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易阳这个杀千刀的混球!
风蝶衣气愤难消的踢倒圆桌旁的椅子,气冲冲的坐下,倒杯茶一仰而尽,依然无法让心头火气消退。
原以为与他已是心灵相通,谁知爱恋的过程仍曲折,她是做了什么教他拿南北的差异做文章?
更可恶的是,自己竟会因此小事而动怒?!
难不成陷入感情漩涡便会使人理智全失?
唉!
她该知晓的,瞧风幽禽的模样便该知,但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时,一切即变了样,她无法保持冷静、清晰的头脑,只因为易阳的三言两语便被激得失去理智。这不该是她才是!
“杀千刀的!”这回风蝶衣化心中怒气为言语,下一刻便发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易阳,她知道是他。
“滚离我的视线!”风蝶衣背对着他粗暴的说。
她现在不想看到他,她需要冷静一下,才能理清这种不受控制的飞扬情怀,她需要时间变回自己。
“我不喜欢你跟别人说话比跟我说话还开心。”易阳毫不隐藏心中的妒意。
呃?!风蝶衣并未料到易阳会如此快地坦承他的行为动机,因而讶然回身却正好撞进他怀里。
“放开!”风蝶衣撒泼的抡拳捶打他的胸膛。
“不放!我不放!”易阳在她耳畔的低吼制住风蝶衣的捶打。
“我爱如何便如何,你管不着。”风蝶衣僵在易阳怀里,任性的宣告。
“我承认我过度反应。”易阳折服地说,十岁之后,除了双飞如意镜外,闯入他一片黑暗世界中的是一只水绿色的蝶儿。五年前邂逅,五年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有意见鲜明,未见褪色。“但我……我害怕失去。”
在以为心灵相合之际,他意害怕失去!
“你这个白痴!”风蝶衣抑不住心湖的波动,谩骂出声。
“我知道。”易阳心甘情愿承受风蝶衣的责怪。
“你误会我!”风蝶衣眨眨泛红的眼眶,酸涩的苦意涌上瞳眸,不愿去回想刚刚那种心情。
“嗯。”易阳抱紧她不再僵硬的身子。
“你刻意强调我们之间的差异!”风蝶衣孩子似的咬着下唇,一脸委屈。
“我道歉。”易阳空出一只手来掰开她紧握的拳头,指尖抚上她微红的眼眸,唇跟着轻点她咬着的唇瓣,舌尖轻轻撬开她的牙齿,四片唇儿贴合,缠绵。
两人的身子相合,一声浅吟自风蝶衣唇间逸出。
她满脸潮红的埋首易阳胸怀,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呵笑出声。
“别笑。”易阳懊恼的低声命令。刚刚他差点撞到她的牙齿,但他相信比上一次强喂她喝药去撞到她的鼻梁好太多了。“你是第一个。”
言尽于此,易阳不再多说,否则他会想挖个洞跳进去。
“我知道。”风蝶衣偎着易阳,心满意足的笑道。
“那就……”那就别笑。易阳觉得脸上无光。
“好,我不笑。”风蝶衣唇角犹带笑意。“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天!风蝶衣是他见过最会讨价还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随便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易阳挫败的答允,他已开始愿意去相信风蝶衣不会离开他。
“那我就有了你两个允诺?”风蝶衣抬首娇媚的斜睨。
“嗯。”易阳颔首,清峻冷然的脸庞略显不自在。
“原来这就是会让人丧心病狂、理智全失、全凭感情行事的情感。”风蝶衣呢喃着,惟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看着易阳,她才明白自己先前的坚持完全没有白费,她现在只想好好地捉住。
“你怕了?”易阳的眼神变暗。
风蝶衣摇首,“不怕。”没有说出口的是:命中注定,怕也没用。
易阳眼中的暗黑教风蝶衣给驱走。
“等事情了结,我……”易阳激动得想许下承诺,风蝶衣抬手捂住他的嘴。
