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爹地,这里就是台湾吗?跟美国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一下飞机,邵雪儿就好奇的不停问着。她小小的头一会儿贴在车窗玻璃上,一会儿又转头疑惑的问着邵仲威。
“没错,这里就是台湾。”邵仲威搂住女儿小小的肩膀回答着。
五年了!他离开台湾五年了。
重新踏回这块土地,将是他雪耻之时。
“仲威,袁氏企业的事完成一半了。”正在开车的黄信华看着后视镜里的邵仲威说。
“信华,这事愈快处理好,我和仲威就可以愈快回美国结婚。虽然,我在台湾待到大学毕业,但我还是喜欢美国。”坐在邵仲威身边的何莉莉抢先说道。
邵仲威、黄信华、何莉莉三人是大学同学,邵仲威五年前,被袁耀天逼得走投无路到美国时,多亏毕业后移民到美国的何莉莉帮忙。
“什么时候会完成?”邵仲威回视后视镜里的黄信华问着。没有一丝表情的冷峻五官下,百感交集。
“快了!你等着看好戏。”黄信华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因为事情是邵仲威委托他办的,事情能顺利发展,他与有荣焉。
“仲威,我可不能再等了,完成你的心愿后,我一定要马上结婚。”她都三十了,没有多少青春可蹉跎。……
“事情办完就马上回去结婚。”邵仲威淡淡的说。若非要给雪儿一个完整的家,若非何莉莉从大学便恋着他,还在他最困难时伸出援手,否则他还真想终生不再娶。
反正他的心是死了!这个女人腻了,再换另一个女人,也未尝不可,就怕给女儿不好的身教。
“莉莉,可给你等到了。”黄信华语气中有一丝揶揄。都是同学,他岂会不知邵仲威如今视女人如敝屣,她还死缠烂打,只为邵太太的头衔。
“黄信华,你是什么意思?”她真恨身边那些太熟的同学或朋友,明知这段婚姻她盼得辛苦,还老是出言调侃。
“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邵仲威对她心存感激,他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没有她,邵仲威一样会有今天的成就。
对黄信华与何莉莉的口角,邵仲威充耳未闻,他早习惯了。
“爹地,我可以在台湾读书吗?”邵雪儿无意间开口,化解了黄信华与何莉莉之间刚点燃的战火。
邵仲威注视着她那愈大愈像她母亲的精致脸蛋,柔声说道:“你要回美国读书,我们只在台湾住一阵子。”
一完成他这几年的心愿,讨回他受过的耻辱,他挥挥衣袖,立刻就走。
“仲威,你真的事情一办完,马上就要走?这出戏才要开始,要怎样的结局,可以随你掌控,你不好好玩玩?”黄信华也想亲眼目睹邵仲威讨回这份锥心耻辱,以大快人心。
“我会看情况。”他得看兴致如何再决定。袁氏父女生死大权操在他手里,要让他们痛快一刀或凌迟折磨,全看他心情。
“有什么好玩的,以仲威的能力要让他们走投无路易如反掌,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袁氏企业连根拔起不就得了!”她一心只想尽快回美国结婚。邵仲威和袁芷熏不能再有交集,她会不安心。
“妇人之见。”黄信华又跟她对上了。她岂会知道一个重自尊的男人,面子是第二生命,自然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黄信华,你……”
车子到了一间别墅前停了下来。
“仲威,我先帮你租下这里,虽比不上你在美国的房子,但环境还可以。”黄信华不理何莉莉即将发出的抗议声,径自跟邵仲威说道。
黄信华打开车门,领着他们一行人下了车,进入别墅里,里面倒是一应俱全,暂住是可以。
“仲威,没有佣人吗?”见没人应门招呼,何莉莉真不习惯。邵仲威在美国的房子又大又漂亮,还有佣人服侍。
她现在担心以后什么都要自己来,那她岂不成了现成的佣人?要她服侍邵仲威,她绝无怨言,可若要服侍那个小鬼,她可不愿意。
“要佣人,我明天马上登报,未来的邵太太。”黄信华对何莉莉不改揶揄的口气。他也知道,邵仲威确实需要个佣人来帮忙照顾雪儿;他更知道,何莉莉跟着邵仲威早已过惯了少奶奶的生活,她不会照顾雪儿的。
“信华,我要随时知道袁氏企业目前的发展。”
他不但想亲眼看到这出好戏,也要全盘掌控,否则,他越洋操控,一样可以讨回这笔帐。
“我会随时跟你回报。”
“有车吗?”
