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正打算开口喊他，却瞧见一名美丽的女子从后头奔出来拉住了项羿军。詹芸乔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个女子竟然是黎洛彤！
此刻，黎洛彤情绪激动地揪住项羿军的手臂，而项羿军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她便开始拼命地摇头掉泪，最后还整个人趴在项羿军怀里痛哭，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会以为是情侣之间起了什么争执。
接着，项羿军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拉着黎洛彤坐了上去，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站在角落目睹了一切。
直到两人离开之后，詹芸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傻乎乎地愣在原地。
思及此，詹芸乔快速地掏出手机拨给项羿军。
“喂？”手机很快被接起。
“羿军……你在哪里？”
话筒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她听见项羿军压低的嗓音传来——
“我正在跟‘圣宇’的工程师开会，怎么了？”
闻言，詹芸乔的心陡地一沉，羿军……为什么要骗她？
她想开口拆穿他的谎言，想告诉他，她刚才亲眼瞧见他跟黎洛彤在一起，便话到嘴边却全都梗住了，害怕自己一开口，会不会意外地戳破了些什么，更怕那后果她无法承担。
“没事……只是突然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她言不由衷。
“小乔，我在开会，不方便说话，等晚一点我再回电给你，我得先挂了。”
“等等——”
她话还没说完，项羿军已经切断了通话。
詹芸乔怅然若失地盯着手机，又望了一眼手中写着她名字的药袋。
尽管她在心底想了无数个理由想为男友辩护，却怎么也抵挡不了内心深处蔓生而来的冰冷……
周末夜，悠闲惬意的气氛弥漫了整座城市，就连路上行人的脚步也显得悠闲许多。站在咖啡厅的柜台前，詹芸乔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咖啡壶内沸腾冒泡的滚水，思绪却早已飘得老远。
自从那日在医院外头撞见项羿军跟黎洛彤亲密的拥抱之后，接下来好一阵子，她总会瞧见项羿军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问他怎么了？他总说没事。
然后，他开始经常不见人影。他的理由很多——跟厂商洽谈、去商场买设备、到图书馆找资料等等，但是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到底该不该开口询问项羿军，他跟黎洛彤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詹芸乔思考了很久。
她知道自己应该信任项羿军，他跟黎洛彤并没什么，只是，她不懂当初在电影院时，项羿军为什么要告诉她，他不认识黎洛彤？又为什么要瞒着她跟黎洛彤见面？
以前尚未接触情爱时，她总以为当感情出现问题时，可以理性而又果决地跟对方说清楚。
然而，当自己真正面对问题时，她却步了。
这就好像明知身体有病痛，却因为害怕是染上绝症而不敢到医院去检查的患者的心情一样，宁可拖一天算一天，也不敢冒险去探测真相，怕会听见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这时，悬挂在咖啡馆大门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詹芸乔连忙回过神来，扬声高喊：“欢迎光临！”
一名穿着苹果绿洋装的年轻女孩走进店里，当她瞧见吧台的詹芸乔时，惊诧地开口问：“咦？詹芸乔，你怎么在这里？”
认出对方是她同班同学江凯芸，詹芸乔连忙笑着招呼。“我在这里打工呀！”
“喔，这样子喔……”江凯芸点了点头，旋即又开口说道：“啊，我刚才在东区商圈瞧见项羿军和黎洛彤手牵着手在逛街，你知道吗？”
闻言，詹芸乔的笑容顿时僵住。
“凯芸，羿军最近一直忙着和‘圣宇科技’合作的游戏企划，怎么可能有空去逛街？你会不会看错了？”她试着镇定地开口，但是想起今天下午她到项羿军住处找他时，他的确不在家……
项羿军跟黎洛彤在街头亲密拥抱的画面再度跃进她的脑海，詹芸乔的信心忍不住有些动摇。
“不，我很肯定我没看错，那个人真的是项羿军！”江凯芸斩钉截铁地说，只差没有举起手指大喊“我敢发誓”了。
不过其实她也只是看到项羿军跟黎洛彤走在街上而已，但是男女之间是没有纯友谊的，想也知道这两人肯定有什么暧昧。再说，詹芸乔长得那么普通，项羿军就算移情别恋也没啥好奇怪的，校内不就早在传她跟项羿军的感情出现问题了吗？
“啊，芸乔，不过我听说你跟项羿军的感情好像有些问题？”江凯芸表面上一副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想满足自己八卦的心理。
“没有，我跟羿军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闻言，詹芸乔飞快地否认，深怕慢了一秒就会被人看见她的迟疑。
见詹芸乔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江凯芸微微挑眉，表情言不由衷。
