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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一点粥吧。”

即使把托盘放在了他旁边,直己还是别说吃了,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吃的话怎么可能打得起精神。”

经过了笃耐心的劝说后,直己好不容易才把脸孔转过了这边。笃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几口之后送到了直己紧闭的嘴唇边。直己盯着他看了一阵,最后终于缓缓张开了口。看到他有了吃饭的意思,笃终于松了口气。在重复着同样动作的过程中,他猛地想起了从母鸟嘴里要食的小鸟,现在的直己感觉上就和那个非常相似。

吃了小半碗粥之后,直己再次闭上了嘴。因为觉得一开始不要勉强他吃太多比较好,所以笃把碗放回托盘站了起来,但是直己马上抓住了他的腿。

“我只是去洗碗。”

虽然这么说了,但是直己还是半点也没听进去的样子。

“马上就会完的。”

过了一阵之后,直己的手指自然而然松开了。笃去厨房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自己也吃了一些之后就返回了房间。大概是从脚步声分辨出来的吧,他刚把手搭到门把手上,里面就传出了“不要进来!”的怒吼。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门。直己滚倒在地板上不断吼叫着“滚!”。

“至少睡到床上去吧。你一个人上不去的话我帮你。”

“少管我的事情!像以前那样无视我不就好了?”

“就是因为不能不管你,所以我才在这里啊。”

笃打开了一点窗子,在驱赶出去了混浊的空气的同时,用清洁的床单换下了原本已经有点发霉味道的床单。他抓住了直己的手腕,半抱半拉的把他送上了床铺。从上面为他盖上薄被之后,直己闭上眼睛就好象闹别扭的小朋友一样嘟起了嘴巴。笃坐到床边,决定一直守候到他人睡。在关掉了灯光的昏暗房间内,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那个决定一起生活的晚上,还是紧张万分的第一次家长会……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床上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他离开房间去给立原打了个电话,“你怎么这么晚?是要加班吗?”。听到他表示因为直己不舒服而要留在这里一个晚上之后,立原怒吼着说送他去医院。

“至少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我想陪在他的身边。”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今天也不想离开这个不舒服的男人。在挂断了电话之后,他忽然想到自己明明是留在自己家里,却还要先和别人汇报,真是有够好笑。回到房间之后,他原本想打量一下直己睡着的脸孔,结果却和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眼角的泪痕还很新,但是为了掩饰这一点直己用双手遮盖着脸孔,同时嘀咕了一句“好累”。

“今晚我会陪着你的。”

湿漉漉的眼睛用力凝视着笃。

“到这里来。”

嘀咕的声音很小。

“到我旁边来。”

“两个人的话太挤了吧。”

笃暖昧得想要糊弄过去。但是他不想睡在旁边的理由直己也非常清楚。因为他马上就哼了一声。

“就算我想做什么现在也做不了吧?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够了。只要晚上醒过来的时候,知道你还在我的旁边……”

那个求救般的目光动摇了笃的心意。

被强暴的记忆还很鲜明,光是想起来就让人浑身汗毛直竖。可是直己过于软弱无力的身影终于让笃解除了警戒心。

“只有今天晚上哦。”

直己点点头。笃小声叹了口气,钻进了狭窄的床上。虽然答应陪在他的身边,但是笃并没有打算一晚上都和他挤在狭窄的床上。他是打算等直己入睡后再在地板上打地铺,所以连衣服也没有换。

直己的身上带着汗水的味道。虽然这一点他很快就习惯了,但是旁边有个人在的感觉却让他迟迟难以习惯。从懂事起他就是一个人睡觉,没有和其它人同床共枕的经验。所以身边的体温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迟迟无法平静。

虽然在蹂躏自己的时候看起来强壮到可怕的存在,但是眼前的人却虚弱到了让他无法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物的程度。原本背对着笃的直己翻了个身,两个人变成了面对面。呼吸困难,但这绝对不仅是床铺狭窄的问题。感觉上直己伸过了手臂,碰到了他的肩头,之所以没有甩开,是因为伸过来的手指和自己一样,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一点点缩短了距离的之际,最后把脸孔埋进了笃的胸口。身体的颤抖不知不觉停下了。因为直己只是好象撒娇一样把脸孔挤过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笃体会着奇妙的感觉。从收养的时候起直己就是个让人看不出心思的孩子。不说,不笑,让人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他也从来没有积极的想要去了解。伴随着身体的成长,直己的冷淡也越发加倍,所以笃只是把直己划分成了性格怪癖的孩子。因为只要把他划分进了那个范围,自己就不用去思考太多了。