“事情尚未了结,说未来太早。”风蝶衣美眸溜转,一脸兴味地看着易阳。不愿运用自易阳那儿得来的允言,只愿他以心交心地说出。
他们两人,虽心灵相通,可中间还横亘着些秘密。
有那么一瞬间,易阳几乎以为怀里的风蝶衣是十三年前他抱着的娘亲被丧心病狂的爹亲给杀了的娘亲那冰冷的身躯怎么也暖和不了……
“双飞如意镜是害人的毒物。”他声音紧绷的冷道。
“阳?”风蝶衣的叫唤将他拉回现实中。
“蝶儿,你不知道会比较幸福。”易阳悲伤的目光飘移到她美丽的俏颜上。
曾经以为他的一生将会在复仇中度过,怎料上天给了他风蝶衣这个宝贝。
“我是意镜的主人,净儿的家人因如镜而亡,我不知晓来龙去脉,只会不幸。”风蝶衣的坚持说服了易阳。
“是的,你们有权知道真相,有权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易阳牵动嘴角,无意识的喃着。
“我们易家承继了映月剑与两招映月剑法,每一代的传人皆不满于不全的映月剑法,因而想尽法子想找全映月创法。易氏一门百年前即流传着这么一段话:欲寻映月,先找如镜;如镜寻毕,再找意镜;两镜相合,双飞如意;映月剑法,手到擒来。历代传人无不卯足劲想找出预言中的意镜与如镜,可惜始终无人找到这两面镜子,直到那个生我的人,他……无意间发现了意镜与如镜在某一古籍中有记载:双飞如意镜,为两面半镜‘如镜’与‘意镜’所拼凑而成。后来,此镜辗转入了汉人富商雷尚霆之府。”
易阳深吸口气,好似要将心头的沉重负担尽数掏空。“‘那个人’循线查到雷家全府上下一夕之间消失后,雷尚霆的两名左右手,风、韩两人分别定居于洛阳与江南……他……他什么也……原先……不当一回事的……直到那天……”
易阳俊颜扭曲,满是愤懑的握紧拳,咬紧牙根,那日的情景全浮现在眼前——
雪狂肆地飘落,直教人睁不开眼也迈不开欲前进的脚步。
这般的雪夜完全无损于站在雪地中对峙的两人。
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长袍,手持镰刃,有着粗眉浓胡,嘴巴四周的胡子几乎淹没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高大的身影让旁雩霆雪遮去大半,在可见的视界中,只隐约见着他那黑色的身影。另一人则身着白衣,衣袂飘飘,手执一把透明的长剑,此剑不只剑身透明,连剑柄亦为透明。
它,即为名震江湖的映月剑。
它的有名之处不只是它的外型,还有它搭配映月剑法使用时所发挥的威力。可惜的是,映月剑谱不知何时自世代守着的易家人手中失踪,而其传人易家也只是凭借先人口传叙述习得其中两招。
凭着这两招,易家人幻化衍生出许多个招,使得映月剑在易家人手中发挥了极大的功效,但历代的映月剑传人皆没有好下场。
而这一代的传人易水寒本为一介儒生,笑眼观看江湖事,对家传的映月剑并无多大兴趣。
谁知,他不知哪儿来的疯劲,某天持了置于家中的映月剑后便完全变了样……
“易水寒,聪明的话,就将映月剑交出来。”先出声的是黑衣汉子,他瞪着易水寒如是道。
黑衣汉子名唤凌魁,是为北方凌云城城主。
“笑话,映月剑本该由我承继,何以我得‘交’出来?”白袍剑容易水寒冷笑几声,回道。
“你怎么忍心伤害你的妻儿?”凌魁瞥一眼一旁抱在一起冷得相互取暖的一对母子。
年约十岁的男孩抱着一名少妇,少妇胸前有伤,自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雪,少妇的脸色随着出血不止而更加苍白。
“哈哈哈……只要有映月剑在手,其他人的死活皆不关我事。今天我前来赴的,不过是因为映月剑告诉我它渴了,想杀几个人来解渴。”易水寒两指轻刷过映月剑的剑身,寒冰般的眼神一如映月剑反射的冷芒。
“爹,救我们!”易水寒之子大叫着,“娘需要医治呀!”他被冻僵的双手执意不肯放开奄奄一息的娘亲,深信爹不会如此狠心弃他们不顾。
“闭嘴,小鬼!你没听到易水寒说你们的死活不关他的事吗?他不会救你和你娘了!”凌魁朝他斥喝,同时紧握镰刃摆出备战姿态。
“爹!”
