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方白真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受那么重的伤,伤口却很快复原,而心灵上的伤亦是一样的。

赵晔的死虽然对他有很深的打击,但他很快又站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但事实上赵晔的死带来了不少的转变,她发现他最近的生活似乎规律了不少,而且烟也没像之前抽得那样凶,嘻!好现象喔!只是有点讨厌,因为他的改变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赵晔的死,可见得他以前的生活之所以乱七八糟全是因为他跟那个恶心——呸呸呸!童言无忌,亵渎亡人可是不该的——的男人鬼混的缘故。

死得好。在心里偷骂没关系吧?

“咦,你要出门?”还穿黑西装打领带,难道……

如果她猜得没错,他是要去吊祭赵晔。

“我到台中去一趟,晚上会回来。”交代完后自己便处在错愕的状态。

他竟在对她交代自己的行踪,而且交代得那么自然,好像那理所当然是他必须做的事一样。

没错,他是答应过自己,结了婚后要做一个表面上的好丈夫,但他们现在可是还没有结婚,他没必要现在就开始做吧?

她亦有些错愕,但随即泛开笑颜,像个小妻子似的送他到门口,得寸进尺地道:“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嗄?”他是不是听错了?

“连续剧不是都那样演的吗?丈夫要出门,妻子送到门口两人就会吻别一下,然后互道再见。”她在做白日梦。

他随即瞪了一眼。这个女人真过分,她以为他那天让她那样靠在她肩膀上睡,就是接受她了吗?想跟他玩亲亲?她有病!

她噘嘴,“小气鬼,亲一下又不会少掉你半块肉。”

他又瞠她一眼,转身就走。

“路上小心喔!”依苹马上又拾起笑脸对着他的背影喊。

他似乎不能够适应,但走到电梯前却又忍不住回头对她淡淡的“嗯。”了声,然后消失在电梯门口。

她笑咪咪的关上门,然后像只彩蝶一般在屋子里飞舞起来。她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她是一点一滴的在改变他,虽然他的态度还有待改进,但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完全正常的方白,一个懂得回报她的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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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苹,他们男方的家长什么时候才会到我们家来提亲?”庄母在电话中焦急的问。

“妈,还不急嘛!”她才觉得自己跟方白开始有一点恋爱的感觉,妈就在催这档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而且,离方伯父给方白的三个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急什么嘛?

如果可能,她希望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跟方白相处,希望两人会更进一步发展才真正论及婚嫁。

“什么不急?你现在都已经跟他住在一起了。”庄母大呼小叫的。

“妈,我们现在是……”那么复杂的关系也很难说得清楚,抓一项最简单的说,“房东与房客的关系。”

“什么房东房客?你们不是说好要结婚了吗?”

“是说好要结婚没错,但这事不能这么急嘛,我都还没正式拜见过方白的父母亲,现在谈婚事实在——”声音因为方白进门而停住,她抛给他一个甜蜜的笑容,然后改小声,“妈,这事我们改天再谈。”

“你叫那个姓方的来听电话。”庄母吼了起来。

“妈?”

“我来听。”方白走过来接过电话。

很显然的,他进门前听了一段她跟庄母的对话。

“啊?”依苹有些讶异。

“伯母,我是方白。”他扬起笑脸,是虚伪的表情。

“啊,方白啊!真不好意思,我刚刚是跟依苹在谈啦,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那你父母是不是得先到我们家走一趟,好沟通沟通。”事先沟通好,免得将来孩子生下来他们不认帐,第一个男丁可得入庄家的姓。

“伯母,这您放心,我会安排的,等安排好,时间上自然会通知您。”方白温文有礼的说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好啦好啦,但你尽快好不好?”好像怕女儿嫁不出去似的,当然,她急的还是庄家的香火问题。

“好的,再见。”

依苹看他挂上电话,挨了过来,担心的问:“我妈怎么跟你说?”

“这是迟早的事,我会安排,不过,在这之前你可能得先跟我父母见见面。”他脱下西装走向他的房间。

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到你家吗?”那个像战场的家?

