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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美豔的碧颜带给他的只是恐惧的话,那麽长相可怕的赤胄却能够让他安心的依靠。
外表与内在成反比,就像上苍在特意讽刺什麽。
秦霄只是用力抱住赤胄完全不说话,在看到他一身是水且赤著身体,感受到他比平时略低的体温,赤胄不多辍言,当下抱著秦霄来到床边,正当他要把秦霄往床上放时,秦霄却激动地抵抗起来。
"我不要到床上!"
"你身体发冷,最好盖一下被子,不然......"
"我不要!"这张床给他的只有恐怖的印象,让他怎麽能够放心的躺上去,要是躺上去就被莫名其妙又恶心的东西缠上怎麽办?
"可是......"
"这床上有脏东西,我不要上去!"
"怎麽会?"这麽说著的赤胄沈默了一阵,然後他肯定地对秦霄道,"我刚刚检查过了,没有东西啊。"
"总之我拒绝到床上去!"
赤胄又是一阵沈默,不过这次他是在思考怎麽说服强脾气的秦霄。而思考的结果是:"有我在这,你不会有事的,秦霄。"
这次,轮到秦霄不说话了,无法否认的,他无条件的相信赤胄,而他亦不可思议的认为赤胄真的会保护他......
正在他沈默的空当,赤胄把秦霄轻轻放到了床上,然後在秦霄回过神来前,用柔软适合的棉被盖住了他赤luo的身体,他则侧坐在床沿,然後就著被子再把秦霄抱回自己的胸前。
"你看,没事吧。"
说完後,赤胄亲了亲安静的秦霄的额头。
"我真的看到了。"不想被赤胄误会自己胡思乱想,依偎在赤胄怀里的秦霄呐呐地说道。
"嗯,我相信你。"
短短的一句话,就足以让秦霄不由得感动。
"还有你刚刚会那麽恐慌的大声叫我的名字也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嗯。"
赤胄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後,才道:"秦霄,房间里怎麽会突然出现澡盆,你又怎麽会坐在里面?"
秦霄愣了一下,他抬头反问:"你不是叫碧颜给我送干净的衣服麽,还说什麽让她侍候我洗澡......"
"怎麽可能?"赤胄语气带著讶异,"除却碧颜个姓倨傲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外,我又怎麽可能会让别人看你的身体......"
秦霄不再说话,陷入深思之中。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赤胄再次抱紧他後,说道:"这房间除我之外只有碧颜能进来......我已经警告过她好几次了,绝不能出现在你面前,没想到她居然违背我的命令......"
赤胄的语气凛冽,秦霄听得出来他话里的绝决,虽然感动赤胄对他的重视,但也有点寒心他待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如此无情。
思来想去,他禁不住问:"赤胄,你能告诉我跟碧颜是怎麽会有婚约关系的麽?"
赤胄并不爱碧颜,那为什麽他曾经想过要与碧颜成亲呢?
赤胄抱住他静默良久,秦霄也不催他,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催也没用啊。
但再等一阵後,赤胄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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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经过沈思熟虑一般的漫长无言後,赤胄才道:"碧颜她──其实是我创造出来的──"
秦霄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等到他知道赤胄说的是什麽後,他只能哑口无言地瞪著身边的赤胄。
赤胄摸著秦霄的脸,静静道:"这件事我连言华都不曾告诉过,其实,也是没机会说吧......"最後,赤胄叹息一样,声音沈了下去。
"为什麽?"无语半晌,秦霄的声音才终於逸出喉咙,但因为过於震惊只能语无伦次,"为什麽碧颜......你要......要......"
赤胄似乎又是一声长叹。
"那是因为我受够了总是孤伶伶一个,真的受够了......"
