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亮介和忍一起进了仓库里,上了锁。在密室中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眺望着脚边蜡烛的火苗。然后时不时地,为了确认身边的存在一样,亮介会用力握住童年玩伴的手。
“阿亮也害怕吗?”
他低低地嗫嚅着。
“阿亮也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杀人犯,害怕杀害的行为,害怕那个也许会杀死自己的男人。可是不想把这些理由和忍说。一起被从沙漠里捡来,明明条件是相同的,却只有自己被人说“去死”,这让自己很不甘心,也更讨厌把这些再一次说出口来。脚是受伤了,可那也并不是自己的错。明明是没有办法的东西,却因此成为了划分自己和忍的基准。
“你管什么理由不理由的!”
虽然嘴里怒吼着,可是自己也知道抓着他的手指更加用力了。
“嗯,对不起。”
不管这话是对还是错,忍都为惹怒亮介的事情道了歉。男人微微歪着头,一下一下地窥伺着这边的心情,在视线相对的时候就很笨拙地、用蠢蠢的表情笑了。
“今天啊,田村先生给了我很多东西呢。”
他唐突地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些东西。旅行用的牙刷和刮胡刀,还有肥皂。这些都是昨天对忍说问问田村先生有没有的东西。虽然是真的想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高兴不起来。亮介看着清洁用具的眼神有点冷冷的样子。
“我肚子饿了。阿亮,我想吃饭。”
别人在把为生死大事而感到恐惧的心情告诉他,可忍还是一样地过着日常生活。如果受伤的是忍的话……状况逆转了的话,现在在害怕的一定就是这个蠢兮兮的男人了。
“疼,好疼啊,阿亮。”
向着样子一样硬梆梆的忍的右脚猛踢了一脚。可是踢完自己的脚尖就先疼了起来,只得就此作罢。
今天的晚餐也是面包,而且保质期限已经过了两天。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只吃面包,虽然说对方给予自己面包就已经必须要感谢了,可是不满的感觉就是无法消失。人的欲望是没有界限的。只要满足了一个,就会希望着那之上的东西。
就算忍在旁边,果然还是有哪里感到不安,亮介无法走出这个能够上锁的仓库。亮介不出去,忍必然在也只能关在仓库里。在这个充满闭塞感的狭窄房间里用完了寂寞的晚餐后,刷了牙齿刮了胡子。用肥皂打出泡沫来涂在脸上,在蜡烛的照明中,照着拿到仓库里来的镜子。亮介那薄薄的胡子几分钟就剃掉了。接着忍也刮了胡子,但亮介对他的结果不甚满意。
“你还有好多没剃掉的。”
这么一说,忍赶忙“是吗?”地摸了摸下颚。
“啊,真的。”
他慌忙再一次把肥皂拿出来,这个瞬间“呜哇”地叫了起来。亮介回过头去,看到忍的手指上到处是血而吓了一跳。可是他本人却只是呆呆地看着被切破的手指而已。
“笨蛋!快点按住啊!”
亮介抓起附近的毛巾按住了他血乎乎的手指。但血一时没有那么容易止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凝固后再看看伤口,指肚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裂口。真亏一个T字型的剃须刀能锋利到这个程度。
“好疼啊。”
嘟囔着低下头的下颚上,还残留着稀稀拉拉的胡子。亮介抓住他的下巴粗暴地抬了起来。
“老实点,不要动。”
用矿泉水瓶里的水把肥皂打出泡沫来,带着滑溜溜的感触涂在下颚上。给别人刮胡子这还是第一次,有点紧张,但是也很快就习惯了。从脸颊到下巴都认真地刮干净。直到忍说“好痒啊”才发觉到两个人的脸已经接近到了气息相触的地步。最后用手指摸一摸确定还有没有残留,为那摸上去的感触满意地感叹着“滑滑的呢”。就跟小时候一样笨拙到可怕地步的男人觉得有点奇怪,笑了起来。
“这次已经好好剃掉了。”
把弄脏了的胡子刀在水里洗干净,再把毛巾轻轻用水洗干净。毕竟不能用一次就扔掉啊。
“阿亮。”
抬起脸来的时候,就被用力地抱住了。他贴着自己的脸颊一个劲地蹭着。亮介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前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疼了呢。”
想逃的肩膀被按住了,整个人被那意想不到的强力拽了回来。嘴唇忽然接近了,但等想到不会吧的时候已经被吻上了。嘴唇的热量和感触都是那么真实地传了过来。
“住手,笨蛋!”