“车库里有。”
“谢谢你。”
“哪里的话,你是上司,我是下属。”
他付了大把金钱让他处理这件事,除了拿钱办事之外,他也想帮他出那口积了五年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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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芷熏接到电话,立刻飞奔到医院,询问了袁耀天住的病房后,她循着病房号码找去。
“爸,怎么又发作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袁芷熏立刻红了眼眶。这几个月,父亲的心脏病连续发作了好几次,看着平常意气风发的父亲倒了下来,她心痛不已。
“没事。”他一生争名夺利,乐此不疲,从不认输,又怎么会输给这小小的心脏病。
“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心脏病若没受刺激,发作的机会应该很少。
“芷熏,爸爸若真有事,你会帮爸爸吗?”这几年,他们父女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已不像以往那般亲近。
他有心要她接掌袁氏企业,她却不愿过问他公司的任何事,宁可跑去教书,靠着跟其它孩子的相处,想着她的雪儿和邵仲威。
“爸,若我帮得上忙,一定会帮忙。”她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拒绝父亲,成为他另一次心脏病发的原因。
“袁氏企业快倒了!”袁耀天终于放下傲人的自尊,将实情说了出来。
“怎么会?”袁芷熏瞠大了滢滢美目,不可置信的看着憔悴的父亲。
“有人故意要整垮我,又加上经济不景气,资金公司已经周转不灵了。”袁耀天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尽了人生无常。
“爸,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父亲做事的手段就是太狠太绝,会得罪人似乎是意料中的事。
“芷熏,你还爱着邵仲威是不是?”
邵仲威的名字在他们父女间是禁忌,袁耀天突然提起,让袁芷熏一阵揪疼,也莫名其妙。
“芷熏,要整垮我的人就是邵仲威。”他是后悔莫及,看走了眼,误将一条龙看成一条虫。
当初,他们虽离了婚,但他并没有遵守对女儿的承诺放过邵仲威,瞒着女儿将邵仲威逼得走投无路,直到把他逼去美国,他才不再担心他们会藕断丝连。
没想到,这条虫一飞冲天,成了一条龙。
“仲威?他……”
他回来了,那雪儿一定也回来了!
“他出人头地了。”
仲威出人头地了!袁芷熏喜极而泣的泪珠当着父亲袁耀天的面,无法控制的淌了下来。
她心中此刻只有喜悦,她很为他高兴,真心的高兴;她离开他是对的,至少没让父亲毁了他。
“芷熏,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袁氏企业倒掉吧?”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好不甘心,更想东山再起。
“爸,是我们先对不起仲威的,不能怪他,你就退休了吧!我应该还养活得了你。”
她知道父亲的意思,但她无颜去求他,虽然,她对他的爱始终没变,甚至还因不断的思念而愈来愈浓,但他对她呢?
“芷熏,你真的不帮爸爸的忙?”他无法拉下老脸去求他,虽然他知道邵仲威正等着他。
“我开不了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刻意要整垮父亲,对她肯定是只有恨没有爱了。
“还有一个办法,但也是需要你帮忙。”
他曾向其它企业求助,偏偏遇上台湾经济不景气,大企业出走的出走,自顾不暇的自顾不暇,没人愿意帮助他。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朋友愿意收购,却有附带条件。
“什么办法?”
“你知道贺庆贺叔叔吧?”
“知道。”
“他愿意收购袁氏企业一半的股份,但他有一个附带条件。”
“什么附带条件?”
“他要你当他的小老婆。”
他一心要让女儿与大企业家的第二代联姻,几年下来不是没有过机会,看上她的人很多,偏偏女儿都跟对方坦诚她跟邵仲威的婚姻,以及她曾生女的事,而丧失了无数次机会。
贺庆也知道这件事,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袁芷熏一听傻了眼,“爸,我已经说过,我这辈子不会再结婚。”
“芷熏,你可能没听清楚,是小老婆不是老婆,换言之,是没名没份的情妇。”
“情妇?”袁芷熏的脑里轰隆作响。
“芷熏,你是孩子的母亲,邵仲威不会太为难你,还是去见邵仲威,求他放过袁氏企业,否则……否则爸爸死不瞑目。”要死,总也得风风光光的,死在自己造的孽之下,何其难堪!
“爸,不要乱说话,你会没事的,为什么不放开心胸退休养老?”死不瞑目?父亲还是看不透名利,还是坚持要继续保有袁氏企业,然而袁氏企业对她一点意义也没有。
“芷熏,难道你要爸爸跪下来求你,求你救袁氏企业?”袁耀天作势要起床。
“爸,让我考虑一下,仲威现在人在哪里?”袁芷熏阻止父亲起床。
人好难做!她无法兼顾父女亲情、夫妻情谊、母女之情,她夹在人情的夹缝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在签离婚协议书的刹那,她以为她还保有父女亲情与她的雪儿,以及对仲威无尽的爱;怎知当她一觉醒来后,她的世界全毁了,她知道自己今生是得靠着怀念他们父女过日子了。
五年了,她没有仲威的任何消息,只听说他去了美国,她现在是很想见见他们父女,悄悄的看一眼也好,至于求他放过袁氏企业的事,再说吧!