“喔，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说不定真是我看错了吧……”接着，她眼神滴溜溜地一转，瞧见坐在角落的男友，脸上立即扬起了极为灿烂甜蜜的笑容。
“抱歉，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就不跟你多聊了。”
语毕，江凯芸便像只粉蝶般往角落那名斯文男子的方向飞去。
望着江凯芸跟男友两人浓情密意地谈情说爱，詹芸乔蓦地想起，她跟项羿军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单独约会了，每次见到他时，他总是面对着电脑，她只能对着他的后脑勺说话，有时甚至连她离开了，他也完全没发觉……
她可以体谅他的压力跟忙碌，但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厌倦了她而故意制造出来的借口？
思及此，詹芸乔浑身发寒，双手虚软地扶着吧台边缘。
不，不会的，羿军绝对不会这么对她的！
但，他跟黎洛彤之间又该如何解释呢？她愈想愈感到不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整个沉到无底的万丈深渊之中……
下班之后，詹芸乔失魂落魄地走出咖啡馆，牵起停放在一旁红砖道上的脚踏车，缓慢地骑回住处。
项羿军跟黎洛彤登对的身影以及两人之间暧昧的态度，像是一张紧密的网，牢牢地缠住了她，让她几乎快要无法喘息。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患得患失下去了！
她得去找项羿军问个清楚，否则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自己的疑心病给逼疯。
下定决心之后，她快速地设置方向，往项羿军的住处前进。
没多久，詹芸乔来到一处岔路，右边这条路离项羿军的住处比较近，但是晚上很少人会经过，加上一旁是杂草丛生的空地，黑漆漆的有些恐怖，不过詹芸乔满脑子只想快点见到项羿军，于是她决定壮起胆子抄近路。
只是，没多久她便后悔了。
她发现在她的身后有一名骑着机车的诡异男子，她明明都已经让到路旁想让他先行通过了，但那名男子却不打算超越她，反倒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放慢速度，他也放慢速度，她加速，他也跟着加速。
詹芸乔不安极了，开始拼命地踩着脚踏车，想尽快骑到人潮较多的地方，无奈她骑的是脚踏车，就算再怎么奋力踩踏，速度仍是有限。
很快地，那名男子将机车骑到她的身旁，毫无预警地抬脚狠狠往她身上踹了一下。詹芸乔一时重心不稳，连人带车摔跌在路面上，放在随身包包内的手机也掉了出来。
无暇理会身上的痛楚，詹芸乔迅速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第一个念头就是拨给项羿军求救，但是手机才刚接通，她还来不及开口，便被他直接切断。
詹芸乔心头一凉，打算再度拨号向其他人求救，才刚喊完救命时，那名男子却一把抢走她的手机，扔到草丛后方。
“你……你想干什么？”
詹芸乔极力想维持镇定，但颤抖的语调还是泄漏了她的恐惧。
男子从腰间亮出一把银亮的水果刀，笑得一脸猥琐。“嘿嘿，小妹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识相点就乖乖配合，你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明白对方的企图，跌坐在地上的詹芸乔脸色顿时刷白，拼命地挪动身子往后退去，右手不疑难问题地碰到地上的石块时，她毫不犹豫地抓起石块用力往男子脸上砸去，接着快速起身冲向草丛，想找回手机求救。
但她的手指还来不及碰到掉落在路边的手机时，一阵强烈的剧痛就从她的头皮传来，那名男子追了上来，狠狠地揪住她的马尾！
“救命！救命呀——”她拼命地挣扎求救。
“不准叫！再叫我就杀了你！”
白晃晃的尖刀抵着她的脖子，詹芸乔倏地噤声。
接着，那名男子用力地踢开手机，将她推倒在地上，壮硕的身躯跨坐在她身上，双手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衣物。
“不要——”詹芸乔不断地发抖流泪，却怎么也挣不开男子的箝制，正当她对一切感到绝望时，一道石破天惊的怒吼从远处传了过来——
“混蛋，你在做什么！”
被人这么一吼，那名歹徒惊慌地起身，瞧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抓着机车大锁，发狂地冲了过来。明白事迹败露，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于是他快速地丢下地上的女人，跨上机车逃逸。
瞧见那个人渣逃得飞快，沈至宇忿恨地站在原地不断地狂咒怒骂。
接着，他快速转身冲到詹芸乔的身旁。
“小乔！你没事吧？”
“不，不要！你走开！走开——”
“小乔，你不要害怕，我是至宇，至宇呀！”
“至……宇？”认出眼前的人，詹芸乔激动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
瞧她发丝凌乱，双手紧紧地拽住身上残破的衣物，沈至宇连忙脱下运动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至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眼眶红肿，频频抖着身子，整个人仍有些惊魂未定。