抓着他的头发,想要撕开他,同时又给了他一耳光。忍后退了半步。在手臂可及的地方屏住了呼吸,用很认真的眼光看着这边。
“我,我喜欢阿亮。”
那双眼睛被眼泪润湿了。
“非常喜欢。”
虽然他一直都崇拜着自己,但亮介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属于佣人范畴的告白。不然的话,他不会用这么认真的表情看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起生活的,可是真是做梦也没有想过忍是这个种类的男人。说老实话,也不想相信。他会这样粘着自己,自己以为只是单纯的倾慕而已。只要一想到那居然还带着性的意义,厌恶感就立刻涌了上来。太恶心了。
无言地盯着他看着,那边传来了抽泣的声音。忍把双手遮在脸上,缩着肩膀哭了起来。就算他哭,刚才的一句话已经在亮介的心里划上了无法消除的境界线,已经不可能再用和原来一样的眼光去看他了。
不管是喜欢上自己向自己告白,还是弄得这么尴尬都是忍的错。只是看着那个男人低垂着的头的亮介,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注意力立刻从来自同性的告白转移到了不明来意的访问者身上。难以无视的声音越来越大,亮介咽了口口水,命令还在低着头的男人。
“喂,去看看是谁。”
只是说去看看而已,忍却让访问者进来了。很想骂他怎么这么不注意,但还是闭上了嘴。因为在那里的不是那个恐怖的男人,而是田村。
“你们是不是睡着了啊?抱歉一直叫你们。马上就要开全体居民参加的集会,因为有重要的话要说,可能的话希望你们尽量来参加。亮介君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也可以的。”
去了集会就会与伊吹见面了。虽然讨厌这样,可也害怕一个人留在为里。伊吹也许会偷偷溜出集会,然后来杀掉自己。那么还是留在大家中间比较安全一些。亮介答了句“我会去”,田村便笑了。
“那么就一起走吧。我想场所你们不知道的吧。”
只在今天,亮介想感谢一直对自己都关心得无微不至的田村。比起这样两人尴尴尬尬地呆下去,还是中间夹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第三者来得舒坦一些。亮介搭着忍的肩膀走。在阴暗的途中,只要忍不和自己说话,自己也就什么都不说。向着黑暗之中那垂下去的侧脸,心里暗暗埋怨你早该知道会变成这样才对。可是以这样的忍,以这个告白了喜欢之后连逃也无法逃走的男人,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吧。
一进要召开集会的茶店,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就冲了过来。把四张桌子并在一起而做成了一张大桌子,上面的天花板上吊下的一根绳子拴住的便携灯正摇晃着。里面已经集合了将近十个人,正交换着好像学校里打发午休时间一样的闲谈对话。
“啊,阿忍。白天的时候对不起了。”
坐在桌子最左边的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几不满三十的样子,长着一副龅牙,见他们走过就打着招呼。
忍站住了脚,小声地说了句“没什么……”
“结果你帮了我的忙。凭我可够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啊。”
龅牙旁边坐着的和尚头瞟了一眼这边,向他耳语道:
“阿忍旁边那个脚不好的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道……”
在这样的对话中,田村让两个人并排坐下,然后忍旁边的男人出声了。
“你胡子没有了啊?”
胡子拉渣头发长长的男人惊讶地叫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忍的脸看。听到本人说“刮掉了”这个答案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侧过了头去问:
“那你从哪里找来的胡子刀?”
“跟田村先生说了之后他给我的。”
嗯嗯地念着抱起了双臂之后,男人和亮介对视了,然后以对陌生人似的礼仪说了句“你好”点了点头。
“这么说起来,据说今天挖掘的时候找到了个收音机,这是真的吗。”
然后他又把视线转回了忍身上。
“嗯。”
“怎么样,听到了什么?”