孤寂。
此刻的赤胄又带给秦霄这样深刻的感受,‖如同在花池的那间小木屋里,他背对他坐於屋外,他於屋内凝视他孤单的身影一样。
那麽寂寥,那麽苍凉,也那麽哀凄,每看一次都狠狠揪起他的心,看著看著不禁眼眶发热胸口发烫,千万次警惕自己不要再看,但每次只看到一眼,心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等到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这个地方就像是我的根,不管再怎麽寂寞都未曾想过要离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眼前的景致不知变了多少个模样,而我却依然留下。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特别的吸引力,经过千万年的变迁,我的身边逐渐聚集无数被吸引而来的妖魔鬼怪,一开始它们攻击我,但都被我一一打败,最後臣服於我称我为王,也渐渐的衍生出了这座鬼谷。"
"鬼谷里的鬼怪越来越多,随著岁月的变迁,我也知道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止尽的孤寂。我渐渐地在想,为什麽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麽只有我一个跟那些鬼怪们不一样。天和地之间,所有的生灵都在改变,而我却依然独自一人。"
"我固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我却改变不了什麽,我制造了没有日夜没有时光流逝永远都不会变化的花池,然後我停留在那儿,我以为看不到一切的变迁就不会感到孤独。然而我错了,在花池里我感受到的更是几乎让我发狂的寂寥。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谁能够打开我沈寂的心,我孤单的出现在这片土地,难道最终也永远的孤单?"
"这个念头差点让我崩溃,我需要谁来陪伴,他拥有跟我一样的形体、生命和能力,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不再那麽寂寞。於是,我创造出了碧颜,让她拥有自己的意志,并分了一部分力量给她。她完全是按照我的理想创造出来的,就如同我所期待的那样,碧颜全心全意地爱上了我,接下来的发展没什麽疑问的就是订下婚约并准备成婚了──但是,婚期将至的时候,你的前世,言华出现了。"
听到这儿,秦霄觉得自己有点晕眩,他发觉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对整件事情模糊不清,甚至,心更为沈重。
他开始迷糊了,整个事件中,是谁错了呢?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错了,而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受害者。
"言华出现之前,我不知道什麽是爱,更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凡人,甚至会爱得如此痴迷──对於碧颜,我很是愧疚可也没有什麽办法了,只能与她解除婚约──"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秦霄脸色难看,他没有让赤胄继续说下去,只是疲惫地依偎在赤胄怀里,用力闭上眼睛後,他说,"赤胄,我突然觉得好累,我想休息一下。在我醒过来之前,你能陪在我身边吗?"
秦霄感觉赤胄更加抱紧了他,然後伴随一阵温暖的气息,他听闻赤胄一声低语:"好。"
然後就安心了,就这麽闭著眼睛,享受著难得的安宁。
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愿再想也不愿多想了,未来还会怎样他不知道,他只清楚,此刻赤胄的温柔与柔情,他会一直记住。
赤胄真的一直在陪伴自己,当睡得饱饱後睁开眼睛看到依然在拥抱自己的伟岸身影时,秦霄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
好久没睡得如此安稳,梦里什麽都没有,第一次如此温暖与舒服。
然而再怎麽眷恋这份温暖,总还是要放开的。知道他睡醒了,赤胄说婚事还要处理一下便离开了。
在赤胄要走之前,秦霄想挽留下,他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他害怕又会出现什麽恐怖的事情。
但是伸出手後,他却没能开口挽留住赤胄,只是看著赤胄的身影消失於房间内。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赤胄离开後不久,发呆一样的秦霄像是被什麽狠狠刺了一下用力跳下床。不安地往床上看去,他看到一个全身腐烂的僵尸正慢慢从被褥里爬出来。
又出现了。
怎麽也不可能习惯这种事情的秦霄一步一步退後,这个僵尸同样慢慢爬下床,爬向秦霄。
它爬过的地方一片尸水,包括原本温暖舒适的床,此刻被腐臭的尸水玷污,一片狼籍,看上去就恶心,让人根本不想再躺到这张床上。
原来秦霄对这张床没有任何好感而且还觉得恐怖,但自从有了不久前在赤胄怀里的那一场好眠後,他看到这张被弄脏的床就觉得莫名的心酸......