“嗯。”他低应,将西装挂好后又走了出来,“你必须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那些女人可能会拆了你这身骨头,还有我爸,他选儿媳妇的眼光很高。”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心里却担心着她如何应付得了那种场面。

方伯父那边她根本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只是满害怕那些女人的。

“我那天干脆当聋子哑巴。”她率真的说。

“那恐怕也不行。那些女人会逼得你非开口不可。”她太单纯,准会被生吞活剥。

“那只好随机应变喽。”她苦着脸,噘着嘴,突然一笑,“饿了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饭。”

“是饿了。”发现自己好像愈来愈习惯有人帮他准备三餐,不过她做的菜确实好吃,比他家的佣人做得还棒,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像她,纯纯的乡土味。

“那咱们就开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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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洗完澡,穿着居家休闲服坐在客厅,他看着电视,而她看着他。

“方白,你觉不觉得我们愈来愈像是一对小夫妻?”她开了头,得到的却是他嗤鼻的声音。

他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冷淡,操起烟点了起来。

又抽烟?她的话题让他心情不好吗?

但她并不以为意,屁股很自然的朝他挪了过去,圈住他的手,“我觉得很像耶!”

这个女人真是愈来愈得寸进尺了。他不悦的抽回自己的手,抱过烟灰缸,沉默的抽着烟。

她贼贼睨他一眼,干脆将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小手又缠上他的手臂,“你愿不愿意跟我谈场恋爱试试看?”看他对女人的感觉会不会好一点。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口拒绝,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她抓得很牢,索性放弃。

“你真伤我的心耶,回答得这么快。”她气恼的瞠他一眼。

“这是你早该知道的。”他冷淡的说。

“我是知道啊,可是,总得试试嘛!”她把身体整个倾向他,晃了一下,又露出那种甜蜜傻气的笑容,“我好想跟你谈恋爱喔,好想跟你手牵走漫步在夕阳余晖之下,两个人一同走在沙滩上,哇,多幸福啊!”

“你很爱做梦嘛!”他嗤鼻。

“人都该有梦想的啊!方白,你有没有梦想?”她倾仰着头看他。

他的眉心微微一敛。他的梦想是希望能有一对单纯的父母,一个平凡的家,但他的梦是出生时就已经破碎的。

“有没有嘛?”她用身体推了他一下。

“没有。”他低道,深深吸了口烟。

“那我帮你想一个好不好?”然后两个人一起做梦,多棒啊!

他嗤鼻。真是一个小孩子!

她径自思考了一下,然后甜笑着看他,“你就梦想自己将来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会有一个爱你的老婆,会有一群成天在你身边转来转去,不断的喊着你爹地的孩子。”她做梦的能力很强,全是受那些小说的影响,“方白,这会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等到有一天你接受了我,我们就会有一群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的内心深处起了一丝细微波动,而这被他发现,深刻地感受到了,他吓了一跳,感到恐慌,因为那种感觉陌生的教人害怕。

“你为什么不说话?方白。”她甜甜的喊他,等待他的答案。

他又嗤鼻,几乎将脸撇开去。

“我看你好像不大喜欢这个话题,那好吧,我换个话题好了。方白,”她好像喊他喊得很习惯,动不动就方白方白的喊,“你……是不是该找份工作做?”

他差点被烟呛到,低瞥她一眼。

她认为他是无业游民吗?

“我觉得人都要靠自己,以后我们结了婚你要养我,我希望那是靠你自己的能力,如果你做不到,我想我只好出去找工作,自己养自己。我这个人虽然懒了点,但从没想过要靠丈夫以外的人供养,如果你养不起我,我就自己养自己。”她喃喃地说,但说的却都是真心话。

“你把我想得很窝囊?”他面带愠色。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证明你可以自己赚钱养我,好好的工作。”她认真的说。

他现在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在养她吗?他以为他那五家造形设计中心是开着好玩的吗?这个蠢女人似乎把他当成了败家子。

“我毋须证明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着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算了,反正将来的路还很长,总有一天你会在乎的。”想改变他不是一时半刻就做得到的,她必须要有耐心跟恒心。

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他抽着烟,淡淡的在心里问着自己。

******************

这是她第一次坐方白的车。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车。”依苹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侧着身子笑着看方白,他正专注的开着车。

他今天穿得很随性,一身的休闲服,但帅得要命,然抿紧的唇也酷得要命,而眉宇间的忧郁似乎比平常还要深一些。

为什么呢?她很好奇。

“我有车很希罕吗?”现在的社会连上班族都会买部车来代步,他……有车很奇怪吗?