他不相信爹真的如此无情,以前那个温柔的爹为何一拿到映月剑整个人就变了样?
爹什么都不认了,连娘也下毒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爹要杀娘?为什么?
“我儿……别求他……别求你爹……”妇人虚弱的嗓着。
眼睛因雪抑或因自己快下地狱而迷蒙,她已分不清楚。
怪只怪她一时好奇要夫君去拿映月剑来给自己看,致使原本是一介文人的他为了妻子的心愿而……
一切肇因于她的好奇。
“娘……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他握住妇人冰冷的手,眼中蓄满了泪水。
娘流了好多血,他该怎么办?
“我儿……为娘的……对不住你……害你受如此的苦……你爹……已不再是你爹……他……听娘的话……别碰……映……月……别……碰……它……呃!”妇人的话还未说完,眼一翻,死不瞑目的断了气。
“娘?娘?娘!”他大叫着摇晃娘亲,不相信前一刻还活着的娘亲现下已断气。
“吵死了!再吵,我连你也杀!”易水寒的喝叫声轰入他的耳。
他哭喊的声音一顿,缓缓回头看着易水寒,映月剑染上的血,不是娘亲的是何人?
“爹?”他不能相信娘亲是教爹给……
杀了?爹杀了娘?爹杀了娘?温文儒雅的父亲……杀了温柔婉约的娘亲?杀了她?杀了……她……
“易水寒,你疯了!竟然连自己的妻子也杀!”就连坏事做尽的凌魁也看不过去的斥责着易水寒非人的行为。
“凡碍我事的人,格杀勿论。”易水寒冷哼一声,两道银芒一闪,凌魁和他的儿子随即倒地。
速度之快,连纷落的雪花也比不上。
易水寒充血的冰眸看着倒地的三人,嘴角扭曲扯开残酷的弧度,擦去映月剑上余留的血迹,映月剑透明冰冷的剑身倒映着易水寒狂炽的眼神。
荡地,他哈哈大笑起来,提身飞离,狂笑地吟道:“欲寻映月,先找如镜;如镜寻毕,再找意镜;两镜相合,双飞如意;映月剑法,手到擒来……”
白色的身影愈行愈远,徒留他所吟的词句和人飘风骤雪的呼啸声中,而倒地的三人逐渐被皑皑大雪抹去踪迹……
“我活了下来,为的就是要为母报仇……只要得到双飞如意镜,‘那个人’必定现身,我也得以报此沉积十三年的血仇!”易阳目尽裂,恨恨的述说着。
风蝶衣听傻了,未曾料想易阳原是执映月剑的易家人,而……错综复杂的一切所为皆是……映、月、剑、法。
“阳……”他费尽心机抢夺双飞如意镜,为的就是报仇?
多可怜的动机啊……满怀仇恨的他……如何度过这十三年的?
风蝶衣全身发寒,人心……深得难测,深如峭渊,深如丈海,见识过险恶江湖的她,此刻只觉人心最险恶。
“知道为何有这些话流传下来吗?”风蝶衣无法释怀的是,为何映月剑法会扯上双飞如意镜?