脚下传来异样,低头一看,他的双脚不知何时被一团黑发缠住,这团黑发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点一点向上延伸,黑发的中间像是包裹住一个足球,圆圆的突出来。在秦霄注意到时,包裹住这团东西的长发渐渐褪开,先是露出一双黑得让人心悸的眼睛,渐渐地露出了鼻子和脸......
原来,这个圆圆的东西是一个头颅。
黑发已经缠到他的腰上了,这颗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用黑暗的眼睛盯著他看,秦霄想逃,却发现整个房间都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鬼怪,他们都有目标的朝他爬过来。房间密密麻麻的都是阴森森无任何动静的可怕的东西。
秦霄蓦地感到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他发现自己的脚正在被吞噬,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了,布满地板的鬼怪就像在吞噬他的身体,吃掉他的双腿然後到身体......他的身体在慢慢消失,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像完全失去了痛觉。
他只有一个极端恐怖的感觉,那就是他要死了,这次,没有谁能来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这次,他甚至不能开口叫赤胄,他的声音也被屋里的鬼怪们吞吃掉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秦霄。"
秦霄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最终消失的那一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加诸在他身上的束缚也在顷刻间消失。小心睁开眼睛,他看到房间恢复回了赤胄离开时的模样,就连身体,没有任何缺失都还完好的留在自己的身上,刚刚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回噩梦。
"秦霄。"
呼唤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他听清了,这道声音传自屋外,而声音的主人,正是碧颜。
"秦霄,开门让我进去,我奉鬼主的命令拿你的喜服过来给你试穿了。"
秦霄深呼吸好几次才总算平静心情,想到方才可能真的就要死掉的场面他就一身是汗。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背靠在大门上却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赤胄是不是禁止你进来了?"
"你说什麽呢,鬼主禁止我进去的话怎麽会让我拿......"
"你别再骗我了,赤胄说过了,从没有叫你拿什麽东西来过!"
屋外的碧颜沈默了,像是被秦霄说中了。
过了好久她才继续说道:"总之你先开门......"
"开门後好让你恶整我对不对?就像当初的言华一样,想尽办法弄死我。"背对大门的秦霄讥笑道。
碧颜又是一阵沈默,再次说话时她的声音不再是好言相劝的轻声细语,而是真相毕露的冷若冰霜:"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jian人!"
他真的猜对了。
这个认知让秦霄的身体不由得发抖,一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到是谁害死了言华,之所以会与赤胄成亲的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想引出当年害死言华的真正凶手。
如果言华是因为爱上了赤胄才死的,那麽凶手肯定就只有一个......只不过一开始他奇怪的是,为什麽赤胄根本没有怀疑过碧颜,反而如此信任她。
在知道碧颜是赤胄创造出来的这件事後,他才明白,赤胄相信她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因为碧颜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不但拥有跟自己一样的形态,他亦相信碧颜是完全对自己忠诚的。对於这样的碧颜,赤胄所拥有应该不仅仅是愧疚,仿佛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碧颜更像是赤胄的分身。
狠心抛弃了对自己痴情的碧颜,因为碧颜是为了要陪伴他才会存在的,离开他之後她就会像从前的他一样承受无止尽的孤单,所以对於碧颜,愧疚之外,赤胄怀有更多的是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的悲伤。於是,赤胄对碧颜有著过多的容忍、关注与不想放弃......
听到赤胄说起碧颜的事情後,秦霄了悟了很多事情。
包括言华的离开。
"碧颜,你告诉我,这次你是不是也打算用同样的办法弄死我。"
很多事情已经知道了,但仍然有更多的事情未能解开谜题,而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到底能了解到什麽地步了。
"你打开门我就告诉你。"
秦霄犹豫。
"你打开门我可以跟你说很多事情......"