这个想要搂着自己睡觉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呢?奇妙的近乎绝食抗议的行为。一边责备自己无情,一边又宣称只有自己的矛盾。

虽然还是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以关键词为中心,他一连串的言行似乎都能联系了起来。他不只一次询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意识过剩了,但同时又不认为自己想错了。一般人不会想要抱着真心讨厌的对象睡觉吧?也不会表示想要和他在一起吧?如果就连那次的强暴也是事出有因的话……

直己也许爱上了自己。笃当然不可能责备他男人和男人怎么能这样。因为自己至今也都在对去世的男人念念不忘。

“直己……”

胸口的头颅动也不动。只是重复着规则的呼吸。仿佛是被这个单调的旋律所吸引了一样,笃也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他醒来的时候直己还是抓着他不放。房间中一片昏暗,但是从窗帘的缝隙间所泄露出来的阳光却十分耀眼。他支撑起了身体,茫然注视着胸口的那个年轻男人的脸孔。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注视直己的脸孔。过了一阵之后,紧紧闭着的睫毛轻轻颤抖了起来,重复眨了几次眼睛之后,对方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没有焦点的眼睛紧紧凝视着笃。

“早上好。”

笃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支撑起了上半身。在他离开床,想要站起来的时候遭到了轻微的抵抗。回头一看,直己抓紧了他衬衫的下摆。

“我只是去准备早饭。”

这次直己没有再耍赖就放开了手。笃洗脸之后进入了厨房。他打算把昨天买的快餐粥做成味增味道,就在他切葱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他慌忙来到走廊上,发现直己倒在了房间的入口。他想用手撑起身体,但最后又瘫了下去。

“你怎么了?”

“我已经躺够了。”

笃搀扶起直己,让他躺到了沙发上。然后将做好的早饭搬到了起居室。直己趴在沙发上吃着东西,不过大概是因为体力没有完全复原的关系吧,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连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所以连一半也没吃完就放下了勺子。即使笃问他还要不要吃,他也并不回答。笃尝试着用勺子舀起粥送到他的嘴边,他就张开了嘴。让这个闹别扭的小鬼吃完了之后,笃也开始吃饭。在收拾着餐具的时候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八点,接近要去上班的时间了。

可是他不能扔下这样状态的直己去工作,如果自己离开身边的话,他也许又会哭出来。笃拿着手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给公司打了个电话。

“我因为感冒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请一次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装病请假。

虽然决定了要留在公寓里面,但是自己所能为他做的也就是做饭而已。然后,为了让他有需要的时候随时能够找到自己,笃有意识的坐到了直己对面的沙发上。光是坐着也很无聊,所以笃找了本书看着。虽然抬起头来的时候时不时能撞见直己的视线,但是直己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迷迷糊糊打盹。

中午立原打来了电话,大概是听说他请病假的事情,所以担心的来问他没有关系吧?笃拿着手机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没事。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才说生病了。其实是直己状况不太好,我想陪在他的身边……”

“那个笨蛋病得那么厉害吗?”

笃苦笑了出来。

“直己不是生病啦。他好象是因为一直没吃饭,所以没力气动弹了。那孩子做事一向很执着,我真的害怕他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那个死小鬼!莫名其妙的搞什么绝食啊!”

立原的怒吼声震的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现在还不能好好走路,我有点担心,所以今天晚上可能也要住在这里。”

“那种家伙就算死掉也是自作自受吧?”

“可是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啊。我会照顾他到他恢复一点精神为止。”

立原好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因为正在工作中,所以背后传来了叫他名字的声音。他认命地吼了一句“我知道,回头再给你打电话”,就不情不愿地挂上了电话。

中午笃做了些面条。吃完午饭之后,直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出去,笃慌忙想要搀扶他,他却怒吼着说“不要跟过来!”看到他消失在厕所之后,明白了情况的笃才露出了苦笑。

下午他一直在看书。有时看的很投入,有时又会因为看得太久觉得厌烦而去茫然注视着直己的面孔。从敞开着的窗子里面吹进了小风。温暖的午后的日照,缓慢的时间流动,一想到平时这会儿还在工作,他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不知不觉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的笃,因为通过附近的车子的喇叭声而醒了过来。窗外昏暗的光芒表示着一天已经接近结束。

感觉上直己似乎看着这边露出了一个坏笑。

晚饭笃选择了米饭、煮物和味增汤等普通的东西。直己自己走到了厨房,坐在了餐桌旁边。他没有再像早上那样中途放下勺子,而是一口气全部吃完了。虽然是和几周前一样沉默的晚餐,但是笃却丝毫也不觉得尴尬。

“你不回去吗?”