易阳自回忆中回过神来,望着风蝶衣有些惶然的面容,仅是加重抱她的力道。“之后我追过易家的族谱,发现原来易家先祖与你们风、韩两家一样,是效忠雷尚霆与玄烨公主的侍从,只是易家人掌的是武院,而风韩两人掌的是文院。易家的祖籍有载:如镜为韩家所守,意镜为风家所护,而映月剑由易家所持。”
“大难后,即四散各地……”风蝶衣抱紧易阳。三家有这样的渊源,双飞如意镜与映月剑竟有这样的纠葛。
为了映月剑法,牵扯出双飞如意镜……牵扯出十三年前的武林悬案……牵扯出易风韩三家的关系……可笑的是,涉入其中的人们全是对映月剑法无意的人,却身不由己的被卷入……
“值得吗?”风蝶衣疼惜的凝望,明镜般的黑眸倒映着易阳冷鸷的脸庞。
易阳被问倒了,心底回响着风蝶衣的问题: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母仇该报,但假若你弑父,不也犯下大错?不也正如韩端端那般?某方面来说,你跟韩端端并无二致,我不愿你似韩端端,到错无可挽回之际,才恍然大悟,只能活在世上承受良心的苛责,连死也不能。”风蝶衣冷静的分析着,看着易阳迷惘的表情,轻轻地搂着他,未再细说。
“这不是笑话!我等了十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天……这不是儿戏……你不明白看见自己的爹杀了自己的娘的心情,你不明白被生养自己的爹亲杀了的心情!你不明白!你只不过是双飞如意镜的主子,如是而已,你最好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易阳推开风蝶衣,眼神冷凝。
言语如利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是……吗?”风蝶衣寒心的微笑问道。“我一直以为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过去不是那么的重要。五年前你我相遇,你未曾自我心中消失……现在我明白……易水寒也未曾自你心中消失……这样……我们不会有‘现在’,遑论‘未来’!”
她冷得发抖,没有看到易阳一脸后悔,甩开他因挂心而伸出欲搀扶的手,她一提身,跃出窗外。
“蝶儿!”易阳愣怔半晌,追了出去。
紧接着,他听闻一声惨呼,不祥的预感急窜上心头,他飞向声源,只见风蝶衣左肩的衣裳染上一大片血红,而她背对着易阳与一名黑衣人对峙着。
那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透明的剑……
那把剑……他等了十三年……
易阳一见到那把剑,全身血脉奔腾逆流,事隔十三年,再见映月剑,他心中对它的怨恨未见减退。
风蝶衣没有发现易阳就站在她身后,清丽的面容血色尽褪。
想来她近日真是多灾多难,非但常被人拿来“试毒”,还先是水灾后是心伤的,现在又遇上“罪魁祸首”……
她的运道真是“旺”到无人可挡。
“五毒爪果然名不虚传。”风蝶衣低“赞”自己的“好”运道,边扬起一朵苍白至极的笑靥。
这个人,如此危险,她怎能让易阳同他见面呢?
光是自那人身上由内向外散发的肃杀之气,易阳就赢不了,遑论比试!
“我的目标不是你。”黑衣人的声音沉岩冷稳,听入耳却让人没来由的打个寒颤。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双……”她顿了顿,抹去唇角滑下的黑血,清晰的喃道:“你又如何知道双飞如意镜是你想找寻的双飞如意镜?”
“天上的月娘会告诉我。”黑衣人冷道,目光落到风蝶衣身后的易阳身上,刻意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与易阳相似但略显老态的脸。他将映月剑指向易阳,眼中一片冷然,“交出双飞如意镜。”
风蝶衣这才发觉身后有人,转身一瞧,竟是她最不愿意见着的易阳。
“有本事就先杀了我。”易阳取出双飞如意镜。“易水寒!”