“我刚才在外头准备买宵夜，刚好接到你的来电，可是我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接着我就听见你大喊救命的声音，所以赶忙骑着机车，沿着你工作的咖啡馆附近到处找人……”
闻言，詹芸乔顿时明白，刚才那个歹徒抢过她的手机扔到地上前，她拨通了至宇的号码，幸亏他马上警觉不对劲，骑着车来找她，否则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回想起刚才遇袭时，她第一时间拨给项羿军求救却被他硬生生挂断，滚烫的泪水忍不住又决堤而出。
她很想理性地说服自己不该怪他，这不是项羿军的错，但为什么他却一次又一次地破坏她对他的信任？
她抬手抹去眼中的泪，但心底那股无法克制的怨慰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凌晨时分，沈至宇载着詹芸乔回到了她的住处。
“至宇，真的很谢谢你……”将手中的安全帽递还给沈至宇，詹芸乔的声音仍有些颤抖。
她的手机因为被歹徒踢进一旁的水沟之中，彻底报销了。刚才沈至宇陪她到警局报案，又陪她到附近医院搽药，今晚若不是他，只怕她早已被奸杀了吧。
“小乔，我说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别一直跟我道谢。”他顿了一下，接着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只是……你是不是应该跟项羿军好好地谈一谈？”
最近校园里头关于项羿军跟小乔分手的传言传得如火如荼，若非小乔坚持两人没有分手，他也忍不住要怀疑她跟项羿军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尤其刚才在警局做笔录时，他听到小乔描述曾拨手机向项羿军求救，却被项羿军挂断一事，更让沈至宇火冒三丈，恨不得冲到项羿军的面前，狠狠痛揍他一顿。
那混蛋为了他伟大的事业，连自己女友的死活都不管了是吗？
听见沈至宇的话，詹芸乔沉默不语，但她微微抖动的肩膀却让人清楚地明白她正在哭泣。
见她伤心落泪，沈至宇心底也不好受。“好了好了，当我说错话，你别哭了……”
没想到詹芸乔的眼泪却是愈掉愈凶，沈至宇不得已，只好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小乔，我求你别哭了，你哭成这样，我看了很难过耶……”
“你们在干什么？”
猛地，一道如雷的吼声从他们背后传来，拥抱中的两人被震得同时抬起了头，瞧见项羿军脸色阴郁地站在他们面前。
他刚才因为有事再忙，所以挂断了小乔的来电，等他再加拨给她时，她却关了机，传简讯给她，她也不回。
担心小乔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他急忙地骑车来到她的住处，却没想到竟然会撞见她被沈至宇载了回来，两人甚至还一副卿卿我我、难分难舍的姿态，让他气得差点想杀人！
望着项羿军满脸怒容地朝她走近，詹芸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闪避的态度让项羿军更加妒火中烧，他眼神锐利地盯着詹芸乔，从齿缝迸出话来。“小乔，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望着他燃着怒火的眼神，詹芸乔咬紧下唇，极力忍住胸口沸腾的情绪。
她现在没有办法面对他，她怕自己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对项羿军怒吼咆哮，质问他这个男朋友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却总是无法陪在她的身旁？
但她不想这么做，即使内心已经伤痕累累，她仍旧不想在他面前失控，不想让心爱的男人瞧见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
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无奈地开口。“羿军，抱歉，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然而，这句话却惹得项羿军胸中的怒火烧得更炽。他像个傻子般在深夜匆忙地赶了过来，却见到她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地回家，而她竟想这样就打发他？
强烈的炉火烧尽了他的理智，项羿军气得口不择言。“为什么要明天再谈？你们两个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累得连跟我说句话都没办法？”
闻言，詹芸乔整个人狠狠地震了一下，她脸色苍白，心痛如绞地望向他，不敢相信会从他的嘴里听见这么残酷的话语。
瞧见詹芸乔受伤的眼神，项羿军也明白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但他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冷着一张脸瞪视着她。气氛陷入僵凝。
倒是一旁的沈至宇被他这番羞辱的言语激怒了，开口怒骂。“项羿军，你说那什么浑话！你知不知道小乔今晚——”
“至宇，别说了！”詹芸乔扬声打断沈至宇后头的话语。
“小乔！”沈至宇气炸了，难不成小乔这时候还想袒护这个混蛋吗？他真为她感到不值！
詹芸乔深吸口气，抬头面对项羿军，眼底尽是一片死灰。
“好，羿军，你要现在谈是吗？那么我就现在跟你谈。我们……分手吧。”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