“去找吴经理,他那里有邵仲威的详细资料。”
要搜集邵仲威的资料并不难,他是美国“伯特计算机公司”的股东。
邵仲威以自行研发的超科技软件,而被当初即将结束营运的伯特计算机网罗成为股东之一,如今,他不但挽回伯特计算机,他的不断研发每年还帮伯特计算机赚进上亿元美金,成为全球最大的计算机公司。
现在,他握有伯特计算机一半的股权,负责整个研发部门,渐渐的,伯特计算机的子公司已经遍布全球。
“爸,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先去公司一趟。”
语毕,袁芷熏迫不及待地往袁氏企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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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芷熏顶着大太阳、骑着摩托车,来到邵仲威的别墅前。
她在别墅的铁门外,探头探脑的望进整座别墅的庭院,希望能看见邵仲威跟女儿邵雪儿;一眼,只要一眼就好,她所求无多。
她在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绝不跟邵仲威提袁氏企业的事,就让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此结束吧!
她从资料里,详细的知道了他的一切,她就知道他终非池中之物;而她注定命薄、福薄。
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了,袁芷熏迅速躲到墙边,但她仍可以清楚的看到别墅的庭院。
此时,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庭院里玩耍着。
雪儿!她一定是她的雪儿!
她还记得襁褓中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跟现在仍有几分相似。
看到了亲生女儿,她却连抱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她的心好痛啊!
现在她才发现,一旦见到了雪儿,一眼是不够的,她想要更多;那夜夜浮上心头的小脸蛋,深深锥刺着她做母亲的心。
她见没人跟着雪儿出来,便从墙边缓缓走到铁门前,她更加的接近她的雪儿了。
“哈!你是谁?”邵雪儿发现了她,也来到铁门前,用美语问着。她们母女俩只隔着一道铁门。
“哈!你叫什么名字?”袁芷熏跪蹲了下来,也用美语回问,跟她脸对着脸讲话。
“我叫邵雪儿。”邵雪儿受的是道地的美式教育,不怕生人。
“嗨!雪儿。”她真的是她的雪儿。袁芷熏伸出手,穿过栏杆,抚触着她精致的小脸。
邵雪儿不躲不闪,任袁芷熏摸着,黑不溜丢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一丝怯意。
是母女连心吗?
袁芷熏终于有了一点点真实满足的感觉,两行清泪也因此潸然滑落。
“Don'tcrying!”
邵雪儿也伸出小手,穿过栏杆,为她擦掉眼泪。
她的举动,却教袁芷熏泪水愈流愈多。
“雪儿……我的雪儿……”
“雪儿,你在跟谁讲话?”何莉莉听到声音,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袁芷熏听到了女性的声音,立刻站起身、转身想走。
“你是来应征佣人的吗?”何莉莉朝袁芷熏的背影问道。
袁芷熏正想开口回答,熟悉的男音紧接着在她身后响起——
“这么快就有人来应征了。”邵仲威听到有人在讲话,也立刻走了出来。
“爹地,她在哭。”邵雪儿指着袁芷熏的背影说道。
邵仲威看着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雪儿乖,你跟莉莉进屋里去。”她出现了,他正在等着她呢!
“仲威,有人要应征就用了,好多东西要整理,房子也需要清理。”何莉莉这几年跟着邵仲威,已经习惯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连贴身衣物都假手他人清洗的日子,她无法忍受生活没有佣人的服侍。
“我问看看她是不是来应征佣人的,你先带雪儿进去。”
她是来应征佣人还是来求他的?他料到袁耀天一定会派她出马,他们一定以为他会念旧情。
但是他们错了!旧情只会增添他心中的恨。
袁芷熏一直背对着邵仲威,她好想看他一眼,但她只想偷偷的看,她还没准备好要跟他面对面。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是来应征佣人的吗?袁大千金小姐。”邵仲威对着袁芷熏纤弱的背影揶揄道。
如果,一个吃不得苦的千金大小姐来当他的佣人,绝对能讨回他受到的耻辱与逼迫;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一定可以将这出戏推向高潮。
袁芷熏不敢转过身面对他的嘲讽,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她父亲造成的伤害,肯定让仇恨深入他的骨髓,否则,他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报复手段,更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她了解他。
她选择迈开步伐马上离开。
邵仲威迅速打开铁门,来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一双幽如黑潭、深不可测的瞳眸,就这样对上一对如凄如迷的蒙蒙泪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