“哈哈哈……有趣极了!这种游戏我十三年没玩了!”易水寒大笑出声,狂气逼人的接下易阳的战书。
易阳冷哼一声,以匕首将双飞如意镜钉嵌入廊柱,无声无息地来到风蝶衣身边,封住她几个穴道,迫她吞下一颗药丸,附在她耳边道:“静调内息半个时辰,带着镜子走,我拖住他。”
手持映月剑的易水寒有多危险,只有易阳知晓。
“不行,要走一起走……嗯……”风蝶衣因震动心脉而痛哼出声。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等这一天等得够久了!”易阳说得仓促,双眸盈满疼惜,“印象中我和你在一起,你似乎一直在受伤。”无论是他造成的或是他人造成的。
“就算会伤一辈子,我也要待在你身边……”风蝶衣的心早在五年前那一次邂逅便留在易阳身上,她拉住易阳的衣角,再次震动心脉,吐出一大口黑血。
“别说话。”易阳点住风蝶衣的穴道,轻拭去她唇角的血渍,“我……”
“你比是不比?我可没时间等你们卿卿我我。”易水寒不耐烦的声音介入两人的世界中。
“刚刚的话我是无心的。”易阳狠下心来离开风蝶衣,面对他恨了十三年的父亲。
“阳!”风蝶衣冲不开他点住的穴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易阳送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易阳沉淀心情,合上眼再睁开,浑身充斥冰鸷气息。“易水寒,今日我要你一命偿一命!”“人命不过是草芥,惟有映月剑才是最真实的。”易水寒发出一阵笑声,映月剑的光芒慑人。
此时,片片雪花飘落,月娘未受雪影响地露颜,月光笼罩大地,映月剑反射月的冷并而闪耀着光芒,冰灵剑则因雪的依附而展露银光。
“十三年了,你眼中依旧只有映月剑这把毒剑!”易阳眼前浮现十三年前的情景。
到底为了什么?映月剑有什么力量让人心产生如此大的改变?
血雾袭上眼前,易阳大吼一声,先行攻击。
冰灵剑首重灵巧轻盈却巧中带劲,薄细的剑身犹若名剑“青冥”般会随着剑的舞动而发出“铃铃”的声音。映月剑则以千年不化的寒冰吸取月的精华铸成,在月光的照射下会反射月的光华,亦是重巧之剑,但巧中有戾气。光是剑气便足以伤人,是映月剑强过其他剑的地方。
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两把剑交缠。月光、雪光相辉映,照得整座首绿湖居亮如白日。
两人比得难分难舍,但仍可看出易水寒因兵器较优而略胜一筹,而且他还会使五毒爪,易阳显得有些吃力。
风蝶衣专注地看着两人比试,浑然未觉有人来到她身边。
“好精采的一场赛事。”
一声娇叹使风蝶衣的注意力转移,当那一抹鹅黄的身影入眼时,她惊叫出声,“语葵姐?!”
林语葵微微一挑眉,看了下风蝶衣的伤势,“五毒爪。”
“语葵姐,帮我解穴,我不能让阳一人……”风蝶衣动弹不得,急切地说着。
“你受伤了,不能打斗。”林语葵支使着形影不离,此刻正在观看战事的丈夫,“珩。”
“嗯?”一听妻子召唤,樊少珩——寄畅园少主——便抛下正在看的好戏来到她身边。
“语葵姐!”风蝶衣叫着。若非冲不开穴道,她何须求救?
“吵死了。”林语葵纤指一点,点住她的哑穴,教她只能张嘴蠕动,却没有声响。
“为蝶衣运息。若非来得早,你的小命只怕有大罗仙丹也救不成。”这是林语葵来到这儿后开口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蝶衣,你就忍一下吧!不然依你现下的状况,只会替易阳添麻烦罢了!”樊少珩微笑颔首,为风蝶衣疗伤。
可是……风蝶衣无声的叫着,激动得红了眼眸。
她不要易阳送命啊!