"包括赤胄的脸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会说。"
碧颜非常爽快,但秦霄不是笨蛋明白她不过是在诱惑他,到底会不会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这句话的诱惑力真的非常之强。
因为这是就连赤胄都不敢对言华诉说的秘密啊。
但秦霄还是犹豫著要不要开门,就像他一开始所说的,碧颜一直都是心怀不轨而来的,如果他开门让她进来,有什麽下场就完全是他自作自受了。
"开门啊,秦霄。"碧颜继续在门外引诱,就像狼诱惑独自在家的小兔子,"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哦。──其实你并没有想起多少事情吧,你的前世言华真正的死因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告诉你哦,其实言华他啊,死得很惨很惨哦──"
"哈哈哈,不过你知道他最惨的是什麽吗?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想不想知道呢?我会告诉你,我真的会告诉你哦......开门嘛,秦霄......来,乖乖把门打开......"
秦霄被吸引了,碧颜的声音就像带著魔咒,让人难以抵抗,加上他的确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他不想也没办法拒绝。
情不自禁地,秦霄转过身,一点点的拉开门闩,随著胸口一点点的沈重与渐渐衍生的不安,他怀著等死的心情,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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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颜进来了,踏进屋子里後右手一挥大门紧接关上。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那,秦霄也看到了盘旋在屋外,对屋内虎视眈眈的众鬼怪,门口大的时候,它们就像恶虎一样发出尖锐得刺耳的声音朝屋里扑来,却被碧颜挡住。
大门阖上了,不但是目光凶残的鬼怪,屋外凉飕飕吹得身体寒冷的阴风,连鬼怪们发出的时起彼伏的可怕声音也被挡在了外面。屋里恢复了平静,就像把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
秦霄发呆一样地站在原处看著已经被紧闭上的大门,不久前出现在眼前的难以置信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门外什麽时候聚集了如此之多的鬼怪,记得他第一次开门时,碧颜的身边什麽都没有啊......
"有一个人类居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已经被敏锐的妖魔们察觉到了,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人类鲜嫩血肉的它们在屋外蓄势以待,只要你稍微把门打开,它们就会朝你猛扑过来,然後撕裂你的身体把你连皮带骨吃光啃净。"
知道秦霄为什麽而发呆,碧颜"好心好意"地立於他身後提醒他。
"所以不管是谁,你千万不要打开门哦。"
"包括你?"秦霄微蹙眉看向笑得让他很不舒服的碧颜。
碧颜怜惜地摇摇头:"其实你不应该让我进来的。"
"你进来後才说这种话?"秦霄嗤之以鼻。
"因为你已经不可能赶我走了,除非我自愿离开。"
"既然让你进来,就代表我已经做好了相当的觉悟。"看著碧颜,秦霄眼里充满戒备与警惕。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对你怎样......"碧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待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後,才继续道,"那麽你就错了。鬼谷就像是鬼主的身体,在鬼谷里做出什麽动静,鬼主不会不察。"
"那你为什麽非要进来不可?"
碧颜斜眼看著秦霄,戾笑道:"我不进来,又怎麽能让你知道真相呢?"
秦霄沈默半晌,才道:"因为言华夺走了赤胄,所以你恨他并杀了他,对吗?"
"啧。"碧颜显然对此不苛同,轻轻摇了摇头,"你呀,跟你前世差远了,你在想什麽我一目了然,但是言华呢,却是个心计很重的人。"
只有碧颜,对,只有碧颜对言华的评价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秦霄对此保持缄默,因为他并不能信任碧颜。
"你一定很不以为然,对不对?"但是碧颜明白他在想什麽,"言华在其他人面前,都一副纯真爽朗的模样,但你知道在我眼前的他是什麽样的麽?丑陋、自私,甚至是冷酷......"
秦霄仍然不说话,但目光却明显透露不信,他以眼神在对碧颜说,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哈!"收到他这样的目光,碧颜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转了个话题後她才道,"我刚刚说错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想起什麽。你对所有的事情都还一无所知,包括这个......"