项羿军更是眼神凌厉地瞪着她，表情恐怖得像是地狱来的修罗般。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语气冰冷，然而心底却因为她的话语乱了方寸，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小乔要如此决绝地跟他提分手？
“我说，我们分手。”詹芸乔没有闪躲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坚定地重复道。
“为什么？”
“因为我受够了你把那些电玩游戏程式看得比我还重，为了工作，你一次又一次地抛下我，我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我要的是一个可以陪我哭、陪我笑，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不会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的男朋友！”
像是崩溃般，她声嘶力竭地朝他怒吼出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
无所谓了，这段感情靠着她的意志力撑到这里已经太过勉强，有时候她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情节，其实项羿军从来不曾爱过她，否则他为何总是一再地把她冷落在他的世界之外？
“詹芸乔！”项羿军怒吼着她的名字。
是，他承认自己忙于创业而冷落了她，但她难道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吗？
为了给她更稳定的未来，他不断鞭策自己往上爬，甚至为了完成“圣宇”的要求，他连觉都不敢睡，一心只想早日功成名就，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而她竟然说他不在乎她！
“就因为我抽不出时间陪你，所以你就认为我不在乎你？”他嗓音极轻，却隐含着极深沉的痛楚。
“是，你是抽不出时间陪我，但你却抽得出时间跟黎洛彤约会！”詹芸乔愤怒地指控。
闻言，项羿军浑身一震，“你都看见了？”
“你承认了？”她脸色惨白，唯一的期盼彻底落空。
不！项羿军在心中大喊。我跟黎洛彤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但她却没来问过他，便私自判了他的刑，甚至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背叛了两人的感情！
望着她身上那件属于男性的运动外套，以及两人刚才卿卿我我的态度，他不禁猜想，她跟沈至宇已经到了那种阶段了吗？那么，就算他解释再多也于事无补，他们两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詹芸乔，既然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又何必来问我？如果你认为跟我一在起没办法得到你想要的快乐，那我也不勉强你。好，我们分手，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尽管去追逐你所谓的幸福快乐吧！”
语毕，他像是甩开一个黏在身上的脏东西般，狠狠地抛开了她，冷然地瞪了她一眼后，骄傲地转身离开。
站在凄涩的寒风中，望着项羿军冷傲的背影愈来愈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詹芸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跟项羿军已经彻底决裂。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淡淡花香，她恍然想起，当初项羿军也是在这里开口要她跟他交往。
多么讽刺啊，没想到他们从这里开始，也是从这里结束……
思及此，詹芸乔凄楚一笑，眼中的泪却不断滴落，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小乔……”沈至宇紧张不已，她这样又哭又笑的模样让人很担心。
“我没事，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她眼神空洞地喃喃低语。
没错，这样也好，与其自欺欺人地拖着一个不再爱她的男人，倒不如趁早分手，给彼此一个解脱。
尽管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尽管她整个灵魂像是被人掏空了般，但她也不愿在爱情中委曲求全，就怕爱到失去了自我，最终落得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可悲局面……
站在“奇岩”的电梯里头，詹芸乔面容苍白、脸色憔悴，眼下还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自从那晚项羿军离开她的公寓之后，她便开始陷入失眠的状态。
她试着喝热牛奶、试着数羊，甚至在半夜三点拖着疲累的身子做起瑜伽好让自己能快快入眠，但是尽管身体已经疲累不堪，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就会如同狂潮般汹涌地朝她袭来，让她怎么也无法入睡。