“不是。”她笑眯了眼。好喜欢看他的侧脸,真是酷呆了。“是因为跟你住那么久没看见你开过车。以前老看你跟赵晔骑着机车飙来飙去,我以为那才是你的交通工具。”

提到赵晔,他的唇抿得更紧了,她知道自己提错了壶,连忙转移话题。

“你这部车挺豪华舒适的,不便宜吧?”眼珠子在车内转了一圈。虽然她不懂车,但也看得出来这是部高级轿车。

“新的时候是六百多万,不过它现在的身价剩下不到四百万。”他用那种硬硬的,没有起伏的声调说。

“六……”她的手指比出一个六的数字,惊愕的眼成了斗鸡眼,吃惊的大叫起来,“这部破铜烂铁值六百多万?”

他嗤笑一声,冷冷地调侃道:“你刚刚不是说它挺豪华舒适的,怎么一转眼它就成了破铜烂铁了?”

“六百多万耶,有没有搞错?一部车子要六百多万,简直坑人嘛,一点儿也不值。”她真是替“钱”打抱不平。

他们这些有钱人真是不把钱当钱看,在她眼里这点实在是可恶,但人家有钱嘛,爱怎么浪费是人家的事,她也管不着。

“小姐,这是法国进口名车。”土也不是这种土法,真不敢想象她要怎么应付他家里的那票女人。

“我才不管它什么名车,六百多万?天!你们这些有钱少爷还真是懂得挥霍浪费,台湾的经济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拖垮的。”真是个败家子,不懂得生产只知道挥霍。

他差点就笑出来。他就知道外形可以改变气质永远改变不了,一个在山区成长的女孩,哪里懂得上流社会的争妍斗艳,什么名利,什么地位,都是靠这些物质在包装,骨子里是否真如外表一样光鲜亮丽没有人会去理会,只要你外表包装得够称头,就可以得到尊重,这年头已经不是人在做人,而是钱在做人。不过……她是傻得可爱,傻得天真,也许……这就是她的长处,也是他当初会看上她的最主要原因,这种女人通常不会有麻烦。

车子停在郊区的一栋大别墅前,他用遥控器开了雕花镶金的大铁门,然后将车子驶了进去,看见车库停得满满的,就知道那些人全在家等着看他的好戏。

依苹一直到他把车子停进车库,她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那栋欧式造形的别墅上。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房子,不免得有些不真实。

“小姐,下车了。”他绕过来帮她开门。

“哦!到了啊?”她下了车,转头看看四周,“你家在哪儿?”

他沉着脸,指指眼前的别墅,说得冷淡,“那就是我家。”

“啊?”她差点跳起来,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那栋像童话世界里的漂亮房子就是你家?”

“有什么不对吗?”他低低地问。

“没……没有。”她真是“耸”毙了,方震在台湾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住这样的房子有什么好稀奇古怪的,可是,到底还给她惊了一下。

这房子就像童话世界里的白雪公主住的城堡,让她有种走进童话世界的不真实感。

“进去吧!”他握紧钥匙圈,率先往前走。

她追上他,伸手缠住他的手臂,他没有拒绝,偕同她一起往前迈去。

屋子里走出一名看起来像是管家的妇人,精明干练的眼直往依苹身上瞟去,眼中流露出睥睨的神色,嘴角也反映的撇了起来,接着目光一转,停留在方白脸上,没有半丝笑容,恭敬中夹带着一种嫌弃。