直己好象一直在等待着笃放下筷子的那一刻一样立刻问道。

“如果你觉得回去的好就回去吧。”

直己陷入了沉默,笃笑了一下。大概是不满意他的笑容吧,直己狠狠瞪着他。

“明明那么害怕我。”

他不肯认输地嘀咕了一句。

“现在我没有那么害怕了哦。”

看着直己不甘心的脸孔和说不出话的嘴角,占据了优势的笃不由自主有点得意忘形。

“你从什么时候起爱上我的?”

对方吃惊的脸孔立刻染上了羞耻的红色,转而又浮现出了几分怒气。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糟糕,虽然这么想但也迟了一步。

“我的感情不是你的玩具!”

“对不起……”

“是你太没有神经了。”

直己所说的并没有错,笃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个超级不会体谅别人心情的人。

“我并不是想让你不愉快。只不过,有点在意。就是这样而已。”

以前并不是没有人说过喜欢他,但是那种轻浮的喜欢,每次都是在自己疏远对方之后就好象一缕轻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曾经被人喜欢过,但是却没有尝到过被爱的滋味。自己是个多么无趣的男人,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直己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那个……我不是那种会被人爱上的人……”

直己所坐的椅子嘎吱吱响了一声。

“我可以在床上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看到他无法回答之后,直己好象觉得很可笑一样轻哼了一声。

“你不用担心,我就算想对你怎么样也没那个力气。”

直己摇摇晃晃站起来,蹒踞着离开了厨房。笃收拾完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直己已经和昨天一样,好象理所当然一样呆在了笃的床上。他拿着换洗衣服离开了房间。在浴室的时候,他没有打算去隔壁的房间。直己已经不哭了。就算没有他在身边,应该也不会哭了。

洗完澡之后他返回了房间。床上的那团东西没有动。好象是睡着了。就在他打算就这么出去的时候,对方喂的一声叫住了他。

“过来!”

他无法装成没有听见。虽然靠近了那里,但是一直俯视着的话也很奇怪,所以他坐在了床上。

“为什么不过来?”

“嗯……”

“你不想听我要说些什么吗?”

“这样不也能说话吗?”

“过来嘛!”

近乎撒娇的声音。笃的心意动摇了。反正就算有什么万一,以自己现在的力气也足以挣脱他。想到这里,笃钻进了他的旁边。

直己立刻紧紧抓住他。像昨天一样把脑袋塞进了他的胸口。两个人只是互相抚摸,并没有语言。虽然觉得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但是勉强对方说话又有点奇怪,所以笃只好耐心等待着直己主动开口。

“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女孩子对我说,『你的便当总是看起来好好吃。』”

直己的开头很唐突。

“她好象不知道我的父母已经去世,所以说『你母亲每天做这么好的东西给你,真让人羡慕啊!』我后来看了看其它人的便当,果然还是我的是最好的。”

直己将面孔埋在笃的胸口,嘻的笑了一声。

“我当时好高兴,一想到你都是为了我才那么费心,我就好高兴。”

笃对于孩子的饮食一向非常在意。早饭和晚饭当然不用说,就连便当他也比普通人要多花了一倍心思。

“我一向小心让你的便当不要显得寒酸。因为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让人取笑你的便当是男人做得吧?”

直己好象小狗一样把鼻尖凑了过来,继续着撒娇的动作。他尖尖的鼻子掠过了笃的脖子和下巴,弄得笃痒痒的笑了出来。直己的脸孔凑到了他的正面,两个人自然而然凝视着。当嘴唇重迭到一起后,笃猛地惊醒了过来,笨拙的抽开了身体。他拒绝之后,直己似乎没有硬要追过来的意思。

“我爱你。”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

“我爱你。”

过近的距离已经爱的语言,让笃在感到头疼之前胸口先行一阵激动。刚才还光是撒娇的男人将笃抱进了胸口,坚硬的胸口、汗水的味道、男性的气息。

受到了强有力的拥抱之后,笃有种自己变小了的感觉。他轻轻伸出手,确认着拥抱着自己的人的身体。坚实的肩膀、宽阔的脊背,笃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了自己那段没有结果的初恋。如果那次的恋爱曾经开花结果的话,也许也会拥有过这样的状况吧?

