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班一周,覃宇清白天忙得脚不点地,晚上回家瞌睡欲死。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做学生再难,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而当老师,意味着“此恨绵绵无绝期”。每天早上七点半,学校就开始上早自习。宇清当懒散的大学生当惯了,当学生时,第一堂课想偷懒,不去便是。可是当老师,没人给偷懒的机会。宇清第一天上早自习,刚进教室,第一排的小女孩便用全班听得见的音量喊道:“呀,老师,你没洗脸!”宇清顿时脸烧,天大的秘密都被人看透了,只好假装听而不闻。第二天为防止秘密再次泄露,挣扎着6点起床,给“洗脸”程序挪出了时间。第三天实在难以坚持,又毅然决然的回归了本色,就是不洗脸。
宇清回到校园重新履行起“学生时间”。可覃母却并不想再当家长。每天早上拒绝那么早起给宇清做早饭。宇清只好去学校食堂买早点吃。宇清学校的食堂好像大6对港政策,五十年不变。宇清吃了三天的煮鸡蛋,斗胆问了一句卖饭的阿姨说:“能不能做点新鲜的?”阿姨冷眼看看宇清,没搭腔。宇清自讨没趣,想到自己以前在大学,跟同宿舍的众姐妹,隔窗跟卖饭的大婶们叫嚣的情景,真有点往事不堪回。
后来在网上见到以前的同学,聊天说起此事。远在成都的同学相隔万里,在QQ上笑嘻嘻的说道:“你记得咱们以前跟食堂阿姨吵架,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吗?”宇清说不知道。那同学接着说:“他们不给咱们换饭菜,咱们就示威抗议,你忘了?”宇清这才想起以前他们都有志向的很,有一次因为早点的牛奶不新鲜,就全校罢吃达三天之久,最后还是校长请同学们回去吃饭,此事才算圆满解决。现在在单位,你敢示威游行个瞧瞧?从将军到奴隶,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宇清办公室聚众有十六人之多,仿佛蛤蟆草坑,每天吵得她头疼。其实十六人也不算多,外企里的大工作间何止十六人。但是无奈教室办公室非常与众不同,每个老师所代表的人数,都是呈几何平方状态递增。每逢下课铃声一响,办公室就是泄洪大坝开闸,黄色人流长驱直入。交作业的,没交作业的,罚抄作业的,重写作业的,家长送作业的……只作业一项工程,就耗费人力巨大。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是初长成,包括洪亮的声音,强健的体魄,和老师说起话来,那是相当的有底气。每个老师以一抵十,也得不甘人后。于是办公室里的热闹场面,好像数十年没有开通过的边境贸易,繁荣景象,令人乍舌。
宇清不堪重负,只要铃声一响,就往办公室外跑,以免受耳朵之苦。谁知办公室外更加蔚为壮观,狭长的楼道里,繁忙的好像个蚁**,追打笑闹,进进出出,见到老师,好像见到了刚放出来的老虎,引得众人纷纷围观,老师长老师短的异常亲切。
宇清不是政治人物,深入民间也无意和众老百姓打成一片,吓得赶紧退回来。萎缩在办公桌一隅,只等课间休息的暴风骤雨赶快过去。她想自己做学生的时候,情景好像和现在大致相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角色一变化,问题全部出来。可见以前政治课上老师总强调一个问题的两面性,实在是金科玉律。
渐渐的,宇清逐渐和办公室其他十几个人混熟了。且不说那位打扮好像政教干部的年级组长,也不提衣服常换常新的BeTTy小姐。其他几人,也有意思的很。自打祝梅认识了宇清,开始由虎视眈眈到冷眼旁观,再到后来得知宇清也是有些来头的,马上态度由阴转晴,又来了个大角度漂移,其度之快,拓海来了也自愧不如。
教生物的白老师脸上也是生物众多,不仅有些青春痘,连鼻头也被螨虫霸占,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见到宇清总是叫:“小丫头。”实际上她绝不过三十五岁。
教地理的赖老师,年纪不小却天真异常。说话时头总是微微的左右摇晃,好像在背诵诗歌,刚刚一周过去,宇清已经知道了赖老师的梦想是去敦煌旅游,因为她一天至少要说十遍。
教物理的陈老师爱称自己为“陈某人”,陈某人平日上班一定呕心沥血,直耗得头掉光,又不肯戴帽子,仅有的几根头因为身负重任――要包裹住整个脑袋,所以留的很长,却又不够服帖,经常随风飞扬,使得陈老师落下一个毛病,每天用手抚摸自己的头,频率极高,宇清看着都替他累。
宇清混迹这些人中,还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每天上完课就抓紧时间看书写字,只是全都不务正业,偷偷摸摸看些考研英语之类的。时间一长,虽然桌子上有隔板,也阻挡不住老师们**的决心,都在询问宇清:“你看什么书哪?”宇清只好说:“没有什么啊。”这些人好像觉得自己的族谱被偷看了似的,个个咬着牙说:“看点别的书也好,趁着年轻,赶紧走,快别当这个破老师。”
宇清哪敢苟同,一味不承认。办公室的老师们一拨拨来参观,吓得宇清只好收拾起书本,晚上回家看。但是工作那么累,效率极低,宇清又急又恨,偷偷哭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