碧颜执起胸前的吊坠,这个正是之前一直吸引秦霄注意力的东西,琥珀正中有一片血滴一样的东西的吊坠。
秦霄完全被吊坠吸引住了注意力,他不由自主的地盯著它看,莫名的,他就觉得这个东西与他肯定有什麽联系。
碧颜笑著,笑容中藏著深意,她把吊坠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碧颜小心执爱的动作让秦霄的心莫名一抽,觉得非常不爽,很想立刻把吊坠拿离碧颜的身边。
"你就不能掩饰一下那张因妒忌而扭曲的面孔麽?"碧颜朝秦霄讥笑著。
秦霄一听,立刻慌乱地用手摸自己的脸,可就在低头时,这块吊坠里一直在发出的微弱的血红光芒正好照进了秦霄的眼里,不知道为什麽,秦霄的瞳孔因此蓦地一缩,当他再抬头时,表情变得非常怪异。
"把它还给我!"
低幽响起的声音完全不像是秦霄的声音,在出声的那一刻秦霄的身体便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扑向碧产。
碧颜所料不及,但她的动作仍然还是快了一步,险险避开了扑向她而来的秦霄。待他看清秦霄怪异的表情时,似有所悟,并冷冷地抿起嘴,道:"jian人,你终於回来了!"
"还给我!"
秦霄似乎没有听见,仍旧执意扑向碧颜,全身心都放在了那块吊坠上。
碧颜这次在秦霄扑来时没有避开,而是伸出手牵牵掐住了秦霄的脖子,让他不能再多靠近自己一点。
"jian人。"碧颜又是一句含恨的低咒,"你现在什麽能力都没有,拿什麽跟我斗,看你拿什麽跟我斗!"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然而秦霄却只注意到碧颜手上的吊坠,其他的一切他仿佛都听不见看不到了,在碧颜手中挣扎著努力著,但不管再如何努力都构不到这个吊坠,最後他发疯一样地吼叫起来。
"还你?"碧颜危险的眯起眼睛,手一挥,秦霄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倒在地板上。秦霄在地上挣扎著起来,碧颜却飘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身体,不让他起来。
"不止是这个,鬼主还有鬼谷里的东西全是我的,凭什麽叫我还给你?你休想!我要让你好好看著我是怎麽得到这里的一切,我要让鬼主完全忘了你──"
被踩在地上的秦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居然能够把碧颜掀开退至好几步,然後在站起来准备去夺碧颜手中的吊坠时,被发狠的碧颜一掌掴回地上。
"jian人,我不会再让你嚣张的!"
碧颜对秦霄连掴了好几掌,奇异的是,秦霄原本被掴出的红印很快就消失了──这是碧颜做的,她不能在秦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否则赤胄一定会怪罪到她头上,但尽管伤痕消失,但痛苦却一点也不会消失。
等到发狂中的碧颜稍微平息一些时,秦霄已经被打得动弹不得,费力睁开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其实在碧颜的第一掌掴下来时他就已经恢复了,刚刚他的身体就像是被谁抄纵了一样完全不为他所控。
虽然身体痛得让他几乎昏眩过去,但努力睁开的眼睛仍然被碧颜胸前的吊坠完全吸引。
为什麽......
为什麽如此想要......
秦霄伸出手,想把接近这个吊坠,但他伸出的手被碧颜不留情面的压了回来,碧颜拽住他的衣襟把无力的他抬起来,在秦霄耳边冷冷说道:"我要让你再尝一次那种死亡的滋味!"
在碧颜声音落下後,秦霄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他正在树林里疯狂的奔跑,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步伐,尽管身体痛得仿佛被撕裂了。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麽,他迎面倒在地上,正要起来时,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却发现他的手臂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腐烂。
心中一惊,但只迟疑了一下,检查系在腰上的东西没有掉出来後,他又继续前进。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脚仿佛都要跑断了,终於,黑暗的森林里出现了一点亮光,他兴奋地加快脚步,最後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他的眼前出现了沐浴在夜色中的村庄......
"言华!"
