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到了最后的第七天,也就是进入了保护房第十天的傍晚,堂野终于回到了牢房中。
即使回到了牢房,幻听还是没有消失。明明在保护房中想着是谁都好想与人说话,实际上现在就算有人搭理自己也听不到了。
芝和公文都轮流和堂野说话,可是堂野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想回应,同时也觉得和人有联系感到很恐怖,这里没有一个普通人。光是会陷人于痛苦之中的家伙。
刑务官也都是一样的,在没有任何调查之下就把堂野关进了保护房,用束缚器把他绑起来,连排便擦拭身体都做不到。就这样把堂野全部的自尊从根本上抛弃了。
回到牢房的第二天早上,堂野十一天来第一次刮胡子。站在镜子前的男子满脸胡渣,双目深陷~~~就好像幽灵一般。
心情不好的同时,空手向镜子一拳打去。喀嚓一大声,堂野站在破碎的镜子前面发呆。芝一把夺过他的电动剃刀,快速跑到床的一角。
“怎么了!!”
听到响动飞奔而来的刑务官,在窗子的那一面大声斥喝到。
“对不起,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镜子,摔碎了。真的是非常抱歉。很快就会收拾。打烂的镜子,我会用赏与金赔偿。”
拿着堂野的剃刀,芝平静的道着歉。
还专门让刑务官放心一般,很快收拾起碎片来。碎片很快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刑务官走后,芝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堂野身边。
“你不要紧吧?手有没有受伤?”非常温柔的声音,背部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堂野飞快地躲到了房间的一角。
“起码也回一下礼吧!要不是芝的话,你又会被罚去惩戒房的!!”公文怒吼道。堂野却没有任何回应。
脑里对芝的不信任感一度地膨胀,明明放手不管就好,为什么要帮自己呢?这个男人也……想用亲切的态度接近自己,等自己在内心接受了他之后再狠狠的骗一把吧。堂野不由的疑神疑鬼起来。
之后很快就要到点检时间了。早餐的时候也因为手握不住筷子而一半都没有吃到。去洗手间的时间一过就被迅速集合带去工场工作了。但是根本就工作不了,堂野缝不了直线。因为发颤的关系,一直重复来重复去的缝,最后连布料都报废了。
白天在食堂也和夏木碰过面。夏木和堂野视线对上的一刻,一副吃惊的模样很快躲开了。虽然在保护房中有过几千万回想杀死这个男人,但此时那个凶暴的念头也不知到哪去了。
现在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能解脱死去。想变的轻松。这种地方呆多一秒都不愿意了,就算变成尸体从这里出去都好。
午餐也几乎没吃,把放入口中仅有的食物都吐了出来。今天还是洗澡的日子,但是因为去洗澡房的路上晕倒,还是被送到了医务室睡了三小时。最后被诊断没什么大碍的放回牢房,刚好是晚餐时间,就这样又一餐没吃。
坐着很累,但是却不能躺下。所以只有趴在桌子上。
在保护房里急切的盼望着就算有一本书都好,可是到了可以读书的状况,却没有了这种心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7点响起了休息预备铃,还对着墙壁发呆的时候,芝已为自己铺好了被褥。被公文叫唤说换睡衣,才开始换衣服。
钻进被子之后,却还是因为幻听而脑子一片混沌。
“那家伙,看来不行了……”
“嘘……”
这样的会话,还是被断断续续的听到了。自己很奇怪。并不想变得奇怪的,一定是已经不行了。
虽然闭上眼睛,却总不能入睡。过了很久脚也不能睡暖。而且很想哭泣,爬着把脸压在枕头上大声哭泣,抑制不了。
紧促的脚步声接近了,在牢房前面嘎然而止。打开窗户出现的,是夜间担当的脸。从格子窗户那一方死死盯着堂野。
“……再哭的话,可是会被第二次单独关起来哦。”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的话,这样的话还好。但是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就要被罚去那种地方的话,真是连能反省的东西都没有啊。
在刑务所之中真的不能信任人吗?错的事情是正确的,正确的事情却是错误的。常识和正义这样的词语在这里并不能通用吗?
刑务官一走,堂野就慢慢坐起身来,对着墙壁发了一阵子呆,还是起身去了洗脸台。
黑暗中,物体只能朦胧的看到边角。在快靠近洗脸台的时候,“咣”的一声碰着了前额。额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痛。”咣咣咣”地重复撞了几下之后”又干什么?!”