他继续闭着眼睛,战战兢兢的抚摸着撒娇的男人的脑袋。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是在想些什么的话,一定会气的半死吧?这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不久之后又会转换成内疚和罪恶感吧?虽然要和那么多的东西做交换,但是笃还是暂时沉浸在了暂时的幸福幻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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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在工作的时候一直思考着。今天应该回哪边去呢?自从开始正常吃三餐之后,年轻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恢复的征兆。今天早上他的脚步已经稳健了很多,不用再扶着墙壁走路。也没有了最初发现他的时候的那种如果扔下不管好象随时都会死亡的感觉。

他不可能连着两三天都向公司请假,所以明知道直己的视线还在牢牢缠绕着自己,还是说了句“我去工作了”就离开了公寓。

直己说了我爱你,他对着自己说我爱你。既然如此,他当然也扪心自问,自己想要怎么样呢?如果从结论来说的话,笃并没有把直己作为恋爱的对象来意识过。他从十岁起就由自己抚养长大,所以笃很清楚他的成长过程。就算突然让他把直己当成恋爱对象,感觉上也太勉强了。既然无法爱上他,最好就是不要让他抱有期待。还是让直己去找一下新的公寓,两人从此分开生活才是明智的选择。

既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么该回去的地方自然也就决定了。在决定今天不回公寓的同时,他立刻开始担心今天晚上直己会吃些什么。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要去外面买东西也许比较困难。而且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在的话,他又会什么也不吃了。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至少该去给他做个晚饭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好象是估计到了笃的犹疑,下午立原打了电话过来,“今天晚上你会去我家吧?”他勉强“嗯”的答应了一声。

如果回了公寓,自己真的只能做个饭就离开吗?如果直己表示寂寞,如果看到他虚弱的样子,自己又会因为不忍心而无法离开他的身边吧?如果他说希望自己陪在身边的话,自己也许无法拒绝吧?

准时完成工作之后,他猛地看了看窗外。透过玻璃看到的天空一片灰暗,好象随时都要落下雨来。最近经常下雨,也许是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吧?和在外面跑业务的职员不一样,对于只有在上下班的时候才出去的笃而言,下雨并不是什么深刻的问题。但是感觉上还是有些郁闷。

每逢这时他一定会想起来,伊泽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时期。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已经逐渐离开,笃对剩下来的人打了个招呼后也走了出去。

公司的门口站着几个人,因为雨已经下了起来,所以几个人都抬头看着天空。笃取出了携带的雨伞走进了雨中,刚走了几米他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直己正坐在公司前面的花坛旁边。

他慌忙跑过去将雨伞递给了他。因为刚下起来没多久,所以他总算是没有成为落汤鸡,可是他抬起来的苍白脸孔上还是流淌着雨水。

“你至少擦把脸嘛!”

他从皮包中取出手绢交给他。当接触到他的手指的时候,他发觉对方的手指冷的惊人。

“我来接你。”

他嘀咕了这么一声之后,摇晃着站了起来。他用看起来还有些让人担心的动作紧紧抓住了笃的手臂,要甩开他的手很容易,可是笃没有这么做。因为直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而来接自己的那种被逼到了绝路的感情清晰的传达给了他。

笃立刻拦下了出租车,因为他不想让直己走路。坐上车子之后,直己依偎在笃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在到达公寓之前,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在坐到起居室沙发上的同时,直己已经浑身瘫软了下去。在笃取来换洗衣服之后,他好象觉得很麻烦一样扭动着身体。

“你再不换衣服的话可要感冒了。”说了不只一次之后直己才终于同意了。换完衣服之后,直己的背部轻微颤抖着。笃从自己的房间取出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好象小狗一样闻了闻毯子的味道之后,直己从头披上毯子蜷缩成了一团。