在跑回村子的小路上,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等他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时,看到一个一脸焦急的少年。
他心中一喜,朝少年跑去,并对他叫道:"阿德!"
28
跑近少年後,他急忙从腰间的药篓里拿出一捆长得尤为碧绿的植物递向少年:"阿德,就是这个,能够治好大家的病的药。有了它,你爷爷他就能获救了......"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这捆药草,就挥开了他握住药草的手,接著拉住他的另一只手,往村庄的反方向跑去。
"阿德,你这是去哪?我们要赶紧回去救大家啊......"
他不解地拉住少年,而阿德回过头时面对他的表情却让他困惑,为什麽阿德一脸悲伤?
"阿德,是不是你爷爷他......"难不成真的仍旧晚了一步?
"不!"阿德用力摇头,"我爷爷已经完全没事了......"
"什麽?"
"前两天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位长得很像仙女的人,她治好了我爷爷的病,然後告诉我们为什麽村子里的人为什麽会染上温役......她说,她说......"
"说什麽?"阿德的表情让他渐渐心生不安。
"她说是你把温役传染给大家的!"阿德蓦地抬头,哀痛地看著他。
他愣住了。
"不......怎麽可能......怎麽会......"
"我也不相信会是你......"阿德的眼角闪著眼花,"但是她告诉村子里的人,说你其实早已经不是人了,闯入鬼谷里的你不仅早已经死了,还化为鬼带著一身疾病回到村子。人和鬼在一起就会被传染,就会死......"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什麽,著急地质问阿德:"那女人是不是叫碧颜?是她吧,一定是她!居然......居然......"
"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她穿著一身白衣出现,长得跟仙女一样美丽......村子里的都叫她仙女......不说这个了,言华,你快走吧。"阿德再次拉起他的手,"村子里的人现在完全相信她的话,她说只要等你出现然後用火烧死你,大家的病才能完全治好,所以你现在绝对不能回到村子里......"
"什麽?"
他双脚一软,差点不支倒地。
"快走,言华!"
就在这时,村子里突然闪过火光,不远处传来了村民的叫嚷声。
"那个言华回来了!大家绝对不要让他离开,杀了他才能治好大家的病!"
转过身的言华听到这些话,整颗心如沈在寒冷的冰水中。
怎麽会,怎麽可能,为什麽,为什麽......
"言华,你不要发愣了,快走吧,快逃啊!"
几乎就要哭出来的阿德在前方拼命拉他向前走,但他好不容易回过神後却倔强地留了下来。
"不,我要跟大家说清楚。我言华是带药草回来治大家的病的,我不可能会害村子里的人!"
"我相信你!"急得已经哭出来的阿德仍然不死心地拉他向前走,"但村子里的人不相信你啊!他们是真的想要你死啊!"
不管阿德怎麽劝怎麽拉,他都不肯离开,等到举著火把的村民终於把他们围住时,阿德哭著跪倒在地上,而他则挺直腰杆,无所畏惧地看著大家。
"言华,村子里的人待你怎样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什麽你还要把要人命的病传染给村民呢?"
村长站在最前面,愤慨地指责他。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是拿药来给大家治病的。"他拿出手中的药草。
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短暂的沈默後,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那药草一定是害人的药,他又想要毒害我们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亏我们在他父母死後还一直照顾他!"
"不是,我没有这麽做过,这药,这药真的是治病的!"
但是,不管他怎麽解释,村民都不肯相信他,後来甚至有人拿石头丢到他身上,见此,他渐渐心灰意冷,他没想到与村民近二十年的相伴竟敌不过陌生人的一两句挑唆......
被下咒的身体在不断发出仿佛要被生生撕裂的痛苦,让他几乎站不稳脚。
这是他与碧颜的赌博,只要他能够在身体完全腐烂前回到鬼谷就是他赢,碧颜就会把那个东西还给他,他原本坚信自己能够顺利回去的,原本是那麽坚信著的......