“别急。”樊少珩微笑着,不久敛息起身,朝妻子点了下头。
林语葵查看风蝶衣的脉息,取出一罐绿色的瓷瓶,将药膏涂在风蝶衣的伤口上,再替她包扎好,才示意丈夫为她解穴。
风蝶衣一恢复自由,便想冲上前去帮忙,却让随后而至的风幽禽拉住。
“别过去!”
“幽禽?!”风蝶衣见是多日未见的双胞胎弟弟并无暇叙旧,只想挣开他的钳制。“放开!”
“你脑袋停止运作啦!看不出来你的加入只会使易阳陷入劣势吗?”风幽禽大声嚷着。
真是的!风蝶衣在想什么?!被爱冲昏头了吗?着急得失去理智而无法判断情势,看来陷入情海的风蝶衣投入的程度深不可测。
可易阳有付出同样的情感吗?何以风蝶衣受伤,他还能跟易水寒比斗?
风蝶衣被弟弟这么一吼才冷静下来,她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但她痛恨这种无力感。
“易阳……幽禽大哥……是易阳……”韩如净清眸迸射出恨火,扯着风幽禽衣袖的手捏紧,几乎把他的衣袖当成了易阳。
“净儿,易阳不是凶手。”风蝶衣一发现韩如净恨火中烧的模样,急忙解释。
风幽禽低头看着姐姐,知道她没有为了维护易阳而说谎。
“蝶衣姐,不是他是谁?除了他之外还有谁?”韩如净再冷静遇着灭门仇人也难以控制满腔恨火。
“小鱼儿,风蝶衣没有说话。”风幽禽掰开韩如净紧握的拳头,揽她入怀。
“幽禽大哥……”韩如净躲在风幽禽怀里平稳情绪。
“韩家是给五毒爪灭的,而易阳并不会使五毒爪。”风蝶衣解说着,“易水寒才会。”
“易水寒?”
“十三年前失踪的映月剑传入易水寒,就是现在正和易阳打斗的黑衣人。”樊少珩指着已成战场的内院。
“铿”的一声,不知谁先动手,总之,两人又开始打了起来。
“也是易阳的父亲。”风蝶衣焦急的望着易阳和易水寒,多希望自己能帮易阳一些忙。
韩如净和风幽禽对望一眼,皆未料想到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全是……
风蝶衣眼角瞥见被钉嵌入廊柱的双飞如意镜……在明月的照耀下,属透光镜的双飞如意镜投射在廊柱上的图案与平时不太一样。
“呃?”被蛊惑似的,风蝶衣细呼一声,伸手拿下双飞如意镜,就着月光,让镜面的图案倒映在墙上,恍然大悟。
“大家看!”风蝶衣没想到上天弄人,一面镜子竟隐含如此大的秘密与……巧思。
众人一望,只见墙上的图形随着镜子的移动而变幻着,那图形不正是映月剑法吗?
“好棒的铜镜,葵,不知咱们汉口有无如此精巧的工匠?”樊少珩笑问妻子。他对剑法毫不感兴趣,却对铜镜本身有了好奇心。
“闭嘴。”深知丈夫爱玩性格的林语葵瞳眸淡扫。
“风蝶衣,我看看。”风幽禽拿过镜子,纵然月娘高悬,镜背之图却未曾再现。
“难不成……”韩如浮抢过镜子,发现图形再现。
仅有被双飞如意镜所承认的持有人才能让映月剑法示出。这代表着一件事……韩如净和风蝶衣的处境危险!
“小鱼儿,别碰!”风幽禽夺过镜子,将韩如净护入怀,说什么也不让韩如净再碰双飞如意镜。
“给我!”风蝶衣自弟弟手中取过镜子,见逐渐陷入劣势的易阳,想也不想的高举镜子,朝正逼迫不休的易水寒大叫:“易水寒,你梦寐以求的映月剑法!”
