃不下,而且非常嗜睡,体重直线下滑。

夜雨担心得要命,带她频繁的产检,医生也说了,她体质不好,营养也不够,再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再不小心,就怕胎儿保不住!问题是,她就真的吃不下,什么都没有胃口,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

结果夜雨比她还紧张,他几乎把北市的名厨全都找来,为她做各国料理,期待哪一道菜可以让她胃口大开……呜,她长这么大,没看过那么丰盛的料理耶……

可是她一口都吃不到,就到厕所去吐了,那岂不是更惨吗?

夜雨每天为她忙得不可开交,她看了是很窝心,不过他真的太神经质了。

“我好好的,你不要太紧张好不好?”而且连出血现象都没有,干么用无障碍空间?

“你都不吃饭,怎么会好好的呢?”齐夜雨忧心忡忡,天晓得他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医生就这是体质的关系,再过一阵子说不定会转好。”巴珊珊抚摸着他瘦削的脸颊。她何尝不知道,夜雨也瘦得迅速?“你这么照顾我,我一定会快点正常的。”

齐夜雨心疼极了,看着巴珊珊怀孕初期几乎天天抱着马桶的模样,他难受得不得了,多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她去尝受那种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还得吐胃酸的苦。

现在她唯一勉强能吃下的就是牛奶和蜜饯,唯有这两样不会让她与马桶为伍。

“你呀!”齐夜雨不高兴的指着她依然平坦的肚子,“你再这样欺负妈妈,爸爸可是会生气的喔!”

“呵……你不要吓他啦!孩子听得懂耶!”巴珊珊腼腆的笑着,也才十周,应该听不见啦!

“我很认真的。”齐夜雨正色以对。他不希望珊珊再瘦下去了。

“好好……”她跟哄孩子般的哄着他,“施工的话我会受不了的,我保证我会好好走路,绝对不跌倒,不要在房子里施工好吗?”

齐夜雨皱起眉头。他实在很怕珊珊受伤。

“你还不如帮我布置婴儿房,我会比较开心。”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装可爱般的跟他拜托。

“婴儿房!好!”齐夜雨勉强同意,珊珊说的也对,她都不舒服了,如果在家里施工,会造成她的负担。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巴珊珊笑开了颜,双臂一环就抱住他。

哎哎哎!齐夜雨赶紧搂住宝贝妻子,生怕她动作太大,不小心伤着就不好了。

“知道我最疼你了吧?”他也咯咯笑个不停,吻着她的发丝。

“嗯!”她甜蜜的偎在他肩头,实在好感谢上帝,在这时候赐给她这个小孩。

因为自从怀孕之后,夜雨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一开始对于她的害喜慌张失措,对于她吃不下饭还一度感到不耐烦,然后在医生的教导下,他去买了一堆怀孕的书籍与杂志,甚至连相关DVD一起买回来看。

接着,他就变成一个准护士了。

他学习着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并且努力询问和上网搜寻所有害喜时比较吃得下的食物;他也不再接受Party的邀约,就算偶尔跟朋友吃饭,也会在十点以前回来,陪在她身边。

她现在连红酒的味道都怕,夜雨就不再喝酒了,他不是酒鬼,只是喜欢品尝美酒,她告诉他,她不希望他为了她舍去自己的爱好,只要避开彼此就好。

夜雨总是吻着她说,与其这样,他宁愿等到她不怕红酒味道再来喝酒,因为他要一直陪伴着她。

除了练习时间外,夜雨几乎都在家里,他暂时不必回欧洲去,最近没什么演出计划,他还说,就算有他也会推掉,他要陪着她把孩子生下来为止。

光是他一直陪着她,就让她很感动了,再加上这句话,她当场就痛哭流涕……她何德何能,可以让这样知名的音乐才子,放下事业,只为了陪伴她?

她知道自己是他的妻子,只是……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这么好的男人呵护对待。

她好怕,这种梦幻般的幸福,总有一天会破灭。

“早餐在阳台吃好吗?”齐夜雨这么询问时,其实早有准备。

只要往向阳的窗台看去,就可以看见他早吩咐人备妥桌椅,大阳伞一把,让她在阳光下用餐。

她绽开笑颜,吻上他,然后再回到房间去盥洗。

齐夜雨则愉快地走到音乐室里,拿起小提琴,他准备为亲爱的老婆和宝宝演奏一首维瓦第的“四季”,当做吃早餐时的背景音乐。

昨天上网查到,孕妇喜欢吃蜜饯的话,或许可以接受酸类的腌渍物,他已经懒得再去等佣人或是请人来弄了,倒不如等会自己就来试试看,虽然是冬天,但只要让珊珊吃得下饭,吃凉拌的食物也无妨。

他知道自己正在改变,但是他喜欢这种改变,这是他自愿去做的,他每天都在想,该怎么样让珊珊舒服些、让她食之下咽,恢复丰腴的脸蛋。

Party和夜生活已经不再吸引他了,他怎么可能把怀孕的妻子扔在家里,自己在外头快活?而且他也渐渐的,不再觉得那样的日子很有趣。

巴珊珊坐在窗台上,玻璃桌跟早餐都已经备妥,其实只是一杯牛奶和一小块白吐司而已,大伞遮去直射而来的阳光,不至于过于刺眼。

齐夜雨在台湾的房子是齐锦瑟准备的,在山间的独栋别墅,附近都没有任何住家,群山环绕、绿树蓊郁,晨起就是露水鸟鸣,中午是暖日当空,黄昏则是夕照归燕,如置身于世外桃源。

这里一样有一间特别打造的音乐室,巴珊珊只能说,这家人真的太、有、钱了。

“爸爸今天要演奏什么给我们听呢?”巴珊珊摸着肚皮,好心情的问道。

“维瓦第的‘四季’。”齐夜雨站出窗台,阳光洒落他一身,在光线里显得蒙胧起来。

“我好久没跟你合奏了。”害喜后,大半时间都在睡。

“那你快点把身体养好,我也很喜欢跟你一起弹琴。”这是他由衷的心声,他喜欢两人在音符里的心灵交会,喜欢弹奏时那种眉目传情的暧昧。

巴珊珊会心一笑,乔好坐姿,悠哉悠哉的端起牛奶,朝着他颔了个首。

“我们现在就欢迎国际之名爱乐乐团,小提琴首席——”她和尚兼撞钟,充当司仪。

齐夜雨失声而笑,小提琴架上肩头,甩甩弓弦。

“我只是齐夜雨,巴珊珊的老公。”他淡淡说着,跟着拉出第一个音符。

巴珊珊有点愕然,尚不能反应被乐曲掩盖的那句话。

国际音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是啊,现在在这个窗台上,只是她巴珊珊的丈夫,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他们都是平凡的,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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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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