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狠狠地把已经站不稳脚的他撞倒在地。
"你这个坏人,把我娘还来,你让她死得那麽惨,你这个混蛋......"
冲出来的是一名才十二岁不过的男孩,他坐在言华的身上扯著他的衣服,拳头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但他却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呆任由男孩对他不停打骂。
但突然间,男孩停下动作,坐在地上像是见鬼一样不断往後挪,他用颤抖的手指著倒在地上的他,声音哆嗦:"他......他......你们看他的身体......"
火光下,人们的目光移到他的身上,被男孩拉开的衣襟他的胸口luo露在众人的视线下,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什麽在侵蚀,已经腐坏至发黑,让人触目惊心──
"啊啊啊,果然是他,是他把温役带到村子上的──"
"他果然已经变成鬼了!"
"烧死他!"
"只要烧死他,才能拯救村子里的人!"
村民的愤怒让他害怕,想逃但双脚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他求救地望向阿德,却发现自己的青梅竹马正在用恐惧的目光看著他,他向他伸出手,他却颤抖著一点一点远离他......
"不......"
他发现自己的心也开始被撕裂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过是爱著那个人而已啊......
只不过爱上了一个孤寂了千万年的鬼而已啊。
他什麽都没有了,他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要留在那个孤寂的人的身边,只要可以留在那个人身边啊。
他痛苦的身体不知道被谁拖著前进,他被村民绑在一根木桩上,他们在他的脚下堆了无数干柴,然後在上面浇油。
他哭著求著,希望他们能够放过他一命,但所有的村民看著他的目光只有仇恨,他们把在温役中死去亲人的痛苦发泄到他身上。
可是,那不是他做的啊,那真的不是他做的......
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没有。
任凭他如何嘶喊。
火被点烧了,从身下到身上,痛苦渐渐漫延,火焰中,他看到的只有村民憎恶的眼睛。
言华,叫我的名字,不管在哪,我会去找你。
"赤胄──"
言华,叫我的名字,不管在哪,我会去找你。
"赤胄──"
用尽了力气,在灵魂都快飞逝前也在叫著你的名字啊,为什麽你不出现?
"啊啊啊──"
完全被大火吞噬前,他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白得刺眼的身影。
碧颜,果然是你......
"你想得到这个吊坠麽?可以啊,我们打个赌吧。只要你能够顺利回来鬼谷,我就把它给你,怎样?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们可以对彼此下咒,让我们身上都中身体会腐烂的咒术,另一方输了的话不但得不到吊坠,还会死,怎样?"
风吹来,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化为灰烬飞向各处,是自己的幻觉麽,为什麽身体没有了还能看到一切呢?
他知道自己在哭,绝望的哭泣,但双眼却没有泪水。
身体随风四处飘散,渐渐的,就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带著背叛、痛苦与绝望......
赤胄,为什麽你没来?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就连灵魂都要消逝前,咒语一样的质问仍然在四处回响。
秦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失了控一样从眼睛中流出滴到地面上。
他醒了,从噩梦中醒来,醒来之後,却仍然留在噩梦里。
碧颜带著诡谲的笑站在他上方,她胸前的吊坠仍然在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秦霄艰难的伸出沈重的右手,他想拿回它,就像曾经一样,不顾一切也要拿回它......因为这块吊坠里锁著的是赤胄,是另一部分的赤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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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是什麽麽?
你不是想知道鬼主为什麽会变得这麽丑麽?
是我做的哦!
鬼主说要和我解除婚约,只要我同意不论我要什麽都给,於是我就对他说,我要你的容貌。
所以我得到了这个吊坠,里面锁著的就是鬼主真正的长相。这样,像不像是我得到了鬼主的身体,而你得到是他的心?
哈哈哈!
言华,你怎麽也想不到吧,鬼主也是很在乎我的哦,因为他愿意把自己分一半交给我!我让他不准跟你说这件事,他也答应了!
言华,你确定吗?确定鬼主是全心全意爱你的麽?你相信你到死的那一天,他真的会来救你麽?