走廊中传来了刑务官的声音,接着手电的灯光照射在了堂野脸上,刑务官犀利的眼神还死死地盯着他。
“保护房”这样的词语在脑海中突然闪过。又要戴着皮革束缚器被关禁的记忆复苏了。不想再去那样的地方了。
这么想的同时,堂野对刑务官低下头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去厕所,脚却滑了一下……就,就摔倒了。太吵了真是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了,真是对不起。”
夜勤担当一脸惊讶,把手电光在堂野脸上晃了晃。
“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这个就是……滑倒的时候撞的。”
再问下去的话可能也麻烦,“以后注意一点”说完之后夜勤担当就走了。
是因为刚刚的响动被吵醒了吗?——芝和喜多川正看向这边。
“吵着大家了,真对不起。”
对他们二人欠了欠身,堂野重新钻回被子里。盯着天花板的时候,泪水又大颗大颗的滑落。哭出声来的话又会引起注意而被扣分,被扣超过十分,就会被禁止看电视。禁止看电视了就要被大家埋怨。强忍着痛苦,还要考虑会否被禁止看电视,极度地难受。
自己的存在,到此为止的三十年人生,就那么不值一文吗?自己真的变成垃圾了吗?
谁都好,想要求助。求得援助把自己从这里带出去。想要有人对自己说“你并没有错”。
因为仰躺着,泪水都流到耳朵里去了。
“救我,救我,救我……”心中不断的呐喊着。
脚步声从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深夜无论怎么小心翼翼的走路,也会被人知道的。是因为刚刚的骚动而进来再度查看的刑务官吗?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邻床的喜多川。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闭起双眼,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一会,喉咙中好象还被什么梗塞了一般,赶快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这样做的话,就会不考虑时间地点的大声叫喊出来。
一阵痛苦的感情过去后,拿开了手腕,还是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下巴开始喀哒喀哒地发颤。……好象快要冷死了一般。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好象诅咒般的感情,流露了出来。
突然头部有被碰触的感觉,堂野睁开眼睛,覆盖在他头上的手,正开始慢慢地抚摩着他的头发。就好象安慰睡梦中的孩子一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是邻床的男子不会错。堂野摇了摇头,把头隐进了被中。明知道这样给担当看到又会引起怀疑,堂野却再也不愿意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了。
不断溢出的泪水,比在受安慰之前还要哭得厉害的理由,堂野怎么都不明白。
不知道何时睡去的,等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柿崎问道:“你头上的大包,是怎么回事?”堂野也只是适当地“晚上摔了一下”的蒙混了过去。
喜多川还是和往常一样。虽然安慰了自己堂野却不知道怎么向他道谢。哭泣只蓄积了疲劳感,但是今天心情却好象安定了一般,变的很清爽。……虽然状况和昨天并没有多少改变。
因为肚子很饿,所以早餐全部吃完了。去到了工厂,昨天那又缝又拆弄半日的情况也没有出现。中午之前的任务也好象能顺利完成了的样子。
在工作的时候,堂野一直都思考着“做为礼貌上是不是还是道一声谢好呢?”。即使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在半夜那个手给自己带来的安慰却是也是确确实实的。但是又……就这样在心中不断地和自己争执着。
难道那不是喜多川的手吗?非常温柔的安慰着。自己单纯的道谢就可以了吗?会不会被要求其他的事情呢?这里可不是能用“温柔的善意”这样简单的字眼就可以解释的。
虽然真的非常温柔,但也有可能不是出自真心的。因为三桥的事,堂野即使不愿意也要多想。
很讨厌只一昧警戒,不断怀疑着的自己。如果,喜多川真的是善意的,出自同情的安慰自己的话呢?——但是再也不想第二次被骗了。
就在胡思乱想之中,到了中午。大家的阵地转移到了食堂,各自在位置上坐好。
堂野从入来到这儿开始起,就算位置差开都好,自己的旁边总是喜多川——这一点也没变。
今天的菜式是亲子大碗饭……而且豆芽菜中掺和了胡麻,还有两条柳叶鱼。在一帮五分钟就结束了用餐的家伙中间,堂野还在慢慢地嚼着麦饭。
要道谢吗?应该怎么做呢?在想着的期间,就对旁边男人的动向微妙地在意起来。
喜多川也吃的很快,而且一点都没留下。就是在柳叶鱼面前停了停筷子。好象巡逻一般地筷子在前后摇摆着。最后终于好象鼓起一团勇气,把两条都同时放进了嘴巴里。闭上眼睛,在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的同时,咔咔嚓嚓地嚼动着。
剩下食物并没有关系,所以不喜欢吃的话不吃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明明那么讨厌,还要一脸难看忍耐着吞下还真是很奇怪。
吃完饭之后,喜多川就开始看安装在墙壁上的电视。即不看书,也不和任何人交谈。说起来,在牢房里的讨论,也从来没有看喜多川加入进去过。同室的公文和芝,就连柿崎现在也和其他房间的人杂谈起来。
电视是面向中高年主妇的节目,健康和胆固醇之类的词语不断跳出。
“那个……”
喜多川转过头来,没表情的目光好象在生气一般,堂野不由得紧张起来。
“昨天……晚上,谢谢了。”
看着自己的男人右边眉毛跳了一下,偏偏头。
“心情好多了,所以……”
喜多川仿佛在听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吾……”地拖长音回了一声,就继续看电视去了……
虽然也不是说有什么期待,但就算回句“那就好”之类的社交辞令都不可以吗?虽然堂野这么认为,但是对方就是连这个也没说。
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不禁想到“难道昨天夜里摸我头的真是另一个人吗?”而且为什么在这之前,并没有想安慰的心情呢?看不懂这侧脸男人的真实。
“书,你不看吗?”