“小少爷。”黄妈僵硬的低喊一声,取出两双小牛皮室内鞋放在玄关处。

方白低“嗯。”一声,与依苹换上室内鞋走了进去,室内鞋因与大理石地板摩擦而发出尖细的低响。

偌大的客厅里摆着一套高级沙发,流线造形的茶几突显出主人的品味,酒柜里摆满了各国名酒,屋子各个角落皆有古董做装饰,右边的墙上还挂了一幅看起来很有价值的画。

这个家是豪华的,但也是冷清的,这是依苹的第一个感觉,因为偌大的客厅里闻不到半点人气。

方伯父居然要她婚后来住在这种地方?这是人住的吗?她真怀疑。她觉得这个家简直像座博物馆,华丽阔绰却不真实,感觉还是她跟方白那个小窝比较温暖,比较像个“家”。

“坐。”方白让依苹坐下来,自己却站着。

黄妈泡了两杯乌龙茶过来,态度恭敬的摆在茶几上,用那种鄙夷的眼神扫了沙发里的依苹一眼。

“爸跟妈呢?”方白的态度冷漠而疏离。

“老爷在书房,五太太在她自己房里,我去请他们下来。”黄妈说着马上退了开去,那态度活像非常不愿与方白同站在一个屋子里。

“你们家该移到故宫旁边去才对。”依苹在方白坐下来后倾身低语,说出她的高见。

方白啜了口热茶,目光斜瞟着她,“什么意思?”

“顺便让人参观啊!”依苹蹙着眉,眼珠子又溜了一圈,“这哪里像个家?是华丽得很过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住的房子没错,但一点温馨的感觉也没有,要住这样的房子还不如住我们山上的破草屋,虽然老旧,却是温暖的。”

让她说对了,这个家确实缺乏温馨的感觉。一个家总共二十一个人,一人一颗心,一人一个想法,明争暗斗,手足无情,这不是一个家,是一个竞技场,比看看谁的头脑比较厉害。

“你这点高见最好摆在心里就好。”他言中带着些许的警告。

依苹蹙眉,“你们有钱人都是不接受批评的吗?”

“也许。”他漫不经心的应道。

方震步伐稳健的自楼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一大票人。

依苹转头望去,着实吃了一惊。

她知道方震有五个老婆,也知道方白有四个哥哥,而那四个哥哥里有三个已经结婚了,但却不知道他还有四个姐姐跟三个妹妹,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她今天要见的人这么多,而这些人的目光此刻几乎全摆在她的身上。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像走进了动物园,而自己是那只正被人游玩观赏的稀有动物。

她的脑袋乱烘烘的,心头也乱烘烘的,偕同方白站起来。

一票人该坐的坐了下来,该站的站着,但还是把她当稀有动物看待,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方白淡漠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低低对方震喊了一声“爸。”然后转头看了依苹一眼,介绍道:“这就是庄依苹。依苹,这是我爸。”

依苹迎上方震的眼神,朝方震露出一抹甜美可爱的笑容,“方伯父好。”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直率得让在场的众女人微微一怔。

方震这张严肃的脸庞她早就已经见过,也知道那并不如外表那般严肃,因此面对时很能泰然,倒是站在方震身后那名男子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心惊肉跳,那对眼睛有着跟方彦一样的邪气,却更诡异,那邪光里充满了恶意,让她不知不觉就起了防备。

那是方白的二哥——方拓。

“嗯。”方震的眼神似乎闪过什么,没人瞧得出来,只有依苹,她知道那是欢迎之意。

见过方震,接下来要见的应该是方白的母亲,但方白停滞的态度显示出他并不准备介绍。

依苹知道方白跟他母亲之间的心结,故自动自发的抬眼看方白,热切地问:“哪一位是你母亲?”

方白不屑的眼神撇了开去,而一名看起来娇娇小小,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女人却从沙发里走出来,停伫在依苹面前,用很温柔、很温柔的眸光瞧着她。

这就是方白的母亲吧?显然跟方伯父描述的一样,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怪不得会被那些女人给吃得死死的。

“伯母您好。”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就是天真无邪的模样。

“听说你才十八岁?”五太太连声音都是细细腻腻的,温柔的对她笑着。

“嗯。”她笑着点头。

这女人看起来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她却很喜欢她,因为她好温柔喔,不像她妈,“恰查某”一个,嗓门又特别大,每次一开口骂人,连村尾的人都听得见她在骂什么。

“你长得真漂亮。”细致的小手忍不住拂上她的发鬓。

“没有啦!”依苹红着脸谦虚的说,心里头却乐得要命。

这可是头一回被人称赞,不知道是方白的母亲眼光独到,还是因为方白改造成功?