准备好晚饭之后他招呼了直己一声。虽然他说可以让直己躺着吃,但是直己还是蹒跚着爬起来走到了厨房。他的食欲似乎还不错,看到他把东西都吃完之后,笃终于松了口气。

餐具的咔嗒声,静悄悄的晚餐,直已有种平时的日常已经回到这里的错觉。吃完饭之后,看到直己想要收拾餐具,他慌忙阻止了他。直己躺到了沙发上之后也一直凝视着这边。意识到他的视线后,笃坐到了他的旁边。因为他无论如何也必须和他说清楚。

“看来要寻找新的公寓还需要一定时间啊。”

听到笃的话后,直己皱起了眉头。

“我想要和以前一样和你一起生活。”

笃也预计到他会这么响应,如果说要分开的话,他也许又会进行绝食抗议。可是他总觉得现在的话不说不行。于是两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觉得还是不要住在一起比较好。”

但是要说出口来还是需要勇气。

“为什么?”

“我,那个……”

因为是不太想说出口的事实,所以他极力选择着语言。

“我绝对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保证。只要你说不要的话,我一根手指也不会碰你。”

两个人的想法似乎有微妙的差别。直己似乎是认为笃无法原谅当时的暴力,可是笃早就认为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而死心了。比起这个来,他是认为既然直己真的爱自己,反而不适合住在一起。因为自己既然无法响应他的感情,那么让他留在身边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痛苦。就算直己现在认为无所谓,但是如果眼看着自己爱着的人爱上了别人会多么痛苦,笃本身已经深有体会。

“因为我……一定无法响应你的感情。”

宜己的心情笃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要把这些说出口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不在乎。”

直己的回答很爽快,反而让笃吃了一惊。

“我不会离开这里。而你要回到这里,然后我们就像以前一样生活。”

如果自己从向伊泽进行同样的告白后被回答“我无法响应你的感情”的话,一定会因为打击而两三天都无法重新振作起来吧。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不一样。就在他思索着是哪里和什么不一样的时候,直己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刚在想他要做什么,直己已经坐到了他的脚边,将脑袋依靠在他的膝盖上。他看起来只是想接近他的身边,并不是特别想做什么。他好象撒娇的小狗一样用脸颊磨蹭着他的膝盖,紧紧凝视着笃。笃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想听你的话。”

笃注视着他说道。

“我的话一点也不有趣啊。”

“你是因为讨厌我才不想说话吧?你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什么都不能问你了。”

一边因为对方口气里的责怪而感觉到尴尬,笃一边开了口。

“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不想说什么。只是我这个人真的很无趣,我害怕你听了觉得无聊而已。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一直想知道你的事情。”

“我们不是每天都一起吃饭吗?”

直己的眉毛挑了起来。

“你一向就当我是透明人一样不存在,这让我能问你什么啊?如果不强暴你的话,你到现在也还对我的存在没什么意识吧?”

强暴这个词让笃的胸口一阵刺痛。

“对不起。”

注意到自己说过了头,直己老实的道歉。

“我不想因为说想要因为知道你的事情,而让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我害怕你知道我爱你的话会轻蔑我,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因为被同性恋舅舅抚养,所以本身也不正常了。”

“那怎么会?隆也就算了,伊泽他……”

“你觉得我恶心吗?”

直己表情认真的询问。

“不会啊。”

直己好象安心了一样抱着笃的膝盖。

“那次借着酒劲抱了你之后,我后悔的要死。我开始还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回这里了。不过回来了之后,因为你什么也没说,所以我以为你原谅我了,于是松了口气。可是你却变得非常讨厌我,让我看着这样的你就十分痛苦。”

直己继续在笃的面颊上摩擦着面颊。

“后来因为那个立原的多事,事情变得一塌糊涂,在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不能死了算了。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什么也不想干,就一直躺在你的床上。可是真的动弹不了的时候我又好害怕,我害怕死亡,我害怕的不只一次呼唤着你的名字。虽然那时候很害怕,但我现在觉得这也很好。因为毕竟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直己抬起脸孔,抓住了笃的手。

“我爱你。”

这一点他很清楚,因为直己在态度,在举动中都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

“即使我碰触你你也不会讨厌,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直己好象要抱住笃的整个腿部一样伸展开了手臂。

“你没有爱上其它什么人对吧?”

直己如此断言。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因为照顾我而没时间找女人,所以才会相亲的吧?”

“我有喜欢的人哦。”

直己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好象要咬人一样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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