原以为一心看着电视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这样问道堂野。因为很突然,在惊讶的同时堂野的语调都有点怪起来。
“啊,书……书?”
“吃完饭之后,你不都是一直看书的吗?”
“啊……恩,今天不看了。”
“吾……”
喜多川再次转向电视。讲话一方的台词唐突且微妙,还在回味刚刚对话的时候他突然又说道:
“为什么想要道谢?”
本来完了的话题又被提起。堂野没有想到竟被问道谢的根据,低下头瓣着手指。
“……说为什么,我觉得还是要道一声谢比较好。”
喜多川又“吾”了一声。(注意,喜多川的“吾”是拖长音地“咪发索”这样抬高音的“吾”。有,有表达到吗?)
又看起电视来。真是奇怪的男人啊……一直这么想着的时候,午休就结束了。
被叫到自己的编号,拿取作业的时候,结论突然在堂野脑海中跳出。要说喜多川变化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有常识的话,就不会杀人吧……微妙的理解了,堂野继续默默地工作起来。
到了这天傍晚的晚饭时间。菜式是炸鸡还有杂锦汤,辣白菜和苹果。堂野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吃到炸鸡,所以觉得非常的美味。
“这个炸鸡,真好吃啊!”
就连一直对饭食很挑剔的公文,今天也大口大口两腮鼓鼓的大吃。堂野也把其他的小菜放一边,先吃起那两块炸鸡来。能吃到食物,而且觉得那么好吃,都是因为自己还活着的缘故。有了这种念头,堂野觉得很不可思议。
“鸡,很好吃吗?”
旁边的男人这么问道。
看过去喜多川的碟子里还剩下一块炸鸡。堂野心想:“你自己不也吃过一块了吗?”
——还是回答道“恩,好吃。”
喜多川用筷子夹起那剩下的一块炸鸡,放在了堂野的碟子里。脸一下热哄哄地红了起来。堂野慌慌忙忙往背后看了看,确定刑务官不在以后,又把那炸鸡投回了喜多川的盘子里。
在刑务所里,吃饭是禁止这样传来传去的。是因为考虑到会有人欺负弱小强取食物。如果被看到这种情形,即使是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也会受惩罚。运气不好的话还会受到担当的训戒和收到动静小票。
一被惩罚了,假释期就要延缓半年。堂野因为刑期很短,在那之前如果被惩罚了那就不会有假释的机会。就只有到满期的时候才能出去了。虽然收到动静小票和担当训诫的话没什么。但是为了剩下数月的刑期平稳度过,要尽量不引起担当刑务官的注意才行。
喜多川看了看被还回的炸鸡,又看了堂野一眼,才慢慢的把炸鸡放入口中,无事一般吃了起来。这个男人,可能要陷害自己……心中的警戒非常的强。果然能来监狱的家伙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堂野吃完饭后,就打开了刚借来的周刊。这个月初发生的事好象忘了个干干净净。像虫子鸣叫般的幻听也渐渐远去了。看书也能集中起精神来。
在读书的时候,因感觉到寒气而一阵阵发抖。也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保护房很冷,从那时起堂野就时不时的打起喷嚏来。很冷想披披毛毯什么之类,但是在预备休息铃响起之前拿毛毯出来用又会引起注意。
为了分散寒冷的注意力,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了,啪啦啪啦的翻动着杂志,突然看到了猜字游戏。从书架那拿来了铅笔。
正要开始的时候,旁边却伸过一只手来把打开的书本“啪”的一声合上了。那是喜多川。堂野一瞬间怀疑了一下,却又懒的争论。再度把猜字游戏的那页翻开。
这样那只手又从旁边伸了过来——这回不仅把杂志合上了,好象还要盖着一般把手压在上面。一来二去的,堂野有点生气了。
“你不要那么讨厌好不好?”