“嗨!”突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是方彦那头大色狼,身上还穿着睡衣,乍见全家人都在不禁讶然!

假日耶,这些人不到外面去疯留在家里干什么?而且还全聚在客厅里。反常喔!

他昨夜玩到天快亮才回来,刚刚才下床,家里发生什么他统统不知道,不过在赫见站在他家的女人堆里却显得特别醒目的依苹时,答案已经揭晓。

虽然丑小鸭也会变天鹅,方白确实是在她的外形上做了完美的改造,但气质是很难改变的,尤其站在他家那堆看起来高贵得不可一世的女人之中,她更显“俗气”。

然而,他最感兴趣的是,这个女人在他跟他大哥揭穿了方白的真实面目后竟然没被吓跑,真是不简单,而且还敢登门造访,他真是佩服她的勇气,同时也“欣赏”她的勇气。

果然是个配得起方白的女人!好。

他嗤笑着走到她背后来,一只魔手突然从她肩膀上穿过,她早有预防的准备闪人。这流里流气的男人那对邪气的眼眸她一辈子都记得,记得见到他一定要离他远一点才不会吃亏,然而方白却早她一步抓住那只手,用力推了开去。

“你少碰她。”方白的这声警告夹杂着愤怒。

依苹扬唇一笑。上次这个男人到她跟方白住的地方,也在方白面前对她毛手毛脚,当时方白视而不见,而这次不一样了,方白出手替她挡住,这不是表示他又进步了?

“你又不碰搁着多可——”乍见方父凌厉的目光,方彦连忙收口。

“爸……爸!”爸也在?今天什么日子?昨晚真是玩疯了,醉到现在还没完全醒,一时面对父亲凌厉的目光,真不知如何反应,久久,才意会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是丑媳妇见公婆的日子,怪不得全家人都在,等着看有没有笑话可以看。

方震狠狠瞪了方彦一眼,看向态度冷漠无情的方白,“方白,介绍几位妈妈阿姨给庄小姐认识。”

既然方震这么开口,表示依苹已经通过他的X光眼。

方白应该要震惊的,因为方震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人,他没忘记他的三位嫂嫂是如何进门的,当时他父亲抛出几百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来测试对方的应变能力,让对方知道方家大门不是那么好进,幸好三位嫂嫂皆是精明干练聪慧过人的女人,所以才能稳健的踏入方家大门,而他对依苹……

他是应该震惊,但他的表情却平静无波,好像事情如他所预期——在他发现依苹藏着他爸的名片时,他就猜出了七八分;倒是那些女人,已经忿忿不满的叫起来了。

“老爷?”大太太先出声,声音中有诸多不满。

当初她儿子带女朋友回家,受到的刁难在场的人都可见证,凭什么这个空有华丽外表但内在却拙陋不堪的女人,竟得到这种特别的待遇?老爷偏袒方白未免偏袒得太过火。

“这不公平。”二太太也出声。她的想法跟大太太一样。

“是啊老爷,这没道理。”四太太也嚷着。

有着长长凤眼,姿态妖娆的三太太倒是异常的沉默,原因无他,因为他的宝贝儿子方彦也尚未娶妻,没受过刁难自然没必要锳这浑水。

方震冷冷地笑,睥睨着那些不满的女人,讽道:“真难得啊,你们也有意见相同的时候。”

三个女人皆涨红脸,心有不甘的垂下眼睑,暗自咬牙。

方白打从心里嗤了一声,冷眼扫过三张猪肝脸,得意的想笑,拉过依苹,一一介绍,“这是大妈,这是二姨……”

依苹笑着一一喊人,十分明白这些女人对她的排斥甚至厌恶,但她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因为她要嫁的又不是她们。她回眸对方白甜甜一笑,只要方白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她知道他会保护她,就像刚刚他挡了那个大色狼一手那样。