忍歪着头。
“我马上就给田村先生了,不过那收音机似乎是坏掉不能用了。虽然看起来还挺完好的。”
长发的男人短促地咋了咋舌。
“又是这样啊,赤冢先生在哪里的店里找到的收音机也不行。收音机类的东西基本是全军覆没了。看起来电动的机器都不行了,是因为没有电波了吧。”
忍和身边的男人说起话来之后,亮介就变成了一个人。他旁边的男人也和身边和人说起话来。在这个小集团中,亮介感到了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忍这两天都在外面,自然比总是关在屋子里的亮介交往范围要宽得多。亮介虽然讨厌,但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在这里不像忍一样受到周围人承认的这个事实。
会议开始是在晚上九点钟,但因为有一个人迟到而往后推迟了五分钟。田村一说“开始了”,周围就立刻安静下来了。那温柔的声音和存在感真是了不得。在这里的人有怎么看都比田村要年长的,可是这里的领袖果然还是田村。
“我并没有太大的事情要报告的,两个新加入的同伴也已经给大家介绍过了。伊吹,你来报告今天的外交状况吧。”
“外交”,这个词语让亮介侧过了头去。伊吹带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站了起来,开始说道:
“今天下午,我与松井超市地下的人们会面了。那边的人数是二十五个,全部都是男人。虽然也曾经有过女性,但和这里一样,在第二天就全死了。那里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叫泷花的男人在领导的。虽然对话的时候印象不坏,但就结果而言交涉是破裂了。”
身边开始骚动了起来,但伊吹无视喧嚣继续说了下去。
“松井超市的地下是个食品街,所以不发愁食物。虽然水源不像这里这样丰富,但因为时时的降雨也能够确保饮用水。那一边也对与我们联合的事情商量过了,可结果还是选择了独善其身的道路。也说了句如果有救援来了的话,就告诉他们彼此的存在的事情。”
身边响起的声音明显地带着消沉的感觉。
“没办法啊。想法不同也就没有话可说了。我是很想和松井超市地下街联合的,所以取得了大家的同意拜托伊吹去进行外交,但是最后只能以这样的结果收场,真的是很抱歉。可是为以后着想,我们说不定还是保持少量人数会更好些。”
田村的话,渐渐地渗进了因为交涉破裂的事实而动摇的集团心中。正当大家开始把思维的流向改变为“这样也不错啊”的方向时,却被伊吹强烈的话语给阻止了。
“既然交涉决裂了,就不能放着松井超市地下街那里不管。我提议去袭击那里。”
一下子,身边爆发了比宣告交涉决裂时更为强烈的骚动。
“我无法赞同。”
田村以严厉的口气宣言道。
“我不能允许与他人争斗的行为。”
“就算田村先生你不赞成,我一个人也要去做。”
伊吹的用词与态度都毫无踌躇之意。
“你等一下。”
一个脸色白皙、右耳通红着还化了脓的男人插了进来。
“就算要袭击他们,可是对方比我们这边的人数要多吧,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啊。”
这话说得很对。但伊吹毫无动摇之色,继续淡淡地说了下去。
“袭击是最后手段。我们这之后要开始采用减少对方人口的种种方法。”
所谓“采取方法”,就等同于“杀死他人”,这谁都能想象得到。
“不可以杀人,绝对不可以。就算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啊。”
田村以悲怆的表情对伊吹诉说着。
“我也赞成田村先生。现在我不认为有袭击松井超市地下街的必要。咱们这里有自己独自的做法,这样不就好了吗。”
举手发言的,是刚才对忍搭话的龅牙男人。
“如果拖久了错过了时机,以后再也赶不及该怎么办?”
歇斯底里、好像金属摩擦一样的声音刺激着鼓膜。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伊吹交握着的两只手在籁籁地颤抖着。
“你们哪一个都一副没事一样的表情,到底搞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们这里剩下的食物连一个月都支持不到了。而超市地下却和我们相反,食物多得像山一样。如果能得到那边的食物的话,我们就能活得长得多了!”
一个月的确不是多长的时间。亮介的胸口也渐渐弥漫开之前从未考虑过的不安。这里全部的人也都是一样,面上顿时笼罩上一层阴暗的表情。
“我绝对不要饿着肚子死去。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啊!”
伊吹悲痛的声音与几天前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亮介不由再一次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田村垂下了视线。
“你的想法是错误的。怎么能为了自己活下去,就杀死毫无关系的人呢?能在那状况中活下来就是奇迹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带着感谢的心思去看问题、而且说不定在食物吃完之前救援就会来了啊。”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
伊吹抖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救援什么的是不会来的。绝对不会来。我们所有人会饿死在这里。现在的话,你们还能说什么伦理常识,装成一个好人。可是到了最后的最后,你们绝对会为了一点点的食物拼命地互相争斗。”
周围的人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争执。
“以前,田村先生说我们是‘偶然坐上了诺亚方舟’。现在想起来,那的确是个很好的比喻。我不觉就觉得我们是被选上的人类了。可是我们乘上的,不是诺亚的方舟而是泥捏成的船。这里也不是希望之地,而是地狱。”
“伊吹,你差不多一点!”
穿着皱巴巴的蓝色T恤的男人交抱着双手怒吼着。这个人在三十岁左右,恐怕是这些中最年长的。
“所谓解决方法,就是挖一天的瓦砾,从被压烂的尸体空隙里找到一个青花鱼罐头吗。真是有效率的做法啊。”
看着笑着这么说的伊吹,蓝T恤男人的脸一下子扭歪了。
“既然这么讨厌田村先生的做法就滚出去。一个人随便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去!”