言华,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你一定会被背叛,被所有人孤立,最终悲惨死去!
他爱赤胄,他不在乎赤胄是美是丑,但他不能容忍赤胄的一切落在别人手上--他的独占郁很强,他要,就要赤胄的全部。
所以,那个吊坠,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也要夺回来!
没错,在碧颜面前他是自私的,因为他不可能把赤胄分出任何一部分给她,他也是残忍的,为了夺回吊坠,他不惜以碧颜与自己生命为赌注,他坚信最後自己一定能赢,输了的碧颜会因此死去......
他就是这样用生命爱著赤胄。
可是啊,赤胄......
你是真的爱我麽?
用尽一切力量去呼唤,为什麽你没来?
为什麽?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碧颜走到秦霄的面前,居高临下冷睇身体无比沉重,难以动弹只能躺在冰冷地板上的秦霄。
"是我把温役带到你曾经居住的那个村庄里的,也是我故意救了一两名村民取得他们信任後挑拨他们放火烧了你的。这就是人类,愚昧、无知,极易受到干扰,只要给他们一个假像就能轻易得到他们的信任--"
秦霄不言不语,只是躺在地上默默流泪,他的泪水就像失了控般,怎麽也停不下来......
是他的错觉吗?
言华死前留下的痛苦如今仍然在撕裂他的心,就如同梦餍一般一直持续。
"对了,你被大火烧死之前,我有听到你在拼命呼喊鬼主的名字--可是啊,鬼主最终都没出现。"
碧颜轻轻蹲下,白如玉的双手扣住秦霄的脖子。
"知道是为什麽吗?或许是因为,鬼主他,根本就不爱你......"
心再次被撕裂,碎成一片一片,然而也只能睁著落泪的眼睛,望向笑得诡谲的碧颜而已。
身体不能动,连移一下手指都万般艰难,身体仿佛蛰藏著怪兽,重重压在他身上让他不能动弹,然後在一点一点啃食他的身体,由里到外,痛不堪言。
"是的,他不爱你,所以他没来救你......不管你怎麽叫怎麽喊,他都不会出现,鬼主他......不爱你......"
这句话是在说给谁听?为什麽碧颜的眼睛也潜藏哀伤,不断重复的话语如同在催眠,对秦霄,也对自己。
碧颜的手掐在秦霄的脖子上,但她没有用力掐住,而是将秦霄沉重的身体慢慢抬起来。
"虽然你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我不会让你把这些事告诉鬼主的,你再死一次吧,言华......"
碧颜微笑著,笑容里只有血腥,秦霄在她手中,毫无招架之力。
一道刺眼的光束发出之前,秦霄的视线落在了碧颜胸前那个发出微弱红色光芒的吊坠上--
碧颜站了起来,地板上,秦霄的身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环视一遍布置得喜庆的房间,碧颜转向没有半点眷恋的消失於房间中。曾经的她的梦想就是住进这里,成为这间屋子的主人。
但是现在,这间屋子已经彻底的染上了别人的气息。
她恨,也不甘,这个已经属於别人的房间她以後绝对不会再踏进来--
但她仍然会成为赤胄的妻,没有人能抢走她鬼王之妻的位置,到时候,她要住进更宽更漂亮的屋子里。
而这间屋子,总有一天,她要烧了它。
碧颜的影子穿过沉浸於无限黑暗之中的亭台楼阁,路遇的各妖魔鬼怪见她都纷纷避让,畅通无阻的她最终来到了鬼居深处的一扇长著人脸的大门前。
在她到来前,长在门上的脸正闭著眼睛,当碧颜站在门前,大门睁开了它有如脸盆那麽大的双眼。
"鬼主大概还有几个时辰才会出来?"
看著比自己庞大不知多少倍的长著脸庞的诡异大门,碧颜没有一丝惧意,而是平静地向它询问。
"还有将近一个半时辰......"
大门发出低沉,仿佛石磨在碾磨东西的沙哑缓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