介绍完,方震抬眼问一旁的管家,“黄妈,午饭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开饭了,老爷。”黄妈必恭必敬地道。

“那就开饭吧!”他径自起身往餐厅方向走,把一堆人全抛在身后。

三个女人马上朝依苹瞪眼过来,眼里有威胁、警告跟恫喝,但依苹不以为意,回给她们甜甜的笑容,气炸的三个女人,却又拿她莫可奈何。

其他人有的也是愤恨不满的,例如那三个好不容易才通过测试入主方家的女人,她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依苹会得到特别待遇,但敢怒不敢言,而方白的姐姐妹妹们则一脸的无趣,她们大概以为又有一场精彩的好戏可以看,谁知道戏没上场就已经落幕。

看见一票人拖拖拉拉的往餐厅移身,依苹回头看见那只色狼还在她身后,气怒的瞪了他一眼,低骂了声:“色狼!”

三太太听见声音回头,凤眼眯了起来,淡怒扫眉,“你骂我儿子?”

依苹看向那个打扮得十分妖野的女人,眨眨眼,“原来这个色狼是三姨生的啊?我觉得三姨应该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才对,他这么色,尽早会染一身病,不过幸好方伯父还有好几个儿子,否则难保方家不会绝后。”

其他闻言全兴致勃勃且略带吃惊的转了头过来,除了方震跟方白的母亲外,全是错愕中夹杂更多看好戏的表情;而方白,他有些错愕依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这样的场合里这有多么的不知轻重,但一想到她的出身,又才刚刚步入社会,这又好像并不足为奇,更何况她说的全是“真话”。

三太太张大嘴巴跟眼睛,一脸被触犯的愤怒表情,“你——”她还没发飙就又被抢了白。

“人家说养不教父之过,但方伯父事业做那么大,教养孩子的责任自然得落在妻子身上,你是有责任鞭他一顿的,他真的好色喔!”依苹直言不讳,率真的脸庞显示着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三太太的脸涨成猪肝色,而方白的唇则微微勾了起来,其他人不说,至于方震,他跟方白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你是哪根葱,敢这么教训我?”三太太脸色青红交替的低吼起来,要不是方震在场,她此刻应该已经扑过去抓烂依苹的嘴。

依苹见母老虎发威,身子往方白缩了过去,怯问方白:“我说错了什么?”

方白眼底闪着诡谲的笑意,“没有。”

“那她干嘛生那么大的气?”好像要扒了她的皮似的。

“三姨是个有教养的人,不会随便乱发脾气的,一定是你看错了。”方白低语,还刻意看了三姨一眼,“对不对啊?三姨。”一个懂得进退的女人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太难堪的地步的。

三太太提了一口气,拳头悄悄握了起来,果真是有怒没地方发,伸手襥过呆愣的方彦,气呼呼的在他耳畔警告,“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要是真给我染上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我就把你赶出方家。”无处发泄就只好拿自己的儿子当出声桶。

“爸,五哥结了婚后是不是也要搬回来住?”方白的二妹妹方语在所有人都坐定后问。

本来以为没戏可看,谁知道原来好戏才刚刚开锣。

“当然。”方震言,这是他的规定,方白不会例外。

“那这个家可要更热闹喽!”二姐方晴以有戏可看的好心情说。

“我想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无聊。”这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笨女人完全不知轻重,也不知道爸身边这几个女人的厉害,进了门之后绝对有她好受。大妹方欣也抢着发言,期待精彩的好戏上场。

“你们都很无聊吗?”依苹纳纳地问,然后敝开笑颜道:“如果你们无聊的话可以来找我聊天啊!方白不在的时候我也很无聊耶!”

方白的脸色是自始至终的冷漠,转头看她,意味深沉地道:“我以后会多抽点时间陪你,你不会无聊的。”依她这种性子不知道要得罪家里多少人,入门后他若不好好看着她,只怕她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被那些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缠上他的手。

他不语,僵硬的坐着,而那些女人早已发出低低的笑声,是讽刺的,是讥诮的,更是嘲弄的。

在他们眼里,他永远是个同性恋,但他刚刚说的那名却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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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我面前耍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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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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