更惨的是，今早项羿军突然来电说要跟他们讨论前几日创意小组提出的修改脚本，偏巧他们已经跟另一家业主约好提案，无法更动时间。于是总监便要她这个负责企划的代表去跟项羿军讨论，之后在向他回报。
想到待会儿只有她一个人面对项羿军，就让詹芸乔顿觉压力好大。随着楼层指示灯不断低跳动，她居然荒谬地希望电力突然中断，好让她困在电梯里头，永远不要去面对项羿军……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请求。“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十八楼，詹芸乔无奈地叹了口气，明白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在通报过后，詹芸乔来到项羿军的办公室，从他一脸不坏好意的笑容，她知道眼前肯定又有一场艰辛难熬的战役要打。
扬起专业的笑容，她惺惺作态地跟项羿军点头寒暄，说些言不及义的场面话。
然后，她话锋一转，正式切入主题，询问他看完修改后的广告脚本有什么意见。
然而项羿军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便将前几日提案的广告脚本扔回桌上。
“詹小姐，这就是你们这几日修改之后的成果？”
“是的。”
“啧啧，我真是太佩服你们了！”项羿军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没想到你们竟然可以把已经够烂的广告脚本改得更烂，它本来还只是在谷底苟延残喘，但被你们这么一改，这个脚本已经被打到十八层地狱，永远无法翻身了！”
听见他极尽挖苦的嘲讽，詹芸乔蹙紧了眉头，“请问项执行长对我们修改过后的脚本哪里不满意？”
尽管脸上还维持着客套的微笑，但在心底，她早就拿起乌兹冲锋枪狠狠地扫射他千此百次了。
“这支广告脚本的意境太抽象了，很难让让人一眼就明白重点，台词也太文绉绉了，又不是在考国文。还有……女主角的衣服穿太多了，你们应该增加几幕女主角出浴的画面，不然玩家会抗议的。”
闻言，詹芸乔翻了翻白眼，这个男人！
他根本就是假借广告之名，行大饱眼福之实！也不想想，这次广告的代言人是黎洛彤，他还真不介意让自己的女友在荧幕前卖弄性感，造福全台湾的男性同胞。
压抑住胸口沸腾的情绪，她耐着性子跟他沟涌。“项执行长，上次提案时，你希望广告能够呈现霸气十足的震憾感，但我认为仅仅使用千军万马的画面太过平凡，而风云变幻莫测的意象可以塑造出战争前的紧张情势，以及胜负难分的戏剧张力，若是再加入女主角出浴的画面会非常突兀。”
“喔，詹小姐，你的理由可真多，我花钱是请你来帮我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的。身为一个专业的广告人，不是应该尽量满足业主的要求吗？怎么我说一句，你回了我十句？看来我还是另寻其他优秀的广告公司算了，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还让你改得这么不甘愿。”语毕，项羿军还刻意瞥了一下手上的名牌机械表，一副她是来浪费他宝贵时间的不耐表情。
“你--”詹芸乔气得胸腔剧烈起伏，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揪住项羿军的衣领，大声质问他到底要怎么耍她才满意？
当初是他先脚踏两条船跟黎洛彤在一起，对她的死活不闻不问，现在凭什么来她面前耀弄扬威，一副是她欠了他的样子？
突地，一抹剧烈的刺痛从她的胃部传来，詹芸乔倏地拧紧眉心，难受地弯下身子。
见她突然神情痛苦地捧着肚子，项羿军心头一紧，不自觉地脱口问道：“小乔，你怎么了？”
“……没事。”詹芸乔极力忽略胃部的疼痛，轻描淡写地带过。在职场上示弱求同情不是她的手段。
闻言，项羿军恼火极了。瞧她疼得额头都冒出冷汗了，分明是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干么在他面前逞强？
他当机立断地起身攫住她的手腕。“走，我送你到医院！”
“可是我们还没讨论完--”
“不必讨论了，就照你这次提的脚本拍好了！”其实她这次提出的脚本他很满意，画面使用许多寓意性的手法，给人的印象相当深刻，最后一幕将军全身浴血仍执拗地撑着长剑，傲然地站在染成血红的暮色下的画面，更是深深地撼动人心，他相信拍出来的效果绝对会很棒，但不刁难她几句，他就是不甘心呀！
詹芸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必讨论了？那你刚才一直挑我毛病是故意的吗？”
“我是看你身体不舒服，才大发慈悲让你回去跟公司有个交代，不然那些垃圾我还真不想收。”
“项羿军！”
他恶毒的言语让詹芸乔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气得想起身反击，但是胃部一阵灼热的剧痛，让她疼得再度缩了回去。
见状，项羿军脸色一沉，一个弯身就将她纤细的身子抱了起来。
“项羿军！你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詹芸乔吓了一跳，拼命地扭动身子挣扎。
“放心，我对病恹恹的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想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搭计程车去医院。”她才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你确定你现在的情况，可以一个人撑到医院吗？”项羿军低吼。
“就算不行也不关你的事！”