易水寒的注意力霎时分散,瞧见月光透过双飞如意镜所施的魔法,迅速来到风蝶衣面前,一瞬间,风蝶衣附近的人全进入备战状态。
“都别动!”风蝶衣大喝一声,执着镜子与易水寒对峙。“你想要镜子,就别再同你儿子动手。”
“我可没有要求决斗。”易水寒着迷地望着风蝶衣手中的双飞如意镜,冷冷的扬起唇角,狂喜的要夺取。
风蝶衣施展轻功想躲开易水寒欲猎夺的手,易水寒眼明手快的拉住风蝶衣的脚,往下一拉,她整个人跌躺在地,易水寒使出五毒爪攻向风蝶衣,而易阳不知何时出现在易水寒身后高举冰灵剑,风蝶衣见状,在千钧一爰之际将双飞如意镜使力一扔……
全部心思放在双飞如意镜上的易水寒收回攻势飞身要抢镜,而易阳止不住剑势,冰灵剑就这么刺入风蝶衣的心窝……
时间恍若静止,眼眸交会的瞬间,易阳呆愣住,眼睁睁看着风蝶衣口吐鲜血,缓缓软倒……
“扑通”一声,双飞如意镜掉入日昨才融开的湖中。易水寒想都不想,带着映月剑沉入那座泛着薄冰的湖里。
“不!”易阳发出一声悲凄的惨叫,心神俱裂、肝肠寸断的瞪着躺在血泊中的风蝶衣。
“不……”他低号着,绝望掳获住他,他像失了魂般,浑身教不敢置信与剧烈痛楚给撕扯着。
他杀了自己心爱的人……他杀了自己心爱的人……他杀了自己的心……杀了自己的心……
他呆立着,茫然失焦的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他没有看见风蝶衣瘫软的身子教风幽禽半扶起;没有听到他哀恸的叫着风蝶衣的名;没有看到樊少珩逸去笑容,而翠玉箫已抵上他的咽喉;没有看见林语葵迅速为风蝶衣诊疗;没有看见韩如净接手风幽禽的位置,而风幽禽折扇一摊化为利器直逼他的脖子。
他眼中只残留着适才误伤风蝶衣时眼神的短暂相会……
“没事。”林语韩大眼一瞄,单调的两字即化解一触即发的危机。
“葵,岂能放过他?”樊少珩不敢置信的问。
“是呀!他伤了风蝶衣!”风幽禽愤慨不已的吼着,怒视着易阳呆然的脸。
“他又不是故意的。”林语葵软嫩的童稚嗓音轻漾,轻飘至易阳面前,腰教警戒着的樊少珩揽住,水汪汪的大眼流转,“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
易阳浑身一震,呆滞的眼低望着林语葵。
“执迷不悟的代价是很大的。”林语葵没有再多说,朝樊少珩嫣然一笑后道:“蝶衣需要安静的移动到床上。”
“姓易的,我姐住哪儿?”风幽禽毫不客气的朝他大吼。
易阳如梦初醒,紧握的指甲陷入掌心,强迫自己隐藏内心的震撼与狂卷全身的炙痛,冷淡的开口,“身后的屋子便是。”
风幽禽因易阳的冷静反应而皱起眉,但没说什么便小心地抱起奄奄一息的姐姐往屋内走去,韩如净若有所思的看着易阳跟着入屋,林语葵反倒是支使起凌云城的下人们去找大夫,她的本行不是医,但风蝶衣身上那把剑不拔,后患无穷。
“你也中毒了。”林语葵看易阳的脸色便知。
“我没事。”易阳心系风蝶衣,不觉自己有什么事。
林语葵可不容许人家拒绝她,她先是看了看易阳,然后拉过他冰冷的手诊脉,易阳才想挣开她,便觉手臂一麻。
倒下前,他看见林语葵怜悯的目光,以及樊少珩同情似的叹息声。
漫天白雪纷纷落,独立绿湖凄然。
心之所依,顿无从。
形单影只,怆然泪下。
雪似花瓣,覆盖大地,沉寂死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