压抑着怒火,小声地抗议到。并把压在书上的那只手拿开。没想到的是喜多川也倔了起来。就在书本争夺战的时候,芝“啊呀啊呀”地加入了仲裁。
“看来喜多川不说的话,堂野你是不会明白的了。”
这样顿了一会,才看着堂野的脸说道:
“猜字游戏之类是禁止的哦。如果被发现了可是要受惩罚的。”
惩罚?听说了的堂野吃了一惊。
“虽然不很明白理由……就好像以前也有这样做为暗号向外界联系的家伙。”
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像小孩游戏一般的猜字都会被列入注意的对象。可没有想玩猜字想到那个程度,不想以身犯险。
堂野合上书本,道歉般的低下头来。这样就看不到男人的脸了。喜多川亲切的注意着自己吗?但是“不能玩猜字游戏”这一点清楚说明白不就好了。
——这一点堂野还真是想不通……对男人的没头脑感到很生气,但是也很后悔过度地以自己为中心的思想。如果喜多川不阻止的话,说不定自己就会遭受惩罚了。
抬起头来,和喜多川的目光相遇了。看见了就好象等待从自己这边说些什么的表情。
“误解你了真是对不起,谢谢你提醒我。”
喜多川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又“吾……”了一声。好象被看成小笨蛋一样的感觉,堂野马上又后悔道歉了。
预备休息铃响起之后就立刻钻进被子里,可是脚还是很冷。无论怎么摩擦,也暖不起来。就在“好冷啊好冷啊”的心情下入睡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鼻水不停的流。
刚好这天是一周两回的去医务室的日子。中午的时候就有去看过,虽然申请说道“是不是要拿点药?”但是因为体温是三十七度的微热,医生只说了句“禁止入浴”,并没有给药。从以前开始就是一得了感冒很难好的类型,堂野一直嘀咕着“不要紧吧”地非常不安。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实现了。
从中午过后身体就很痛,感觉体温也上升了。身体很累也很重。虽然并没有食欲,但是一想到要保存点体力还是勉强的吃了——很快又吐了出来。
头一真阵地抽痛。鼻水没个停。堂野不能忍受的按了报知器。数分钟之后,“怎么了?”担当官就从窗户那边探过头来。
“我是145号的堂野。”
向格子窗那边的刑务官低下头,“头很痛也不停地流鼻水。能不能给我一些感冒药呢?”
担当瞄了堂野一眼:
“今天去看医生了吗?”
“看过了。但是只说了“禁止入浴”,没有给我药。”
“如果医生判断这样就可以了的话,那也就是禁止入浴的程度吧。就是因为你心情那么放松,才会得感冒地……”
生硬的语气和蛮横的态度,让堂野顿时了无言语。
刑务官走远之后,“药是不行的”芝从背后说道。
“这不是多余的事吗?他们不会给你药的啦。只要不会死,一般来讲医院都不会给你去的。只有等到下一个医务日了。”
堂野绝望的摊坐在位置上,这样下去也只剩忍耐了。明明说了自己不舒服,也不给药。这就是日本监狱的现状——堂野愤怒的想起了曾经阅读过的这一点。
放置身体不舒服的人不管,如果死了的话那要怎么办啊?背部一阵寒冷,死了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145号的惩役、被折磨的得感冒,厄运连连的事情……死了的话这一切也都结束了。
好不容易熬到十九点休息的预备铃响过,堂夜马上钻进被子里。因为寒冷身体不断地发抖,鼻水也没停止过。但是卫生纸也有一个星期的限定供给,所以不可以乱用。一张一定要用尽为止。
卫生纸用完了之后,没有办法就只有毛巾了。但是毛巾也很快被弄的湿湿粘粘,变成了用鼻水蹭鼻水的悲惨情况。
就寝关灯之后,安静的黑暗中只听到自己的鼻音在不停的响。夜勤的刑务官也应该听到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过后,堂野的脸上有了一种柔软的触感。正在想那是什么……原来是卫生纸。因为自己的用完了所以这还一定是别人的。支起朦朦胧胧的脑袋睁开眼睛,喜多川正注视着自己。
即使是一张卫生纸,在惩役之间也是禁止传送的。被发现了就要成为被惩罚的对象。而且个人一星期的卫生纸配给也不是很多。给了别人而自己不够用的话,那就会连上厕所都很难解决。这样一来,还真是不能接受的贵重卫生纸。
喜多川突然站起身来夺走了堂野的毛巾,然后向洗脸台走去,开始洗了起来。毛巾一周两次,也是在指定的时间里才可以洗。深夜里擅自的清洗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喜多川还是把唠叨着“不要紧吧?”的堂野放在一边不理,把水开到没有声响的程度静静清洗。最后放在堂野额头上的是,凉凉的清爽的毛巾。那种感觉就好象一下侵入了脑中一般让心情非常的好。