“赤冢先生,请你注意一下言辞。”
田村护着顶撞自己的伊吹。
“伊吹也是以他自己的做法在考虑我们的事情。都是我把分配食物的事情硬塞给他,他才会多想很多事情,感到不安的。”
叫做赤冢的男人以能接受的表情闭上了口。周围虽然变得安静了,可是却泛起了火花四射的紧张感,已经不是能随便举手提出什么提案的气氛了。沉默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打破它的,是忍身边的那个长发男人。
“那个,抱歉我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刚才我听忍说,他从田村先生那是拿了刮胡刀?”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龅牙男人对他说。
“咦,大家都知道的吗?”
看长发男人很吃惊的样子,龅牙男人耸着肩膀笑了起来。
“这样啊,所以才一直只有你胡子拉碴的。还以为你是有意要留的呢,原来不是这样啊。”
“好过分,怎么大家都不告诉我?”
“因为我们也没想到你会不知道啊。你看着大家干干净净的下巴就没想过是怎么回事吗?”
长发的男人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因为我觉得,可能是大家胡子都不重……”
周围一下子大爆笑了起来。僵硬的气氛也多少随之淡薄了一些。大家随心所欲的交谈声让室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可是啊,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这沙漠会持续到哪里去。”
这是泷的声音。
“我想一定非常非常的远。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来救援,这事情就很奇怪了,说不定已经是整整一个县都变成了沙漠呢。”
龅牙男人冷静地说。
“说不定甚至是全日本。”
叫做赤冢的男人以沉重的口气说。听了这句话,和尚头男人耸了耸肩。
“说不定啊,这个沙漠化只有一个区域而已。这里被作为‘放射能污染区域’而被隔离开了,而邻近的县里和我们差不多岁数的家伙们却不是准备考试,就是过着平时一样的生活。那样的话可真不是一般的火大啊。”
大家发出一片笑声。
“不管是什么样的状况,我们都要感谢能够幸存下来的事实度过每一天。大家一起努力,一直坚持到救援到达的那一刻。”
即使田村用漂亮的话做了总结,伊吹一样是一副不悦的样子。
“田村先生,你的神仙大人……”
唐突地开了口的伊吹指了指天花板。
“说不定是在那里没错。可是我的神仙就在我自己身体里面。所以我只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你还在说这话啊。”
伊吹以蒙着血丝的眼睛瞪着很容易就进入临战状态的赤冢。
“不管怎么说,我们说到底都是动物。在这种状态下,只有强大又有智慧的家伙会活下来,弱小的家伙就会被淘汰掉,这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常理。”
伊吹激烈地挥动着摊开的双手。
“强大的吃掉弱小的而活下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所以我们不是老虎狮子,也一样吃掉牛和猪不是吗?吃比自己弱小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对的?以他们为食而活下来又有什么错?”
听到伊吹的话,亮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残酷的对待了。不管是那个被伊吹杀死的“眼睛看不见的男人”,还是自己,对伊吹来说恐怕都是“该被淘汰掉的”和“弱小的存在”吧。
残留着讨厌的感觉,会议结束了。大家解散。虽然会议中被伊吹的言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但两人独处的时候忍的事情就占据了整个头脑。这小子真是个笨蛋。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一定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从茶店回鞋店的路上,亮介决定了自己的态度,虽然那也许不该用态度来形容。
“喂,忍。”
一回到鞋店,在店里的空间中坐下来的同时就叫着他的名字。一直都垂着头的男人抬起了头来。
“除了借你的肩膀走路的时候,绝对不许你碰我。”
忍露出了哭泣一样的表情。
“我可以碰你,你绝对不能碰我。你敢碰我一点我就揍你。我没说把你赶出去你就该感谢我了。”
颤抖着的嘴角稍稍地动了。
“我、我还没有听到阿亮的回答……”
由于根本没有把那当成认真的告白,亮介听到他要求回答的时候吃了一惊。
“不用问也知道了吧。我才不会撒谎呢。”
对面的男人紧紧地握住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说得清楚点,我觉得很恶心。虽然我不是否定同性恋,可我还是不能理解那种心情。话就说到这里。”
忍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就按宣言说的,亮介从这一天开始和忍分开睡觉,不过仓库总共就只有两叠的大小,距离也只能拉开五十公分而已,只要翻个身就能碰到了。
忍的告白让亮介重新考虑了忍至今为止的行动。最初的吻是在家里的地下室。如果那个时候就发现他不对劲就好了,可是总觉得因为处身于不普通的状态,所以做出不普通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没有想得太深。
亮介有性的经验。最初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有了个交往的女孩子,感觉也不错,为了什么时候把她邀到家里而烦恼着,像个笨蛋一样在那前后都只想着这一件事情。
至今为止都在一起,忍就没有那种冲动吗?既然说了喜欢,那也想发展到接吻以上的地步的吧。和忍做……在觉得恶心之前,和那个忍赤裸着身体互相拥抱什么的根本就是想都没法想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