“……谢,谢谢”
说着的时候鼻水又流了出来,连忙用喜多川给的纸赶快擦去。
“对不起,是你的东西,却……”
这时,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来。喜多川在堂野额头上迅速叠了一下毛巾,很快地藏进了囚服里……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又重新放回堂野头上。
“那个,已经可以了。这种事情,被夜巡的担当看见了的话,你说不定会受惩罚的……真的是……”
虽然第二次表示不用了,暧昧的拒绝着,但喜多川都完全不理会。堂野就在喜多川的照顾下“吸吸索索”鼻水流个不停的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早上起来状态也没有多大好转,头更是一挫一挫的痛了起来。早餐也只能喝下味噌汤。
工作因为是坐着的所以也没感觉有多累,但工场里就是太冷了。虽然有穿长袖内衣,身体还是不停的打冷颤。缝制着的是柔软又厚实的女式大衣,所以只有简直就是抱在怀里那样工作着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中午是吃咖喱饭,堂野并没有食欲。只吃了苹果牛奶沙拉。咖喱饭还是原封未动的摆在那里,连勺子都没有动过。
突然旁边的手快速伸过来,一瞬间就把碟子交换了一下。自己吃完的空碟子,已在那个瞬间换成了新的盛着苹果牛奶沙拉的碟子。看来喜多川注意到了堂野只吃苹果沙拉,并把自己的份给了堂野。——当然在工场担当没有向这边看来的时候。
“谢,谢谢……”
堂野老老实实的把苹果牛奶沙拉吃完。一边吃,一边不可思议的想着喜多川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昨天的夜里也是,还有之前也是……。原认为是为了陷害自己的炸鸡,现在想想也说不定真是因为喜多川这个人为人亲切的缘故呢。
结束用餐之后,堂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完成了洗放碗筷的个人任务。本来想快点回到座位上休息的,但是在途中却被喜多川抓住了手腕,带到了食堂最后的书架旁边。还随着喜多川的用力扯住蹲了下来。
“这本书,有趣吗?”
被喜多川指着的是一本名叫《日本的寺院》的图片集。虽然想坐下来休息,但是也不能无视眼前亲切的对待自己的男人吧。堂野于是只有挺起精神地回答:“我还没有看过……”
还没说完,喜多川又突然在蹲着的堂野面前张开拳头,在他的手心有三颗白色的药片。
喜多川把堂野的下巴捏开,就把有药片的那只手盖了上去。
还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药片就进入了堂野的喉部,被咕噜一声地干吞下去了。并不知道吃下去的药片到底是什么药片,这也不是问的场合。
但是过了午后,感冒的症状有所减轻却是事实。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晚饭堂野终于费力吃掉了一半,也看不进书就那么趴在桌子上。然后就又突然被喜多川抓起手腕像钓鱼一样扯起来,带到了书架旁。
在那里喜多川也像中午那样喂了堂野三颗药片,堂野赶快把它们吞下。
看着他吃下,喜多川就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踱回了桌子旁。在坐垫的上面好象大佛一样盘腿坐下后,就同往常一样安静的僵硬面对起公文和芝的讨论来。
到了夜晚,堂野感觉自己又发烧了。虽然好象因为药片,鼻水情况有所好转,头却很痛。
关灯之后,就算喜多川趁夜勤刑务官的监视空隙弄湿了毛巾为额头降温,鼻水也还是撕啦撕啦个不停。
卫生纸却是连喜多川的份也用完了,就只能忍受着不擦。
突然喜多川捏住了堂野的鼻子。——喜多川竟然用手掌为堂野擦起鼻子来,这一点还真是让堂野感到惊讶。
弄脏了的手和毛巾一样,喜多川也是看准了空隙去洗。然后堂野的鼻子也还是撕啦撕啦的,于是不断重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即使对方是亲人或者恋人,要做到这一步也还是要有所觉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